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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日軍越逼越近,越來越多。團長、天星和戰友們仍在射擊,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子彈。團長忽然中彈,天星去扶。團長說:「不要管我,打鬼子……」天星扶著團長向鬼子射擊。
夜晚的森林里,一處處篝火,篝火邊坐著疲憊的抗聯戰士。在一堆篝火旁,躺著受傷的寧建一,他身邊圍著天星和幾個戰士,天星在哭。團長走過來,蹲下身子看著寧建一,寧建一說:「團長,我怕是不行了……不能跟你西征了……」話沒說完,寧建一眼睛直了。天星伏在寧建一身上痛哭失聲。團長和幾個抗聯戰士站起,脫帽……
……
天好把包袱打好,塞給天月。天月還在哭。周和光說:「大姐,跟我們一起到瀋陽吧。」天月也說:「對,大姐,咱一塊上瀋陽。」天好周到又深情地說:「我要守在秀水屯,守著爹的墳塋,等虎子回來,等你和天星回來。再說,周大娘的墳還在三江鎮,你們回來不方便,逢年過節,我也好替你們給周大娘的墳添點土、上炷香啥的。」周和光感動地說:「大姐,謝謝你了。」
一蘇聯軍官騎馬過來告訴天星:「你們中國同志隨我們團攻打東寧高安村,殲滅那裡的日本守備隊。」天星答應著。小任問:「你們抗聯教導旅退到蘇聯都幹什麼?」天星說:「乾的多了!學習軍事技術、偵察技術,還學了日本話和蘇聯話!」
晚上,油燈閃閃,炕頭上,孩子已經睡著。天好送走天星和魏德民,又送走天月和周和光。他們這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相見。天好心中空蕩蕩的,十分難受,她拿出一瓶酒,坐在炕桌邊,看著全家福照片,喝著酒,有些醉了。她哼唱著東北民歌《搖籃曲》:「月兒明,風兒靜,樹葉遮窗欞……」這時,劉二嫂走進來說:「咋還自己喝上酒了?」天好說:「二嫂,來,喝……」「這可不中。道兒還是讓我再帶兩天吧。」天好抱住劉二嫂大哭。
天好領著道兒從地里出來,和子和秋田太郎走來。和子向天好連連鞠躬,又扯一下秋田太郎,讓兒子也鞠躬。秋田太郎很不情願地彎了一下腰。和子掏出地契,遞給天好:「你家的地,我們還給你。這些年,太對不起了。」天好說:「這片土地本來就不屬於你們。」和子卑順地說:「我們幫你把你父親的墳遷回去吧。」天好說:「不用。」和子拉著秋田太郎,給天好跪下:「求求你,求你和屯子里的人說一下,饒了我們這些年的罪孽吧。」
壯士們!精誠奮發橫掃嫩江原!
小川喊:「裘先生,饒命啊……」裘春海罵夠了,用一把日本軍刀砍下小川的頭,還用腳狠勁兒一踢,讓這顆頭在地上滾了幾滾。
溥儀在偽皇宮召開「御前會議」,軍政要員們一個個神色慌亂。秦彥三郎說:「俄國人一直是大兵團機械化進攻,向前推進很快,新京很難防守。我關東軍決定放棄新京,到敦化、奉天一帶,構建東邊防線,阻擊蘇聯紅軍。所以,皇都要遷往臨江。」溥儀愁眉苦臉:「一槍沒放就丟掉『國都』,國人會怎麼看我們?」張景惠說:「我們相信皇軍的威力,一定能守住新京。」
1945年8月9日,清晨,已經五六歲的道兒被天上隆隆的飛機聲驚醒,他問天好:「娘,是打雷了嗎?」天好說:「不是打雷,是小鬼子又作孽吧。」
送走天星,天好又在為天月收拾行裝。天月在一邊抹眼淚,周和光坐在炕沿上,默默看著天好。天月嘟囔著:「我不想跟他去。他一個孤男,我一個孤女,算咋回事呀?」天好笑了:「啥孤男孤女的,你不願和他成一家呀?和光不是咱普通老百姓,人家讓他去瀋陽,他就得去瀋陽。」她又對周和光說,「哎,到瀋陽把你倆的事辦了。」周和光點頭。
魏德民和牤子在抗聯密營裡邊走邊商議,眼下條件十分困難,他們商量解決辦法。魏德民說:「關鍵要解決糧食,成天吃樹皮、草根不行啊!」牤子說:「是啊,有人開始掏棉衣里的棉花吃了。」小韓神色慌張地跑過來:「魏參謀,有兩個人跑了。」魏德民略一沉思說:「命令部隊,馬上轉移!」
一輛蘇軍的宣傳卡車緩緩行進在瀋陽的大街上,車上的軍人不時撒下傳單。車上的大喇叭廣播:「在我蘇聯紅軍的強大攻勢下,關東軍全部繳械投降,偽滿洲國徹底垮台。三省光復,萬民喜慶,神州一統,舉國歡騰,瀋陽工農學商,更是歡呼雀躍。在此,蘇聯紅軍瀋陽衛戍區特發表公告如下……」
天星說:「戰爭已經結束了,在全滿洲,甚至在全支那,在太平洋,在東南亞,我們都停止了戰鬥。8月6日,美國在廣島,9日在長崎,投下新型炸彈,死傷幾十萬人;9日,蘇聯百萬紅軍進人滿洲。8月15日,也就是五天前,天皇陛下頒布了大日本帝國有史以來從未頒布過的《停戰詔書》。天皇體察世界大勢,唯恐日本臣民遭到滅亡,在難以忍受的情況下,接受了無條件投降。現在,只有你們在戰鬥九-九-藏-書,你們辜負了聖上的仁慈之心!」齋藤大哭起來:「啊,那麼多戰友屍扔異國他鄉,這究竟是為了什麼?」一軍官歇斯底里地叫起來:「不!我要戰死!我們全軍戰死!寧為玉碎!」天星盛氣凌人地說:「你竟然膽敢違抗天皇的聖斷!」那個軍官嚎叫著:「帝國不會投降!永遠不會!」
天好對和子一家產生了同情,她覺得和子很不幸,很可憐。兩個兒子一個成了殘廢,一個戰死,只收到一盒骨灰。而上了年紀的丈夫秋田村上也應徵入伍,不知死活。天好記得,秋田村上臨入伍前還告訴她虎子修完要塞跑了的消息,還好心提醒天好,虎子要是回來不要在家裡呆。天好明白,和子一家實際上也是戰爭的受害者。天好扶起和子和秋田太郎。她友善地對和子說:「你也是個可憐的母親,咱中國人不會欺負你這樣的人。你們戰敗了,該回你們自己的家了。」
天星在東寧日軍勝哄山要塞前擺動著一面小白旗,蘇軍軍官帶一隊士兵緊跟著她,一行人走向要塞。四周很靜,看不到一個人影。突然從暗處鑽出一個日本步哨,槍口對著天星間:「幹什麼的?」天星用日語說:「我是第三軍司令部參謀山下淑子,特來傳達命令。」暗處又鑽出個伍長,他指著天星身後的蘇聯士兵說:「你讓那些人退回去!」天星說:「你們回去吧!」蘇軍軍官猶豫著,伍長說:「他們不退回去,你就別想進來!」「我是天皇的信使,不用你們保護,都回去吧!」蘇聯軍官帶士兵們退去。天星在兩個日本兵的監視下進了要塞地下指揮所。
周和光和魏德民身份已經暴露,他們不能在三江鎮和秀水屯繼續活動,兩人的上級均另有安排。周和光要到瀋陽執行新任務,他和天月的戀愛關係已定,天月與他同去瀋陽;魏德民要回抗聯部隊,天星也要參加抗聯打鬼子,他倆同行。
古賀指揮日軍向抗聯小分隊進攻,槍炮齊發,他身邊趴著裘春海。一顆手榴彈在裘春海身邊爆炸,他的帽子落地,露出後腦勺右側的一塊禿疤。

1

乙酉年農曆七月初八,立秋剛過八天。這天的天特別好,天空瓦藍一片,沒有一絲雲彩,小風吹著,令人很舒服。樹上的喜鵲叫喳喳,引得道兒興頭足,在門口歡蹦亂跳。忽然傳來「嘡嘡嘡」的敲鑼聲,陳二爺和一個鄉丁敲著鑼走過來。陳二爺邊走邊喊:「鄉親們,天大的喜信,小日本投降啦!」
裘春海竟然泣不成聲,他的精彩表演一時迷惑了衝進來的老百姓,大夥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放過裘春海,另找特務、漢奸。
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
周和光勸天月:「打仗嘛,哪有不犧牲的。」魏德民說:「是啊……可是,犧牲的太多了。」周和光為了沖淡壓抑的氣氛,舉起酒杯:「來,喝酒!」
抗聯組成的教導旅隨蘇聯紅軍行進。隊伍中,走著一身軍裝的天星,她上岸,看著離別數年的國土萬分感慨。小任走到她身邊說:「回家了!」天星一臉激動:「是啊,回家了!」小任問:「你在蘇聯呆了幾年?」「快三年了。你呢?」小任說:「我可以說是老蘇聯——整整八年!」天星笑了:「抗戰八年你在蘇聯當看眼的了?」小任不服氣:「小瞧人!我讀了大學,還在兵工廠做過炮彈!」
天好急忙跑上一個山坡,朝遠方望著。魏德民忽然放慢了馬,回頭朝山坡上望,雖然很遠,看不清天好的表情,但魏德民眼裡還是湧出惜別的淚水。天星望著遠處山坡上的天好,又望著魏德民。天好站在山坡上,默默看著飛奔而去的兩匹馬,擦去眼裡的淚水,默默走下山樑。
天月和周和光站在路邊,看著宣傳車。周和光拾起一張傳單看。天月發現宣傳車上站著魏德民,不由得臉上露出驚喜。她碰一下周和光,手指著宣傳車上一身八路軍軍服的魏德民。天月喊:「魏大哥!」周和光叫:「老魏!」車上的魏德民認出了天月和周和光,也是一臉驚異和興奮,他跳下宣傳車。
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
魏德民和小韓、牤子邊打邊撤,鬼子跟上來。牤子中彈倒地,魏德民去扶,牤子說:「快走!我掩護!」鬼子們上來了,魏德民和小韓撤走,牤子向鬼子射擊,子彈沒了。鬼子圍上他,他冷笑著猛地拉響腰間的手榴彈……
魏德民和小韓爬上山坡,居高臨下向鬼子射擊。一顆炮彈襲來,小韓犧牲了。魏德民退到山頂的懸崖邊,日本兵向山頂圍去。古賀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用望遠鏡向山頂上看了一會兒說:「就剩下一個人了!」他身邊的裘春海說:「我認識他!他就是從大牢里被劫走的那個魏德民。」裘春海從石頭后探出身子,向山頂上喊:「魏德民!魏大壯士!你聽著——」
頓時,整個秀水屯歡騰起來,村民們敲鑼打鼓放鞭炮,嗩吶聲聲向天吹,人們沿街扭起了秧歌,八年了,九九藏書人們第一次這麼興奮。
在西征路上的山溝里,抗聯和日本鬼子進行一場遭遇戰。抗聯戰士們依託著大樹、石塊、溝坎、樹叢向進攻的日本兵射擊、投彈。吳連長用機關槍掃射,陣地上不時有炮彈爆炸。天星也向敵人射擊,她身邊是寧建一。一聲炮彈的呼嘯,寧建一衝天星大喊:「卧倒!」他沖向天星,把她壓在身下。炮彈在他們身邊爆炸,寧建一受了傷,額頭流著鮮血。天星坐起來,看到寧建一的傷,驚叫起來:「老寧,你負傷了。」寧建一說:「你,太愣,打仗,也得注意保護自己。」團長彎腰跑過來,寧建一說:「團長,鬼子太多,硬拼不行啊,繞開吧。」團長對天星喊:「把他背下去!」天星背走了寧建一。
日軍追抗聯追到一條大江邊,抗聯損失慘重。團長帶領天星和幾個抗聯戰士邊打邊退,退到結冰的江上。天星說:「團長,敵人好像知道我們的西征意圖。」團長說:「是啊,四下埋伏了重兵,現在我們只能向密營撤退。」
河上飄著柔曼的輕紗。
是的,不是打雷,這一天,發生了重要的事情。蘇聯對日本宣戰,紅軍的千架飛機起飛,萬門大炮轟鳴,坦克車、裝甲車越過中蘇邊境,向日本關東軍發起了大規模進攻。中蘇邊境東段某地,蘇聯紅軍涉過界河——瑚布圖河。
日軍火力異常猛烈,抗聯戰士們不時有人中彈倒下。魏德民對身邊的牤子和小韓說:「你們倆跟著我把敵人引開,讓部隊向北轉移。」
日本關東軍一三二旅團面對蘇聯紅軍的猛烈進攻,在堅固的要塞內頑強抵抗,使紅軍傷亡很大,蘇軍少將感到奇怪,日本宣布投降已經五天,這股日軍為什麼不投降?接到上級的電話后,少將立即命令停止炮擊,停止進攻。
……
樹林中,抗聯戰士們忙碌著,準備出發。在一棵大松樹下,天星和魏德民在交談,魏德民說:「我們就要分手了,你隨西征大部隊走,我要留下來堅持鬥爭。」天星說:「我也跟你留下來。」「你是抗聯戰士了,要服從命令。」天星問道:「那,咱啥時候見吶?」「放心吧。等你們和八路軍會合了,兵強馬壯,一定會打回來,還愁我們見不著面嗎?」他掏出一支鋼筆,放到天星手裡,「抽空學學革命道理,再見到你的時候,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成熟的革命戰士。」天星望著魏德民,不停地點頭,眼裡淚花閃動。
周和光與魏德民熱情地握住對方的手久久不放。周和光一指臨街的飯館說:「走,到那裡邊吃邊聊。」在小飯館里,魏德民、天月、周和光坐在桌前,三人舉杯。周和光說:「為抗日戰爭的勝利!」魏德民說:「為新中國!」天月說:「為我們重逢,也為以後能過上好日子!」三人碰杯說:「乾杯!」
小川正在整理文件,裘春海闖進來著急地問:「科長,你們要走?」小川一邊忙著一邊帶搭不理:「唔,撤回國內。」「那……那我咋辦?」小川看了裘春海一眼:「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你不是一直想自己幹嗎?」「我……科長,你帶我走吧!」「笑話!你配嗎?」「那……你不帶我走也行,留給我一些錢——金條!」小川對裘春海冷笑:「你是最不像中國人的中國人!你,豬狗不如!」裘春海被激怒了,他瞪著小川。「不出十年,頂多二十年,我們還會回來!再回來,我們絕不會用你這樣的人!」說完,小川仍去整理文件。裘春海暗暗摸起桌上的煙灰缸,向小川頭頂砸去。
天星走出指揮所,少將對一位軍官說:「你帶一個排,保護她!」軍官離去。「如果這位中國女同志有什麼意外,我就炸平這個要塞,一個日本人也不留!」少將說完,拿起望遠鏡看去。
團長帶領天星和戰友們在大江上邊射擊邊後退,一顆炮彈在抗聯後退的路上爆炸,冰面被炸開,洶湧的江水橫在天星和幾個戰友的身後。他們伏下身來,繼續向逼近的日軍射擊。
魏德民帶領部隊在森林中行進,有人倒下了,又被戰友扶起,繼續前行。一個戰士從前邊跑來說:「魏參謀,有情況……」還沒等那個戰士說完,四周響起了槍聲。戰士們四下散開,各據地形地物舉槍射擊。
日本開拓民像在逃難,大部分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天好和道兒站在路邊,看著驚慌失措的日本人。開拓團團長喊:「不要落下,都跟上……」人群中的和子看見天好,匆忙中還向天好鞠躬。天好抬起手,揮動了幾下。
秦彥三郎說:「這是打仗!你們懂嗎?打仗要講究地形地物!我們大日本皇軍,不能作無謂的犧牲!」溥儀說:「天照大神會庇佑我新京平安無事的。」秦彥三郎霸道地大聲說:「聽你們的,還是聽我們關東軍的?我們關東軍已經決定了,必須遷都!」溥儀和大臣們呆若木雞,面面相覷。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蘇軍少將用望遠鏡望著日軍要塞,要塞的高地上飄起了白旗read.99csw•com。少將面露喜色,放下望遠鏡:「中國卓婭很了不起,她一個人拯救了千百條生命。」

3

這是一個歡慶勝利的夜晚,秋天的夜空,星光燦爛,夜空下一堆堆篝火。在蘇聯紅軍營地,一位戰士拉響手風琴,戰士們唱《喀秋莎》
喀秋莎愛情永遠屬於他……
蘇聯轟炸機在長春偽皇宮扔下一顆顆炸彈,煙塵瀰漫。偽皇宮裡偽軍政大員們一片慌亂。張景惠和日本人秦彥三郎、武部六藏匆匆走來。張景惠逢人便問:「皇上呢?」被問的人都搖頭,或說「不知道」。秦彥三郎說:「皇上太不像話!形勢這麼緊張,他怎麼能扔下朝政不管呢?」一個內侍慌慌張張跑過來說:「皇上在防空壕里呢。」
幾個月很快過去,日偽在省城某飯店內舉行慶功會,台上站著軍政要人,其中有古賀大佐、小川,台下站著各界人士。一偽官吏正在麥克風前講話:「這次大討伐,皇軍取得了輝煌的勝利。我們『滿洲國』,在皇軍的庇護下,固若金湯……」門口,化裝成記者的天星走來。偽官吏說:「下面,我們對在這次大討伐中的有功人員進行嘉獎!首先有請裘春海先生!」裘春海走上台來,向人們揮手致意。
團長讓吳連長帶一個排掩護全團撤退,吳連長喊:「二排、三排撤出戰鬥,一排跟我在這兒頂住!」吳連長的機槍噴著火。又一顆炮彈爆炸,吳連長倒下了。一個戰士過來,接過機槍繼續射擊。
天星敬禮:「抗聯戰士宋天星前來報到!」少將說:「哦,中國同志!這麼重要的任務,怎麼派一個女的?」天星說:「少將同志,卓婭也是女的。更重要的是,在日軍第三軍司令部,確實有個女參謀。」少將說:「你確實通曉日語嗎?」天星說:「少將同志,在抗聯教導旅,有日本人專門教了我們兩年。」少將問:「你把日軍有關的文件都帶上了嗎?」天星說:「帶上了。共四份:日本天皇《停戰詔書》,日軍統帥部大陸1382號停戰命令,關東軍最高司令官停戰命令,第三軍司令官停戰命令。」少將說:「那就出發吧,中國的卓婭!」
朔風怒吼,大雪飛揚,
三人繼續喝酒。周和光說:「老魏,八路軍是要把根據地搬到瀋陽來吧?」「鄉下佬進城不行啊?」周和光說:「老百姓可都盼著中央呢!」「我們八路軍也是中國人民的軍隊。更何況,我們現在是東北民主聯軍。」魏德民說著,指指自己的臂章。周和光笑了笑:「那是你們共產黨的伎倆,換個名目,叫欺世盜名。」
在教導旅營地,同樣充滿著喜慶。燈下,天星看著魏德民送給她的那支鋼筆出神。歌聲傳來:
征馬踟躕,冷風侵人夜難眠。
早晨,大雪紛飛,天好送魏德民和天星到村外,天星哽咽著:「姐,你等我回來!」天好努力讓自己笑著說:「你們倆都要活著回來,咱們一塊過好日子。」天星摟住天好哭了:「姐,我對不住你……」「姐就是這命。魏大哥,天星就託付給你了……」魏德民說:「我知道。抗聯很苦,我會儘力照顧她。」天好眼裡充盈著淚水說:「等打完仗,你們倆就成親吧,姐還想早一天抱外甥呢。」兩匹馬嘶鳴,大風吹亂了馬鬃。天星和魏德民躍上馬背,兩匹馬馳向遠方,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東寧高安村的夜晚,槍炮聲不斷,火光衝天。紅軍發起猛攻,日本守備隊頑強抵抗。天星和教導旅的戰士與蘇聯紅軍一起,冒著炮火沖向日軍陣地。
齋藤垂頭喪氣地說:「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投降……」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
偽省警察廳特務科里一片慌亂,裘春海匆匆走來。
周和光說:「老魏,真沒想到,能在瀋陽見到你,你怎麼樣?」「那年,鬼子清剿,戰友都犧牲了。鬼子把我逼到一個山崖上,我跳下山崖。樹枝子和大雪坑救了我,死裡逃生啊!部隊找不到了,我輾轉去了關內。現在我在八路軍冀熱遼軍區,跟隨部隊來接收瀋陽。」「你們共產黨,捷足先登啊!」魏德民說:「收復失地,是我軍的職責啊!」
全民族,各階級,團結起,奪回我河山!
姑娘唱著美妙的歌曲,
在地下指揮所,齋藤部隊長和軍官們站成一列,天星從公文包里拿出四份文件,放到桌子上:「齋藤長官,您看吧。」齋藤走到桌邊翻看文件,他看著看著臉色變了,手在抖。他眼盯著天星問:「這可能嗎?」天星說:「你可以懷疑我們第三軍的命令,可以懷疑關東軍的命令,也可以懷疑最高統帥部的命令,但你不可以懷疑天皇!」齋藤黑喪著臉,陰毒地說:「我懷疑你!」「懷疑我,就是懷疑這一切!」說著,天星指了指桌上的全部文件。
紅日西墜,彩霞滿天,霞光照著天好read•99csw.com家地里火紅的高粱,照著天好白裡透紅的臉龐。天好和道兒跪在宋承祖墳前激|情萬端:「爹,日本鬼子投降了,咱中國贏了!亡國奴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爹,你是為了這一天死的,這一天終於來了!」她對道兒說,「兒子,別忘了今天,永遠別忘,今天是1945年8月15日。」道兒說:「娘,俺記下了。」
天好送天月和周和光出了院子,天月和周和光走出很遠,天月又跑回來,抱住天好哭叫著:「大姐……」天好說:「走吧,走吧……」天月和周和光走了,走了很遠,天好還在滿臉是淚地揮手。
天星拿起天皇《停戰詔書》:「那好,我宣讀一遍天皇的詔書。」天星平靜地用日語宣讀天皇的《停戰詔書》。日軍官兵一個個伏在地上聽著,失聲痛哭。在天星宣讀《停戰詔書》的聲音中,有幾個軍官抽刀剖腹,他們的血迸濺在天星的身上,天星依然在宣讀詔書。幾個士兵哭求齋藤:「我們遵從天皇的聖斷吧……」
小任嫌惡地皺皺眉,坐到床上,手碰到日本軍服,那上面也是血。小任感到一陣噁心,跑出屋去,蹲在牆腳嘔吐。天星端著水盆出來倒水,見小任在吐,就問:「咋的啦?」「那血,噁心……」天星笑著說:「你總說你是紅軍的後代,紅軍的後代就你這樣啊?」小任不服氣地說:「我怎麼樣了?我就是見不得這骯髒的血。」天星說:「我看你是在蘇聯念書念的,成公子哥兒了!」小任點頭老實承認:「也許是吧。我一定要經受住血與火的洗禮,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布爾什維克!」
天星攙扶著團長和戰友們與鬼子作最後的搏鬥。團長推開天星,高喊:「同志們,死也不能當俘虜!」團長跳進了大江,有幾個戰友也跟著跳進江里。天星打倒一個鬼子,毅然跳進了滔滔的江水。
開拓團要離開秀水屯,和子正在收拾行李。秋田太郎慌忙跑進來:「媽,開拓團來通知了,讓趕緊到村頭集合。」「集合幹什麼呀?」「轉移,集體向西邊轉移。快點吧!」「東西還沒收拾好呢,……」秋田太郎說:「快走吧,走晚了會被蘇聯軍隊攔住,都要死掉的,中國的農民也不會饒了咱們……」
這時,一大群中國百姓沖了進來。人們手拿各種工具,吶喊著:「抓日本特務!」「打死狗漢奸!」裘春海拎著小川的人頭,出現在眾人面前,眾人靜了下來。裘春海激|情萬分:「父老鄉親們,我把日本警察頭子小川宰了!這小子是殺害我們中國人的活閻王!他想跑,我能讓他跑嗎?我忍辱負重就盼著這一天吶!我們報仇的日子終於來了!我要控訴日本鬼子的滔天罪行,他們殘害了多少中國人吶……」
齋藤問軍官們:「你們誰見過山下淑子?」軍官們互相看看。一個軍官說:「我聽說,軍部確實有一個女參謀,叫山下淑子。」天星說:「懷疑我,你們可以打死我。但有一個事實就擺在你們面前,蘇聯紅軍就在山下。三四天了吧,你們在抵抗,糧食快沒了吧?彈藥快光了吧?為什麼沒有一支部隊來支援你們?」她掃視日本軍官,「因為他們早按這些命令投降了!」齋藤又去看那四份文件。
歌聲好像明媚的森光……
天星跳入江中,趴在一大塊浮冰上,沒有被江水沖走。待槍聲停息下來,她趁夜幕降臨之機爬上江岸。找不到抗聯的隊伍,她只好孤身一人回到密營,希望能找到魏德民。但是密營一片狼藉,空無一人。天星傷心地哭喊:「魏大哥!你在哪兒呀……」茫茫林海,只有回聲。
魏德民看著周和光、天月問:「二位已經結婚了吧?」周和光說:「我們到瀋陽不久就結了婚,有三年了。天月當小學教員,我還是做小買賣。」魏德民立即站起來,端著酒杯說:「太好了,我要對你們的新婚致以遲到的祝賀,再干一杯!」說罷一飲而盡,周和光、天月也都又飲一杯。
少將對身邊的大校說:「難怪呀,我們對面的日軍一三二旅團和外界失去了聯繫,根本不知道日本已經宣布投降,沒接到他們上級下達的投降命令。」
裘春海砸昏小川,把他綁起來,又把他拽到審訊室,小川被綁著癱在地上。裘春海坐在小川對面,喝著酒,露著猙獰的臉色盡情地臭罵小川:「你說我豬狗不如,你們日本人才豬狗不如!你們是一群無情無義的牲口!在我面前你小川裝人,你也配!」他把一杯酒潑到小川臉上,又倒了一杯,「小鬼子呀,你們把我害苦了!害得我沒臉見中國人!害得我背著一個漢奸的罵名!害得我有家不能回!都是你,你把我毀了!」他摔了酒杯,「媽的,你想跑,老子今天收拾收拾你!」他指著各種刑具,「看看,這都是你們日本人發明的,你還沒嘗過吧?今天老子讓你挨個嘗嘗,完事再給你洗個熱水澡!」

2

篝火在燃燒。篝火邊的抗聯戰士們唱起了《露營之歌》:
魏德民在石頭后喊:「裘春海滾一邊去!你不配跟我說話!九*九*藏*書」裘春海喊:「死到臨頭了你還說廢話,趕快投降吧!」魏德民說:「裘春海,你別給臉不要臉!我本想省顆子彈打鬼子的!」說著他抬手一槍,裘春海中彈,慘叫一聲倒地。古賀舉起指揮刀,向日本兵大喊:「衝上去!」鬼子們開槍射擊,往山頂沖。魏德民中彈倒地,他掙扎著縱身跳下懸崖……
小任被批准和天星一同去遼南執行新任務,他好高興,第二天他們就出發了。天星和小任騎著馬,一前一後賓士在曠野上。天星收韁,讓馬放慢了腳步。小任追了上來。天星說:「公子哥兒,你馬騎得還行啊。」「在蘇聯念書,我的老師就愛騎馬。他很喜歡我,周末,常領我到郊外騎馬。」天星說:「那更像公子哥兒了!」兩人並轡而行。天星說:「這回到遼南皮口港接大部隊,我就跟部隊走了。」「我也留下。」天星說:「我要隨戰鬥部隊到前線去。」「我也上前線。」天星說:「那可隨時會見到血的!」天星又縱馬跑起來。小任立刻追上去。
原木壘的抗聯密營團部里,團長正在給各營領導開會,魏德民和寧建一也在場。團長說:「三個營又會合了,我們要執行一個重大的戰略任務。」他看看大夥,「為了擺脫日本關東軍的大討伐,上級決定向西突進,我們團就是西征的先遣團,負責為整個抗聯打通道路。在熱河和內蒙一帶,有八路軍的游擊區,我們就是想與黨中央、八路軍取得聯繫,使關里和東北的抗日武裝形成一體,這樣,我們抗聯也就有了依靠。這需要我們穿過吉林和遼寧,很難啊,這是一次遠征,小鬼子會對我們圍追堵截,我們要一路打出去……」
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鷹。
大校問:「怎麼辦?」少將說:「方面軍司令部要派一名通曉日語的同志向他們傳達命令。」這時,天星走進來,她穿一身日本少佐軍服,夾一個棕色皮革公文包。
教導旅的一個戰士走過來,向天星敬禮,遞上一份電報。天星接過電報看完后說:「又有新任務了,組織上安排我去遼南。」小任說:「我也去。」天星說:「跟蘇聯老大哥當參謀、當翻譯,也是戰鬥嘛。」「我要在中國人自己的隊伍里戰鬥!」「這我決定不了,你去請示旅部首長吧。」
天月問:「魏大哥,我二姐呢?」「那年她隨部隊西征,分手后再也沒聽到她的消息。西征隊伍被日本鬼子打散,大部分人都犧牲了,天星她……」魏德民說著傷感地搖搖頭。天月驚恐地睜大眼睛:「啊?我二姐她……」
在日本開拓團團部,完全是另一番情景。團部外的空場上,站著日本開拓團的移民,其中有和子和秋田太郎。團長本田宇一站在桌邊,桌上放著收音機。收音機里傳出日本天皇發布《停戰詔書》的聲音,開拓民哀哭一片。秋田太郎跪在地上,淚水縱橫,用那條獨臂連連捶胸。
天星回到教導旅營地宿舍,換下那身染著血跡的日本少佐軍服,扔到床上,又去洗臉上的血跡。小任走進來,看見天星正在擦洗胳膊上的血跡,忙問:「你受傷了?」「沒,是小鬼子的血。」
站在後面的天星感到萬分驚訝,她親眼看見是他自己開槍打死自己的,怎麼又活了。裘春海向人們鞠躬,站到麥克風前講話:「兄弟我獲此殊榮,不勝榮幸。首先,我要感謝古賀大佐對鄙人的重用,還要感謝小川科長多年來對我的栽培……」天星由驚訝變為憤怒,她把手伸進挎包,準備掏槍打死裘春海。忽然,她身邊的兩個人挽住她的胳膊,把她帶出飯店。
偉志兮!何能消減,
石頭后,躲著魏德民。山坡上傳來裘春海的喊聲:「你跑不了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圖個啥呀?識時務者為俊傑,投降吧……」魏德民喊:「談談條件吧!」裘春海說:「你提啥條件都行。只要你過來,皇軍肯定會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封你做夢都想不出的高官……」
那兩個人將天星帶出飯店,一輛轎車馳來,停在他們身邊。天星問:「你們是誰?」一個人說:「快上車!」天星要掙扎,另一個人說:「我們抗聯的部隊已經退入蘇聯境內,跟我們走吧。」三人上了轎車,轎車疾馳而去。
日本開拓團的人走光了,天好拉著道兒,來到自家的老地邊,地頭立著一塊寫著「秋田村上」的木樁。天好拔下木樁,狠狠摔到一邊。天好躺在壟溝里,道兒躺在天好懷裡。天好說:「這是咱家的地,是你娘,還有你二姨、小姨流血流汗開出的地……」這時,秋陽當頭照著,天好覺得無限愜意。
張景惠和兩個日本人走進防空壕一看,溥儀正在防空壕的角落裡瑟瑟發抖。張景惠說:「皇上……」溥儀嚇得一哆嗦。張景惠遞上一沓文件:「皇上,臣與關東軍參謀長秦彥三郎先生和總務廳長武部六藏先生擬就《滿洲國防衛法》,請您欽定。」溥儀還處在驚恐中,他問:「防衛法?」秦彥三郎說:「蘇聯人已打進『滿洲國』,我們要防衛,要頒布防衛法!」溥儀連連點頭:「頒布,頒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