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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知道

貓知道

三天後,我在百葉窗后通過望遠鏡鏡頭看到了戲劇性的一幕:董湘把李承鵬灌醉后,沒有使用任何安全措施跟他做|愛了。褪盡衣衫的董湘身體還是那麼誘人,豐|滿的胸部結實的臀部,連女人看了都會心動。只是,她的嘴唇卻乾燥得像樹皮一樣粗糙,皮膚也不復光滑,大面積的皮屑開始脫落。就在她吻李承鵬的時候,他被那粗糙弄醒了。這場愛事只進行到一半,他惱怒地把董湘從身上推開,穿上衣服離開了家。
董湘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董湘不知道,就在她把貓扔到郊外的那個晚上,我一直在跟在她後面。我把貓帶回公寓,給它注射了從獸醫手上高價買來的狂犬病毒,然後又把貓送了回去。我知道狂犬病是可以通過體液傳染的,所以才鼓勵董湘懷上李承鵬的孩子。接下來的一切,要怪也只能怪他們自己,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
董湘跟我抱怨過,李承鵬其實還是介意她的出身,她在做秘書前,是酒店的公關小姐。每當看到他們吵架,我就很開心,想象著那是李承鵬終於提出了分手的事情,但是董湘每次都哭哭啼啼,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我是甘露,李承鵬的秘書,跟我聊天的是前任秘書董湘,她辭職后就著手籌備跟李承鵬的婚禮,事無巨細她一手包辦,就連李承鵬的誓言也是她來準備。我進公司第一天——也是她正式離職的那天,她送了我一個厚厚的紅包。我知道她對我不放心,假裝熱情無非是想賣個人情,以她老闆娘的身份,我會對李承鵬有所顧忌,而李承鵬若對其他女人有心,我也該第一時間通知她敵情。
那隻黑貓有一身漆黑油亮的毛和一藍一綠的鴛鴦眼,據說在國外得過大獎,深得李承鵬的歡心。董湘不喜歡貓,但還是假裝很疼它的樣子,每天帶它出來招搖。我給董湘倒了杯紅茶,那隻貓抬抬眼皮忽然叫了一聲,「喵——」它眼裡有凜冽的光逼過來,似乎能洞穿人心。
董湘,她離死不遠了。
「你跟她不一樣,從我第一次吻你就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好像我們就是前世註定的夫妻。」這一次,不僅他的手跟了過來,唇也貼了過來,一個讓人幾乎窒息的吻鋪天蓋地般將我淹沒。
我原以為自己能夠堅強地面對現實了,可一想起董湘和李承鵬的婚事,心底還是有細弱的痛楚,如感應到春意的藤蔓生出新芽蔓延開來。
望遠鏡已經調好,焦距和固定的鏡頭鎖https://read.99csw.com定在對面樓的九樓C座,那套豪華的大複式是李承鵬跟董湘的愛巢。鏡頭裡,他們偶爾會做|愛,經常吵架,更多的時候我看不到李承鵬的出現,總是董湘一個人跟貓鬥氣。辭職后她就不能再出去應酬了,這是李承鵬定的規矩。
「甘露,我受不了那個瘋女人了,她現在一聽到水聲就發瘋,連澡都不敢洗,水也不肯喝,動不動就咬人,像條瘋狗。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況,我不可能跟她結婚,我明天就打電話給精神病院,讓他們來把她接走。只要過了明天,把她的事情辦妥后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李承鵬的臉上有種奇怪的光澤,那種光澤在酒吧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顯得居心叵測,「準備辭呈吧,做我的全職情人,然後,做我的全職太太。」
我看著這個瘋女人的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
今晚董湘一個人先回來,黑貓像只幽靈一樣跟在她身後,她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好像它才是這間屋子裡的主人,而董湘不過是被它監督的婢女。我喜歡這隻貓,雍容華貴,有著董湘不具備的氣質。
董湘並不知道,我進公司的第一天起,李承鵬就暗示過喜歡我,他不會真的跟董湘結婚。這個男人年輕又多金,還有同齡人難得的睿智和幽默,是女人都很難拒絕。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線,在李承鵬甩掉董湘之前拒絕跟他上床,我知道一旦男人真的得到女人的身體,總是會很快失去興趣。
我在望遠鏡前笑出了眼淚,沒什麼比親眼目睹情敵狼狽不堪、雞飛狗跳的場面更痛快的了。
「你不喜歡它的眼睛?」我問董湘。
我至今記得那日我把黑貓帶回家后它親昵地跟我撒嬌,像是分別太久的閨密,我把苦惱說給它聽時它聚精會神地聽,當我把注射器扎進它的身體時它沒有抗拒,它那雙彷彿能看穿人心的眼睛純凈得比最珍貴的寶石還晶瑩。它知道流蘇的痛苦和我的憤怒,所以它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現在我的計劃成功了,而它,卻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裡腐朽。
「承鵬,你不信我也要說。那隻該死的黑貓被鬼魂附身了,它咬牙切齒地看著我,那雙眼睛分明是人的眼睛。昨晚,我半夢半醒時看到它的背後站著穿白色衣服的女人,那女人帶著煙火氣披頭散髮,全身的皮膚都被燒得皺縮,身上的衣服卻滴著水,儘管面目模糊,可我認得那雙眼睛,是流蘇,她死也不肯放過我!我以為那是幻覺,不read•99csw.com,不是,該死的貓走開后我真的在地面上發現了一攤水。是流蘇來找我們了。」
「你需要懷上他的孩子。」
見到我,董湘再也不能如平時一樣端出架子,她哭得落花流水,眼淚弄花了妝容,那張原本嬌艷的臉越看越不堪。所幸車上的安全氣囊沒讓她受多少傷,只是蹭破點皮和輕微腦震蕩。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上次偷偷開車出去把它扔在郊區,沒想到兩天後這死貓竟然自己回來了。你說它又不是狗,怎知道回家的路?」董湘面有懼色卻不說話了,李承鵬從會議室里走出來,她趕緊起身,假裝親昵地抱過貓,跟在李承鵬後面。
董湘壓低了聲音,「你不知道,這隻貓鬼得很,每天晚上我半夜起來,她總是不聲不響地蹲在牆角看,兩隻眼睛還會發光,嚇得我尖叫,它卻沒事一樣搖搖尾巴走了。」
就在我們熱吻的同時,外面傳來一聲巨響,董湘出車禍了,李承鵬臉色複雜地衝下樓去。我沒跟出去,而是在他的電腦里看董湘的MSN留言。
回想起來,這個流蘇曾經最愛、最信任的男人遠不如那隻黑貓貼心。
我不動聲色地把話題配合下去,「貓很聰明,聽說這種黑色的貓還可以通靈,莫不是她看見你家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就在這時,李承鵬回來了。乖巧的黑貓顧全大局地搶在董湘前衝到他腳邊,「喵喵」地叫著尋求庇護。看到舉著掃把的董湘后,李承鵬臉色大變,他把黑貓護在懷裡大聲呵斥,從他的口型我能猜出,他在說:「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可為什麼你就容不下這隻貓?」
他鬆了松領帶,點燃一支煙,「她才不是真的愛我,她不過是愛我的錢。」
「別鬧了,你以為結婚是拍喜劇片嗎?沒創意,你再想想吧。有客戶找我,先下線了。」
如我所料,他們之間有秘密。李承鵬的背影越走越遠,病房裡傳來了董湘的哭聲,我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也有可憐之處,從遙遠的湖南山區出來混的小女孩,在風月場歷練風霜,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得遇良人,如今,良人卻不要她了。
醫院的隔離病房裡,董湘被皮帶捆在病床上,歪斜的嘴裏流出唾液,神志不清。李承鵬體內的狂犬病毒雖然還在潛伏期,但他得知病情后精神已經崩潰,瘦得脫了人形。他趴在窗前看我帶去的流蘇與他在一起的合影照片,有些困惑:「你究竟是誰?」
我跟流蘇是多年的好友,我們都很喜歡養貓,大學畢業九-九-藏-書后我跟家人去了遙遠的澳洲,還開了家寵物店。見到李承鵬的照片時,我為流蘇高興的同時也為她擔憂,這樣英俊的男人,往往都是很花心的。通曉人性的黑貓是我從小養大的,我把它送給流蘇作為結婚禮物,希望它能替我守護這個迷信愛情的姐妹。從那時起,黑貓就跟流蘇朝夕相伴,是她最親密的夥伴,她曾在熱戀時玩笑地逼李承鵬發過人在貓在的誓言。結婚時,李承鵬的誓言說得那麼坦誠,甚至讓流蘇願意放棄事業回家做全職太太。可不到一年,他就跟董湘糾纏不清,而且還計劃殺了流蘇,這一切,流蘇在網上全告訴了我。
隨著婚期逼近,董湘跟李承鵬的關係越來越惡劣。爭吵已經不僅僅是在家裡,就連辦公室里都能聽到他們的吵架聲。董湘帶著滿臉怒容走後,李承鵬拖住我的手,「甘露,我已經受不了這個女人了,她簡直就是個神經病,你再等等,我們一定會分手。」
關上電腦,我想起一句話:上帝欲令人滅亡,必令其瘋狂。
「為什麼說她是神經病?我看她倒是很在乎你的。」我掙脫他的手。
李承鵬皺著眉頭傻笑,面容古怪之極,他已經不記得這些話了,不要緊,他不會痛苦太久了。
「你就不怕我也是愛你的錢?」我看到樓下氣急敗壞的董湘發動汽車,飛快地開走。
二十分鐘后,李承鵬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他好煩,想找我喝酒。
午夜的酒吧,我到的時候,李承鵬面前已經堆了許多酒瓶。
我帶著水果去醫院看董湘,正巧看見李承鵬氣憤地走出她的病房,他的手被董湘咬得出了血,她的聲音有些失控:「如果你要分手,那我就把那件事情告訴警察,大家魚死網破。」
我沒想到李承鵬會在醫院里提出分手。
「要!要啊,甘露你說,我不想離開他。」在董湘的眼裡,我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她的瞳孔里變大。
一連七天,我沒去上班,也沒跟李承鵬聯繫,直到接到公司同事的電話。「公司現在一團糟,董湘住進精神病院后被檢查出患了狂犬病,李承鵬也感染了狂犬病毒,這種病一旦發作致死率百分之百。」
下班時,董湘帶著那隻黑色的波斯貓來等李承鵬下班。她對全公司的女性都懷有敵意,表面上客客氣氣,但在MSN卻跟我大聊感情危機——除了她以外李承鵬還對好幾個女下屬動過心。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忽然想哭,不為董湘和李承鵬的即將死去,也不為流蘇那份失敗的愛情,而是我覺得read.99csw.com男人對女人的好,有時候還比不上一隻貓。
「那隻該死的黑貓從家裡逃走了,以前我下老鼠藥給它吃它不吃,後來我索性不給它吃的,它餓跑了,可承鵬不信我,硬說是我把它給扔了殺了,我們就這樣吵起來了,那天在公司你都聽到了吧?」董湘死死地拖住我的手,生怕我走,「甘露,我真的要瘋了,大白天我也能見到鬼。那天出事前我看見那隻該死的黑貓,就在車前面跑,它的身後站著穿白色衣服的鬼魂,那個女人,她一定是在水裡復活了……我怕水,我現在好怕水,我都不敢喝水,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會有那個女人……」董湘的牙齒上下碰撞著,聲音變得支離破碎,「甘露,你信我說的嗎?你信真的有鬼嗎?」
「要我告訴你該怎麼挽回跟他的關係嗎?」我安撫地摸著她的頭髮,看她的眼睛。
李承鵬並沒見過我,我化身甘露進入公司。接近他們后,我發現他們的關係已經瀕臨瓦解,只是董湘不甘心,一直用殺流蘇的事當把柄要挾,李承鵬表面上答應了結婚,其實一直在暗中拖延。也許李承鵬覺得愧對流蘇,抑或是對那誓言有所顧忌,他一直豢養著黑貓。多虧那隻貓,我的計劃才有可能付諸行動。
「好奇怪,它今天總算肯出聲了,平常不論怎麼哄都不開腔,還總用那雙嚇人的眼睛瞪著我,如果不是承鵬喜歡,我早把它的皮剝了煮鍋龍虎鬥吃。」董湘落座后把黑貓扔到一邊。
「感謝CATV,感謝我的婚慶公司,感謝各位來賓。我愛你們,我會堅定不移地跟老公共創生活的輝煌。謝謝,我愛你!」
我沒喝酒,也沒回答。他醉得不能回家了,我幫他開了一間包廂,然後離開了。午夜的天空月朗星稀,風很輕柔,撫在臉上像情人的手。我的心情好極了,不是因為李承鵬,而是為了董湘在他身上所做的事。
「承鵬,我覺得貓是比人類更聰明的動物。它們只需要搖搖尾巴擺出討人喜歡的姿勢就能換來主人的寵愛和衣食住行,算起來,主人不過是它們的奴隸。你就是這樣的奴隸,真不知道那隻貓究竟有什麼好,你竟然為它跟我翻臉,能告訴我嗎?這究竟是為什麼。」
原來,那隻貓要把董湘給逼瘋了。
「我願意他成為我的丈夫,從今天開始相互擁有、相互扶持,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我重複著當年結婚時他說過的誓言,這是流蘇傳給我的婚禮視read.99csw.com頻里最精彩的一幕,曾讓我羡慕得想哭。只有死亡能把他們分開,我也算幫這個負心的男人履行了諾言。
知道他們要去雲南旅行時,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李承鵬給流蘇服下安眠藥後放火燒了木製的吊腳樓,如果不是他為了製造不在場證明而跟去接應的董湘匆匆離去的話,流蘇已經死了。他沒想到,吊腳樓的下面是條不算淺的小河,所幸流蘇被打魚的當地人給救上了岸,但是全身大面積燒傷。可憐的女人全身插滿了管子,只剩下眼淚和絕望,她甚至試圖自殺。我跟流蘇的家人商量過,暫時不公布她還活著的消息。為了替流蘇向這兩個狗男女討回公道,我等了足足一年。
MSN上,我的頭像黑了。
那夜,我睡得分外香甜。
「我就知道,真的有鬼,早知道會這樣我不會答應承鵬做那件事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董湘喋喋不休著,眼神和一個真正的瘋子沒什麼兩樣。
然而,黑貓沒我想象的那麼懦弱,它先是蜷成一團,稍微緩和了疼痛就立刻展開還擊。它大叫著跳起來,爪子在董湘的大腿上留下三條血印,然後狠狠地在她腳踝上咬了一口,很緊,董湘用力甩都沒甩掉。看董湘疼到抓狂皮開肉綻,我才舒了口氣,動物也不是好欺負的。黑貓仍不罷休,它齜牙咧嘴地跳上梳妝台,瓶瓶罐罐立刻受到荼毒,能咬破的全部咬破,不能咬的尾巴一卷掃到地上砸爛。董湘氣急敗壞地抄起掃把,高舉著沖向黑貓,它卻靈巧地竄進了衣帽間里,上竄下跳地左抓右撓。
何許人
董湘的臉色很難看,那是厭惡和憎恨摻雜在一起的神情,她先是罵它,繼而狠狠地用腳踢它柔軟的肚子,看它吃痛到黑毛倒豎尾巴也捲起來時,我感到揪心的疼,恨不能立刻衝過去把貓護在懷裡。
我決定去看看他們。在此之前,我去了趟公司,當大家聽到我說流蘇沒死時,每個人都張大了嘴。是的,流蘇沒死,她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裡,一息尚存。
受了氣的董湘怎會承認是自己的錯?爭吵開始升級。
回到租來的公寓,天色已經黑透了。吃過晚餐倒一杯柚子茶在窗前坐下,我關了所有的燈,拉上百葉窗帘,黑暗濃墨重彩地佔據每一個角落,通過一隻專業的望遠鏡,我能看清對面住宅樓里的風景。搬來這裏后,每個冗長的夜我都這樣消磨。我病態地迷戀著偷窺,盼望著某天可以親眼看到李承鵬跟董湘說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