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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顏繪

似顏繪

高橋良三戴上大大的口罩,遮蓋他一張白臉,漁夫帽還扯得低低的,再架一雙墨鏡。多麼帥氣又神秘的裝扮。
女孩受辱,又羞又急,幾乎哭了。她搶回那張畫紙,用橡皮擦用力把五官擦掉,擦成一片空白,以免大家取笑。
他跌坐在馬桶上,痛苦地想想想,用盡全身力氣回憶,究竟這是一個噩夢,抑或是一場變故?
頭垂得更低。
在一家快餐店露天座位喝咖啡,手機響了,菊子說那該死的東西提早來了,她今晚「不方便」。
良三定睛再望向鏡子。
「You choose the price.」
「說什麼『似顏』?一點也不似,糟透了!」
什麼因由?
高橋良三自宿醉中迷糊地醒過來。原來已昏睡了一天。昨夜到今夜,之前呢?到過哪兒?頭疼欲裂。
「你認為該九_九_藏_書給多少就給多少。」
已經很多晚了。他的擔憂變成恐懼,女孩從此不再出現嗎?
……
「不像不收錢。如果還不錯,你自定價格好了。我只是賺點錢交學費。」
「我自定的價格就是——零!不過如果你肯陪我一晚,大概也值三千元的,總好過坐在街頭悶熱等客吧。」
「啊哈!」他笑,「有這樣的事?我『認為』?」
這才稍微回復神志。
女孩指指地上的卡紙,寫著:
得罪了誰?被詛咒?屋裡有鬼?自己瞎了?第四度空間?……
眼睛出毛病了?是嗑藥的副作用吧?媽的,義男這小子老是給次品。見了非揍一頓。還說是兄弟,前天還借了他五千元。
苦苦等了又等。
——咦?
「給我畫像,多少錢?」
睡到華燈初上,如前跑到地鐵read.99csw.com站火車站一帶找尋獵物。運氣不錯,偷了個錢包,大概有一萬多元。
他自馬桶上彈起,馬上把畫紙搜尋出來,就是它!
他只有一層皮膚。他的臉一片空白,五官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張臉」。
良三待她畫完,拈來一看,左看右看,故意顯得十分不滿:
等。
他摸索自己的臉,沒有凹凸,沒有孔洞,也沒有應有的器官,就如一張唄橡皮擦掉一切內容的白紙……
「那麼差,沒一分像我——我才不肯給錢呢,你補貼給我還差不多,累我白白做了半晚,哼!」
「免費?不要白不要。」
他開始想起前一天晚的事情。沒有什麼特別。
等。
伸手抹抹水汽,用力抹,在用毛巾擦擦擦。如果鏡子有皮膚,早已擦得出血了。
他坐到同一家露天咖啡座,面對當日女九-九-藏-書孩擺攤的馬路。
高橋良三有點酒意,女友又失約,無聊得很,起了歪念,過去戲弄她。
他常常這樣欺凌弱小,發泄情緒,又不必理會他人感受——真是免費娛樂,也讓路人開心一場。
她無奈,還道歉:
短直頭髮,皮膚滑不溜手的「女學生」形象。她穿一件粉紅色T恤,迷彩牛仔褲,球鞋,在擺攤。
在這龍蛇虎狼混雜的地頭,她如一隻小白兔。一些人的操行表上蓋滿黑豬,一些則蓋滿小白兔。小白兔與黑豬是永遠不會相遇的。
把畫紙隨便折起來,放在口袋中,揚長而去:
翻翻口袋找香煙,有個扒竊回來的錢包,還剩下一千元,其他的已花光。對了,在大阪不夜城,阪急東通商店街……
這個小混混,跌跌撞撞地跑進廁所,先撒了一泡尿。踢開幾天沒洗的酸臭衣物,把頭臉伸進九九藏書水龍頭下沖洗一番。
「先生,對不起,我畫工不精。這張畫送你吧。」
這是唯一的出路。
然後去了彈子房,又吃了頓烤肉,喝了不少酒。
良三心念一轉,便道:
女孩有點無辜、無措:
「好,你來畫我吧,畫得像,才可稱『似顏繪』——」
他坐下來,問:
阪急東通商店街夜來有很多小攤子,賣唱、擺賣銀手鐲、鐵線花、小玩具。也有為人看相算命占卜的江湖術士,孤清地點一盞燈,等待失意的人前來問津。
「先生。」她道,「你不要亂動呀。」
「畫的就是你呀。」
女孩在乾爽溝渠旁佔個空位,擺兩張小紅摺椅,屁股大一點的都坐不了。身畔有一堆非常高校感覺的顏色筆,「無良印品」的盒子鐵罐,旁邊有個背囊,下課後兼職找外快似的,開始她的街頭小生意——
畫中人的臉一九-九-藏-書片空白,五官完全消失——同現在鏡中所見的人,是一模一樣的「似顏繪」。邪門。
正待刮鬍子渣,往鏡中一瞧。
找她去!
「似顏繪」。
女孩望定良三,然後攤開畫質用心地畫像。每次抬頭望他,他就變一個表情,搗蛋似的。
「哈哈哈!」
良三呷一口咖啡,見到商店街對面的馬路上,鮮嫩的粉紅色。
她很安靜,一直垂頭不語,偶有搭訕者,都是年輕男生,但最後也沒光顧,只瞄瞄地上展示的人像畫便走了。
盡情地踐踏,連路人也好奇圍觀,看熱鬧,還附和地嘲弄一番,良三得意了:
「我不懂洋文。」他裝傻,「你得客人翻譯一下。」
鏡子沒有皮膚——而高橋良三赫然發現:他只有皮膚!
「嚇?發生了什麼事?我的眼睛呢?鼻子呢?嘴巴呢?它們不見了!救命!」
「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