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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奇譚 夜泳

都市奇譚

夜泳

那天以後,褚良就沒再來就過診,駱辰不禁為自己讓一對夫婦重歸於好而欣喜。
「你……是醫生嗎?」
「你有沒有聽說過『夫妻相』這種說法?婚後兩夫婦耳鬢廝磨、肌膚相親,多年後連外貌都會長得越來越像,這不正是互相滲透的結果嗎?」
駱辰在困惑中掛上電話,目光落到樓下花壇里的鮮花上,上次那種違和感的來由終於被他捕捉到了。
靠近他身旁就能感受到一股蒸騰的熱氣。
那是一個人在小河浜里游泳。當那人爬上岸邊的石階時,藉著月光的映照,駱辰看清那正是穿著泳褲的褚良。上岸后他彎腰踢腿,做起了舒展運動。這原本是他病症發作的時刻,但現在看似已經毫無不適。
「不,我的和別人的不同。」
傅汛
就在駱辰滿是疑惑的時候,褚良已經做完運動準備離開。走之前,他回頭望向台階下的河面,表情隱沒在暗淡夜色中的他,對著幽暗的水底輕聲說:九-九-藏-書「梅,對不起。」
那晚駱辰帶著保溫藥箱按時出門,走過褚良所在小區河浜上橫跨的石橋,來到他家。開門的是個20多歲的年輕女子,她把駱辰請進門后便匆匆離去。駱辰來到下針的卧室,只見牆上掛著的大幅結婚照上,年輕的褚良和一個年紀相若的女子幸福地依偎在一起。只是年代久遠,和床邊梳妝台上花瓶中的鬱金香相比,照片顯得暗淡許多。
量過體溫,只有點低熱。望、聞、問、切過後,除了一些輕微內熱的癥狀,並未發現明確的異常。體表摸上去很熱,但明顯不是皮膚病。駱辰只能先對症施治,給他進行針灸治療。
這次以後,褚良成了駱辰診所的常客,熟絡后便經常預約駱辰晚上到自己家裡出診。
駱辰見到照片后不禁感到奇怪,問男主人:「剛才出去的那位……不是你太太嗎?」
得知原委的褚良不禁笑了,說:「那是我女人從小區河浜里取來的水,她說對花有營養。」
為了解開心中的困惑,九-九-藏-書駱辰決定在工作結束后再次造訪褚良。
他說褚良每次在妻子後面泡澡,水裡面混入的紀梅身上的一些汗液、表皮碎屑等物質,通過毛孔進入了他的體內。時間久了,他的身體習慣了在晚上10點左右吸收妻子身體里的成分。紀梅離家后,機體的渴求得不到滿足,導致發病。紀梅可能用花瓶里的水洗過手,水裡殘留了來自她身體的物質,這正是褚良身體所需的,所以,水潑在他身上后能退熱。
一周后駱辰打了個電話給褚良,詢問他們夫婦的近況。奇怪的是,褚良說紀梅並沒有回來,至於身體狀況,他笑著說還好。因為現在常做運動,熱症已經不發作了。
「熱。」
「駱醫生,這是什麼藥水?澆到的地方一點都不熱了,很涼快。」
「針灸嗎?我試過,沒用的。」
紀梅在半個月前離家,這麼久沒換水的鬱金香怎麼可能保持鮮艷?難道褚良口中的「我女人」是指那個年輕女子?這樣的話,那水就跟紀梅沒有任何聯繫,九-九-藏-書又怎會對他的身體有效?
駱辰針對這類熱症使用的是祖傳的「冰針雪灸」:把毫針放在寒冰中冷凍一晝夜以上,用雪代替艾絨裝在針尾。雪融時冷氣下降,加上冰針本身的低溫,把寒氣輸入經絡解熱。現代有了冰箱后,這祖傳的特殊技藝施展起來顯然方便了許多。駱辰在褚良背部的5條經絡上紮下了40餘枚冰針,雪灸融化后,建材商身上的熱感漸漸退去。
駱辰試著把花瓶里剩下的水倒在褚良的背上,效果竟比冰針雪灸還好,手摸上去也能感受到表皮溫度的降低。
因為施治及時,這次褚良的熱感只持續了幾分鐘。赤|裸著上身趴在床上的他正要起身,突然一陣抽搐,額頭冒汗,大叫起熱來。這突然的反覆把駱辰也嚇了一跳,慌亂中手碰倒梳妝台上的花瓶,裏面的水潑到了褚良的背上。他很快冷靜下來,正要用毛巾擦去褚良脊背上的水時,卻遭到了阻止。
「我認為是這樣的。所以,你還是早點把你妻子找回來的好。」說完駱辰就關門離去。路九九藏書上回想起剛才的事情,一種違和感忽然一閃而過,但他又想不起是哪裡不對頭,只好搖頭作罷。
男子名叫褚良,41歲,是一個建材商人。就診的原因就如他所說——渾身燥熱,感覺要被烤乾了一般,從兩周前開始,每天夜裡都會發作約半小時。在各大醫院都沒查出病因,給出的診斷多數是神經官能症,沒有器質性疾病。
初見那個男子是在一個雨夜。他站在中醫診所的門口,渾身被瓢潑大雨澆透,卻渾然未覺。明明是早春,他卻面色潮|紅,大口喘氣,像是站在三伏天的烈日下一般。
褚良最終說起了他和妻子紀梅的陳年往事。兩人結合於13年前,最初他只有個小作坊,紀梅嫁過來后,跟著他前後忙活,絲毫沒機會享福,這讓他愧疚不已。那時候家裡條件簡陋,洗澡的話要挑日子燒一大桶熱水。每次洗澡他都讓紀梅先洗完,自己再泡上半小時,這是他感激妻子的唯一方式。後來生意做大,買了帶浴室的新房,他還依舊保持著這樣的習慣。
聽完褚良的敘述九_九_藏_書,駱辰說出一套有些玄乎的理論。
望著牆上的結婚照,褚良沉默了。直到駱辰臨走,他才問了一句:「也就是說,我只要在發作的時候把身體浸入妻子泡過的水中,病就能好?」
這就是他所說的運動?夜裡在小河浜里游泳?會對熱症有效?
進入小區時已是晚上10點多,夜色籠罩下,路上鮮有行人。走到河浜上的那座石橋上時,駱辰聽到了橋下傳來的嘩嘩水聲。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把身體隱在暗影中往河面上探看。
「哦……不是。我老婆半個多月前回了娘家。」褚良回答時臉色難看,駱辰心裏明白了幾分。
駱辰一呆,反問起褚良花瓶里是什麼水。
「真的會有這種事?」褚良苦笑著發問,顯然是不信。
吃驚中的駱辰忙說「是」,並把他請進門:「你哪裡不舒服嗎?」
「褚先生,不介意的話,和我說說你和你妻子的事情吧。」駱辰輕輕放下手中的花瓶,神色誠懇地提出請求,「你妻子回娘家半個月,你發病是在兩周前,我總覺得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