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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禮物不要收

意外的禮物不要收

「小姐你也住十九樓?」男孩說,「你沒見過她也不奇怪。她不出門的。」
她擦了第一個,是個紅色的圓點。第二個也是。她失笑……
「一百年前的吸塵器是手搖的。是美國人給裝上了渦輪式電機,才快捷方便。」
做人真煩惱!難過得淌下急淚。
「是誰?」她不敢進去,只朝裡頭大喊,「誰在屋裡?你出來!」
她湊過臉來,朝機身內部看去:「瞧瞧胃口有多大?」
「蓮姐跑了。」
她把男友召來安裝。
她的臉色一下子又青又紅。想出多個可能:是男友把新歡帶到家裡了?是有賊人屋?是蓮姐糾黨行劫?要不要報警?……馬上飛車趕回去。要不「捉姦」,要不「捉賊」。
男孩滔滔不絕:
男友笑:「那麼用力,把它彈壞了。」
「十九A,送超級至尊Pizza和意粉來的,請開閘。」
蓮姐是每星期二四六下午來做家務的鐘點女傭,本是工廠車衣女工,失業了,便當上傭人。隔天煲湯。家電難不倒她。
「我從沒中過獎。」她自嘲,「不信那麼幸運。」
「沒什麼啊。怎麼今天提早下班?」
上兩個月,她如常上班下班。自信箱取出一沓信,在電梯中快速瀏覽。都是些廣告、賬單、收據……越來越少值得看的信,人與人之間,越來越疏離。生活也越來越刻板。
read.99csw.com又黃又黑又憔悴,像失去了活力,被吸掉精華。
男友已六天沒同她一起了,只通過兩次電話。銀行今年沒有雙糧,明年也凍結加薪。在假期前,來人特別多,提存都忙亂。這天她一時大意,出了漏子,明明客人提款三千五,她給了五千三——那差額一千八,她得負責。下班時心煩意亂,還扭傷了足踝,一拐一拐地回來。
「她是跛的,只有一條腿,還不能彎曲。真可惜,走路時僵僵直直的。呀,有次她還穿了雙一不,是一隻紅鞋,那鞋跟是個白波波,好有趣。」
「機身小,嘴巴卻這麼大。」他按下一個擎,過濾器蓋彈開,安放紙袋,「什麼都能吃。」
接電話,那頭是女聲:
還想拉出來再玩。
永遠沒有人明白它為什麼會有生命?
她新買了一雙白色圓波波半跟的方頭搭帶紅皮鞋,很矚目,成了當晚話題。回家后把鞋一脫,累到不得了——最累是身高才五呎二的趙太要她改天陪著去買一雙。
她想:「除了男友、媽媽,也只有蓮姐是外人——但一向也算老實……這又很難說,她也極愛漂亮,還塗粉紅色指甲油……不過當傭人也可裝扮整潔啊。」
「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穿紅裙子。她叫過幾次外賣了。」
閘門應聲而開。
一根長長的粗黑的吸https://read.99csw.com管機在機身,如一條腿。
「是新請的女傭嗎?不用蓮姐了嗎?」
蓮姐愕然地看著她:「小姐,我沒什麼錯失吧?」又失業了?
「梁叔,十九A發生什麼事?」
「是誰叫外賣?」
——連管理員,也看扁她生命中沒有意外。
思前想後,起了戒心。
她大吃一驚,跑到浴室照鏡子,生怕一夜之間「鬼剃頭」。
鮮紅圓身吸塵器直立牆角冷視。
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恐怖地面面相覷。
「禮物三天後到,請告訴我地址。」
還是沒有回應。
是一架鮮紅色的小型吸塵器。機身渾圓,款式新穎,顏色特別亮麗。
有人提起聽筒:「喂——」
「出來!」
胃口好大啊。
「蓮姐,過一陣我男友上上海,我或者放長假去看看,當做旅行。所以,你做到月底就不用來了。」
十九A——她自己就是十九A的戶主!誰在她的「家」,代表她來開門?
梁叔正出來。
三天後她收到禮物。
「沒什麼。」她說,「你後天來我給你工資和一些賞錢。」
對方笑:
男友將調到上海去工作,當廣告部經理,這陣子很忙,吃過飯要回去開OT。
那男孩說:
「什麼?——」
「你陪我上去一看。」她忐忑,「我懷疑有賊。」
只有一份「意外驚喜」的禮物。
過了幾九*九*藏*書天,她心神恍惚竟如常撥個電話回家,想問蓮姐今晚煲什麼湯。
電話給擱上了。
「恭喜你,你是幸運兒。」
防盜眼竟然一黑——然後一閃,不見了。
沒有回應。
近日經濟不景氣,每個同事都特別友善微笑,應酬得很起勁,沒一位敢缺席。賓主盡歡。
……
廚房中,有一下輕輕的竊笑。馬上屏息。
他把一切安裝妥當,去洗手,說:
她對蓮姐日漸不滿。最近兩星期,廚房還髒兮兮的,有食物殘渣。加上失竊,甚至手袋也被無故打開,她決定把女傭換掉。
「嘩!幾乎把我的手指夾斷。」
「出來!」她有點歇斯底里,把兩房一廳都搜遍。
她顫抖著對了幾次才對準門鎖。深呼吸,大門緩開。一室沉寂,平靜如真空。
又道:「她煮了粉葛赤小豆豬腩湯,我熱了給你喝。」
她覺得她或是有愧於心。便把門鎖也換了。
近來,不知如何,總是失竊,昨天脫下來放在浴室的白金指環,今天早上又找不著了。
第二天醒來,呼吸乾熱,鼻子閉塞,喉嚨沙啞。患了重感冒。噩夢中許多怪手強力來搶她身上的東西——誰知驚醒一看,枕上,掉了許多頭髮!
「小姐,我們在推廣期間,只把禮物卡投進豐盛大廈的住戶信箱,因那裡是一棟獨立建築物,住客較高級。」
「這樣吧,因為我要https://read.99csw.com上班,我把卡片交給管理處,你送禮物來他們會代收。」
「靠手搖?不如掃地。」她笑,「我是機器白痴。蓮姐應會用。正好把舊的換了。」
一大打無聊的信件中,有一封,厚厚的、鮮紅色,又不像結婚請柬——上面寫:「你今年最大的意外驚喜!」
聲音很年輕,肯定不是蓮姐!
那吸塵器的蓋忽地「啪」一下闔過來。她忙縮手。
那頭有隆隆的吸塵器響聲。她又驚又急,清醒了,再喊:「喂?你是誰?你——」
一晚,上司趙太生日,正準備穿好些去赴宴,她化妝桌抽屜的珍珠耳環不見了,遍尋不獲——她不是懷疑誰,不過,還是把房門上鎖。
梁叔好奇了:
正如永遠沒有人打開一個吸塵袋,細心檢查。因為裏面太骯髒,太噁心了——當然,除了糾結的頭髮、灰塵、雜物、食物屑、耳環、指環、抹淚的紙巾……外,還有未完全消化的血肉,人的指頭一——蓮姐不是塗了紅色指甲油嗎?
一個穿紅色制服送外賣的男孩在按號。他向對講機:
「我小時,見大人吸塵,總覺得它像粵語陳片中『收妖』的葫蘆。」
三人在電梯中,只聽見她急速而慌亂的呼吸。
「那女孩頭髮好短好薄,她說第二天會長長的,果然長了很多。她給小費爽快。我贊她那白金指環很貴重,她開玩笑:『撿的,不用九-九-藏-書錢。』是蒂芬妮來呢。撿的?」
她把身子重重拋在床上,床是Queen Size,她蜷在一邊。房子太大,床太寬,人如一粒空虛的輕塵……
有人在裡頭!躲起來!
——蓮姐沒有出現,她不來了,傳呼也不回復,好似蒸發了。奇怪。
不!在此危機存亡之秋,她若倒下,她的崗位馬上有人佔去。請了半天假去看醫生,抖擻精神再上班。
他悠閑地:
「是誰?」
冥冥中侵佔此家的「她」,便是靠著這些營養,一天天地成形了……
她打開,是「擦中即獎」的禮物卡。有三個銀色大圓點。通常這些圓點下面覆蓋的圖案都不會相同。這隻是一般招攬的花招。
又拉出電線來,拖曳一地,然後忽地一按回卷的按鈕,電線「嗖」地彈回。
「好,」對方道,「小姐如滿意,請代為宣傳。」
有人在裡頭!
從未如此心灰意冷過,真不對勁。
她在銀行工作,有五年工作經驗,可也有貪小便宜的天性。縱不會貿然中計,亦帶點不舍。
她由得男孩去按鈴。
見到管理員,她氣急敗壞:
她記起失蹤的耳環。不忿,跳起來又在房中每個角落找。東西全翻亂了。她啟動吸塵器,清理一下。一充電,機器發出怪聲,原來相當強勁,很饑渴地,把灰塵雜碎都吞噬。她嚇得拔掉電源。
「哼!誰叫它咬我?非要弄疼它,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