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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事

故事里的事

「叮咚!」門鈴響了。
我精神恍惚卻意志堅定地來到了司馬的診所,我跟接待處的小姐說:「我是司馬醫生的病人,雖然今天沒有預約,但病情緊急,請你幫忙安排一下。」

9.司馬非馬

天知道我有多惶恐,可我不敢去見司馬醫生,他可是給我催眠過的人,他知道我的秘密,那些連我都不甚了解的秘密是危險的源泉。可我又不能不去見他,因為除了他,這件事我不能跟任何人說起。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會為我保守秘密,或者他有辦法救我脫離苦海。
「呵呵,沒有後來了,你以為這是真的,是我編的故事而已,最近我開始為雜誌寫懸疑小說,這個是最新的構思。」坐在我對面的女人得意地笑笑。
按我的經濟條件,其實沒有那麼多錢看心理醫生,我曾看過司馬診所的收費單,每小時超過三位數。司馬曾開玩笑地跟我說他是鐘點工。誰讓他是市內最有資歷的心理醫生呢?白天的時間幾乎都被預約滿了,我只能在晚上十點以後去找他,那時候連診所的護士們都已經下班了。
我把這封信看了好幾遍,最後才想起,從我第一次見到司馬醫生的時候起,似乎正是人生最低潮的時候,後來去診所也從沒遇到過其他的人。
起身後,我才發現雙腿酸麻。從書房出來經過客廳時,我看到電視機沒關。
我的心理醫生司馬逸風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很有風度,永遠一副微笑的表情,從來不會發怒。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的臉就像一張面具,如果一個人永遠只會微笑,未免太可怕了。但我說什麼他都會耐心地傾聽,這一點讓我特別感動,我的那些語無倫次的廢話連我爸都不愛聽,但司馬逸風聽完后還能給我一些很科學的判斷和建議。
有人說我寫的殺人故事都在現實生活中發生過,比如,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份報紙上就刊登過,兇手的手法跟我描寫的如出一轍,而且至今尚未破案,所有案件最大的共同點就是死者的死亡時間都在深夜至凌晨,大約四點到五點之間。
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密集的腳步聲,聽起來越來越近。
我精神渙散地揉了揉眼睛,打算仔細看看,就在這時,門鈴聲再度響起,像是在提醒我別忘了走出書房的目的。
司馬醫生很樂於接待我,因為問題不大,吃點抗抑鬱的葯,再聊聊天,做個淺催眠就算是治療了,並不耽誤太多時間。在最初的半年裡,我一共也只見過他五次,每次他被他催眠后,我就會覺得神清氣爽,在他的辦公室里小睡半小時比躺在家裡睡一整天的效果還好。吃過他開的葯后我的情緒變得很穩定,精神狀態日漸好轉。
琪雅確認了自己的判斷,自己面對的就是廣播中的殺手,她很想尖叫很想掙扎很想不顧一切地跳車逃跑,但最終卻因為肌松劑的藥物作用而什麼都不能做。也好,至少不會引起那個極端危險分子的警惕。隨著時間的推移,藥力漸漸散去,她的手指能微微動彈了,這可是個好兆頭,不過她還不敢輕舉妄動。
那語氣,像極了曹尚智。連同姐姐在內,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車默默地朝前行進,沿路的路牌可以看出這是一條省道。看得出司機也不太熟悉道路,他不時減速看路邊的指示牌,發現前方一千米處有收費站后,他立刻拐出了那條路,開上了縣級公路。他一定是害怕檢查,琪雅心裏默默地想著,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只希望他別對自己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
汽車廣播隨著汽車的發動再次開啟,這一次,一名女播音員用她低沉的聲音告訴大家,由於曹尚智屬於極度變態的無差別殺人犯,危險性極大,他隨時都可能對身邊無辜的人痛下殺手。警方展開了對殺人犯的全面追捕,五省市的所有電視台以及國內各大門戶網站同時插播了這條新聞,曹尚智的面部特寫照片也被公之於眾。
琪雅雖然害怕,但此刻她已經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了,盲目逃跑或者報警很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以不變應萬變吧。與魔鬼共舞,也許只能等待音樂結束。
琪雅沒有反駁,而是把姐姐的地址告訴了他。如果不說,他也會有辦法知道,倒不如儘早去見姐姐,然後再見機行事。
曹尚智的頭被打中了,高速旋轉的子彈從他的後腦進入從額頭正中竄出,就像開鑿了一眼紅色的溫泉,白色的腦漿混合著紅色的鮮血噴薄而出。另一發子彈從曹尚智的手裡射出,但是射偏了,擦著琪雅的耳朵飛了出去,她的皮膚感覺到子彈攜帶的炙熱氣息。

1.與魔鬼同行

這種情緒的產生應該歸結于小超市老闆的女兒。小超市的老闆在樓上做午飯,紅燒肉的味道很香,附近只有這麼一家超市,相隔百米之遙才有一家修車店。那個女生跟琪雅差不多的年紀,她懶洋洋地坐在收銀機旁看電視里的韓劇。琪雅上廁所時曹尚智守在廁所前,等她出來又拉著她一起去買吃的東西,寸步不離。買單時那女生很羡慕地說了一句:「你真幸福,男朋友又帥又體貼。」
「需要我開窗嗎?想吐的話可以吐到窗外,很抱歉,我不能停車。」曹尚智關切地回過頭看了琪雅一眼,順手換掉了那個一直在播追兇新聞的頻道,跳到一個播放美聲詠嘆調的音樂調頻。
走出陰暗的房間,太陽像手術台上的無影燈般把我照得無處藏匿,秋老虎餘威尤勇,知了叫得讓人心煩意亂,不過我不怕,我已經想好了。如果那些事真的是我做的,我就去自首,請求警察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隔離治療。只要是病,總有一天會好,至少我不必再擔心自己會殺人了。
「我姐?」琪雅訝異地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這事的細節琪雅知道得不多,全是姐姐在MSN上告訴她的。當時琪雅也只以為是姐姐工作上遇到了難處,向她發發牢騷而已,現在想起來,這個特別的病人很可能就是曹尚智。是的,一定是他,早就覺得他的極端是有原因的,原來是因為家庭的影響。他那麼聰明,應該還有救吧?琪雅忽然覺得曹尚智的死刑太嚴重了,他是個病人啊,患病殺人,在法律上來講,是不需要死刑的。他去找姐姐,真的只想見個面問候一下那麼簡單嗎?
汽車很快行駛到姐姐住的小區內,琪雅姐姐的公寓里亮著燈,隱約可以見到窗帘上一個模糊的女性身影在踱來踱去,像是在打電話,又像是在擔心什麼。
回家后我無心碼字,一連好幾個小時都泡在小說討論區,這一泡就泡出了問題。
我徹底慌了,究竟要不要開門呢?

7.我有雙重人格?

他是誰?琪雅確定自己根本就沒見過他,就算是在學校里,她也很少跟男生說話。
難道……
曹尚智像個孩子似的笑了,「我不擔心,就是想看看你。宋醫生,你對我那麼好,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想你,想你為什麼不來給我做治療了。」

楔子

也許每個十七歲的女生都是一樣的,愛幻想,愛做夢,不現實。就在曹尚智那不經意的一笑中,琪雅心中的恐懼感消失了一大半。她完全忘記了曹尚智的身份,以及他的危險程度,反而有些慶幸被他挾持。她相信他只是要帶自己去完成某件事,卻不至於會要她的命,甚至他的一舉一動中似乎也充滿了對自己的善意,那些善意,可以歸結為好感嗎?
「據我所知,今年司馬醫生免費治療的五個名額里有三個是男人,另外兩名女病人也都是三四十歲的,看起來你顯九*九*藏*書然太年輕了。」小姐乾脆抄起雙手,根本沒有要去通報一下的意思。
曹尚智洗凈手,買回外帶全家桶,琪雅聞到炸雞香味時才發現自己早就餓壞了。原來緊張也是那麼消耗體力,她雙手開動,完全不顧形象了,就算要逃跑,也得有力氣。曹尚智吃得並不多,吃完幾塊雞翅和一塊胡蘿蔔餐包后就不再吃了。他把眼鏡還給琪雅時,不經意地問道:「你姐姐住在哪裡?」
司馬醫生就是這麼好。他甚至沒收我的葯錢,自己去藥房拿了些藥片給我,並認真地寫下了服用的劑量。
槍響了。
道理琪雅是明白的,姐姐從小就給她灌輸那套正統的教育思想,為人處事該怎樣,正人君子該怎樣,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按姐姐說的那樣生活。可這一次,琪雅覺得有些不太妥,姐姐是因為害怕才會這樣做的嗎?是她真的辜負了他,還要置他于死地,道貌岸然的面具下真正的她是否有著不為人知的自私?魔鬼,也有被信任的權力嗎?也有被點化為天使的權利嗎?在他堅硬的外殼下,是否有著最柔軟的心?如果他真的與某人相愛,是否能變成正常人?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這些問題,等琪雅再回過神來,局勢似乎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還好,即便發現她醒了過來,司機也沒什麼動作,大概一個小時后,他把車開進一家很偏僻的小加油站里,琪雅知道機會來了,她已經暗自動了動手腳,確定恢復了行動能力,只要趁著司機下車加油的間隙趕緊解開安全帶就可以跑出去。自由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惜,司機停下車后並沒趕著去加油,而是用一副手銬銬住了琪雅的手,順便還把一件外套搭在她身上,擋住了手銬。

10.這才是現實

琪雅半睡半醒著還沒睜開眼,隱約聽到了廣播里不甚清晰的聲音,除此之外還能感覺到身體在微微顛簸。模糊的視線中唯一能看到的是一張側臉,黑色的頭髮,高高的鼻樑,緊緊抿住的嘴唇,好像是位帥哥,他正神情專註地駕駛著汽車。
我信手點擊了好幾天前的讀者跟帖,一個很醒目的標題赫然出現眼前:作者可能是連環殺手。
我被這個念頭弄得寢食難安,即便編輯天天催稿也無法繼續寫作了。我吃下雙倍安眠藥也無法入睡,我害怕入睡,我一個人租房子住,沒人照顧我,萬一我真有雙重人格,萬一那些可怕的事真是我做的,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我不想殺人,也不想再寫什麼破小說,我只想做個正常人,平靜地生活,我還這麼年輕,一切剛剛開始,生命的美好我還沒有嘗試過。
「你來做什麼?」琪雅的姐姐一把拉過琪雅,想趁機關上門。
黑色的摺疊傘,安靜地躺在窗台上,似乎它也在等待被人發現。琪雅走了過去,就在她的手觸碰到傘的一瞬間,後腦勺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敲了一下,好疼,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有的讀者很認真,還在帖子里留下了新聞的鏈接,我打開來逐一查看,全都是很殘忍的手法,而兇手卻毫無線索可循。我看得心煩意亂,為什麼會這樣,那些噩夢難道都是真的?在現實社會中居然有一模一樣的事件發生,如果只有一兩件,那麼可以解釋為只是巧合。
「……本台臨時新聞,『殺人狂』曹尚智今天上午在押解途中殺死六名警察后逃脫,曹尚智已於日前被高等法院終審判處死刑,此次押解后第三天將執行。此人極端危險,可能攜帶槍支和致命武器,請廣大市民注意防範,如有發現可疑人士請及時報告,警方專案組電話……」
雖然曹尚智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用警方的話說他根本就是殺人狂魔,他手上有數十條人命。可相處下來,琪雅並沒覺得他有多可怕。也許是這個年紀的少女還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可怕,她只覺得曹尚智很細心,她打噴嚏他會關上空調,為她買感冒藥,買果汁和方便麵也會問她要什麼味道。
隔壁修車廠的一位修理工大概是想買煙,慢悠悠地走到小店門前,吐了口痰準備用鞋底蹭去,卻看到門前的地上淌著暗紅色的液體。再一抬頭,一個身上濺滿了血的年輕人正冷眼望著他。想逃也來不及了,這人立刻發現對方不善,但還沒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順手抄起牆邊的一根棍子劈頭蓋臉地朝曹尚智身上招呼,兩個人纏鬥起來。
和以前一樣,這一次我也是打電話預約的,到了診所后護士們已經下班了,只剩下司馬醫生一個人在辦公室。司馬醫生聽完我的敘述后,決定為我做一次催眠,像之前的催眠一樣,輕柔的療傷音樂,還有讓人昏昏欲睡的印度香,柔和的男中音在耳邊呢喃:「你很累,已經很久沒有休息過了,你的腳尖很重,需要放鬆,你的小腿也很沉重,你的……」
我決定回去把這個故事寫出來,自己給它編一個新的結局。我是職業寫手,最擅長的就是編造各種各樣的故事,最近進入了瓶頸期,希望這個故事能打動我的編輯,我已經太久沒有得到她的認可了。
「你醒了?」司機的眼睛在後視鏡里看著她,他的聲音略微懶散,卻讓琪雅打了個寒顫。
去年夏天,我很不幸地被一個建築工地上脫落的零件砸中頭部,當時診斷為腦震蕩,並且有嚴重的顱外傷。頭蓋骨都碎了,好在工地的開發商為我負擔了所有治療費用,但是出院后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很不舒服,我的主治醫生建議我去看看心理醫生。這種治療費開發商就不肯負擔了,我只能自己去找收費低廉的心理醫生,很幸運,我遇到了司馬。
反正明天開始就正式放暑假了,回去晚點也不要緊。琪雅雖然這麼想著,眼睛卻瞄著窗檯,天色越來越暗,肚子也有些餓了,旁邊教室的窗台上放著的那把傘也不知道是誰拉下的,還沒人來拿。反正沒人知道,要不要撐著它回家?這個念頭像條蚯蚓般鑽了出來,就不肯再鑽回去了。整棟教學樓里似乎就剩下她一個人了,雨小了些,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安靜得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辨。
我是個殺手,一個遊盪在黑夜的魔鬼,假扮成其他人於我而言是莫大的樂趣,我喜歡玩弄人、恐嚇人、折磨人。貓吃老鼠之前總要跟它玩一會兒,我也喜歡先把獵物玩到精神崩潰再要他們的命。你很幸運,正好碰上了我的新玩法,這次我假扮成心理醫生,又偷偷複製了診所的鑰匙,趁晚上沒人時讓你來見我。從我第一次給你催眠起,就在你的潛意識裡灌輸了我的殺人經歷,那些黑色的故事足夠製造出一個個噩夢。
琪雅完全忘記了求援,乖乖地跟著他上了車,順從地接受他為自己戴上手銬,反鎖上車門。她變成了馴服的小綿羊,沒有掙扎,也沒有咩咩叫。

8.崩潰

原來一切竟是這樣。姐姐一定是害怕曹尚智的存在會威脅到自己的人身安全才這麼做的,他罪孽深重,連續殺了十幾個人,不能讓他再在世上活著,他早就不再是個正常人了,幫助他的結果很可能會危及到其他人。

4.魔鬼和姐姐

琪雅心裏一驚,肌松劑?那不是做內科手術時用的東西嗎?姐姐是心理醫生,家裡存著不少她大學時的課本,琪雅在藥理學書上看到過,人體被注射后肌松劑,肌肉就會自動鬆弛,完全喪失支配能力,通常是在全麻手術的氣管插管防止嘔吐和心臟手術中防止膈肌運動才使用的。自己又沒病九*九*藏*書,他幹嗎給自己注射肌松劑?還有,這個男人要把自己帶去哪裡?姐姐等不到她的電話該著急了,還有鄒姨媽也在家裡等著自己。
我覺得我的情況跟這個女畫家有些類似,我憎恨籍籍無名,我憎恨像灰塵像臭蟲那樣默默地生存下去,我渴望成功,我想賺大錢,哪怕會因此縮短生命。所以,我不能離開那些夢。
姐姐常跟琪雅在MSN上聊天,內容無非是姐姐的工作、琪雅的學習,雖然相差八歲,但兩人有很多共同語言。姐姐說曾接待過一位很特別的病人,此人的父親是個惡棍,母親生下他后就離家出走了,他從小飽受精神和身體的雙重虐待。那位病人讓她感覺害怕,他身上有種難以抵抗的力量,一種會影響到她正確判斷的力量,作為心理醫生,對於這種力量的存在無疑是恐懼的。姐姐最後選擇了放棄,換了另外的醫生為這名內心無比邪惡卻又強大的病人繼續做檢查和治療。
「你的心真冷。」曹尚智幽幽地說著,似乎已經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夠逃脫了,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把槍。那是把警用手槍,大概是他在押解途中逃跑時搶來的。他抬起手臂,槍口對準了琪雅,「我不會讓你馬上就死,我要讓你親眼看見你最在乎的人一個個死在你的面前。」
「我猜你一定很想你妹妹,所以我就帶她來了,你開心嗎?」曹尚智一邊說著,一邊把姐姐和琪雅背靠背地用膠帶綁在兩張椅子上,膠帶紙足有兩寸寬,他捆得很用力,她們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

2.魔鬼都有著天使般的面孔

長時間地宅在家裡令我的社交能力日益退化,我變得極度敏感且易怒。身體也越來越差,胃痛失眠都成了家常便飯。好在網站上讀者們的反應越來越強烈,每天討論區都會出現N多跟帖,有人拍磚也有人捧場,還有人來打小廣告,熱鬧非凡,總之,我開始賺錢了!每一次更新就有一筆收入,雖然錢不太多,但已經足夠維持目前的生活,這可是個了不得的進步,看到賬戶里的數字每天在跳動,我激動不已。
永不疲倦的電視機里正重播著昨天的新聞,表情嚴肅的主持人正指著一張囚犯的大頭照給觀眾看。那細長的眉眼,高挺的鼻樑,白皙的皮膚,怎麼越看越覺得眼熟?
司馬為我治療是不收費的。這是因為本市的市長頒布了一條非常親民的規定,醫生們都必須免費接待一定數量的貧困病人。這是一項惠民措施,就像每位律師每年都必須為付不起訴訟費的窮人打幾場免費的官司。
「放心,我不會傷害她,她是我的心理醫生。」曹尚智擦了擦嘴,很認真地看著她,「納博科夫說,上帝原諒不能明白自己的人,因為他在造人的時候,只想把他們造得神奇,並不管他們痛苦不痛苦。我知道自己的精神有問題,為了治療自己,讀大學時我選擇了心理學。但我竭盡全力也不能減輕那些暴虐的衝動,我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對在這個世界生存失去了信心,殺人也只是為了檢驗自己的承受能力。」
這個帖子發表之後,越來越多的讀者們都紛紛跟帖,一個又一個的殺人案接連冒出,死者無一不是按照我在小說里描述的手法死去的,兇手同樣沒能抓到,更恐怖的是,這些殺人案都發生在我現在居住的這個城市。
「我沒帶病曆本,請你相信我,我還吃過你們藥房開出的葯。」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別說笑了,司馬醫生每天只接待最多四個病人,每天下午四點就下班的,晚上不可能接診,更不可能不留下病人的資料。真是見鬼了,你口口聲聲說是他給你做的治療,你的病曆本呢?」
「姐,是我。」琪雅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後來呢?那個『我』就是琪雅嗎?故事里的姐姐和你所說的司馬非馬有沒有關係?司馬非馬究竟是誰?」我急切地想知道結果。
「你是司馬醫生的病人?」那位小姐的眉毛挑了挑,眼神中帶著鄙視,「我們診所的診金很貴的,你付得起嗎?」
曹尚智重新回到車裡時,來不及換衣服,趕緊發動汽車朝著前方繼續駛去。
進入肯德基餐廳時,他略微有些緊張,好在沒人注意到他,排隊的顧客們著急前面的人怎麼這麼多,收銀台里的工作人員也是忙個不停。事實證明,最安全的地方的確是最危險的地方,人滿為患的快餐店裡居然沒一個人注意到他。
為了製造搶劫的假象,曹尚智還打開收銀機拿走了大部分錢。
我是個碼字的,大學畢業后一直找不到工作,直到現在還得靠家裡人接濟。好在我是女的,要是個男生,早就有人罵我窩囊廢了。家裡並不寬裕,為供我讀書已經花了很多錢,所以我必須得做點什麼。做生意需要本錢,跑單幫需要特長和手藝,打工需要朝九晚五,我既沒有本錢和手藝,也不喜歡朝九晚五,當寫手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為了吸引人氣,我閉門造車地編造了這個有點黑色、有點驚悚的另類故事,最初的靈感源於一個噩夢。那是個有點無厘頭的夢,只有開頭沒有結尾,但我還是把它寫下來了。沒想到這個故事居然大受歡迎,點擊率挺高,然後網站的編輯找到我,說了要簽約的事。
他的聲音很溫柔,聽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在威脅,而是告誡小朋友不要不洗手就吃東西的那種語氣。
琪雅點了點頭,讓他開窗,新鮮空氣讓她舒服了一些,剛才那血腥的畫面還沒過去,此刻心頭縈繞的全是曹尚智究竟是怎樣的人這個問題。他對自己很溫柔,他殺人不眨眼,從眼神和動作中可以看出他很聰明,情商很高,他擅長察言觀色試探人心,他愛聽美聲,他簡直就是個謎。最可怕的是,即便他剛才殺了人,雙手還沾著血,他身上還是散發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魅力,危險本身就是一種誘惑。
「超出你的範圍?」曹尚智的聲音一沉,表情也變得冷峻,「真是笑話,你是心理學博士,智商130,上大學和讀研時還跳了兩級,你研究過的病例不計其數,我怎麼可能超過你的能力範圍?」
恭喜你成為第一個沒被我玩崩潰的獵物。
這是曹尚智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他看著琪雅笑著說的,布滿血絲的眼睛忽然亮了,那笑有些猙獰,有些輕鬆,那不像是赴死的表情,倒像是一隻惡魔即將從皮囊中解脫。
何許人
我聽完這些話后感覺一頭霧水,「雙重人格?不至於吧,我只是睡得不太好而已,怎麼可能這麼嚴重?」
我在這種巨大的精神壓力下很快瘦得脫了形,眼圈更是黑得嚇人,蓬頭垢面的我衣冠不整,終日縮在房間里,連一隻蟑螂跑出來都能把我嚇倒。
我耐著性子解釋說我是司馬醫生的免費治療對象,並再次強調了自己的病情很嚴重,急需得到他的治療。
一個穿著米色短風衣的窈窕身影融進了細細的毛毛雨中,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曾經最可怕的噩夢,如今卻是我最渴望的東西。我只需要把夢見的那些恐怖情節稍加潤色就能寫出一篇新的超刺|激的故事來。可是我的睡眠狀態不好,睡都睡不著,噩夢的產量自然大幅減少。這可不行,故事寫得少了,讀者們就會流失,當網路寫手的競爭超乎想象的激烈,我的小說稍微有點要火的意思后,身後已經出現了一大批模仿和跟風的寫手。
門開了,但站在姐姐面前的不止有雙手被銬住的琪雅,還有微笑的曹九*九*藏*書尚智。
「一定是上帝把我變成這樣的,我也覺得自己很可怕,所以,你姐姐說她能治好我的時候我很開心。我被判了死刑,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我還是想在臨死前見她一面,好好地謝謝她,她曾經花了那麼多時間在我身上,她是我唯一信任過的人。」
「小說?這隻是你憑空想出來的?」我覺得有點離譜。
司馬讓我很有安全感,我順從地把腦子裡的雜念全都清理乾淨,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睡著了。那感覺就像站在深不見底的黑洞門口,有陰寒的風吹過我的雙頰,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黑洞深處傳來,像在訴說一個故事,又像是來自地獄的風聲。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和以往每次的催眠治療一樣,半個小時后我才被喚醒。
「你在想什麼?」曹尚智盯著琪雅的眼,深邃的目光彷彿能看透她的心。
好不容易結束了顛簸的路段,到達了一座城市,琪雅發現,這正是姐姐所在的城市。心裏踏實了許多,離姐姐越來越近,也許能找到機會逃跑。琪雅這麼想著,眼睛就試探著去看曹尚智,差不多走了整整一個晚上又一個白天,現在是黃昏時分了,他一直沒休息,眼裡泛起了紅紅的血絲。
後視鏡里那位司機正死死地盯著她,他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他不關收音機,而是在審視著琪雅的反應。
「求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姐姐的聲音在顫抖,琪雅能感覺到姐姐的身體也在顫抖。

6.那只是故事

看不見方向的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為了躲避警察和臨檢,曹尚智不得不把車開往了更為偏僻的一條路上,沿途的車越來越少,路況也越來越不好,緊張和顛簸讓琪雅頭暈,車內濃郁的血腥味也讓她想吐,她的臉色越來越白,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也許這是個互相了解的好機會,琪雅剛想說點什麼,還沒來得及開口,汽車就猛地剎住了,速度之快讓琪雅整個人朝前撞去,差點碰到頭。曹尚智的眉頭緊皺,他拔掉車鑰匙用力地關上車門,拎著刀朝那家小超市走去。
我第一次沒有預約。我沒有打電話就徑自去了司馬的診所。出門前我用冷水好好地洗了把臉,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認真地說:不管是什麼結果,都別害怕。
「我必須得殺她,我還有件事沒有做。」曹尚智瞥了一眼後視鏡里瑟瑟發抖的琪雅,冷靜得像是在討論天氣,「放心,我們一定會平安抵達目的地。」
「請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宋醫生的呼吸很不自然,她顯然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論你怎麼想,反正我是治不了你的,所以,只能請求換人。」
「你!」琪雅急了,忍不住叫出了聲。
「叮咚!」門鈴的響聲嚇了我一跳,電腦屏幕上顯示現在是凌晨四點,會是誰這麼早來找我?
車窗外的天空已經黑透了,車前燈只能照亮一小段路,更遠的前方全是空洞的黑色,看不出時間,在藥物的作用下也感覺不到飢餓,車速很快,這讓琪雅很擔心。廣播里一位鼻音很重的男主持人喋喋不休地說著逃逸殺人犯的相關新聞,他說到了非常重要的部分:由於拒絕跟警方合作,殺人犯的手腕上有嚴重的皮肉傷,全是手銬磨出來的,另外,他的後頸上還有一顆黃豆大的黑痣。
琪雅就這樣被殺人犯曹尚智挾持了。完全沒有逃跑的可能,吃的東西是曹尚智晚上在很偏僻的小店裡買的,上廁所他也會守在門口,他的手總是插在口袋裡,別人不知道,但琪雅知道他隨時握著匕首,只要一回到車上,他就會給她戴上手銬。
真有這麼個人?我昨天聽到的事情全都是真的嗎?眼前這個女人就是曹尚智假扮的?他怎麼找到我這裏來的?該不會是來殺我的吧,怎麼辦,怎麼辦?
當最後一個標點落下后,我才長長地舒了口氣,粗略地看了一遍,幾乎不用修改,我馬上給編輯發送了離線文件。閉上眼睛,我簡直能看到這個故事像一枚重磅炸彈般把那個挑剔的編輯轟炸得外焦里嫩。
一路上,琪雅都揪著心,早已打消了跟曹尚智聊天的念頭,只求自己不激怒他就好。但是她心裏卻隱隱地覺著曹尚智似乎不該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的眼神原本是溫柔的,變成現在這樣,一定有原因。
我很想衝上去揪住這個狗眼看人低的臭女人,狠狠地給她一個大嘴巴。但我努力克制住了這種情緒,畢竟今天是來看病的,不是來踢館的,我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已經連續六次來這家診所接受過司馬醫生的治療,每一次都是在你下班以後,晚上十點之後。我再說一次,我的確是司馬醫生的病人,請你帶我見他。」
有一次,我在雜誌上看到國外有個籍籍無名的女畫家,腦子裡生了一個致命的腫瘤后,靈感開始爆發,由於腦部活動紊亂以及腦部血管的異常充血,她每天都能在幻覺中見到許多色彩繽紛、匪夷所思的畫面。她把那些畫面畫了下來,並且成功地獲得了專業人士以及客戶的認可。為了保留這份靈感,她拒絕做手術,她寧可危險地活著,也不願放棄那些能帶給她靈感的幻覺。
緩過神來后,她才感覺后脖子痛得厲害,她想伸手去摸摸,手卻不聽使喚,抬也抬不起來。這是怎麼了?一個激靈,她猛地睜大眼睛,周圍的一切讓她感覺不安。
旁邊的人也好像全都看不見這個影子的存在,姐姐搖著她的手,問她怎麼了。可她說不出話來,她也不想說,再看姐姐也好像隔著一層紗似的。身體很不對勁,手腳冰涼,剛想說句「我怎麼了」,結果話一出口卻變成了:「我又回來了!」
你該感謝我,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寫出那個前所未有的故事,並順利地簽下第一本書,獲得那麼多讀者的認可。我也要感謝你,是你讓那些讀者了解了我,讓我不再默默無聞。走在大街上,一想到有那麼多人知道我的故事我就覺得很自豪。我不想殺你了,好好活下去吧。
簽約后才知道,原來要賺到錢還得寫更多的內容,這意味著至少還需要幾十萬字,只有後續讀者越來越多,並且故事足夠吸引他們花錢來看,我才可能真的賺到錢。為此,我只能放棄了擺地攤,全身心地投入了編造故事的緊張生活中。
「餓了吧?」曹尚智視線一轉,從後視鏡里盯著她,「把你的眼鏡借給我,我們先吃點東西。」
繩子被解開了,姐姐站了起來,琪雅也被人攙扶著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眼裡看到的一切都是高速旋轉的,晃得眼花。姐姐,警察,還有她自己,全都陷入了時空漩渦中,耳朵里嗡嗡的,什麼也聽不清,什麼也說不出。
起初他們沒有交流,不過琪雅還是看出汽車行駛的方向越來越靠近姐姐所在的那個城市,她的心踏實了一些。爸媽都在國外,姐姐又在外地工作,平時琪雅就住在自己家,有位遠房姨媽照顧她的生活。姐姐工作的城市距離家裡不算很遠,高速大巴只要一個上午就能開到,這次的暑假,琪雅跟姐姐說好要去看她的,連車票都買好了,本打算回家后收拾收拾第二天就走,沒想到現在……
曹尚智也聽到了這句話,他沒有反駁,而是報之一笑。出門時琪雅特意回頭看了一眼玻璃櫥窗上自己和曹尚智的背影,烈日在玻璃上的投射造成了一種很奇妙的視覺效果,看起來那兩個影子就像電影里的某個場景,居然很般配。
「沒什麼。」琪雅惶恐地迴避著他的視線。
「我想我必須告訴你,經過今天的診斷,我九九藏書發現你有雙重人格。」司馬醫生的表情有些凝重,「也許是最近才發生的,我以前沒發現過這種狀況。你的體內還有另一個人格,一個很暴虐很黑色的人格,在你每天晚上入睡后,很可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具體做過些什麼我暫時還不得而知,這個人格有很強的對抗性,隱藏得很深,你得多加小心。」
荷槍實彈的警察一個接一個地進入屋內,有人查看曹尚智的屍體,也有人來關照受到驚嚇的姐妹倆。
「現在肌松劑的藥力還沒過,再過一陣子就好了。」司機看了看路,又轉頭看了她一眼,那平淡的語氣就像在談論天氣。
我睜大了眼睛,我還揉了揉眼睛,電腦屏幕上,那個挺著大肚皮的中年男人正在跟某位領導親密地握手,我不解地問:「這人是誰?」
學校不見了,大雨也消失了,她坐在一輛陌生汽車的後座上,胸前系著安全帶,除她之外,車上只有那名司機,後視鏡里可以看到司機的臉,白皙的皮膚細長的眼,面善,大概20多歲的年齡,穿著最普通的白色T恤。頭很痛,怎麼都想不起他是誰。更重要的是,她連腿也抬不起來,身體就像不是自己的,怎麼辦?她的腦子轉得飛快,可就是什麼也做不了。她想大聲叫出來,可用盡全身力氣,最後也只呼出兩口粗氣。
不是一聲,而是兩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的兩顆子彈卻帶著不同的使命奔赴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失去了那些噩夢,我只能放棄了那本恐怖小說,打算換個風格換個筆名重新來過。既然能有第一本小說簽約,就一定會有第二本、第三本,我努力地看了很多美好溫馨的書和電影,把日子過得很充實,更重要的是,我改變了作息時間,每晚12點鐘按時入睡,早上6點30分準時起床。
她愣愣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曹尚智,他應該是死了吧?可眼睛卻沒有閉上,直勾勾地像是在看她。恍惚中一個黑色的影子從他身上飄然而出,那影子就像是對焦不準的曹尚智,面目模糊,卻帶著他臨死前那猙獰的笑,張開雙臂朝著她擁來。她躲不開,也不想躲,就像有人麻醉了她的神經,只覺得心口一涼,全身都涼了。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那天的天氣很反常,上午還是晴空萬里,下午第二節課時卻雷聲隆隆,不一會兒就大雨傾盆,直到放學雨還沒停。很少有同學帶傘,大家把書包頂在頭上勇敢地沖了出去,很多男生一邊跑還一邊狂吼。琪雅的重感冒還沒好,不敢淋雨回家,漸漸的,走廊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門被曹尚智手上的匕首卡住了,關不上,他一把推開琪雅的姐姐,闖進了屋。
不用猜也能想到,琪雅的姐姐擔心的就是琪雅。到現在為止,她已經失蹤超過24小時。一個高二女生會跑到哪裡去,琪雅從來不會這樣無緣無故地玩消失,也不會不跟家裡人聯繫,她一直都是個很懂事的姑娘,除非是遇到了什麼事。
每天我都睡覺睡到自然醒,晚上我會去步行街附近擺地攤賺點零花錢,收工后我回到家裡開始在電腦前編造各種故事。也許是文筆不夠好,我被很多雜誌拒絕過,只能寫不要任何門檻的網文,據說只要看的人多,網站也會找上門來簽約,然後就可以賺錢。
「誰啊?」我打了個哈欠,把眼睛湊在貓眼裡朝外看。走廊上的聲控燈亮著,從上往下投射出蒼白的光芒,門前的人穿著米色的風衣,披肩的長發顯得有些僵硬,很像假髮,那張臉……那不是昨天遇到的那個跟我說故事的女人嗎?她怎麼跟電視上的逃犯長得那麼像?天啊,此時我聽到電視里的主持人公布了逃犯的名字:曹尚智!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這位讀者以玩笑的口氣說我很可能就是個真正的殺人狂,而且是無差別殺人的那種超級變態,殺人於我來說可能就是種樂趣,或者是挑戰,而那些被害人大概都是枉死鬼,不過是碰巧被我遇到。
「不!讓我見他,他不是這樣的,你們騙人,你們這些騙子!」我瘋狂地掙脫保安的手,朝著走廊的盡頭奔去。我用力撞開大門,裏面坐著的的確是剛才電腦里的那個大肚子男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怎麼回事?那個為我治療了六次的司馬逸風呢?他究竟是誰?
就這樣,我什麼事都沒有地回了家。反正雙重人格的事我已經跟警察說過了,他們不信,我也沒辦法。這麼鬧過一次之後,我反倒踏實了很多。
是的,每夜的噩夢。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像在看電影,眼前浮現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鏡頭。在夢裡我比電鋸殺人狂更兇悍,下毒、溺水、剝皮、強酸,甚至還有肢解。那些暗紅色的夢充滿了血腥的氣息,那些粗暴的方式讓我惶恐,那些細節清晰得可怕。我很害怕,怕自己會變成真正的殺人狂了,現實生活和幻想世界的界線在我眼中越來越模糊。
「你確定沒有夢遊?」那位小姐白了我一眼,打開電腦里的一張相片給我看,「如果你真的有病,那隻可能是妄想症,睜大眼睛看清楚,真的是我們司馬醫生為你看過病嗎?」
「當然,你不會以為是真的吧。好了,雨小了,我要去心理醫生那裡開點安眠藥吃,最近睡得不太好,咱們下次再聊。」她似乎不想繼續聊了,已經是第三次抬起手看時間。
司馬非馬
見我不太相信,司馬醫生又說:「很多病人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你回去后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一些細微的痕迹。我也不便多說,畢竟是很私人的事情,我還是先開些有助於睡眠的葯給你吧。你說你希望再做噩夢,這個忙我可幫不上,目前的醫學還沒發展到可以控制夢境的地步。身體要緊,你要多休息。」
宋醫生稍微遲疑片刻,迅速組織好語言,「原諒我當初對你的放棄,其實以我的資歷,並不適合為你做治療。你的病情已經超過我的能力範圍,我只能請我的導師來幫忙。」
大概是半個月後,我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發信人自稱是司馬非馬。
他的眼神分明是冰涼的,可琪雅卻莫名地感覺雙頰發燙,心跳也快失控了,大概是因為這是第一次有男生這樣長時間地盯著她看吧。
「是我還沒來得及掛電話你們就來了。妹妹一直沒跟我聯繫,我很擔心,打算報警,警察正好通知我你逃跑了,讓我多加小心。」姐姐說得很慢,試圖拖延時間。
別問我後來怎麼樣,我也不知道,因為這個故事我還沒寫完,跟網站簽約時我只寫了這麼多。關於琪雅最後的反應,可以理解為受到極度刺|激后受到心理暗示產生了過激反應,也可能是真的被曹尚智的靈魂附體,當然,如果是第二個選擇的話,這個故事大概要變成靈異類的了,事實上我寫的這個故事應該屬於驚悚類。
在那個女生說這句話的前一秒鐘琪雅還戰戰兢兢,自己要不要報警?要不要對這個收銀的女生做些暗示,或者直接向她求援?琪雅的腦子裡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男朋友?這三個字讓琪雅立刻變得敏感起來。仔細看,他是挺帥的,長得像韓劇里的男主角,高大修長的身體,白皙的皮膚,眼神中有種讓她好奇的執著。
這一切都被琪雅看在眼裡,曹尚智殺那個女孩的時候她就被嚇壞了。從小她就怕見血,就連家裡殺個雞鴨都躲得遠遠的,現在更是嚇蒙了,嘴唇不住地發抖,全身發冷。
「謝謝你的配合。」汽車重新發動,曹尚智不帶感情|色彩地說https://read•99csw•com,他溫柔的聲音卻讓琪雅察覺出了別樣的意義。
琪雅的姐姐在貓眼裡看了一眼,果然是琪雅,低垂的雙手,蒼白的臉色,除此之外沒什麼不妥的地方。
「你很聰明。」曹尚智的嘴角動了動,牽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琪雅是個性格內向的女生,成績優異,跟同齡人在一起時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相比之下她更喜歡跟比自己年紀大的人交往,平時跟朋友的聊天也僅限於在網路上。長這麼大,這還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跟異性單獨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某種不應該也不正常的曖昧情緒就在這種時候發生了。
為了找到素材和靈感,我花了幾乎所有的時間看恐怖電影和懸疑小說。我很用功,吃飯的時候看,上廁所的時候看,就連睡覺前我也在看,不到眼皮實在是睜不開我絕不放手。我要讓那些恐怖的情節充斥我的腦海,我要嘗試著當一個變態殺手,更要經歷每夜的噩夢。
「我又回來了!」門外的那張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這句台詞分明是我自己設計的。
高亢的女聲如天籟般飄渺,曹尚智把聲音調大了些,面部肌肉在音樂的渲染下漸漸鬆弛,高音花腔在管弦樂隊的伴奏下華麗地充溢了整個駕駛室。這歌聲和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融合在一起,詭異的和諧。
他脫掉了滿是血漬的T恤,光著身子穿上了外套,再戴上琪雅的黑膠眼鏡,整個人煥然一新,顯得更加文質彬彬。
我太興奮了,連回家時都走得晃晃悠悠,這可是個全新的風格,少許靈異和大量驚悚懸疑的成分混搭,兩個截然不同的故事其實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靈感就像香檳酒瓶里的氣泡迅速聚集,即將噴發,我能想象到這樣一個全新的故事將會釋放出多麼新鮮的芬芳。我太渴望需要這種感覺了,我在電腦前拚命地碼字,不時有驚艷的句子從腦子裡冒出來,從下午回到家一直到午夜時分,我不眠不休地工作著,感覺不到累也不覺得餓。
我最後被他們按住,強制打了鎮靜劑,然後扭送至公安局。我把這一切說出來卻沒人信,所有人都說我是壓力太大了,有了妄想的癥狀,畢竟現在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那麼多,有精神問題也難免。臨出門時,給我錄口供的警察還安慰我說:「趕緊找份踏實的工作吧,天天日夜顛倒地過日子沒病都會生病。」
電視屏幕上是剛剛彈出的緝兇新聞,曹尚智的大頭照赫然位於正中。愣在收銀機前的女生臉上布滿了驚訝,正把手伸向電話,另一隻手還捂著嘴。不用說,她一定是發現了剛才買東西的人就是在逃犯,正準備打電話給警察。
殺過人的人和沒殺過人的人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曹尚智下手穩准狠,不像那個男人生怕打中對方的要害,這麼一來很快分出了高下。曹尚智吃了幾記悶棍后忽然發力,把刀尖斜著插|進了男人的右肋骨。那個部位應該是肝臟,肝臟破裂是致命傷。那個男人掙扎了一下也躺到了地上,曹尚智又補了兩刀,這才罷手。
我把第一個故事中關於琪雅的部分作了些修改,寫到結尾的時候,曹尚智並沒有真的中槍,而是成功地逃脫了,琪雅因受到過度驚嚇產生了幻覺,一度以為曹尚智死了,他的靈魂附在琪雅身上,琪雅成為雙重人格患者,並開始殺人。在這個嶄新的故事里,考驗、懲罰和補償是全書的主題,危險的際遇考驗了琪雅的承受能力,姐姐的死是對自私的懲罰,至於補償,就是第二個故事中那個宅女作家活下來的理由。
「對不起,就讓我們地獄里再見。」
「宋醫生,好久不見了。」曹尚智依然是和顏悅色地說著話,好像他真的只是來看個朋友,但話還沒說完,他衝過去一把抓住姐姐的長發不讓她逃走,又在姐姐的大腿上猛踢一腳,琪雅的姐姐立刻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可司機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面無表情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並亮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別逼我傷害你,你是逃不掉的。」
「警方提醒各位市民,該逃犯曾獲得過心理學碩士學位,懂得簡單的易容術,反偵察能力超強,極度危險,目前很可能藏匿於本市……」
為了重新找回那些噩夢,我打算向我的心理醫生求助。
「切,這就是司馬醫生啊!你說他給你看過病,怎麼會認不出他?」小姐不耐煩地說完,伸手招呼保安把我領出去。

5.就這樣結束嗎?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畫面:寂靜無聲的深夜裡,在電腦前把自己消耗到精疲力竭的我如同一具喪屍般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我閉上眼,很快進入睡眠。房間里除了牆上時鐘的秒針在滴答作響,就只有我均勻的呼吸聲,我睡著了。可沒過多久,我被電擊一般「噌」地坐了起來,默默地走進廚房抓起一把刀,然後無聲無息地、行屍走肉般地走了出去。我的眼睛分明是睜著的,可這時主宰我身體的卻不是這個靈魂……這真的有可能發生嗎?我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真是雙重人格。
琪雅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她注意到司機的一雙手腕上都用白色的毛巾纏著,他的頭髮不長,很容易就能看到後頸上有顆醒目的黑痣。不會這麼巧吧,他就是在逃的殺人犯?極端危險分子?

3.與魔鬼共舞,只能等到音樂結束

心理醫生的專業素養讓讓琪雅的姐姐處變不驚,面對危險,她沒有過激的反應,冷靜地說:「外面有很多警察在找你,你不擔心嗎?」
在這個清涼的初秋午後,我本來是準備去書店看看最新的雜誌到了沒有,沒想到半路下起了雨,我沒帶傘,就在街心花園的小亭子里避雨,卻意外地邂逅了這位神秘美女。她自稱是我的小學同學,甚至喊出了我的姓名,對我小時候的事也知之甚多。可我完全不記得有這麼一位同學,從她的名字到她的臉全都是陌生的。出於禮貌,我跟她聊了一會兒,沒想到她異常熱情地跟我說了不少私房話,還有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不,這應該算故事里的事了,她說得繪聲繪色,我好像看了一下午的電影,不過沒有結局,這讓人感到煩躁。
「你報警了?」曹尚智怒了,他這才發現沙發邊茶几上的電話沒有掛上,一直處於通話狀態。
她沒有機會了,她剛剛回過頭,曹尚智的刀就飛快地掠過她的咽喉,他的動作敏捷有力,毫不猶豫。濃濃的血爭先恐後地湧出,一股溫熱侵襲了身體並瀰漫開來。這一刀太深,疼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讓她恐懼的是喉嚨里發齣劇烈的聲響,卻沒有半點新鮮空氣進入肺部。她的眼瞪得不可思議,兩隻手本能地掐住脖子,身體卻無助地下墜。
「殺人只是為了檢驗承受能力?」琪雅忍不住重複了這句話,太可怕了,究竟是怎樣的靈魂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既然你做不到,為什麼當初要答應我?還說要跟我做最好的朋友,跟我說你家裡的事,說你自己的事,假裝信任我,其實是騙我告訴你所有的心裡話。我後來終於想明白了,一個普通的心理醫生能碰上變態殺人狂的機會簡直是微乎其微,你當初申請來當我的鑒定醫生就是為了研究我。你曾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還傻乎乎地以為你會對我負責,幫我治病。可你得到了想要的第一手資料后就立刻放棄了我。別以為我不知道,聯合會診的鑒定結果上寫我沒病的人就是你!」說到這裏,曹尚智幾乎是咆哮了,「你說我沒病,所以我被判處了死刑!你知道我信任你是因為喜歡你,你明明可以不喜歡我、拒絕我,但你為什麼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