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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連環

第八章 連環

高林大叫說:「不是啊,是楊平他們要偷村裡寶藏,所以才要除了盛哥,村長,你要看清楚啊。」
「一次是在前天夜裡,居然讓他看到了我和老班說話,好在他沒逃回家,而是跑到了高林這裏,遇到了那群豬,幫我下了手。盛哥,看來你兒子也沒把你當好人,有事情寧可告訴外人也不告訴你,你難過不難過啊?」
陳盛一把握住了高林的手,高林連忙住口。班主盯著陳盛握住高林的手,慢慢點頭:「看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啊,沒關係,我可以慢慢問。不錯,那些孩子的死么,嘿嘿,嘿嘿,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蜷縮在洞里,就像蜷縮在沒見過的母親的肚子里那樣讓人安逸。在洞里,我伸不直身子,這樣可以讓我感覺到自己的高大,似乎整個洞穴都容納不了我。我不想走出洞,走出去,樹、房子、人,都會提醒我是個侏儒。
楊平號叫說:「挖,為什麼不挖,把整個村子翻過來也要找到寶藏。」班主哭喪著臉說:「會長,天快亮了,村民們就要起來了。」
楊平笑著搖搖頭:「高先生啊高先生,你這麼一個為人師表的人,才跟陳盛混了兩天,就學會耍離間計了,這樣多不好?再說誰說我幫老班做事了?」
陳盛靜靜看著楊平:「我跟你打賭,你刑逼我肯定問不出來。如果你賭輸了,你就高叫三聲楊平畜生不如,如何?」
楊新楊繼答應一聲,將陳盛的左邊斷臂朝著鹽罐死死按下去,陳盛大叫一聲,暈了過去。班主連忙用冷水把陳盛澆醒,楊平和藹地看著陳盛:「你說不說?」
「盛哥你不要這樣盯著我好不好?我這人老實,你這樣我會害怕的。好吧,我承認,殺死楊洞,活埋高林的也是我。
我應該在八歲的時候就陪爹一起走的,可是一個意外改變了爹給我選好的幸福道路。我看著燃燒的火焰,慌亂中摸到旁邊的酒罈,澆向火苗,酒落在爹身上,熊熊烈火瘋狂地撲向了他。
火越燒越大,我拚命地掙扎,喊著爹,喊他逃走,但他只是默默慈祥地看著我,眼光慈祥得駭人。
班主奇怪地看著高林:「這麼激動幹嗎?當然是為了寶藏啊。不光是為了得到寶藏,我挖了寶藏我還要帶走啊,村裡有楊猛,村外有陳盛,不除去這兩號人,我不但帶不走寶藏,帶走了也不得安身吧。
楊大個連忙把陳老太爺扶到椅子上:「老祖宗,您坐著,我過去看看高先生怎麼了。」

……
陳老太爺不回答陳盛的話,輕輕地點頭:「陳盛啊陳盛,我看著你長大,從這麼高,到這麼高,」老太爺用手比畫了下,「你就沒有一天讓我省過心。
班主一聲歡呼,眼看挖的深深的大坑裡露出一角油布,楊福楊進互看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笑意。高林看看范麗,互相握住了對方的手,楊平的臉沉了下來,手摸進了口袋握住了槍。山民楊新伸長了脖子,看著戲班裡其他人興奮地拚命往底下挖,只有陳盛面無表情,低低地呼著氣。
高林大驚:「什麼?盛哥你別誤會,我不是跟他一夥的,你千萬別誤會,我,我……」
班主笑了:「沒有弱點,我也能造成你們的弱點來。只要一個人有了信任的人,自然就會有了鬆懈。當然楊猛和你都不會信任這個村子里的人,所以,我得從村子外找一個人出來。
楊平等眾人都進了帳篷,喊住山民楊繼看住門口,低聲吩咐幾句,也迅速閃入帳篷里。高林、范麗、陳盛被山民楊新押在角落,陳盛倚著帳篷,臉色已如死人一般,搖搖欲墜。高林擔憂地想扶直陳盛,被陳盛肩頭撞開,低聲說:「我自己能站直,你仔細看他們挖。」
班主嘿嘿冷笑:「陳盛就是陳盛,才挨一刀就什麼都明白了。我也不怕你拖時間,也難得我在你面前說上話,今天就讓我在你面前說個夠。高先生,把話挑明了也是對你幫忙的感謝,且聽我慢慢對你講。」
我獃獃地看著楊猛明亮的眼睛:原來,我不是只可以向別人乞討東西的,我,也可以給別人東西,哪怕是一隻兔子。
楊福連連搖頭:「貪,太貪,那是相當的貪。進兒啊,我們來之前怎麼說的?」
村長這才看向高林,臉上慢慢露出詭異的微笑:「那不很好嗎?省了我下手了。」
突然有人叫說:「這裏,這裡有條粗的地道,不知道通到哪裡?」
楊平眼裡要噴出火來,壓住氣又一句:「楊平是個畜生。」
高林打了個寒噤,陳盛冷冷道:「姓班的,你放心,我們飛不了。你要知道的遲早會知道,還是先繼續說你知道的吧。」
村長不回答,轉向楊平:「高先生說我們應該是一條線上的,楊平你贊成不贊成?」
陳盛懶洋洋地說:「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還想你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呢。」
班主也不生氣,呵呵一笑:「反正老天是站在我這邊的。就在我們兄弟被你逼入絕路的時候,突然你手底下有人逃跑來找我合作,把你的底子都告訴了我。我這才知道,原來你陳盛也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後面也有一群拖家帶小的。
楊平沉默片刻,抬頭笑說:「盛哥就是盛哥,這你也猜得到。不錯,當年栽你的就是我,土蜘蛛絲你是只教給了楊剛、楊猛,可楊猛相信我,他私下又教給了我,你有意見?」
陳盛笑了:「想知道啊,那還不簡單,你說,『楊平是個畜生』,連著大說三聲,我就告訴你。」
陳盛蒼白的臉上微笑了不說話,帳篷外又陸續喊了起來:「不好了不好了,地道又分岔了。」
爹一個人能對付一群狼,他的一隻胳膊在山裡被狼咬斷後,在殘肢上接了一個巨大的鐵鉤,從此成了光榮的標誌。
楊福顫聲說:「楊平,東西你拿走,留二成,我和進兒只要二成,二成就行了。」
楊平沉思片刻:「有可能,二十年前他突然從山外回來,十五年前陳老太爺定六芒星衛的時候,他已經在村裡五年了,完全有資格做守護。」
高林的手一抖,布條落在地上,結巴說:「你……你……你根本就知道他們要對小小下手,你……你瘋了,那是你兒子啊,你不救……」
陳盛拿起來桌上的兩盞油燈之一,「閻五是什麼樣的人,你做夢也不會想到的。他利用你也就跟逮兔子一樣容易。」陳盛將一部分燈油倒在班主的手上,「你還是自救現實些,要麼說出內應是誰,要麼,看我活烤豬蹄。你有意見?」
楊平看著楊福:「好叫老祖宗歡喜,平子正要告訴老祖宗,雖然老祖宗知道東西在哪,但這麼多年就是不能去挖,怕挖出來就得算全村人的東西。這個心愿今天平子就幫老祖宗結了,算起來這時候差不多班子里也該挖出點什麼了。」
班主陰陰一笑:「收拾完了楊猛,底下當然就要收拾你陳盛了。我算準你只要知道楊剛已死,楊猛受刑,當年誓言一破,你非進村給你祖爺爺賀壽不可。到時候一看我在這興風作浪,非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沒想到我裝了這老怪物五年了,你們十年沒見面,回來三天就看出我是假的,不愧是親孫子,親骨肉啊。」
楊平平平和和地笑了:「直到盛哥回村后,那個閻五齣現,我才驚訝地發現原來不只有我們山裡會那些方法,還有這樣的一個人在。雖然我從來沒在村裡見過這個人,但聽盛哥在戲台邊和那個人的對話,很明顯這個人也是當年村裡出去的。

楊福沒有回答,楊進抬頭一看,楊福一臉苦笑,僵在那裡,身後,楊平的槍正抵著楊福的背。
最接近地道的人跑著跑著,突然被進水的地道里什麼東西拖住,悲號著揮舞雙手歪進了地道,就此無聲無息。此時高林三人已經登上了山路,看著稍下面的村子,河水就如循環的血液一樣不斷伸展,所到之處地面崩塌流離,露出底下如神經末梢一般密密麻麻的地道。
陳盛急說:「我爺爺的遺骨現在在哪?」楊福慈祥地笑道:「當然在我的棺材里了,現在你不要擔心他了,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陳盛看著楊平不說話,班主衝過來指著陳盛:「他瘋了,陳盛瘋了,他想殺了全村的人……」
楊平正好從屋子裡出來,連忙掏槍。突然遠處傳來驚恐之極的哀號,正是從河邊發出,楊平臉色大變,顧不得掏槍,眼珠一轉,緊隨陳盛三人身後朝山上奔去。
「無非是有計劃對付我。你們既然能控制高林的女人給你們演戲,那還有什麼不能控制她做出來的?我救她前迅速查了一遍,她身上沒東西,要下手只能在高林身上借東西,所以我拿高林的匕首給她割脈放血,還的時候已經被我換成了另一把匕首,就是想看看你到底玩什麼把戲。
陳盛咳嗽了幾聲:「繼續說,我聽著呢。」
楊平嘴角連抽兩下,突然笑了:「盛哥罵小弟也是應該的,誰讓我曾經是你小弟呢?愛聽是嗎?我罵給你聽,楊平是個畜生。」
我不知道楊剛楊猛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甚至有些恨他們。我要吃飯啊,他們欺負完我,高興了,就會把家裡的剩飯給我,可你們這麼做我還有飯吃嗎?我偷偷地拿起地上的石塊,噗的砸在毫無防備扶著我的楊猛的頭上。楊猛跌倒在地,楊剛驚訝地回頭看著我,楊平他們歡呼起來,紛紛拿起石子砸向楊剛楊猛,我也跟著他們一起歡呼,我知道他們贏了我會有飯吃。
陳老太爺一下站直了身子,哈哈大笑。
高林心中剛燃起希望,剛走出兩步的楊大個忽然一聲大叫,喉頭咯咯作響,反身指著鬆開匕首,退到椅子後面的陳老太https://read.99csw.com爺:「為什麼,為……」仰天倒下。
楊平這才哈哈大笑:「老祖宗,您不常教我們,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好?怎麼樣,您的話,平兒學得很好吧?就是多個六子,你們在坑下估計會擠一點了。」
村長走到楊福旁邊:「爹,我記得好像是告訴六子,半個時辰我不回去和他見面,他就敲鑼把全村人叫起來,把山路封了,不要讓外人偷了我們的東西去。」
村長笑著接道:「讓這個有心記,沒腦想的楊大個來負責村裡和外面的連接,是老太爺多年前就安排好的,平常沒事他有的是時間在村裡轉悠。所以,村裡村外,什麼事瞞得過老太爺?」
高林叫說:「楊鋒不是吃了楊大個從村外帶回來的壽桃水果才……」
兩個山民對望一眼,陳盛看向他們:「楊新和楊繼也有可能。」兩個山民慌忙擺手:「不是我們,不是我們。」
班主連滾帶爬地縮到牆角里,楊平走到床邊,幫高林扶起范麗,拍了拍高林的肩膀:「高先生,相信盛哥的人,可不止你一個。我們這幫山上的,當年除了楊剛楊猛,最佩服的,還是盛哥。」
高林恨道:「饒你機關算盡,最後也沒能殺得了猛哥……」陳盛一聲長嘆:「你就少說兩句吧!」高林連忙住口,班主冷冷地看著高林:「放心,你知道的遲早會全告訴我的。陳盛不是說了么,我們一家會有個業務,就是逼良為娼,我很看好你這個女朋友哦。」
我看見陳盛站在楊剛楊猛前面,額頭滴著被石塊砸出來的血,手插在兜里對跪在地上的楊平他們說:「以後你們都要聽我的話,誰有意見?」
楊平看了看班主,班主連忙把椅子搬到楊平身後,楊平坐了下來,對高林笑說:「你們就沒想過老班是幫我做事的吧?老班只是撐個門面而已,背後誰說了算還不一定呢。楊新楊繼,替我把陳盛的胳膊按到鹽罐里去。」
楊平連忙站起身來,所有人轉身盯著大門,門開處村長慢慢走了進來,看著楊平:「楊平你真厲害,這幾年就看你替楊猛和山外賣木材往山外跑得勤,沒想到能和班主這樣的角色合作起來。」
班主急說:「會長,你看,沒多久地道就到頭了,你現在讓兄弟們停下來,回頭去挖那些不知道通到天南地北的坑道,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我的名字,叫楊洞。
陳老太爺,現在的前村長楊福搖頭道:「小盛,五年前我才七十五歲,你爺爺就已經九十五歲了,都糊塗得不能看了,我們至於要對他動手嗎?說了好叫你歡喜,他是壽終正寢,死前就知道一個勁叫你名字。當然,只有我和進兒聽見了。所以說你孝順吧,你也不孝順。當年你為什麼那麼倔,非要上山。結果放出了閻五,知道了那個秘密。不是老太爺徇私,明著趕你走,實際讓你逃過了村規,你都死在老怪物前面好幾年了。」
楊平微微一笑,楊福繼續說:「那就按平子你的意思辦吧。唉,我年紀大了話多啰嗦,你看看天都要亮了,光顧扯著你們啦呱,也不知道戲班裡現在挖成什麼樣子了。」
班主拿起刀,衝過去一把推開手忙腳亂撕床單給陳盛扎傷口的高林,手起刀落,砍斷陳盛另一隻手,血如噴泉。陳盛牙齒咬的喀喀作響,朝班主一聲虎吼,嚇得班主連忙又退回門邊。
突然虛掩的門被撞了開來,楊平帶著兩個山民沖了進來,看到面前一切大驚:「陳盛,你在幹什麼?」陳盛將腳鬆開,班主連滾帶爬地將手按進水缸里,號叫道:「殺人了,要殺人了!」
楊進在坑下怒道:「楊平,你別忘了,我們回不去,你出不了這個村。」楊平微微一笑:「算算也該來了。」
高林又驚又怒,擋在陳盛面前說:「楊平,你不要太過分,你替班主這種人做事,不怕他們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楊平笑道:「還是盛哥明白事理,學著點。」
楊平點點頭:「我早懷疑是他!」隨即一指陳盛,對兩個山民手一揮:「把他兩隻耳朵給我削了。」兩個山民答應一聲,正要向前,陳盛又說:「也有可能是土醫生五哥。」
楊平二話不說,拔槍抵住班主大腿就是一下。一聲悶響,班主號叫著倒在地上打滾,紛亂的人群都給鎮住了,楊平喘著粗氣,指著地道說:「挖,給我挖,把洞頭挖出來。楊新楊繼看著村裡這幾個人,其他人都給我挖。」
班主眉頭一皺,腳尖挑起一塊濕泥踢來,陳盛想躲避卻沒力氣,正中嘴邊,班主嘿嘿冷笑:「現在是我走路你讓路,勸你少說一句是一句。」
楊福和楊進號叫起來,楊平不理他們,吩咐班主:「還不把箱子抬上來。」班主答應一聲,立刻吩咐身邊挖坑的人往上抬箱子。
楊平微微一笑:「那當然,楊鋒多麼深藏不露的人。楊小栓不死,怎麼能讓他亂了分寸?別以為我不知道,楊鋒一吹笛,我就想到楊鋒從小就是你的跟班,你走後也肯定是你在村裡的內應。現在你要回來,我當然先要除了他。
楊平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盯著陳盛:「什麼地方?你們什麼都比我強,在哪都要比我高出一頭,我永遠只能站在你們後面。我嫉妒,我不服氣,這個理由夠不夠?何況,」楊平又笑了,「看守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寶藏這麼久,我累了,我想除去你們,帶寶藏出村花天酒地過好下半輩子,加上這個理由夠不夠?陳盛,我說到現在,只問你一句話,村裡當年定下看寶藏的六個人,你、楊剛、楊猛、楊鋒,加上我才五個人,還有一個人,是誰,說出來,我給你個痛快。」
陳盛一把將高林的手打落,嘶啞著嗓子說:「不能拔,拔了就完了。」班主哈哈大笑:「陳盛啊陳盛,你獨來獨往,囂張一世,最後卻因為幫了這麼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痴,就此成了被困的野獸,你甘不甘心?」
陳盛將撞針裝上手槍,楊平看了看陳盛:「可惜盛哥心高氣傲,當年在大家的責問下始終不給一個正面的回答,最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誤會。
范麗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高林使勁捂住了她的嘴,臉上不禁也露出了笑意。班主和兩個山民也忍住笑掉過頭去,楊平顫音大叫:「楊平是個畜生,楊平是個畜生,你可以說了吧?陳盛?」
高林漲紅了臉,氣得說不出話來,班主不理他:「最重要的,他得是個好人,心地善良的人。這樣的人,容易讓人相信,到了危險時候還總容易給別人帶點麻煩,拖點後腿,挺好用的。」
楊猛拉起了我,手裡有兩個飯糰:「楊洞,我聽他們說你會掏兔子對不對?以後你不要跟他們要飯了,你掏到兔子給我,到我家吃飯,我和哥哥很能吃,兩個人都煮很多飯的。」
我發誓,他的目光真的是慈祥的,我長到八歲,沒有見他這樣慈祥地看著我。但他的另一隻手,死死地摁住了我的肩膀。
一直不說話的陳盛突然吼起來:「你,你不是我爺爺,你是誰,你是誰?我爺爺哪裡去了?」
楊平哈哈大笑:「我說老祖宗吉祥,等平兒挖出寶藏,自然把一半雙手奉上。等我們離開,老祖宗就能對大家說東西都被我們帶走了,自然能心安理得地把我們留下的一半算成自己家的東西了,是這意思吧。」
高林大吃一驚:班老大的手裡端著的是一把手槍。
我的指甲挖出了血,血混合雨水淌進潮濕的泥土裡。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停了,但我不能停下,誰知道什麼時候還會有下一場雷雨?我只想能有個躲避的地方。
班主尖叫道:「我知道了,你們,你們是一夥的……」
高林怒道:「你胡說,是你自己居心險惡,怎麼把我扯進去……」高林沒說完就聽到陳盛在旁邊沉聲說:「他說的沒錯,沒有你,我和楊猛,輸得不會這麼快,這麼慘。」
楊平死死地盯著班主:「找你媽個頭!抓你媽個頭!楊洞昨天晚上就被我殺了,你去陰曹地府找啊?」
「其次,他得是個單純的人,要是像我這麼聰明的人,走你們面前晃過你們全身都得警惕起來,肯定不行。」班主斜瞥著高林,「最好是有點笨笨的,還帶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那就最好了。」
楊福點點頭:「不會記錯了吧,夜裡這麼冷,把大夥喊起來沒事凍感冒了也不是耍的。」

「就是說,當年村裡還有這樣大家不知道的人存在,於是我覺得,當年我很可能錯怪了盛哥,就在那天夜裡,我去找盛哥,和他核對了當年的情況。」
楊平的臉色灰暗了一下,立刻恢復了正常,笑說:「想得到點什麼,自然會失去點什麼的。小小又不是小秀,他要是留下來,我不就被懷疑了?」
高林痛苦地搖搖頭,陳盛看著班老大:「我想聽的都聽完了,下面我來說兩句。
我只知道,現在穿梭在地底,無數我挖出的地道中,我就是黑暗中的守衛。我守護的不光是寶藏,還有地面上的無數村民。
「但是不久前和楊猛那場架,我相信楊剛楊猛絕對不是那樣的人,是別人下的手。」
楊平號叫起來:「是楊洞,殺千刀的楊洞,猥瑣的畜生,垃圾不如的侏儒。是楊洞!楊洞!」邊號叫邊死命地踢著箱子。

高林撲上去抱著楊大個的屍體,怒道:「為什麼,為什麼殺他?」
陳盛冷笑道:「我就是喜歡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你有意見?」
山民楊繼帶著幾條大漢走了進來,領頭的大漢正是高林在鎮上遇見的飯店店主,恭聲對班主說:「會長,陳盛安排在鎮里的人已經被滅了,read.99csw.com剩下弟兄們都進村了。馬也牽來了,車也套好了,就等東西上車了。」
「別以為就你明白,那個閻五想那麼多法子來折騰,不就是恨不得告訴每個人寶藏埋哪,讓我們自己斗嗎?斗不起來的,斗不起來的,平子,你拿一半寶藏乖乖走吧,剩下的還放那。我年紀大了,不跟你爭,但我看著東西埋哪我心裏歡喜啊。等我真的百年以後歸了天,東西就是進兒的,他也歡喜啊。等進兒百年以後來陪我,東西就是我孫子的,我孫子也歡喜啊。」
兩個山民答應一聲,一行人來到戲班帳篷里。帳篷里燈火通明,門口卻沒有人影,班主搶先沖了進去,楊平皺了皺眉頭,笑道:「還是老祖宗先請。」楊福點頭答應一聲,跟村長楊進快步竄了進去。
戲班裡和剛進帳篷的男人們都淫笑起來,高林和范麗臉色蒼白,高林怒罵:「楊平,你還是不是人?」陳盛低吼道:「閉嘴,別說沒用的。」
那兩個飯糰,我沒吃,我把它們放在了我爹的墳頭。
楊平搖頭說:「不對勁,楊洞再怎麼也不敢把洞挖到河邊去,裏面有問題,這條地道不能挖了。」
高林顫音說:「所有的孩子,都是你讓閻五裝成楊猛下的手?難怪大家都認為是楊猛乾的,因為他們特徵太像了,因為他們是……」
陳盛冷冷地說:「當然要挖,找不到東西,只怕不久第一個死的就是你楊平。」
班老大邊後退邊搖頭,陳盛一步步逼上去,突然班老大停住,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對準陳盛,獰笑說:「都是道上混,誰不留一手,陳盛你看這是什麼?」
楊平嘆說:「盛哥你還是年輕氣盛。你和他再有感情,知道他殺了村裡那麼多人,也不能再包庇他,還搭上了自己。」
楊平嗖地回頭盯著陳盛:「你怎麼知道的?」
班主看著陳盛和高林嘿嘿冷笑:「那就仔細聽好了。我給你們說個故事。傳說很久以前,有一個了不起的人帶著一群崇拜者來到了這個與世隔絕的荒山中,埋下了一筆巨大的寶藏。
班主盯著陳盛的臉:「也不知過了多久,留下的人漸漸在荒山裡建起了一個村子。因為遵循祖訓,很少有人離開這個村莊。直到十幾年前,這個村子里出了一個手段通天的人物,這個人姓陳,名盛——陳盛,我可輕易不夸人啊。」
班主哈哈大笑:「陳盛就是陳盛,絕頂的聰明。不錯,是我讓人殺了姓宋的,錢么,少一個人分總是好的。至於為什麼急了殺他,因為我有了個更得力的助手,是我到了這個鎮子,用一碗剩飯換來的,便宜吧?物美價廉,經久耐用。」

十一

眾人答應一聲,片刻就挖到了帳篷外面,外面大叫一聲:「這裏洞分叉路了。」

我知道今天沒飯可以吃了,我看看被我砸倒的楊猛,悄悄地拔腿就跑。楊猛爬起來跟在後面追了過來,我跑,他追,我實在跑不動了,抱頭縮在地上,準備挨頓好打。
班主焦急地喊著說:「不能遲疑了,天就要亮了,趕緊讓兄弟們把那個楊洞找到抓出來啊。」
爹鬆開了握住我的手,捂臉慘號起來,鐵鉤深深地陷入了他的眼睛。看著爹渾身火苗在地上打滾,我嚇得竄出了門,在村裡跑、跑、跑,跑過了村子,跑過了墳場,跑過了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陳盛點頭:「有個你們不知道的特殊情況,閻五不會殺我父親。所以開始我一直以為是楊剛或者楊猛下的手,目的就是那筆寶藏的下落,順便栽贓將死了我。因為我父親死在土蜘蛛絲下,當年這種手法我只來得及告訴楊剛楊猛,你們都不知道。所以我一直恨他們入骨。
班主拚命掙扎:「沒有人,真的沒有人,救命啊,閻五救命啊。」鬼哭狼嚎的叫聲在夜空里遠遠傳了出去,陳盛搖搖頭,加重了腳踏的重量:「不要叫了,你和我這被你看不起的傻兄弟半斤八兩,都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命。」高林垂下了頭,不敢朝陳盛看。
楊平對班主和兩個山民使個眼色,三人立刻站到了門口,堵住了退路。村長也不回頭,看著陳盛嘆息:「陳盛啊陳盛,想不到,想不到,你囂張一世,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陳盛打斷了高林的話:「別丟人了,你是身在棋局都不知道自己是棋子。現在輸家沒說話的份,聽贏家說吧。」
班主哭喪著臉:「會長,這傢伙是耗子成精嗎?你看,這怎麼找?往哪去找?」

楊平和藹地笑了起來:「不合算吧?」楊平揮了揮手上的槍,「我有槍,你有什麼?」
楊福慈祥地一笑:「那我們不去還等什麼呢?」
楊平怒說:「陳盛,你不是一直把承諾看得比天高?怎麼現在說話能不算話!」陳盛看著楊平:「我承諾人的事情肯定會做到。但你剛才不是叫了嗎,『楊平是個畜生』。我對畜生可以說話不算話,你有意見?」
陳盛反手將班主扇翻在地:「姓班的,你不是說我一個朋友沒有嗎?你錯了,曾經,我、楊剛、楊猛、楊鋒、楊平,都是最好的兄弟,雖然大家因為誤會反目成仇,但只要解釋清楚,一日是兄弟,一世是兄弟,對我的可憐,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楊平一腳踢飛陳盛被砍落在地上的拿槍的手,就地翻滾離開陳盛的反擊範圍,拿起身邊地上的手,扳開手指拿起槍,將刀扔給班主,端槍對準陳盛。
一道寒光閃過,楊平從背後抽刀飛快地砍過,陳盛舉槍的胳膊齊肘落地。同時楊平反肘搗在撲上來的高林臉上,高林「啊」的一聲大叫,捂臉鼻血長流。

陳盛慢慢地點了點頭:「願賭服輸,我再怎麼都也沒想到,高林是你的卒,將的是我這個帥。」
楊平駭然叫起來:「是你?你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嗎?」
陳盛怒說:「我爺爺五年前死了?是不是你們下的手?」
「倒不是怕閻五動手,而是閻五的存在,是當年村裡上一代不允許我們這一代知道的。他關係到村裡一個天大的秘密,如果村子知道我已經從閻五那知道了這個秘密,我們上山的一幫人,只怕都得給村裡的老人們給滅了。
楊新楊繼追著楊福父子沒幾步,四人同時大叫,反身就往高林奔山的方向跑。楊新楊繼反而跑在了楊福父子的前邊,楊福父子在後面緊緊追趕。
「這個一家會的老大,就是在下我了,免貴姓班,大家客氣叫聲老大。一向和你陳盛少會了,不過我看陳盛你也早猜出我是誰了。
陳盛沉默片刻道:「哦。」甩手點燃燈油,班主一隻手迅速燒起來,痛得殺豬般大叫,玩命地在地上拍著手。陳盛死死踩住班主的頭不讓他動彈:「內應是誰?」
隨著土地被挖開的越多,地上阡陌縱橫,橫七豎八,大洞套小洞,小洞連大洞,無數的地道呈現在眾人面前,楊平一把揪住了自己的頭髮。
「喀嚓」一聲,高林看到陳盛吐出了嘴裏咬斷的半截牙齒。陳盛緩緩地問:「楊平,告訴我,你這樣處心積慮對付我和楊家兄弟這麼久,我們到底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了。」
楊剛楊猛臉上被砸出了血,但楊平他們沒贏。和楊家兄弟一起的楊鋒跑去找來了陳盛,那個總是把手插在褲兜里的男孩。我沒見過那麼不要命的人,他根本不是打架,簡直就是在玩命!他有刀,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楊平他們那麼多人,被他追著捅得跪在地上求饒。
陳盛冷冷說:「我一個人在路上走得太久,腳都凍寒了,還沒顧得上心。」高林聽得血氣上涌,叫道:「盛哥,如果你當我是弟兄,底下的路我隨你走。」
陳盛臉色蒼白,看看正給自己包紮的高林,冷冷地回答:「是不是每個人見我都要提醒我一遍,嗡嗡得跟蒼蠅一樣。」
老太爺搖頭說:「楊進你這話就說大了,你看人家平子多有出息,在外面搞了這麼大名堂我不就不知道。村子里最缺什麼?人才!我老眼昏花,已經看不出人才來了。」
楊平臉色一暗:「開門,看他有什麼花樣。」
高林這才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一邊衝過去給陳盛包紮傷口,一邊怒說:「楊平你瘋了,別忘了,小小就是這班人害死的,你……你居然幫他們?」

直到二十歲那年,我從地道里鑽出,面前一支拐杖。我抬起頭來,村裡最受人尊重的老祖宗陳老太爺站在我的面前,慈祥地問:「楊東啊,我注意你很久很久了,你想沒想過換一種活法?」
「第一你說的對,高林是給我和楊猛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但我不怪他,因為我和楊猛一樣,心裏也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兄弟。
高林和范麗同時扶著陳盛往山上跑去,楊福和楊進一看反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楊新楊繼對望一眼,還沒醒悟過來,一時不知道該先追誰。
楊新楊繼正要把陳盛右手按下去,楊平擺擺手:「算了,浪費時間,問不出來的。」
「你會催眠,我會魔術,這把假匕首可以割,可以削,卻是不能捅的——捅不深,死不了人的。」
楊平很平和地笑著:「怎麼了盛哥,這麼激動幹嗎。你不是常說,兒子死了可以再養,仇人活著連養兒子的機會也沒有?你說到做不到,我是做到不說到,大家半斤八兩,你就不要埋怨了。
陳盛看楊平離開,低聲對高林說:「我數三聲,帶上你女友,我們一起往山上跑,越快越好,千萬不能停,一九_九_藏_書,二,三。」
班主湊過來:「你說陳盛開始說的村長楊進是守寶的人會不會是真的,我覺得他嫌疑很大。」
楊平驚問:「誰?」
楊福苦笑說:「我要是能知道是怎麼回事,還能被你綁起來嗎?」

高林叫起來:「宋先生?你說的是村裡的上一個老師,宋先生?他是你的人?那是誰殺了他?」
跑到我不能再跑動的地方,我被天上的雷聲驚醒,雨水澆在我臉上,好冷,我顫抖著想找一個遮雨的地方。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不遠處一個廢棄的土洞,不知道是兔子還是狐狸留下的,我要鑽進去還嫌太小。
咬著牙一言不發的陳盛終於說話了:「楊平,你好,我真沒看出你來。你夠狠!楊小小被扔進井裡根本就是你的主意是不是?我兒子被殺也是你的主意對不對?」
楊平忽然一聲大叫:「住手!」班主等人抬起頭來,班主連忙問:「怎麼,會長,有什麼地方不對?」
陳盛冷笑:「你就這麼堅信我和楊猛在村裡都會照顧高林?」班主連連點頭:「當然,當然,因為你和楊猛心裏,不管承認不承認,都和高林一樣,有那麼點不合時宜的小善良。悲哀啊,一向聞名喪膽的陳盛,心裏居然還藏著跟孩子一樣的軟弱!我都替你不值。真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班主指著木門上的一個釘頭,「看到這根釘子沒有?我在門上打下這根釘子的時候,連門自己都會覺得這樣能讓自己更牢固。」
班主低罵一聲,一腳踢開,親自去抬。一用力,忽然停住,臉上露出古怪表情,看向楊平,片刻突然痴笑了起來。
「好在他瞎了,不知道楊猛是他兒子。那就折騰吧,我讓進兒順著他折騰,折騰倒了楊猛多好。守護寶藏的,倒一個總是好一個。不為了寶藏,我當年把進兒又拉回到這個窮山溝里幹嗎?
陳盛哈哈大笑,笑得喘不過氣來:「楊平啊楊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第六個守衛是誰么。可不就是你最看不起的楊洞么。怎麼樣,看到這個大洞你是不是很想他啊?」
高林怒說:「原來狼剩死前讓我不要相信的人,是你!楊平!」
班主冷哼一聲:「只要能收拾得了你陳盛,別說要飯,吃屎我也願意乾的。閻五的好處不光能辦事,他還不收錢。這時候,姓宋的在我眼裡就變得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何況等你一回來抓住他,沒準他立刻就把我招了,所以,在姓宋的最後一次來鎮上和我見面后,我讓他把閻五帶回村,暗地裡吩咐閻五進村第一個先削了他,然後找出寶藏。」
我怕雷,響雷一聲接一聲地在我頭上炸開。我縮在洞旁,看著我鑽不進去的洞口,慢慢地伸出了手。我想挖洞鑽進去,洞里一定很溫暖,洞里沒有雷聲。
楊平嘆了口氣:「老祖宗,您真是歲數高大,發過了。不要做夢了,安心等著平兒給您送葬吧。」
陳盛怒盯著陳老太爺:「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和爺爺之間那麼多事情,不然也不能在昨天下午把我矇混過去?」
楊平笑罵說:「沒見過世面的東西,高興什麼,還不動手?」片刻發現不對勁,怒道:「還笑,笑什麼笑。」
班主笑得臉上滴出了眼淚,號叫著說:「會長,會長,箱子輕,箱子輕!空的啊,空的啊,怎麼是空的啊!」
楊福連連點頭:「我就說平子最老實吧,想什麼說什麼,不像有些不成材的東西,見風使舵,兩面三刀,剛說的話翻臉就改。進兒啊,跟平子多學著點,瞧瞧人家這出息。」
陳老太爺半閉雙眼,揮手說:「去吧,去吧。」楊大個答應一聲,舉步就走。
但誰知道呢,人生總是充滿了變化,你永遠無法揣測到十年後的自己和現在自己的不同,就像我無法猜到二十年後,村裡會來一個我嚇不走的叫高林的年輕人,他和楊猛的關係逐漸密切,讓我嫉妒不已一樣。
高林再也說不出話來,陳盛慢慢地點頭:「對,班老大說的很對。高林你聽清楚了這位老大的每句話沒有?要是聽清楚了,就把話一句句地嚼碎了咽下去埋在心裏,對你以後有好處。」
大門打開,高林叫道:「你們,你們,你們居然……」
楊平嘿嘿一笑:「相信我的人多了,不少你一個。盛哥,你一個勁盯著我看幹嘛,老弟兄倆,還不認識我了?要看這麼清楚?」
楊平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山路,緊接著楊新、楊繼、楊進、楊福也氣喘吁吁地跳了上來,誰也起不了爭鬥的意思,一起驚魂不定地看著已經變成一片沼澤的村莊。
高林怒起,但手被陳盛牢牢摁住。陳盛冷冷地說:「別動,聽他講。」
我抓過飯糰,很快地跑了。我沒有去楊猛家吃飯,但我也沒再去村裡要飯。
多年以後我才明白爹的用心:我這樣的侏儒,活著,給他丟人,給祖宗丟臉,給自己是種折磨。
陳盛盯著班主不說話,班主繼續說:「但外面的人也開始好奇,不知道這個陳盛無親無故,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也就更無法知道你的弱點,當然拿你無可奈何。你的風頭越來越勁,最後開始找上了我們幫派一家會的麻煩。
「現在明白了,很拙劣的把戲,借刀殺人。太老套了,想用這種方法對付我,你真是豬都不如。對了,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我知道你在村裡一定有內應,你告訴我你在村裡的內應是誰。」
楊平臉色發白:「老祖宗,今天既然您說話了,好,東西弄出來,分您兩成,但您得告訴我誰是第六個守衛,是不是他?」
因為我是個侏儒,醜惡的侏儒。五歲時候起,我對同齡的孩子就只能仰視。
楊平嘴角一抽:「陳盛,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囂張什麼?信不信你不說我也有辦法逼你說?不要給臉不要臉。」
楊平臉上露出深深的懼意,反身一腳踢在班主身上:「都聽見了?都聽見了?我要死,你們都得陪著我死。還不快挖!」
八歲的時候,我爹死了。從他發現我的個子無法繼續發育后,他每天都喝很多的烈酒,也不像以前那樣吼我。
班主突然閉嘴,看著陳盛的臉驚恐地後退。高林看得清楚,陳盛臉上浮起了微笑,班主身後,楊平看著陳盛,臉上浮起了同樣的微笑。
楊平指著遠處的小河:「地道的方向很明顯是一直朝河裡去的。」
村長不看高林:「高先生,很多事你不明白的,不要亂說話。」
「可惜啊可惜,你的心裏有村裡人,村裡人心裏可沒你陳盛,大家恨絕了你,沒人會信你的話的。」
老太爺笑了起來:「高先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麼知道村子里事情的嗎?問問他啊,問問大個這個乖孩子。雖然腦袋不太好,但平常沒事就喜歡和我拉家常的乖孩子,什麼事不是他告訴我的?」
陳盛冷笑道:「有心了。繼續說,我倒要看你還知道什麼。」
班老大嘶聲大叫:「陳盛,我不會上你的當。」連連扣動扳機,一顆子彈也沒射出來。陳盛冷冷地看著目瞪口呆的班老大,把手帕放回口袋,順手從口袋裡帶出手槍撞針,提在指尖輕輕晃了晃:「你在找這個嗎?」
楊新答應一聲,出去轉了一圈,慌張地跑回來道:「平哥平哥,不對勁,不對勁,村裡一個人也沒有。」
「說起來你們這村子還真邪門,跑出來的蹲裏面的都是牛人。自從姓宋的自告奮勇冒充教書先生到村裡來找寶藏,陸續傳出了這個村子的有關情況,我才發現自己做了多大的蠢事。
班主發愣道:「那又怎麼?」
話音剛落,鼻青臉腫的六子從帳篷門口被人一腳踢了進來,楊進大驚,六子哭著說:「村長,我……我……他們人太多了。」
陳老太爺笑著說:「小盛啊,你真是個孝順孩子,不錯不錯。人上了六十長得都差不多了,何況我和你爺爺長得本來也就像,只是年輕些。
班主奇怪地看著陳盛:「貌似你對這個人很熟啊?怎麼反是我對他的來歷一點也不知道?嗯,也對,反正這個閻五肯定是從這個村裡出去的,不然他也不會對這裏這麼了解。
班主笑僵在臉上,楊平緩緩說:「這女人知道的太多,帶走可是天大的禍害,東西挖上來你們就地用了吧,用完還是扔坑裡。」
村長臉色一變,高林急道:「村長,楊平才不是好人,你要當心。趕緊讓大家來救人,遲了你也有麻煩。」
原本連著箱子底部的土地,一個深深的不見底的地道,地道口都是舊土,不知幾年前就有人從地道里掏空了箱子里的東西,又從地道里運了出去。
油布露出地面的地方越來越多,村長楊進也興奮地跳進了坑裡用手刨土,楊平悄悄地站到了喘著粗氣的楊福身後,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村長楊進一聲歡呼,油布展開,露出裏面一個浸過桐油的碩大牛皮箱,楊進高興地喊著:「爹,挖到了。」
陳盛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邊的泥,看著班老大悲哀地搖頭:「你也算個人物,為什麼一再向我證明你越來越不如豬呢?我不把槍留在山上小屋給你的人看見,怎麼能讓你放心下手?你也算混了這麼久,分不出一把槍有沒有被下掉撞針嗎?」
再遠處,班主一瘸一拐地帶著人拚命朝這個方向奔跑,身後河水蜿蜒,正沿著被挖通的地道漫來,由於地道四通八達,河水每經過一個岔口就會迅速分開,填滿下一個地道,遠遠望去,就如一個碩大的怪物張開千萬條巨臂把落在後面的人擁抱吞噬。
「更重要的是,你出生的這地方,居然還有寶藏這個大秘密。我們打來拼去,為的什麼?為的什麼?不就是錢嗎?
「狗剩是我們下手的不錯,狼剩就不是了。這小東西,從小夠九九藏書狠夠滑,活脫你小時候,抓都抓不住。好在閻五殺狗剩的時候天黑了,狼剩模糊地看到閻五的背影,以為是楊猛乾的,嚇得不敢出來。
楊平平和地笑著說:「對,擔心自己,你們都要擔心自己,別替別人擔心了。」
「姓宋的也不是沒有好處,難得他在村裡探出不少事情,知道楊猛心裏對當年楊剛之死一直有魔障,於是定下了這條根據童謠發揮的絕計。你想,楊猛那樣的人物,不是自己心甘情願赴死,誰收拾得了他?」
陳盛搖頭說:「我父親不是他殺的,是另有其人。」楊平激動地走前兩步:「真的?是誰?」
「所以我先在村裡讓老班設了局準備除了他,可惜他遲遲不下來,我就上山來看看,結果發現高林被楊洞困住了,於是我就接了這個順手人情,但可惜被楊德救了。」
陳盛搖搖頭:「聲音小了,沒聽見,不算。」
楊平渾身顫抖著慢慢點頭:「好,好,我是畜生,我活該被你看不起,好了吧?那我索性做點畜生的事情給你看看。」

十二

「第二你是一頭豬,不,說你是豬那是侮辱了豬,豬比你聰明一百倍,一千倍。你猜我為什麼今天有興緻跟你這麼多廢話?」
高林不敢相信地看著陳盛,陳盛不看高林,盯著班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楊猛有,我也有。」
陳盛冷冷地說:「就不是村子里的人,什麼時候又信過我了?」高林臉上一紅,班主嘿嘿一笑:「我還算準了你帶再多人來鎮上,進村的也就你一個。你始終把自己當成村子里的人,外人就是外人,不準進來的。陳盛,我沒說錯吧。」
楊平臉色大變,一把揪住了陳盛的衣領:「說,你到底還隱瞞了什麼?」
「五個人,欺負他的五個流氓,一個也沒留,就這麼不聲不響給他摘了腦袋!更讓人激動的是,從那以後他就跟著我,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天上掉下來的寶貝啊!陳盛,老天給了我這麼一個人,說明你晦氣到了……陳盛你冷笑什麼?」
楊大個進門看到高林和陳盛的慘樣,驚叫起來:「高先生,高先生,你怎麼了?身上怎麼這麼多血?你怎麼和陳盛在一起?」
楊平大吃一驚,顧不上許多,立刻跳進坑裡,一用力,箱子被抬了起來。只見牛皮箱子底部被割了一個大洞,就像一隻冷冷的眼睛,在嘲笑眾人的徒勞無功。
楊平對兩個山民吩咐:「把鹽罐子拿來,給盛哥的傷口消消毒,我也算盡點兄弟情分。」
村長看著楊福:「不會錯的,爹您就放心吧。」
高林打了個寒噤,怒道:「你們是一夥的?你也打寶藏主意?」
陳盛淡淡地說:「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宋傑瞎了眼才會找你合作。班老大有了名的黑吃黑,怎麼會捨得分他一碗羹,不過你下手是不是早了點?」
「沒有你幫忙,誰對付得了楊猛、陳盛這樣的人物?說起來你才是我最大的吉祥物,我該怎麼感謝你好呢?」
「結果這小東西底下兩次差點害死我,一次楊小強死後,讓他又看到了閻五的背影,發現了有兩個楊猛,露出了破綻,好在楊猛已經受刑,大局已定,這就要感謝高先生的配合了。
村長笑了起來:「五年前死的是陳老太爺,可不是上任村長——我爹楊福。只是你們都被瞞過去了。」
陳盛淡淡地說:「沒什麼,我想到你要飯的樣子,好笑。」
「楊剛原來多少年前就出事情了,你祖爺爺陳老太爺居然正好今年百年壽誕,姓宋的這時候拱進村裡,准得把你這個魔星給招回來。陳盛,明白地說,我怕你。錢再好,沒命好,我那時候已經準備丟下姓宋的獨自跑路了。不料天佑善人……」班主看了看陳盛,陳盛沒說話,班主滿意地點點頭:「我當時是扮成乞丐晃悠著在白水鎮上打探消息,無意中撞見一個高大個瞎子因為餓得動不了,被一幫小流氓欺負,打得奄奄一息,那個瞎子,就是閻五。
高林將范麗靠床邊扶好,迅速過去將陳盛扶坐起來,伸手要把陳盛背後的匕首拔下來。班主挑起翻在地上的椅子,大馬金刀地往門口一坐,好奇地看著高林的動作。
山民楊繼正要說話,楊平一把拉住了他,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說得也是,既然這樣,大家不怕辛苦就挖吧。我一向跟外面的弟兄們聯繫少,老班,那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去村裡查探查探,天快亮了,我先去穩住村裡先起來的人。」
楊平一把推起陳盛,瘋了一般地沖了出去,楊新楊繼連忙押著高林等人跟上。出了帳篷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班主笑著搖頭:「陳盛是什麼樣的手段,哪會這麼便宜我?我吃定了你不會給我個痛快——怎麼叫我蛔蟲,多難聽啊。陳盛啊,你孤獨一輩子,沒一個朋友,今天就我這個敵人算是你的知己,你寒心不寒心?」
「轟」地一聲,坑上坑下的人全亂了起來,班主號叫一聲衝過來揪住了楊平的衣領:「你殺了他?你為什麼殺了他?你殺了他誰還知道寶藏的下落?寶藏在哪裡?寶藏在哪裡啊?」
抬箱子的人一用力,忽然露出古怪表情,直直地看著班主,不說話,也不動作。
楊平一把揪住了班主衣領:「起來又怎麼樣,誰攔我就殺了誰!」
但那天他酒喝太多了,他推翻了油燈,我看著火苗舔上桌上的殘酒,越燒越烈。我不知道爹有沒有醉,他輕輕地用鐵鉤撫開我額上的頭髮,看著我的臉,眼裡滿是慈祥的目光。
爹,死了;房子,燒了;我,還活著,作為一個侏儒恥辱地活著。村裡人可憐我,有飯給我就吃一口,沒有我就到處挖洞睡覺,有時候挖到兔子田鼠我就不去乞討吃的了。村裡的孩子漸漸開始欺負我。我爹活著的時候,他們不敢,但現在我爹死了,被我燒死的。
陳盛厲喝一聲:「說,當年殺我父親的是不是你?」
「就說這次吧,我跟進兒說了,只要你回來,誰都騙不過你,一被揭穿我們就是死無葬身之地。所以我讓進兒把壽宴做大,給外面想進來的人一個借口,讓村外虎視眈眈的人都進來,把這鍋水攪渾,能拖住你一天是一天。
高林怒吼:「你喪心病狂,為什麼要對孩子們下手?」
陳盛不回頭接著說:「我還是那句話,不怪你,換我在你那個時候,也是要告訴村裡的。」
楊平很平和地笑著說:「可不就是我嗎?什麼剛猛鋒盛,最後都算不過我這個平平凡凡的楊平。」
「再結實的門,也就不再是牢不可摧,最後,就是一堆廢柴。高先生,你明白沒有,你就是那顆釘子,願意給我這可憐的老乞丐一元硬幣的善良釘子。你的善良,足以轟破兩座大門,一座叫楊猛,一座叫陳盛。」
楊平精神大振:「對,楊洞拿著箱子里東西的時候,挖的地道洞自然會粗一點,就沿著這條道挖……」
「這個從你那叛逃的人,他姓宋,單名一個傑字,到村裡后大家都喊他宋先生……」
但沒有人會敬畏我,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而且當年也確實奇怪,盛哥剛告訴我們一種打獵方法,立刻山下就有一個村民死於類似的方法之下,我那時候正好回村,吃驚地發現了這種巧合,我考慮了很久……」
「他那吹草哨的兩下子,不就是你教的嗎?楊鋒獨來獨往,又有絕活,誰也靠不近他,但兒子死了,他的心就亂了。於是那天夜裡,我帶了兩壺酒去找他……」
陳盛冷笑不語,看著眾人沿著地道越挖越遠,楊平也漸漸皺起了眉頭。再挖一會,楊新楊繼也停了下來,愕然住手,只有班主興奮得直喘粗氣,帶著手下一幫人繼續埋頭苦挖。
直到一天面前欺侮我的孩子被走來的兩個人拎了起來,在空中哇哇啼哭,楊平他們都圍了過來。我知道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兩個高大的同齡人是兄弟倆,扶起我的這個叫楊猛,他的左手帶著個銀鐲。和楊平他們對峙的那個是哥哥,叫楊剛。
陳盛冷冷道:「還有兩聲。」

十三

班主做了個挖的動作,「但是有一天我把釘子挖出來,從此門上就有了個洞,然後白蟻就可以從洞里鑽進去。
陳盛看著驚慌的班主繼續說:「讓閻五紮住高林女人臂脈,等我來救人的是你的安排吧?可惜手法太拙劣了,既然知道解救方法為什麼不救徹底,還要讓我來給高林這個人情?
「本來我見你來勢洶洶,只有縮頭逃跑的份,不過天佑善人……」
楊平掏出手槍朝天就是兩槍,驚起了唧唧喳喳的晨鳥,鳥叫過後,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天際下,村子依然靜得驚人。
楊進怒道:「楊平,你什麼意思?」楊平親切地笑著說:「也沒什麼,這麼大的坑,我看三個人是填不滿的,再加兩個剛剛好,就決定委屈你和老祖宗了。」
楊平指向村長,陳老太爺搖頭笑道:「兩成?平子啊,平日里我沒教過你做人不能貪嗎?舉頭三尺有神明,貪心是要遭雷劈的。不過話說回來,守寶的第六個守衛是誰我也不知道啊!」
班主歪歪嘴:「別急,別急,慢慢來。這個陳盛,為了一己私利,卑鄙無恥,齷齪下流,暗中殺害不服從自己的村裡的老人,連自己親爹都不放過。終於犯起了眾怒,最後在陳盛曾爺爺陳老太爺的主持下,兩個也很厲害的人物——楊剛楊猛兩兄弟聯手將陳盛和他幾個手下趕出了村子。
楊平點點頭:「老祖宗說的是!夜長夢多,我們還是去親眼看著東西挖出來比較安心。楊新楊繼,把陳盛他們三個都帶上,挖出寶藏后正好用來填坑。」
班主咳嗽一聲:「會長,這麼多弟兄,辛辛苦苦跑到這麼遠https://read.99csw.com的地方,好容易現在有個盼頭,你說不挖就不挖,我跟他們也交代不過去啊。」
陳盛沉默了片刻,問:「閻五?」
范麗輕咳一聲醒了過來,陳盛看了看忙著去照顧范麗的高林,一把拎起了班主摔在地上,拾起手槍放進口袋,將鞋子踏在班主的臉上:「說,村裡的內應是誰?」
「能多一個對付你的人就好一個,楊猛那孩子倒是乖的,可惜啊,他爹回來了。要是他們父子相認,當年真相出來,別說我,村子里誰能逃掉?楊猛他爹,現在叫閻五是吧?回來不就是要殺光村裡人嗎?
村長看著楊平,喃喃地說:「要分的,要分的,花錢買平安,合算。」
陳盛舉起了槍,突然聽見高林尖叫:「住手,盛哥當心。」
村子里班主等人再也找不到任何身影,只有地道里的河水偶爾翻起幾個黑泡。楊平臉色慘白,喃喃地念道:「楊洞,楊洞。」
「首先,這個人不能是道上的人,否則肯定會被你看穿,所以,我手底下的人不能用。
陳盛慢慢點了點頭:「你倒算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不過你就不怕我回來見你作怪一槍先斃了你?」
「當年村裡老一輩不允許我們上山,就是怕我們知道閻五這個人的存在。但我想做的事情,沒人擋得住。於是我一個人上了山,正如村裡人怕的那樣,我在山上,一個特殊機遇下,放出了閻五,反過來也被他所救,我們在一起待了很久,最後和他有了父子般的感情。閻五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我很佩服他。」
陳盛笑著說:「楊洞從小就愛挖洞,幾十年挖下來,有耐心你們就把整個村翻個底朝天,總有辦法找到的。」
看著老祖宗的遠去,我知道我已經有了新的人生,也許我爹知道最後兒子會成為村裡最重要的守護寶藏的六人之一,他當年就不會那麼做了。
陳盛沉默片刻:「如果你知道他和我們村的恩恩怨怨,你也會明白,他殺村裡人,也是應該的。」
班主在坑下叫道:「會長,可以把那個女人留下么,用完了還能賣錢。」楊平點點頭:「有道理,聰明。」班主剛剛露出淫笑,楊平又說:「我要一不注意,不就讓你聰明過了我的頭?」
楊福眯著眼看著楊平:「平子啊,看來你是不贊成我的意見了,也不準備放我們走出這個房間了?」
楊平盯著村長,慢慢地笑了:「我為什麼要和你一起干?會裡的費用不多了,拿不出多餘的錢分給不相干的人。」
忽然門外有人幽幽地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還想知道第六個人是誰呢,你殺了我也沒用的。」
陳盛冷冷地看著班主,「因為我想從你嘴裏多聽點東西!早上在戲台上這把匕首就給我換了。我家祖傳的匕首,我會記不得它的模樣?早準備了一把魔術匕首備用。
時間過得好慢,我十五歲了,去村子里要飯卻總是被七八歲的孩子欺負。和我同齡的楊平他們就遠遠地看著,笑話著。我已經習慣了,只要給飯,我可以跪著喊別人爹,可以從小孩子的褲襠鑽過去。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一個侏儒。
班主笑得眼淚都掉了出來:「高先生你真是個趣人,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來說說你這個人吧。
陳盛不屑地笑笑:「我還能不知道么,沒有人在你背後做後盾,就憑你楊平的物力財力,能創出一家會來?現在我就看著你挖,挖不出來你等死好了。」
高林站起來:「平哥,是這樣……」楊平朝高林擺擺手:「高先生你別說話,我聽陳盛怎麼解釋。」
陳老太爺看著倒地的楊大個背後透出的匕首刀柄,衣服上慢慢滲出血來,慈祥地念叨:「去吧,去吧,乖孩子,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楊平一腳踢起還在翻滾的班主:「快去一起挖,再有下次老子斃了你。」班主連滾帶爬地瘸了出去,楊平惡狠狠地看著陳盛:「陳盛,你早知道寶藏被轉移了是不是?你笑得很開心對不對?」
陳盛死死盯住楊平:「我看了你幾十年,今天才把你看清楚,當然要多看看。殺了那麼多孩子,你不怕死後進十八層地獄?」
陳盛的身體搖晃幾下,終於站住,恨恨地看向楊平:「原來,內應……」
陳盛說:「也沒什麼好核對的,我當年開始一直懷疑那時候村裡死的人是閻五下的手。但我不能說,說出來,當年上山的一幫弟兄只怕一個也下不了山。
「然後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個人離開了,留下這群崇拜他的人在這裏守護著寶藏,就這樣一代代流傳下來。故事的開始是這樣吧,陳盛?」
陳盛朝地上呸了一口:「天佑善人?一家會販賣毒品,逼良為娼,雷不劈你是天不長眼。」
楊平一腳踢開了就近的屋子,桌上油燈依然亮著,但一個人也沒有。
班主說:「要不我們還是從老太爺那入手問?」楊平瞪了班主一眼:「糊塗,那個老東西,半死不活的人,他不說你能怎麼樣?一動手逼供就是死人一個,怎麼問?死了他,村裡就該翻天了,肯定封鎖山路。到時候誰也帶不了東西出村。這樣,不管楊進是不是剩下的那名守護,底下先除了他,挖寶走人。」
班主答應一聲,楊平吩咐楊新楊繼把陳盛等六人也帶上,反向朝村子里走去。進入村心,楊平停了下來,凝神細聽,忽然驚道:「不對,楊新,快查查村子,怎麼一點人音都沒有?」
陳盛點點頭:「好,我告訴你,是村長楊進。」
楊平冷冷地說:「你不是村裡的人知道什麼?萬一這是個陷阱,目的是把水引到村子里去,大家別說寶藏,小命都得玩完。全部停下,給我回去。」
楊平和藹地笑了:「楊鋒是什麼人?村裡十五年前就定下的守護寶藏的六芒星衛之一,會胡亂吃來歷不明的東西?說出去還不笑死人了。他是我趁他愁后酒多,硬勸他吃下去的。否則他清醒的時候東西下嘴發現不對也能自救。
「你這人總是當自己說話算回事。高林既然能下山,當然是你已經答應他救人了。既然你答應了他,那就進套了,留著高林也沒用了,沒準還會壞事。要是高林死了,你這麼重信用,更會去竭力尋找他要救的人。進套就更深了。
陳盛慢慢地站起來,反手從背後拔下了匕首,匕首中間摺疊了起來,只尖頭不深的部分沾著血跡,班主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站起說不出話來。
我叫楊東,我爹是村裡最令人敬畏的鐵匠楊雄。

班主站著沒動,地道里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沒有上來,眾人一起默默看著楊平。山民楊新跨前一步,怒道:「怎麼,你們要造反?」
生來就是殘廢卑賤的侏儒,放棄做人還是堅持做人都改變不了我是侏儒的事實。既然如此。自尊對我有何價值?能抵上一碗飯給我的滿足嗎?漸漸我的名字也被忘記了,他們都喊我楊洞,時刻提醒我只是一個會挖洞的怪胎。
「反正討來的飯我也吃不下,我看他可憐,等小流氓走了,把飯給他了。你猜怎麼的?瞎子吃完飯,一聲不響就走,等我在樹林里醒來,閻五坐在我對面,腳邊放著五個人頭。
從那以後,我更瘋狂地挖洞。洞里有很多東西,不光有兔子,還有番薯,還有蘿蔔,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把洞挖到了哪裡,我只知道不停地挖,不停地挖,我只知道挖洞可以讓我不要乞討就可以活下去。
楊平學楊福眯起眼睛,和藹地笑道:「貪,那是相當的貪。」楊福立刻改口:「我們什麼都不要了,你放了我們就好。」
班主苦笑:「陳盛的手段誰不知道,說出來我明明白白就是個死人,所以就是再怕痛我也只好熬著,還能活得久些。」
陳盛咬著牙:「我說,我說——這鹽不夠咸,怕消毒功能不是很好。」
楊平笑著說:「殺五個人,跟殺三個人也沒多大區別,錢么,還是分作一份的好。」
楊平哈哈大笑:「盛哥你開玩笑了,說到下地獄,怎麼你也得陪我吧?老實說我對那些小孩子的命真的沒啥興趣,誰讓你們一個比一個厲害,楊剛、楊猛、你、楊鋒,哪個沒一手?我這個人,平平凡凡,不抓住弱點,不從孩子下手,怎麼斗得過你們。」
陳盛搖頭:「不知道,但我遲早會查出來。你想,既然當年村裡能有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閻五存在,很難說還有沒有別的我們不知道的人存在。班老大,我數三聲,你再不說出內應是誰,我就不要你說了,我可以自己查。」
楊福欣慰地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平子你剛才說什麼?我今年也八十了,好多話都聽不清楚。」
大門開處,趕驢車的楊大個扶著顫巍巍的陳老太爺慢慢行了進來,班主和楊平等人不禁退了一步。
「這個陳盛雖然心狠手辣,好在說話還是算話的。楊家兄弟逼他立下重誓,但凡有楊家兄弟守護村子一天,此生不入村子一步。他雖然恨楊家兄弟入骨,但就此十年間沒回村一步,倒是在外面做起了別的勾當,掀起了無數腥風血雨,逼得天下不同路上的人無路可走,勢力一天天壯大起來。」
楊平盯了陳盛一會,放開陳盛,拎起了楊福:「老東西,說,你玩了什麼花樣?」
班主怒吼:「陳盛,我操你媽,我操你家祖宗十八代。」陳盛把燈油全部倒在班主手上,火焰熊熊燃燒起來,「不要費勁談歷史問題,先說眼下的。提醒一句,你時間不多了,再不說就是烤全豬了。」
村長笑了起來:「我沒槍,可我有人,麻煩你們把門開下,請老太爺進來。」
陳盛眼中閃過寒光:「我明白了,楊鋒也是你殺的,是你下的手。」
楊平吃驚地說:「你說什麼盛哥?別忘了,你父親也死在那時候,他可害你背上了殺父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