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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這時,警察署長匆匆忙忙進來:「裘隊長,您太太來了!」裘春海皺眉道:「她剛走,咋又來了?」警察署長對裘春海耳語,裘春海臉色突變,他看著魏德民和周和光說:「跟二位打聽一個事,天好是給我生個兒子嗎?」魏德民罵著:「你他媽的還有臉問這個!你這個牲口,我恨不得宰了你!」周和光咒著:「天好是個多好的人,你竟然欺騙她,玩弄她,天理不容!」裘春海笑了:「天不滅我裘家!」對幾個特務說,「把他倆先押回牢里,明天再說。」
裘春海從桌上拿起那把手槍,擺弄著問:「買賣人怎麼會有這個?放在牆腳地磚的底下,也不怕生鏽?應該塗上一層油包上。但是,塗上油,用起來就不方便了——因為你要經常用它。是吧?」周和光說:「天下這麼亂,我經商四處走,要防身。」裘春海繞著周和光轉:「是啊,天下太亂了。前不久,這槍響過——彈痕還很新呢。」周和光應道:「我碰到一條野狗,它咬人,我開了一槍。」裘春海斜著眼說:「私藏槍支,這在咱『滿洲國』,也是犯罪的吧?」周和光盯著裘春海:「你就按私藏槍支定我的罪吧。」裘春海獰笑:「這個罪名對你來說那就太輕了。」周和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態:「你想咋的就咋的吧,我接著。」

2

魏德民聽到喊聲,從枕下拿出盒子槍,起身到窗邊,低聲問:「誰?」外面的聲音說:「團長讓我找你。」「你是誰?」外面的聲音有些不耐煩:「我是誰你能認識咋的?快點吧,有急事!我在村頭等你!」魏德民想了想,穿上棉衣棉褲,提槍下地。走到門口,他從門縫向外瞅,那人已走到院門口,回身向他招手。魏德民推門出來,見那人向村頭急急走去。

3

裘春海面無表情地說:「我手下的人下手重了——可是,不把你打昏過去,逮不住你。」魏德民打著啞謎:「打昏我幹啥呀?你們說讓我走,我就跟你們走,我是良民吶!」裘春海冷笑:「咱開門見山吧,從第一天見到你,我就感覺你是抗聯的人。」魏德民一口否認:「不是。我是庄稼人,給人扛活的。」
古賀笑容滿面:「恭喜裘警佐!一個共產黨的密探,一個國民黨的諜報,都抓到了,很好。下一步呢?」「下一步要從他們嘴裏掏東西!」小川說。古賀說:「一定要掏出來!尤其是那個共產黨,對清剿抗聯非常有用!」
周和光頭天去天月家沒回來,第二天,老太太認為是天月的病大發了,決定讓小夥計送她去天月家。剛要走,天月進來了。
周和光冷笑一下:「但也不意外。」裘春海問:「我為什麼要抓你呀?」周和光說:「誰知道呢?通過幾次接觸,我感覺你這人有點不正常。」裘春海走到周和光面前:「我早知道,你是國民黨的諜報人員。」周和光不理他的茬:「我是買賣人,開綢緞莊的——這你清楚。」
老苗走進來,對特務、警察們喊:「都給我認真點,他家有電台!」周老太太撲向老苗:「我兒子呢?我兒子是不是被你們抓起來了?」老苗說:「老太太,你兒子是抗日分子,是國民黨的探子!」周老太太一陣暈眩,天月上前抱住她。
小川問:「你有什麼要求?」裘春海微笑著說:「不敢說要求,我只想請你答應我:讓我說了算。」小川點頭道:「當然,這個案子你全權負責。」
按團長的安排,幾個化裝成老百姓的抗聯戰士潛入三江鎮,來到一座院前,牤子敲動黑漆大門的門環。門半開,露出一個人的臉。那人問:「找誰?」牤子和那人說了暗語,那人點點頭,門半開,閃開身。牤子和抗聯戰士魚貫走進黑漆大門。
店鋪里的說話聲,引起了天月的注意,是裘春海的聲音:「老苗,仔細搜,一定要找到那部電台!」天月到門邊,貼著門框向店鋪里看去,果然是裘春海!
這天上午,一個人風塵僕僕來到周家綢緞莊的櫃檯前,著急地要找掌柜的。小夥計說:「俺掌柜的剛出去。」周老太太掀開門帘從后屋出來問:「你找掌柜的啥事呀?」來人說:「我是秀水屯的。老宋家的三丫頭病了,病得挺邪乎,直說昏話,念叨周掌柜的大號——是叫周和光吧?她們家老大打發我來找周掌柜的。」周老太太說:「他一會兒就回來。」來人急匆匆走了——這個人就是老苗。
裘春海站起來,望著魏德民笑:「你不覺得你回答得太可笑了嗎?拿著二十響,會是庄稼人?」魏德民說:「拿著二十響,就一定是抗聯嗎?冤枉啊!」裘春海站起來,望著魏德民笑:「我的人去騙你,說到『團長』,你就出來了,這是咋回事呀?」魏德民順著話茬往下溜:「我沒聽見啥團長啊。我覺著院子里有動靜,就從屋裡出來了,我覺著那人挺可疑,就跟上了,想弄個究竟。」
九*九*藏*書德民不再說相聲,來了個單刀直入:「這我可得說心裡話了,跟你干,我怕別人罵我忘了祖宗!」周和光總和魏德民步調一致:「是啊,共產黨也好,國民黨也好,都是中國人,你算啥人吶?」裘春海「啪」地摔了酒盅,站起來,怒視魏德民和周和光。他黔驢技窮,終於凶相畢露。魏德民猛地掀翻桌子,一不做二不休:「老子也不跟你演戲了!我就是抗日聯軍!」周和光仍坐著,臉上掛著笑容:「反正你也不會輕饒我們,我也告訴你,我就是國民黨的地工,搞諜報的,你愛咋的就咋的吧!」
天好和裘春海走出大門。遠處的牆角,天星和天月一見天好和裘春海出來,忙縮回身子,她倆坐上雪爬犁,飛也似的回家去了。
傍晚,黑漆大門開了,走出來白天開門的人,身著偽保安隊服裝的他就是抗聯團長所說的「殺手鐧」——偽保安隊隊長寧建一。他四下看看后,沖門裡一招手,牤子、吳連長和幾個抗聯戰士走出大門,他們也都換上了偽保安隊的服裝。一行人列隊走去。路邊,化裝成百姓的小韓和幾個抗聯戰士看著他們。牤子向小韓使了個眼色,小韓會意,向身邊的人說:「天不早了,該回家了。」
裘春海盯著周和光冷笑,突然拍案大喝:「你的電台呢?」周和光異常冷靜:「啥是電台?我只知道櫃檯。」裘春海氣哼哼地說:「好,周掌柜,你是不一般,我不該一般地對待你。」周和光坦然答道:「請便。」
房梁下吊著搖籃,天星和天月已經提前回到家中,她們緊張地望著窗外。天星聽到腳步聲,說:「來了!」二人忙離開窗戶,天月裝作做針線活,天星裝作推搖籃。裘春海先進屋,天好隨後進來,用背倚嚴了門。天月裝成高興的樣子說:「喲!大姐夫回來了!」裘春海笑著應了一聲,一眼看見搖籃,忙上炕要去看。天星趁機按住裘春海,天好和天月也撲上去。天星用槍抵住裘春海的腦袋說:「別動!動我就打死你!」裘春海縮著脖子說:「別!先讓我看看孩子!」天好說:「會讓你看的!」天月拿過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和天好一起把裘春海捆了起來。天好說:「你去看吧!」裘春海去看搖籃——搖籃里空空的。
裘春海喊叫著:「魏德民,周和光,你倆還行,沒尿褲子。我看你們能不能熬過下一關,給你倆洗個熱水澡。」魏德民和周和光被帶到大鐵鍋邊。裘春海指著鍋里滾開的水說:「你倆知道我為啥不吃雞?一吃雞,我就會想到開水褪雞,開水一澆,連皮帶毛全禿嚕光。我就是這關沒熬過去,這開水從頭澆下去——一想我就頭皮發麻。」
裘春海第一個回合與周和光交手一無所獲,他把希望寄托在對魏德民的審訊上。魏德民坐在裘春海對面的椅子上,手上戴著銬子,頭上纏著紗布。
「來晚了,失敬,失敬。」裘春海坐到桌邊,招呼著,「來,都坐呀!坐!」他對老苗和那兩個特務揮揮手,「你們去吧,別戳這兒掃我們的興。」
靜靜的夜晚,不時有幾聲犬吠傳來。一個黑影閃進天好家院里,他輕輕地來到西屋的窗邊,壓著嗓音喊:「小魏!小魏!」
天好狠狠扇了裘春海一耳光:「你還想要兒子?美的你!我能給你生兒子嗎?就是生了,我也會掐死他!你騙了我,害了我,還抓走魏大哥和周和光,我今天要報仇!」說著又給裘春海一耳光。
團長仍在三江鎮外一窪地指揮戰鬥,抗聯戰士們擁著魏德民和周和光奔過來。團長迎上去和魏德民握手:「為你,我把殺手鐧都用上了!」寧建一過來和團長握手:「團長,我該歸隊了吧?」團長說:「好!歸隊!」
老苗和特務、警察們把綢緞莊后屋裡翻個亂七八糟。天月摟著周老太太坐在炕邊,周老太太已經氣息不勻了。一個特務起開牆腳的一塊鋪地磚,拿出一支手槍,交給老苗,老苗說:「我要的是電台!」轉身奔向周老太太,一把推開天月,薅起周老太太,兇狠地問:「老太婆,你兒子把電台藏到哪兒了?」周老太太冷眼相對:「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告訴你!」老苗把周老太太狠狠一搡,周老太太摔倒在地上。老苗一揮手:「撤!」這伙土匪一樣的東西走了。
姐妹三人坐上雪爬犁趕到三江鎮,在一個衚衕拐角處,天好對倆妹妹說:「前面就是警察署,你倆在遠處盯著,不要露面,成不成就這一鎚子買賣。」
天星打開紙團一看,臉色大變,紙條上寫的是:「魏已被裘抓捕。裘仍在三江鎮。警惕!」天星把紙條讓天好、天月看了,天好恨得咬牙切齒:「我要親手殺了這個白眼狼!」這時,搖籃里的孩子笑了,天好看著孩子有了主意,她立即把她的主意對兩個妹妹講了,天星和天月也都贊成。天好說:「這事我出頭,我是他媳婦。」臨走前,天好抱著孩子找到劉二嫂:「我們姐妹仨出門有點事,想請你帶道兒一兩天。」劉二嫂九_九_藏_書高興地接過孩子,一口應承下來。
這時,裘春海正在店鋪里翻弄立在牆面上的布匹,一個特務從外面跑進來說:「裘隊長!一個人好像是來這兒接頭的,一看見我們,轉身跑了!」裘春海喊:「快追呀!」他跟那個特務急忙跑出店鋪。
幾個特務押著魏德民和周和光往外走,倆人還在罵。魏德民高喊著:「姓裘的,你別讓我活,只要我活著,非殺了你不可!」周和光大叫著:「裘春海,你會遭報應的!你不得好死!」屋裡只剩下裘春海和老苗。裘春海一臉喜氣:「我有兒子了!宋天好給我生了個小子!」「大哥,大喜事呀!咱弟兄們得慶賀慶賀呀!」裘春海對老苗耳語。老苗點頭。
周老太太奇怪地問:「月兒,你不是病了嗎?」「我沒病啊!」天月走到老太太面前,更奇怪地問,「誰說我有病了?」周老太太說:「昨兒個頭晌,你屯子來一個人——哎?和光昨兒個就上你家去了!」「沒有哇!」天月感到出事了,一臉的驚恐、擔憂。周老太太一臉迷茫:「這是咋回事呀?」
看門的偽警察向署長報告完,署長指著那警察的鼻子說:「你竟敢把裘隊長的太太擋在大門外?人家冰天雪地地從牡丹江來,還不快請!」偽警察解釋著:「不是那個,上回那個不剛走嗎?我認識。這是個鄉下女人,秀水屯的……」

4

天好來到門口,要往裡走,偽警察攔住她問:「幹啥的?」天好說:「我找我男人,他叫裘春海。」偽警察不相信地打量天好。「你不信?那我自己進去找他。」說著天好要進大門。偽警察露出笑臉:「你先候著,我去稟報一下。」「告訴他,我是秀水屯的宋天好!」
看到周和光,團長不認識。魏德民介紹:「周和光,我們的戰友。」說完和團長耳語幾句。團長熱情地握著周和光的手說:「好哇!只有國共精誠合作,才能成就抗日大業!」說罷扭頭下令,「撤!」
這時,牤子、吳連長、寧建一和幾個抗聯戰士擁著魏德民和周和光跑出警察署。背後,槍聲響起。抗聯戰士們向衝出來的偽警察射擊,幾個偽警察倒地。城外也響起了猛烈的槍聲和爆炸聲,那是團長在指揮抗聯戰士向城裡射擊,扔手榴彈。樹上掛著幾個鐵桶,桶裏面鞭炮在爆炸。在三江鎮偽軍指揮所里,偽軍官向古賀大佐打電話,報告說火力很猛,抗聯大部隊進城了。
門突然開了,老苗和一個特務闖進來,兩人槍口對準了姐妹三人。老苗大喊:「都別動!」姐妹三個一下子愣住了。趁這機會,裘春海一頭向天好撞去,天好手中的槍落地。那個特務扶起裘春海,邊解繩索邊向門口退。天星突然向門口喊:「你來啦!?」老苗一扭頭,天星拾起地上的槍,向老苗射擊,老苗倒地。裘春海和那個特務跑出門去。裘春海說:「把槍給我!」他奪下那個特務的手槍。天星剛要追出門,裘春海一槍打來,天星閃在門口還擊。那個特務被擊中,裘春海逃出院門。他出來見門口有爬犁,立即坐上爬犁揮鞭逃走,天好姐妹三人也坐上另一掛爬犁追趕裘春海。
天好聽到院子里有動靜,就叫醒兩個妹妹,三人走出屋子。天星手裡提著那把二十響,走到西屋窗下喊:「魏大哥!魏大哥!」沒有回應。天星連連敲窗戶。天好說:「得啦,這準是又撓剛了!」天月發現天星手中握著槍,大吃一驚:「大姐,你看二姐……」說著,用手指天星持槍的手。天好看見天星手中的槍,很驚異:「哪兒來的?」「魏大哥給的。」三人回到東屋,天好說:「咱家總這麼亂糟糟的,有槍也好!」那人到村頭樹下停住了,魏德民靠著一堵牆,也站住。那人說:「小魏,快過來呀!」魏德民還是不動,低聲問:「你到底是誰?」這時,從牆上飛下一塊石頭,砸在魏德民頭上,他一陣頭暈。隨即有兩個人從牆上跳下來,又有兩個人從暗處躥出,把魏德民捆上。那個人也奔過來,他是老苗。從暗處走出裘春海,他一招手,一掛爬犁趕過來,一伙人架著魏德民上了爬犁,飛馳而去。
裘春海給魏德民和周和光夾菜:「現在沒外人——外邊也都是我的弟兄,我現在跟你倆說實話。我審問你們,那是官樣文章,不得不做,我並沒問你們太重要的事……」魏德民立即接住話茬:「我可再沒別的事了!」
天好候在大門口,她掃視了一下遠處的一個牆角,牆角處,閃出天星和天月的臉。天好忙向她倆擺手,天星和天月隱去。看門的偽警察和署長走過來,署長也是上下打量天好,有些不相信。天好黑冷著臉說:「瞅啥呀?你叫裘春海來瞅!這還能亂認嗎!我給他生了個兒子,我不是他太太?那你媽是他太太呀?」署長被罵得愣愣怔怔。天好說:「不信,你去把裘春海給我找出來!」
裘春海笑容可掬地說:「先不說這事。咱兄弟三個,都跟九-九-藏-書宋家姐妹有關係吧?我跟天好,已經是夫妻了;天月跟周掌柜的,也是早晚的事;你魏先生……」魏德民連忙截住話頭:「我是給她們家扛活。」裘春海笑道:「得了吧,我那二小姨子對你的那眼神,我早看出來了。」魏德民一個勁兒地否認:「我的事跟她家沒一點瓜葛!」周和光也說:「天月不知道我有槍。」裘春海看著這兩個對手說:「別急,我是說,咱哥仨,其實是連襟,沒有不可以說的話。」他端起酒盅,「來,咱哥仨碰一個。」魏德民搖搖頭:「我不會喝酒。」周和光同唱一個調:「我從來滴酒不沾。」裘春海笑笑:「那,我就不勉強二位了。我自斟自飲。」他抿了一口,又指著桌上的菜,「吃菜呀!酒不喝,可以找借口,菜不吃,說不過去吧?」魏德民和周和光互相看看,拿起了筷子。
裘春海面帶喜色地問:「你真給我生了個兒子?」天好怨怒交加:「你坑死我了!我帶個孩子,不清不白的,在屯子里都抬不起頭了。」裘春海忙好言相勸:「天好,你是我們老裘家的恩人,你為我們老裘家續了香火呀!走,回家看兒子去!」天好故意撒嬌:「你就不想看我!」裘春海嬉皮笑臉:「這不連你一塊看了嗎?」天好罵道:「你這個缺大德的!」裘春海喜氣洋洋:「以後,我明媒正娶地把你接到鎮里來。」說著,拉上天好就走。
周和光被抓,天月愁得不住抹眼淚。天星說:「姓裘的能抓周和光,就不能抓魏大哥嗎?他也兩天沒影了。」忽然,院里有腳步聲,天星急忙跑出屋門看,一個要飯的站在院內,他見天星出來,扔過來一個紙團,急忙走了。
魏德民被捆在老虎凳上,腳下壘起一塊塊磚。周和光兩手被吊起,特務用燒紅的烙鐵烙他的胸脯。魏德民昏過去,一桶涼水澆到頭上,他又醒過來。裘春海問:「說!抗聯的密營在哪裡?你還有幾個交通站?」魏德民說:「抗聯的密營在我心裏。我的交通站到處都是!」老苗問周和光:「電台放哪兒了?你還和誰聯繫?」周和光說:「還有啥招,你就使吧,讓我開開眼!」老苗說:「放下來,給他灌辣椒水!」他走到裘春海身邊擦擦汗:「大哥,這倆小子真能挺啊!」
裘春海單刀直入:「你的槍是從哪兒來的?」魏德民訕笑著:「說了你也許不信,撿的。」裘春海譏諷地一笑:「你當我是光腚小孩子?說吧,在哪兒撿的?」魏德民像講故事一樣順順溜溜地說開了:「這地方你也知道,在秀水屯西南邊,就是靠著日本人開拓團的正南,有一片林子,是吧?去年冬天,我尋思套幾隻兔子,就去了那片林子里。我鑽樹棵子里正下套呢,就發現一個又黑又亮的東西,拿起一看,就是這把槍。」
裘春海十分得意,他決定再突出表現一番:「抓人不是目的,我們的目的有三,首先是阻止他們對我們進行干擾破壞;再就是從他們口中獲取情報,了解和掌握敵方的情況,以便制訂我們的行動計劃;第三,我們要讓他們為我們服務——他們都是這方面的能人。第一個目的卑職已經完成,要想達到另外兩個目的,卑職實在難以勝任。」
在綢緞莊后屋,周老太太焦心地向周和光講天月得病的事,周和光說:「怪呀,天好、天星咋沒來告訴呢?」周老太太說:「天好帶個孩子,天星不得侍候月兒呀?」「她家還有個魏德民呢。」周老太太催促著:「誰不興有點事呀?磨叨啥呀?快去!」周和光總有點懷疑。周老太太著急生氣地說:「你不去,我去!」周和光只好說:「我去!我去!我能不去嗎?我就是琢磨琢磨。」
天好問:「裘春海,這下你還往哪兒跑?」「我,我罪有應得……」天好搶過天星手中的槍,瞄準了裘春海。裘春海說:「天好,不用你費力氣了,我自己來吧。」他把手中的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天好,我對不住你,來世我給你做牛做馬。」槍響了,裘春海一頭扎到雪坑裡,雪慢慢被洇紅了……
天好坐在桌邊,替察署長給她倒上一杯茶水,站在一旁。裘春海進來喊了一聲:「天好。」天好像被電擊一樣,一下子站起來,慢慢轉回身。警察署長知趣地走出屋去。天好撲過去捶打裘春海,邊打邊罵:「你這該死的,一走就沒個影,連個話也不捎回來。」裘春海說:「我沒臉再見你呀。我給日本人幹事,怕你看不上我。」「啥看不上你呀?老話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都是你的人了,我還能咋的?」裘春海問:「你咋找到這兒的?」天好說:「我滿世界找,滿世界打聽。昨兒個,屯子里的趙喜財跟我說,在鎮上看見你了,說還帶著幾個警察,我就來了,你還真在這兒!不找到你,我活不下去了!」
小夥計驚慌失措地跑進來喊:「不好了!不好了!」還沒等小夥計說出什麼,幾個特務和警察持槍闖進來,不由分說亂翻亂找。周老太太驚愕地問:「你們這是……」一個https://read•99csw•com特務推開周老太太喊:「一邊去!」周老太太險些摔倒。「你們幹啥欺負一個老太太?」天月急忙扶周老太太坐到椅子上。
與此同時,小韓和一個抗聯戰士悄悄摸到門口,解決了守門的偽警察。幾個抗聯戰士衝過來,焦急地向裏面張望。
裘春海上來虛晃一槍:「別遮!我追問你開拓團的槍支彈藥被抗聯劫去的事了嗎?」魏德民搖頭:「我真不知道呀!」裘春海又是一詐:「古賀聯隊一個小隊被殲,和你也沒關係?」魏德民只彈他的老調子:「我一個吃勞金的,你可別往我頭上扣這麼大的屎盆子呀!」裘春海問:「你總往山裡跑,幹啥去了?」魏德民答道:「想弄點山貨,打個野物啥的。」
裘春海拉開硬弓,想來個一箭雙鵰:「我的人一直跟著你,可這個人沒了。這個人你認識。」又對周和光說,「你也認識,就是那個啞巴。」魏德民扯開了:「啞巴?啊,對,就在你和天好要成親的頭一天……」周和光附和著:「是是,有個啞巴把你找走了。」魏德民反手回擊:「這個事我可得說你,你太不像話,你把天好可坑苦了,沖這個,你不是人。」裘春海說:「別打岔!我是說那個啞巴,他一直跟蹤你,如今他沒了,死了!他是我們小川太君的親外甥!」魏德民問:「這和我有啥關係?」裘春海陰笑:「他是跟蹤你死的,你咋能說沒關係?」魏德民打著啞謎:「他也是,跟蹤我幹啥……」裘春海還在賣乖:「關於啞巴,審訊你的時候,我可一句也沒提。我一提起來,小川科長會對你不客氣……」
裘春海給魏德民和周和光倒酒。魏德民調侃著:「周掌柜,我聽說,人犯臨行刑前,都供一頓好吃的,咱這是……」周和光看著裘春海:「老裘,就為我那把槍?就殺頭……」魏德民馬上就勢接上話茬:「哎喲,周掌柜,我也是因為一支破手槍,咱倆是一樣的罪名呀。」裘春海說:「你倆是一樣的罪名——反滿抗日!」魏德民故作驚恐狀:「這個罪名可大了!」周和光一唱一和:「是啊,老裘,我可沒那麼大胆子。」
周老太太已經氣息奄奄,她看著天月,臉上露出笑容:「月兒,我兒子……他好啊……」天月流著眼淚點頭。周老太太說:「叫我一聲娘吧……」天月哭出聲喊著:「娘……」周老太太抬起手,要給天月擦淚:「咱不哭……」話沒說完,手無力地垂下了。天月抱著周老太太失聲慟哭……
牢房裡,魏德民和周和光坐在亂草鋪上。牤子走過來,看守說:「哎?保安隊的弟兄咋上這兒來了?」魏德民認出了牤子,捅一下周和光。「我還沒看過監牢呢,來看個新鮮。」說著,牤子掏出手槍,對準看守,「舉起手來!我是抗聯!」看守嚇得目瞪口呆,舉起雙手:「抗聯老爺,我當這個差,就是混口飯吃,饒命啊……」抗聯戰士衝過來,打開牢門,扶起魏德民和周和光急急走出牢門。
周和光迎著風向前走,走到樹林邊,剛過了拐彎處,突然從樹林里躥出幾個大漢,周和光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按倒在地,頭上套了麻袋。周和光掙扎著,幾個人把他捆上了。樹林里趕出一掛爬犁,幾個人把周和光放上爬犁后都坐了上去。老闆子大鞭一晃,爬犁遠去。樹林中又走出裘春海和老苗。裘春海說:「老苗,下一步就是逮那個抗聯的眼線了。還按我說的辦。」
裘春海是一計不成,又施一計,他要請這二人吃飯。一間很典雅的餐廳里,餐桌上擺好了酒菜。桌邊坐著魏德民,周和光倒背手,看四周牆上的字畫。門口,站著老苗和兩個特務。裘春海進來,沖魏德民和周和光連連抱拳。
古賀大佐在軍用帳篷里打電話,他對偽軍軍官大喊:「你們一定要頂住!頂住!」放下電話,他自語著:「他們竟然攻打三江鎮?」停了一下,他對身邊副官說,「命令部隊,連夜撤回三江鎮!」
裘春海笑了:「露餡了吧?你的意思我明白,這槍撿來的有根據——抗聯劫走了開拓團的槍支彈藥,是從那條道上撤回山裡的,是他們慌忙中掉下來的。」魏德民陪著裘春海笑,心想,與這小子說開對口相聲了:「哎喲,對,我還一直畫符兒呢,這槍咋跑這兒來了?你這一說就對上茬口了。後來我聽人哄哄,說抗聯搶了開拓團的槍。」「抗聯搶開拓團的槍,和你也有關係吧?」
裘春海開始實施秘密抓捕計劃。為了讓得力助手老苗替他賣命,裘春海把老苗請到飯館里吃喝一頓,當面許願,事情辦妥之後,給老苗賞錢五百元。
裘春海的陰謀得逞,抓住了魏德民和周和光,小川喜不自禁,立即將裘春海從警尉提升為警佐。小川特意帶著裘春海到古賀大佐面前表功擺好。
那人往前走,魏德民跟著,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1

兩架爬犁在雪地上飛馳。前邊的爬犁上,裘春海狠命揮動鞭子抽打牲口;後邊的爬read•99csw•com犁上坐著天好、天星、天月,天星也在抽打奔跑的馬。
老苗和兩個特務握著槍闖了進來。裘春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行!二位有種,我佩服!我知道,我他媽在你們眼裡狗都不如!可我會好好活著,我讓你們去死!」他對老苗喊,「把他倆帶走!」走到門口,魏德民轉回身:「姓裘的,你以為你還活著嗎?呸!」魏德民和周和光被兩個特務推出門去。老苗說:「這兩個小子,挺光棍兒吶。」裘春海氣急敗壞地說:「看來,不動真的是不行了。」
裘春海唱著獨角戲,好像很真誠:「我知道,你們兩個瞧不起我,心裏說不定正在罵我漢奸、狗特務呢!我是給日本人做事,坑害中國人,可我不做行嗎?日本人強大,咱就得靠著人家。人得活呀!當初,我也是一條漢子,我也跟日本人真刀真槍干過,有啥用啊?如今,連關內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了!」
刑訊室內陰森恐怖,擺著各種刑具,裘春海開始用他最後一招了。幾個特務正在向魏德民和周和光施行酷刑。一口大鍋里放滿了水,冒著熱氣。
裘春海站在審訊室內,得意地抽著煙。屋中間放著一把椅子。門開了,周和光被押進來,他腕上戴著手銬。偽警察把周和光按在椅子上,站立在一旁。裘春海轉過身來:「沒想到吧,周掌柜?」
裘春海垂頭喪氣地:「你們這招絕了,捅到我的命門,我真想有個兒子呀!」
裘春海繼續向魏德民和周和光說著:「手槍,沒事;電台,也沒事;那一小隊的日本兵被全殲了,咱可以遮過去;那個啞巴島田死了,咱也可以打個馬虎眼。我裘春海可以把這些事全抹平了。跟我干吧,我保你倆會有錦繡前程。」他繞了這麼多彎子,終於說到正題上,這頓飯不是白吃的。魏德民筷子一放說:「我啥也不會幹,咋跟你干吶?」周和光身子往後一靠說:「我還有老娘和一個鋪子,撇不開。」裘春海進一步不厭其煩地利誘著:「你,一個共產黨;你,一個國民黨,咋尿到一個壺裡啦?你們能幹過日本人嗎?咱藉著日本人的勢力,正可以干一番自己的事業嘛。你們倆可以做我的左膀右臂,我就不信我們幹不成大事!」
警察署長正在整理桌上的東西,準備下班。寧建一笑呵呵地走進來:「馮署長,忙呢?」馮署長說:「喲,寧隊長,咋這工夫來了?」「這工夫不正好嗎?下班了,我請你喝酒。」「哪能老讓你請啊,今兒個我請,匯賓樓。」「您太客氣了。」寧建一走上前去拍馮署長的肩,就勢摟住他,把槍口捅在他的腰眼裡,「別動,我不會難為你。」牤子、吳連長和幾個化裝成偽保安隊隊員的抗聯戰士持槍衝進來。寧建一從馮署長腰裡解下一串鑰匙,扔給牤子:「快去大牢!」
魏德民說:「可別這麼說,這可要掉腦袋呀!我跟抗聯八竿子打不著!」裘春海想來個黑虎掏心:「撿到槍,為啥不交警察分駐所?」魏德民是以四兩撥千斤:「我哪敢吶,還不治我的罪呀?實話跟你說,我還想偷偷拿它換倆錢呢。」
幾天之後,天月給周老太太下葬,天月戴著重孝跪在墳前燒紙,以盡兒媳之孝。天好、天星腰系白帶,陪天月一同下跪燒紙。
裘春海跪在地上,姐妹三個盯著他。天好問:「你為啥當了日本的狗?」裘春海交代著:「宋營長被日本人殺害,我也被抓住了,他們給我上刑……」天星用槍嘴頂一下裘春海的腦袋:「接著說!」裘春海只好說:「他們要把我推開水鍋里,我挺不過去,就跟了日本人,他們派我到長白山深處,做眼線。」
抗聯的偵察員牤子很快知道了魏德民被捕的消息。他化裝成要飯的,潛入三江鎮偵察情況,回來正好路過秀水屯,他到天好家院里,給天星扔了一個紙團,告訴她們姐妹魏德民被捕的消息。回到密林中的抗聯營地,牤子向團長彙報:「魏參謀押在三江鎮的警察署里,還沒解往省警察廳。」團長說:「押走就不好辦了,一定得快把小魏救出來!」牤子繼續彙報:「古賀聯隊正在團山子和四道河子一帶清剿,三江鎮只有少量偽軍和警察。」團長說:「好,這是一個機會。咱再鬧一次三江鎮,也可以給團山子和四道河子減輕些壓力,讓二營、三營喘口氣。」他想了一下說,「看來,我得用殺手鐧了。牤子,你到三江鎮保安隊找……」
裘春海垂頭喪氣地跪在地上。天星說:「姐,把他殺了吧。」天月也說:「對,不能再讓他禍害中國人!」「我來!」天好從天星手裡奪過槍。裘春海嘆道:「我罪有應得。天好,死在你手裡我一點也不冤枉,我對不起你……」閉上了眼睛。「裘春海,你就是死一百回、一千回,我也不解恨吶!」天好握槍的手在顫抖。
裘春海的雪爬犁翻了,他摔在雪坑裡,馬拉著空爬犁跑去,天星趕的爬犁隨後來到雪坑邊停下。天星首先跳下來。裘春海去摸摔在雪地上的手槍,剛摸到手,天星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姐妹三人怒視著趴在雪坑裡的裘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