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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虎子說:「團長,大戰在即,要把弟兄們惹惱了,先不說上了戰場,朝你我後腦勺來一槍,就是不真心跟共軍打,你我這個兵還能帶嗎?」胡團長瞅著憤怒的士兵們,有些心虛。隊伍里突然一聲槍響,胡團長「嗖」昀一下卧倒。操場上頓時靜下來,連梁大栓也不叫喊了。虎子扶起胡團長,朝全連官兵:「都看好自個兒的槍,咋還能走火了?聽團長講話。」胡團長一臉煞白,驚魂未定:「你講,你講。」
胡團長去了,虎子把梁大栓拉到連部,給他包紮肩頭的傷口:「你天生個完蛋貨,跑了幾次都跑不利索。你看人家老驢子一抬腿沒影了。」梁大栓說:「俺哪能比連副啊,他多鬼頭。俺出了駐地就找不著道了!」虎子說:「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兒干吧!」「那俺娘怎麼辦?就一個人在家。」虎子說:「要跑,你這個樣也得跟我跑。」梁大栓一驚:「連長,你可別耍笑俺。」「耍笑你幹啥?這他媽還是人呆的地方嗎?」「連長,啥時候跑可別扔下俺哪!」「你還是先把這傷口養好吧。」
婆婆一頭撞進來對天星說:「瞅瞅你的這個手下。」天星望著衣帽不整的老驢子問:「高有志,這是咋了?」婆婆說:「還咋了?他扣子都沒扣全乎呢!」老驢子來到天星面前說:「營長,我犯紀律了。」婆婆說:「娘唻,你說得可真輕巧!那叫犯紀律嗎,那叫犯王法,天打五雷轟你!」天星說:「大娘,有話慢慢說。」「長官,俺媳婦的清白,俺老張家的名聲,全叫你這個手下給毀了。」
老驢子說:「沒過幾天就到小年了,傍黑天,俺妹妹也吐血了,我背著她去找大夫。我七歲,俺妹五歲,頂風冒雪的,我也背不動她,走兩步歇一歇,俺妹就說,哥你放下俺,俺自個兒走。我就信她的話了,把她放下。」老驢子哭了:「不說吧,那個年頭,這樣的事太多了。營長,感謝共產黨,感謝咱們隊伍,叫老驢子過了幾天像人樣的日子。」老驢子朝那位婆婆和秋雲說:「大娘,俺對不起你了!妹子,俺來生再報答你吧!」老驢子又朝天星說:「營長,下命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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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先生說:「找到了就好,二位放心,我們也放心。」一個說:「那我倆就告辭了,麻煩二位把門鎖上,鑰匙我們還得帶回去。」天好說:「行啊,別把鑰匙丟了。」兩個穿工作服的帶了皮包出去。王老先生和天好相視一笑。
虎子趕上前說:「團長,留他一條命吧!」胡團長說:「梁大栓,別怕,團長不會宰了你。」他又轉向全連士兵:「弟兄們看好了,我給大夥作個示範,然後呢,從宋連長開始,你們每個人都學著做一遍,不及格的必須重來!」全連官兵瞪大眼睛,不知胡團長要耍什麼把戲。
「大哥,是遇見不順心的事了吧?說一說,妹子幫你排遣排遣。」老驢子扔下碾杠,站到一邊:「你自個兒干吧,反正也沒剩多少了。」說著,拾起放在一旁的軍裝要走。秋雲接過碾杠說:「你看看,早叫你歇歇,你不歇,這陣累了吧?趕緊回去吧!黏豆包蒸出來,俺去喊你。」秋雲一個人一面推碾子,一面用笤帚掃著碾盤上的黃米。老驢子看了看說:「算了,還是我來吧。」
天星問:「你爹你娘呢?」老驢子說:「俺娘死得早,從我記事就是俺爹挑個擔子,一頭挑筐里是我,那一頭挑筐里是俺妹。俺爹身板不好,動不動就咳嗽,痰裡頭還帶血。後來知道那叫肺癆。有時候,他給人家打短工,打不上短工,就領俺兄妹倆要飯吃,晚上就睡人家屋檐下。滿世界那麼多房子,沒有俺家一間;那麼多田地,沒有俺家一壟。我問俺爹,咱怎麼沒有加呀?俺爹說,咱欠了丁大戶家三吊錢,還不起,爹就領你們逃出來了。宋營長,執行吧!」
另一位專家說:「不過這些改進很有價值,一旦實現,殺傷力將大大增加。」林處長又問一位有說話的專家:「老先生,您看呢?」那位專家說:「雖然有價值,但是,國內造不出來。」林處長問:「為啥?」那位專家朝秦先生抬了一下下巴:「你讓設計者說吧。」
天好問:「他怎麼對待你?」「他一下子倒那個大盆里了,也不喘氣,俺給你掛電話你也不吭聲,俺就喊,娘,你說話呀,俺爹要死了!」天好說:「他還能死?那肯定是裝的,嚇唬你。吃飯了?」道兒說:「吃了,牛奶泡的餅乾,還有煎雞蛋。」天好問:「他還問你什麼了?」「他還問秦叔叔的武器什麼樣,放在哪兒。」天好說:「你秦叔叔什麼時候有武器了?」「你不知道,秦叔叔天天在家畫武器。」天好笑了:「那不叫畫,那叫設計。」
這時,馮賢禮拿了個小包袱進來,眼睛瞅著腳下,念叨著:「寶貝可不能丟啊。」王老先生驚喜地問:「賢禮呀,你拿它幹什麼?」秦先生一把搶過那個包袱,打開來看。馮賢禮說:「咱院里誰家的寶貝也不能丟啊。」天好問秦先生:「是那些東西嗎?」秦先生一塊石頭落了地:「正是,正是,一點都沒錯,一張也沒少啊。」王老先生問馮賢禮:「你什麼時候拿走的?」馮賢禮不回答,轉身朝門外走:「誰都不聽俺的話,天下不太平,家家關好門吧。」說著出去了。天好問王老先生:「乾爹,他怎麼知道你這個機關呢?」秦先生也是一臉的不解:「他還知道給送回來……」王老先生說:「神神道道。」
上午,秦先生剛剛進瀋陽兵工廠大門,兩個穿工作服的人迎上前,其中一個說:「秦先生,請過來一下好嗎?」秦先生說:「你們是誰?我不認識。」另一個說:「不要緊張,有個人和你很熟悉,正在傳達室等你呢。」兩人架著秦先生向大門邊的傳達室走去。
老驢子說:「別這樣。」秋雲滿臉通紅,慢慢鬆開手。「俺走了,你也照看好自個兒。」老驢子轉過身朝門口走。秋雲從後面一把緊緊摟住他:「哥……」
已經靠近年根,村裡不時響起零零散散的鞭炮聲。read.99csw•com老驢子在村當中的碾盤那兒抱著碾杠推碾子,一位婦女跟在他後面,用小笤帚不斷收著碾碎的黃米。那婦女叫秋雲,丈夫去世了,秋雲說:「大哥歇會兒吧。」老驢子不作聲,繼續推碾子。秋雲說:「別嫌俺一下子碾這麼多黃米,俺這地方正月里就好吃黃米包的黏豆包。」老驢子還是不搭腔。
老驢子說:「是我,是我強逼著……」天星吼著:「說,往下說。」婆婆說:「他沒臉說,他強逼著把俺媳婦糟蹋啦!長官,你可得開開眼哪,給俺小民做主啊!」婆婆撒開潑,嚎啕大哭。天星說:「大娘,您別哭,我們一定嚴肅處理。」又朝哨兵說,「把文書找來,作個記錄。」
小任趕上來:「高有志,別生氣,大家開玩笑呢!」「俺知道。」小任說:「你還真給同志們上了一堂階級教育課。大夥說,不徹底打倒國民黨反動派,天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像你們家一樣呢!」老驢子說:「行了,就你詞多。」一個戰士說:「任參謀,人家老驢子不願聽表揚話。」另一個戰士說:「人家就願意五花大綁,等營長下令執行啊!」戰士們鬨笑,見天星趕上來,又都收住了笑聲。
老驢子醒了,掙扎著站起來。天星把他扯到一邊低聲問:「我不明白,你為啥不為自己分辯?」老驢子說:「咋分辯呢?」「照實說。」老驢子說:「那樣,叫人家秋雲還怎麼活人哪?」天星嘆了口氣:「你呀,歸隊吧。」那位婆婆說:「她大哥,俺是老糊塗了,別記恨俺。」她又招呼秋雲,「還傻那兒幹什麼?過來,給八路大哥賠個罪。」
秋雲跑到天星跟前,「撲通」跪下:「長官,留他一條命吧,都怨俺,是俺強逼他的呀!」秋雲泣不成聲。婆婆追上來:「他自個兒都招了你還替他擇巴!你願替他擇巴,他前腳死,我就叫你後腳跟去!」老驢子朝秋雲說:「妹子,別喊了,咱真有緣的話,下輩子見。」他朝看押的戰士說,「走吧,執行。」
提起武器,道兒忽然想起了,他到秦叔叔家裡玩,見秦叔叔又是寫又是算,寫了好多張紙。秦叔叔說,這些紙都是寶貝,把紙上的東西做出來,就是特別厲害的武器。他還說,這些寶貝不能丟,這是他好多年的心血,他特別寶貴。這會兒,道兒就對裘春海說:「啥破武器,秦叔叔的武器才厲害呢!」
裘春海說:「好的,好的。還有一件事,道兒今晚喊我爹了。」「你就編派吧。」裘春海說:「不信明天你間道兒,不說了,別驚動道幾,晚安。」天好嫌棄地一皺眉放下電話。王老先生問:「他領道兒開洋葷去了?」天好沉思片刻:「住高級賓館,還給道兒燙了個澡,他也能動當爹的心腸!」王老先生嘆一句:「骨血相連哪,別說裘春海,虎毒還不吃子呢!」
一彎殘月靜靜地掛在天上,老驢子來到院門外喊:「屋裡有人嗎?」秋雲走出來:「進來吧,放心,院門叫俺整了。」老驢子定進院子,將針線板和頂針遞給秋雲。秋雲接過來:「咋樣,好使吧?」「比俺的強。」秋雲查看老驢子軍裝前襟的破處說:「媽呀,醜死了,疙瘩溜秋,可惜俺的針線了。進來,還是俺給你縫吧。」她拽了老驢子進屋裡。
裘春海攆上去:「道兒,咱再看看這個。」他把道兒領進衛生間說:「這是撒尿的地方,這是洗臉的地方。」又指著浴盆,「這是洗澡的地方,還能放出熱水。」說著他打開浴盆的水龍頭。道兒伸出手試了試水龍頭裡流出的水,奇怪地說:「真是熱乎的,也沒有爐子燒啊?」裘春海問:「好不好呀?」道兒突然來了興緻,嚷著:「我要洗澡,我要洗澡!」裘春海巴不得這一聲:「好,好,這就給你洗。」說著,幫道兒脫|光衣服,把道兒抱進浴盆。
天星朝小任說:「這事還得和老驢子的家裡有個交代呀。」小任答應著,朝老驢子:「高有志,你把家裡的地址、你父親的名字說一下。」老驢子想了片刻:「好漢做事好漢當,告訴他們幹什麼?」天星說:「你對自己不負責任,革命軍隊可要對你家人負責。」「不說吧,俺沒有家。」小任說:「你不是說家裡又有高牆又有大院,還有幾百畝地嗎?」老驢子說:「那都是胡扯,國民黨那邊都好擺闊,我就跟著胡編了。」天星說:「今天就不要胡編了,照實說吧。」
秋雲瞅瞅老驢子,輕輕笑了:「隊伍上的人咋都叫你老驢子呢?」「驢性,當驢的命。」秋雲說:「看大哥說的,挺好個爺們兒,咋糟踐自己?」「不是驢命能在這兒推碾子嗎?」秋雲說:「可別怨俺,是你們隊伍上派的。」老驢子也不吱聲,悶頭推碾子。「大哥,一下晌你咋也沒個話呀?」老驢子說:「今兒個不願說話。」「為啥,身子不舒服?」老驢子吭哧半天:「是日子不對。」秋雲問:「明天就是小年了,啥日子不對?沒聽見性急的人家都放鞭炮啦!日子還有對不對的?今兒個過了就是明兒個,明兒個過了就是后兒個,一天接一天過唄,哪有對不對的時候。」老驢子回頭瞅一眼秋雲:「你年歲不大,話可不少!」
虎子說:「你算個啥東西?還叫團長侍候你?再跑,就輪到我了,我可不能像團長那麼心疼你,嗖一聲就把肉挑出來,我得找一把鈍刀子,慢慢拉,叫你好好享受!我再問一遍,你還跑不跑了?」「連長,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虎子向全連官兵:「梁大栓的話,可信嗎?」全連官兵高聲喊:「可信。」虎子說:「那現在怎麼辦?」一個聲音首先喊:「放了梁大栓。」眾多官兵跟著喊:「放了梁大栓,放了梁大栓!」虎子問胡團長:「團長,放了行嗎?」胡團長無奈說:「放吧!」虎子朝梁大栓:「還不快|感謝團長!」梁大栓忍著疼說:「謝謝團長,謝謝團長!」胡團長悄聲對虎子說一句:「帶兵如帶虎啊,你也得多加小心哪!」
天星問:「你妹妹現在在哪兒?有信兒嗎?」老驢子說:「咳,真不願意說呀……那天,她https://read.99csw.com從我背上下去,真走了幾步,還往前跑了一截子,回頭朝俺笑,臉蛋那個紅啊,紅的都晃眼,說:『哥,你看俺還能跑呢!追俺呀!』話沒說完,她就倒地上去了,血順著她的嘴往外噴,俺就拿手堵,堵不住啊……」老驢子痛苦萬分,臉色煞白,張著嘴想哭哭不出來,好半天才叫了一聲:「妹兒,俺那可憐的妹兒啊!」老驢子暈厥倒地。
秦兜生往匣子里瞅:「什麼也沒有啊?」王老先生和天好大驚,趕忙湊近看,匣子里果然什麼也沒有。天好說:「乾爹,早上咱倆一塊放的!」王老先生說:「是啊,沒外人看見哪。」秦先生痛不欲生:「糟了,糟了,費盡移山心力,還是丟了!」天好說:「秦先生,別急;乾爹,你再沒動它?好好想想。」王老先生用勁兒想著說:「沒有啊……這不出鬼了嗎!」
早晨起床后,道兒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從裘春海的衣服里摸出把手槍來擺弄。裘春海從衛生間出來,見了說:「道兒放下。」「俺看看怕什麼?」裘春海抓過手槍說:「這可不是你看的,這叫武器。」說著,將手槍放進衣服里。
黃昏,天好叫道兒吃晚飯,卻找不見人。福子說是道兒他爹開車把道兒拉走了,天好正不知道咋辦,王老先生說道兒來電話了。天好接電話:「道兒,你在哪兒呢?急死娘了。」電話里道兒說:「娘,在個大戲院外面,剛剛吃完飯。」天好說:「你趕緊回來。」「俺不認識家在哪兒。」電話里傳來裘春海的聲音:「急什麼,急什麼,孩子和我在一起,還能丟了嗎?」
胡團長回頭喊一句:「成子,把傢伙什兒拿過來。」成子應聲遞給胡團長一個皮口袋,胡團長從口袋裡抽出一把匕首:「這玩意兒,弟兄們都認識吧?現在叫匕首,先前叫小攮子。」他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塊中間有銅錢大的一個圓孔的鐵板,「這玩意兒,弟兄們就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了吧?這兩件玩意兒是我胡某人的傳家寶!我爺爺是帶兵的,前清的時候,當過總兵,我父親也是帶兵的,當過民國的上尉。這兩件玩意兒就是他們留下來對付逃兵的法寶,它們合在一塊有個好名,叫『大雁不落單』,再搗蛋的大雁嘗過這兩件玩意兒,也不敢再放單飛了。今天我胡某人要試試這兩件法寶靈不靈!」說完,胡團長拿著匕首和鐵板來到梁大栓面前。
王老先生說:「天好,你說咋辦?找個地方送走?」天好說:「送走?往哪兒送?丟了咋辦?再說,他們已經知道有這玩意兒了,找不到東西,是放不過秦先生的。」秦先生滿地轉著:「一旦落到那些人手裡,我就成了千古罪人哪!」天好問:「秦先生,你那屋裡還放些什麼?」「除了書就是資料,還能有什麼?」「走,咱上你那屋裡看看,能不能找個辦法出來。」三人匆匆走出屋子。屋外,馮賢禮正掃著台階上的落葉說:「敗家子啊,不知道珍惜,迭都是錢票子,哪能隨地亂扔啊!」三人沒搭理馮賢禮,直奔秦先生家而去。
裘春海往王老先生家裡打電話,他輕聲輕語:「王旅長嗎?」天好沒好氣地說:「是我,道兒呢?」裘春海還是輕聲輕語:「小點聲,道兒在我懷裡睡了。」「你在哪兒?」「一家高級旅館,道兒燙了個熱水澡,說什麼也不願回去,我攆他都不走。」天好不相信:「你叫道兒說話。」電話里傳來道兒輕輕的酣睡聲,片刻,又傳來裘春海的聲音:「聽見了吧,這個動靜熟悉吧,放心,孩子跟著我比跟你強。」
裘春海領著道兒進了酒店的一個房間,打開房間的燈,亮得耀眼。道兒說:「這哪是俺家呀,俺要回家。」裘春海說:「這叫沙發,多暄和,坐一坐。」
林處長氣得無地自容,衝到裘春海跟前:「你不是說有了它誰也不敢欺負中國人了嗎?」裘春海說:「俺兒子就這麼說的。」林處長給了裘春海一嘴巴:「你兒子這麼說,你也這麼說!」秦先生說:「不要打人。」林處長說:「我還要打你呢。」秦先生說:「不要這樣,孔子教導我們仁者愛人。你我都是中國人,都應該爭取做一名愛人的仁者。我可以走了嗎?」林處長氣哼哼地瞅了秦先生半天說:「走吧。」秦先生問:「林處長,那些圖紙我可以帶回去嗎?」
王老先生和天好隨那兩個人進了秦先生家。一個說:「秦工說,東西放在哪裡來著?」另一個說:「不是說放在個大柳條包里嗎?」天好指著炕梢的一個柳條包間:「是不是那個呀?」兩個穿工作服的人上茼打開柳條包,一個人拎出一隻提包問:「是不是這個?」另一個人點著頭:「人家不是說了嗎,裝在一個皮包里,就是它了。」
天好正在吃早飯,道兒一頭撞進來:「娘,俺回來了。」天好一愣問:「那個人呢?」「他把我放在院門口,就開車走了。」天好說:「過來,娘看看,他沒傷著你哪兒啊?」道兒說:「沒有,還給俺洗澡了。」天好問:「道兒,你真喊他爹了?」道兒說:「俺,是叫他嚇的。」
幾位專家相互看看:「有這麼嚴重嗎?」林處長蠻有把握地說:「你們看看就知道了。」專家們低頭查看那些圖紙和資料。一旁,裘春海朝秦先生說:「科學家,緊張了吧,喝點什麼?」秦先生說:「如果有咖啡,請給我來一杯。」裘春海說:「對不起,這裏只有涼水。」秦先生說:「有涼水也可以,但是一定要涼開水。」裘春海說:「蒙我姓裘的行,豢這幾位你可是瞎了眼了。人家有專管裝備的副總參謀長,有科學院的『大拿』,還有大學教授。」秦先生說:「那可真是專家,我這點小設計人家要笑話了。」
胡團長將匕首和鐵板扔到粱大栓身前的桌子上,又朝全連官兵:「我再補充一點,匕首進去之後,轉動一定要快,不然梁大栓兄弟會很疼。宋連長,你來吧。」虎子沒動。胡團長一笑:「還沒看清,我再作遍示範?」梁大栓嘶叫著:「連長,給我一槍算了,求求你了連長!」虎子朝梁大栓喝斥:「閉https://read.99csw.com上嘴,團長也是為了周正你。」胡團長說:「對,周正你梁大栓,也周正那些想跟你學的人。宋連長,動手。」虎子湊近胡團長,低聲地:「剜塊肉容易,可是你看看弟兄們的眼神。」胡團長朝全連官兵望了一眼,隊列里全是憤怒的目光。
裘春海說:「你是說?……」林處長心照不宣地點點頭:「這玩意兒必須拿到手。」「姓秦的還在設計中呢。」林處長說:「那圖紙和資料也必須拿到手,這玩意兒如果真叫國軍造出來,共產黨的軍隊轉眼就灰飛煙滅,可是如果落到共產黨手裡,國軍也是轉眼就灰飛煙滅。」「立即抓那個姓秦的?」林處長說:「慢,有那個姓王的老不死在,那個院不好進。」裘春海想了想說:「處座,我倒有個不太成熟的主意。」他湊近林處長耳語。
老驢子問:「一下午怎麼沒看見他?」秋雲說:「咳,那個人不在了,抓勞工害上肺癆,回家死了。」老驢子有所觸動:「哦,也是肺癆,那病可不好治。」秋雲傷心地說:「他走了,婆婆家嫌俺晦氣,俺就一個人支門過了。」老驢子說:「扯淡,什麼晦氣?那得怨鬼子,怨肺癆。」秋雲沒再接話。太陽快落山了,兩人默默地乾著活,只有碾子壓著碾盤呼隆呼隆地響。
事有湊巧,老驢子和秋雲的事被秋雲的婆婆撞見了,那老太太一手拽著老驢子、一手拽著秋雲來到天星的營部外。老驢子說:「鬆開手,我老驢子不帶跑的。」秋雲說:「娘,放了他吧。」婆婆說:「閉你那個臟腚!」又朝老驢子,「真可惜你披八路這張皮了。你膽子不小啊,敢糟蹋俺老張家的媳婦!」老驢子甩開那個婆婆,大步走進營部。那婆婆緊跑兩步,又搶到老驢子前面,喊著:「長官,長官,八路還有沒有王法?」
老驢子從嗓子眼擠出點動靜:「照實說的話,俺從來都沒有家。」他朝著四周的人們說:「你們好賴都有個家吧?瓦房、草房,哪怕是席棚子總還有個家,我沒有這樣的家,我是在挑筐里長大的,真的,就這些。」
裘春海也脫|光了,站在浴盆里幫道兒洗澡。肥皂水迸了眼裡,道兒嗷嗷叫:「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想幹什麼?」裘春海說:「大驚小怪,仰起臉,叫水沖沖。」道兒使勁兒推一把裘春海,叫著:「不用你,不用你。」裘春海腳下一滑,倒在了浴盆里。道兒嚇了一跳問:「你怎麼了?」裘春海索性裝作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道兒上前抓住裘春海的胳膊搖晃:「怎麼了?你怎麼了?」裘春海閉著眼睛一聲也不吭。道兒害怕了,爬出浴盆,跑出去。在客廳里,道兒抓起電話喊著:「娘,娘,你說話呀,俺是道兒,俺爹死了!俺爹死了!你說話呀!」
裘春海指著茶几:「看看,還給咱準備蘋果了,吃一個。」道兒說:「你自個兒吃吧。」裘春海又拿起茶几上的一盤餅乾:「這個你也不要?可甜,可香啦!」裘春海拿起一塊餅乾塞進道兒嘴裏,道兒嚼著。「好不好吃?奶油的,加了蘇打,又香又脆吧?」道兒說:「吃完就領俺回家。」
裘春海不相信:「他有武器?」道兒說:「那武器老厲害了,秦叔叔說,有了它誰也不敢欺負中國人。」「放在哪兒?」道兒說:「一個小皮包,過後又裝在一個那麼大的柳條包里。」裘春海追著問:「那武器什麼樣?」「還沒造出來呢,才畫在紙上。」裘春海「嘿嘿」一笑:「呵呵,我尋思他真有呢!」
一位專家說:「林處長,這不像你說的那種新式武器呀?」林處長說:「不會吧,那是什麼?」另一位專家說:「我看也就是普通的山炮圖紙。」林處長一驚:「咋可能呢?你們好好看。」又一位專家說:「和普通的山炮倒有些不同。」林處長有些興奮:「仔細看,再仔細看。」一位專家說:「所謂不同,也就是在射速和射程上作了點改進。」
裘春海答應著,朝卧室走去:「這是睡覺的地方,床架都是銅的,床墊底下全是彈簧,跳上去,一蹦老高。被裡面絮的可不是棉花,那叫鴨絨,大雪天,敞著窗,蓋上它,你都冒汗……」道兒吃完一塊餅乾,將盤子里剩下的倒到沙發底下去了,回頭喊裘春海:「俺吃完餅乾了,回家吧!」裘春海從卧室走出來,驚訝地問:「這麼快吃完了?」「你看,沒了。」道兒起身往外面走。
秋雲從針線板上取下針線說:「把衣服脫了。」老驢子說:「就這麼縫吧。」「這咋縫啊?別彆扭扭,扎到你呢?」秋雲說著幫老驢子把外衣脫下來。老驢子打量著屋子說:「也該貼張年畫了。」「貼了也沒人看,你們隊伍上咋過年?」「過啥年?明天就開拔。」秋雲把縫完的衣服遞給老驢子:「看看,縫得咋樣?」老驢子瞅了瞅:「好,跟沒縫過一樣。」「大哥你真會說話。」老驢子穿上衣服。「這一走啥時候還能回來呀?」老驢子說:「難說了。」秋雲說:「戰場上,槍子不長眼睛啊,自個兒照看好自個兒。」「放心,槍子怕我老驢子呢!」秋雲笑著說:「吹牛!把這針線板拿著吧,衣裳破了自個兒縫縫連連,你不說它好用嗎?」老驢子不要,兩人撕扯著,秋雲一下子閃了個跟頭,老驢子慌忙扶住。秋雲直起身,老驢子想抽回自己的手,秋雲緊緊按住。
秋雲推辭著,老驢子還是接過了碾杠:「幫人幫到底吧,這些黃米還有糠皮子,加上這些家什,你自個兒也拿不了。」老驢子抱住碾杠又開始推碾子,秋雲默默地跟在後面。老驢子問:「怎麼沒話了?」秋雲說:「俺怕哪句話又惹你不高興。」老驢子嘆了一聲:「和你沒美系,俺就是不願過小年。對不起,剛才俺還和你動了點態度。」秋雲說:「你比俺家那個強多了,他發起火來,上天入地,三天五天不跟你搭腔,還得你給他賠笑臉,他才能消停。」
秋雲撲上去哭喊道:「大哥,俺對不起你呀,大哥。」有幾個戰士跑上前,呼喊、救治老驢子。天星說:「解開,先把他解開!」那位婆婆擦著眼淚,湊到天星身邊:「九-九-藏-書饒了她大哥吧,事情不是像俺說的那樣。」秋雲給天星跪下,哭著說:「長官,都怨俺,俺沒把持住自己。就饒了他吧!」
那兩個穿工作服的人迅速來到王家大院,用秦先生那串鑰匙,試著打開秦先生家門上的鎖。天好從飯館後門出來問那兩個人:「這兩位兄弟幹啥呢?」一個說:「大姐,俺是兵工廠的。」另一個說:「秦工忘家裡一點東西,讓我們來拿。」王老先生從家裡出來:「主人不在家,開人家的門拿東西不大合適吧?」一個說:「俺倆也怕擔這嫌疑,要不請二位進來看著?」王老先生朝天好說:「天好,要不咱就成全人家?」天好說:「行啊,人家辦的也是公事。」
天好思量了一陣說:「下半夜,你得叫他起來,他要撒尿。」「準確地說,是下半夜幾點?」天好說:「兩三點鐘吧。」裘春海說:「這點事我指定辦到。我這才知道,帶個孩子不容易啊。」「明早你可得把孩子送回來。」
衛生間里,裘春海跳出浴盆,想了一下,又趴到地上,慢慢向外爬。電話里總沒有回聲,道兒急得哭了。裘春海爬進客廳,望著道兒,眼圈濕潤了,裝作氣息奄奄的樣子爬到道兒跟前說:「孩子,別哭了,我沒死,還沒死。」道兒擦著眼淚:「你嚇死我了。」裘春海問:「你剛才喊我什麼?」道兒抽噎了一陣:「爹,爹唄。」裘春海爬起來,摟住道兒,抓過自己的衣服,給道兒蓋上,念叨著:「貓驚狗驚,俺家道兒不驚,貓驚狗驚,俺家道兒不驚……」他一邊念叨,一邊輕輕拍打著道兒。道兒在裘春海懷裡,迷迷瞪瞪地睡了。
秦先生被架進傳達室。裘春海笑著迎上前:「科學家,你好啊!」秦先生問:「你來幹啥?」裘春海問:「家裡的鑰匙揣了嗎?」他一遞眼色,穿工作服的那兩個人伸手從秦先生的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遞給裘春海。裘春海晃著那串鑰匙:「哪個是你家裡的鑰匙?」秦先生說:「我那屋裡裝的都是科學,沒有你們要的東西。」裘春海說:「這回我們要找的就是科學。」
秋雲過來,抽噎著說不出話。老驢子說:「妹子,等著俺,俺指定回來。」秋雲低著頭說:「俺等著,只要你不嫌棄……」
天好知道裘春海向道兒打聽秦先生「畫武器」的事,覺得這事很大,連忙去告訴王老先生和秦先生。他倆一聽,不知咋辦才好,急得團團轉。王老先生說:「科學家,你也是大意,這樣重要的事情怎麼能和孩子說呢?」天好說:「別怨秦先生,還是我沒把道兒管教好。」秦先生說:「萬萬沒有想到,裘春海能和孩子打探這事。這可怎麼辦?」王老先生說:「把東西拿我這兒來吧,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進我這兒亂翻。」秦先生說:「恐怕不行,他們一旦明白,全世界只有美國人有這玩意兒,你也擋不住他們!」
胡團長把那塊鐵板按在梁大栓的肩頭,邊做邊講解:「弟兄們看好了,首先把這塊鐵板放在他的身上,一定要按住,要壓緊,不然下面就不好操作了,看清了嗎?好,下一個動作是,握住這把小攘子,對準鐵板上這個圓孔……」他沒再講下去,將匕首插|進鐵板的圓孔,迅速一剜,便從裏面挑出一塊肉來。梁大栓一聲慘叫,不少士兵閉眼、扭頭,不敢看。
虎子問梁大栓:「疼嗎?」「疼。」虎子說:「還跑不跑了?」「不跑了。」「再跑怎麼辦?」梁大栓說:「再跑,甘願叫團長剜我。」
小仁問:「你爹到底叫什麼名,住在哪兒呀?」老驢子央求:「別問了,叫我痛痛快快走吧。」天星說:「高有志別為難參謀。」老驢子想了想說:「也罷,俺說。俺七歲那年,也是快靠年根了,俺爹領俺住進個破窯洞,他咳了半宿的血,最後抓住俺手,囑咐俺,『有志,爹是不行了,臨死的人身上臟,你領著妹妹趕緊走吧。長大了,好好給人家扛活,攢兩個錢,蓋間房子,你們兄妹也算有個家了。』俺和妹妹不肯走,爹又咳了兩口血就迷糊過去了。第二天早上,我醒了一看,俺爹早把自個兒掛在窯洞外的大樹上了。」老驢子眼圈有些紅了。
晚上,天好和秦先生來到王老先生的客廳里,秦先生把當天的事情講述一遍,王老先生聽了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好。人就得堂堂正正地走!」天好也笑:「再叫他張牙舞爪,張開牙咬他自個兒的舌頭,舞起那個狗爪子抓他自個兒的臉!」秦先生收住笑問:「老先生,我那些寶貝呢?」天好說:「你找吧,就藏在這廳里。」秦先生四下尋找:「就這麼幾張桌椅板凳,能藏哪兒啊?」王老先生說:「科學家,別找了。在這兒呢。」王老先生按動太師椅上的一個機關,太師椅的椅面騰地翻起來,下面是一個比椅面小點的匣子。
林處長說:「屁圖紙,一堆揩腚紙!」秦先生上前收拾那堆圖紙:「用它們揩腚,恐怕不合適,質地太硬。等到我們國家能生產出優質鋼材了,它們就是寶貝呀……」裘春海揉著臉,朝秦先生吼:「滾,你趕緊滾!」秦先生夾著圖紙朝門外走:「裘先生,人不是球形物體,怎麼可以滾呢?走,只能這樣堂堂正正地走。」
為了消除影響,天星決定當著全村人的面,公開處決老驢子。早上。太陽剛升起,部隊整齊地排列在村中有碾盤的那塊空地上。隊列前面,老驢子被五花大綁,旁邊站著兩個持槍的戰士,四周滿是圍觀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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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星說:「高有志,如果沒有這件事,你也算個挺好的革命戰士。」老驢子說:「我給咱隊伍抹黑了,營長,忘了我吧!」「能忘嗎?你敗壞革命隊伍的名聲!把酒喝了吧!」天星將酒送到老驢子嘴邊,老驢子一飲而盡。「鄉親們,我叫宋天星,是這個人的營長,他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全怨我平日里對他管教不嚴,在這裏我給鄉親們賠罪了!」她朝鄉親們深深地鞠躬,然後朝那兩個看押的戰士說,「帶走,執行吧。」秋雲哭著喊著從村裡衝過來,婆婆跟在後面邊追九九藏書邊罵:「你這個丟人不夠的東西,回來,給我回來!」
天星朝老驢子:「高有志,到底怎麼回事?」秋雲說:「長官,是俺的錯,不怨這位大哥呀!」婆婆掄圓了胳膊,給秋雲一嘴巴:「你個臟蹄子,你豁上臉不要清白,俺老張家還要!」老驢子朝婆婆瞪了一眼:「你再動她一下!」婆婆向後退著,「瞅瞅,瞅瞅你這個手下,他還有理了。」老驢子說:「營長,和這位妹子沒關係,是我……」老驢子支吾了。天星說:「你把話說全了。」
秦先生站起來,朝那位專家說:「設計的時候我還沒意識到這一點,設計完了,一詢問有關方面,人家說國內還生產不了能適應我這種設計的鋼材。老先生您說真是這種情況嗎?」那位專家說:「是的,咱們中國不缺少武器設計方面的人才,只是鋼鐵生產能力不行,別說你需要的這種高質量的鋼,連普通的鋼材我們全國一年才生產多少噸哪?」
天星朝隊伍前面走來,小任跟在一旁。小任說:「營長,執行前你是不是得講幾句話?」「講個屁,丟人的事!問問高有志,他有沒有話說。」兩人來到老驢子跟前。小任問:「高有志,昨晚的口供有沒有反悔?」「手印都蓋了,反悔還叫爺們兒嗎?」天星朝小任說:「把酒給我。」小任從挎包里掏出一瓶酒和一個搪缸。天星將缸里斟滿酒,來到老驢子面前。
梁大栓身前放了一張桌子。虎子跑步來到胡團長面前:「報告團長,全連集合完畢,請講話。」胡團長向前走了兩步說:「弟兄們,我胡某人以往待大家不薄吧?」士兵們稀稀落落地回答:「是,不薄啊,大夥都記著。」胡團長說:「感謝弟兄們記著,可是有人就不記著,他沒長良心,就是頭喂不熟的狼!這個人就是你們連的梁大栓!」胡團長抬手點了點綁在柱子上的梁大栓,「大戰在即,軍法必須從嚴。這個梁大栓,據我所知,已經是跑過幾次的慣犯了。不給他來點真的,他不會長記性,你們當中也會有人跟著他跑。」
太陽下山,黃米碾完了,秋雲回家打開院門,老驢子挑著碾完的黃米和糠皮子進院門時,叫什麼剮了一下,只聽「哧啦」一聲。秋雲問:「咋了?」湊近一看,老驢子軍裝的前襟破了個口子。老驢子將擔子挑到秋雲家堂屋門前放下:「妹子,俺該回去了。」秋雲說:「別呀,俺給你衣服縫縫。」老驢子說:「不用,隊伍上有針線,共產黨的兵都會使喚針線。」秋雲笑了:「大老爺們兒還會使喚針線?這樣吧,你等等。」她說完進了家門,很快拿出個針線板,還有個頂針。秋雲說:「用俺的吧,你們的針線肯定不及俺的好用。」老驢子接過針線板和頂針,也笑了笑:「那我就試一試。」老驢子轉身走了。秋雲查看院門,見一根捆院門的鐵絲伸出挺長,她將那根鐵絲纏好,嗔怪地說:「剮誰不行?掛隊伍上的人!」
虎子連里的兵梁大栓開小差逃跑又沒跑掉,被抓住了。胡團長要當著全連人的面整治梁大栓,命令虎子全連集合。
卧室里,道兒在碩大的床上香甜地睡著。裘春海坐在一邊,抽煙看著道兒,他的神情從來沒有這樣和善,這樣寧靜,他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輕輕地吐出一日煙:「這樣的日子,也挺好啊。」
虎子命令士兵在操場上集合完畢,整齊地排列成橫隊。隊伍前面的一根柱子上,綁著外衣被扒光的梁大栓。
白雪覆蓋著田野,天星所在的部隊正在行進,老驢子抬著重機槍走在隊伍里。旁邊一戰士說:「今兒個是小年,也不知道中午吃什麼好飯?」另一戰士說:「你呀,一臉吃相,剛吃完大菜,又琢磨晌午了。」「瞪眼胡說,啥時候吃大菜了?」「早上,老驢子那一出不比過年的大菜還受吃嗎?」老驢子說:「就嘲笑俺吧,這遭你們可有話把了!」
天星問:「怎麼了?啥好事怕我聽見?」戰士們相互看看,抿著嘴笑,誰也不回答。老驢子說:「營長,早上有句話,我沒敢說。」天星問:「啥話?」老驢子說:「俺要真被執行了,你別告訴虎子,怕他瞧不起俺,俺在他眼裡是個人物,挺賓服俺的。」「你真說了,我又能怎麼樣?」「你指定罵俺,說俺把虎子帶進了狼窩。」天星說:「他都多大了,也不能全怨你。」老驢子說:「營長,你信不信,虎子早晚起義。」天星說:「當姐姐的,更是這麼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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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春海把道兒送回家,就去向林處長彙報昨天晚上他領兒子住賓館的事,他還說,兒子告訴他,姓秦的有武器,有了那件武器誰都不敢欺負中國人,不過現在只是畫在紙上。林處長對這事特別有興趣,他思考著:「誰都不敢欺負中國人,不就是誰都怕這件武器嗎?誰都怕的武器是什麼?」裘春海問:「那能是什麼?」林處長說:「現在,只有美國人手裡掌握的那玩意兒,才叫人人都怕。」
天好說:「你趕緊把道兒送回來。」「孩子是你我共同的,我也有撫養權。」電話里裘春海說,「我想叫孩子見識一下瀋陽城的夜生活。」「什麼夜生活,五馬六混。」「領孩子看看電影,看把你嚇的,看完電影保准把孩子送回去。」天好放下電話。王老先生說:「裘春海對道兒還真上心哪。」「他是想查我的腳步。」
林處長聽不下去了:「行了,今天就到這兒,諸位請回吧。」剛才講話的那位專家說:「林處長,往後不要叫我們鑒定這種實現不了的東西。」幾位專家出去。
林處長辦事真是雷厲風行,他急忙請了幾位專家、學者、教授來,對秦先生的圖紙進行鑒定。辦公室桌旁圍了幾個人,林處長從那個皮包里掏出一些圖紙和資料,神色鄭重地說:「今天,請諸位來就是要鑒定一下,這種殺傷力空前巨大的新式武器,究竟已經設計到何等程度?但是,有一條紀律要先說一下,鑒定完了,誰也不許出去說這件事情。因為,這種新式武器關乎國軍的安危,關乎整個黨國的安危。諸位聽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