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羊：「那還用說，自然是回她的美人橋了唄！哥，你咋又想起她了？」

卜泰一揮手，立刻上來幾個人架起太春。

太春：「不行，我得把它取出來！」

太春很感興趣地一家一家看著路旁的買賣字型大小。

黃羊：「太春哥，還想著那碼事呢？」

四合渠是土默川上的財主和商家們合股修建的一條水渠，它從黃河上把水引了出來，流經土默川平原，灌溉了大片的土地，因為是合資修建的，所以起名叫四合渠。浩三強是其中的大股東，正好他的地段在四合渠的上游，每遇上天旱時，黃河裡的水位下降，流進四合渠的水自然也就少了，這個時候浩三強總是找出種種借口強行截水，造成下游嚴重乾旱。

卜泰喝道：「是什麼人如此大胆？」

太春：「他是我山西的老鄉！」

黃羊在灶前熬著奶茶，太春坐在炕上抽著煙袋，他說：「那個娜燁我見過，長得挺俊，咋就嫁個癆病秧子呢？」

河灘上聚集了不少人，有的是卜泰的手下，也有的是看熱鬧的。

黃羊過去拽他一把：「快走吧！」

卜泰一揮手，太春被扔進了黃河……

卜泰：「老少爺們兒！老天爺不下雨，莊稼快旱死了，我知道大家也是被逼無奈！可鞋大鞋小不能走了樣子，咱們來個先禮后賓，實在不行，咱們再動手不遲。這件事就交給我卜泰好了！」

太春悶聲說：「黃羊，你咱說以後該咋辦呢？」

卜泰：「那就快說！」

浩三強乜斜著眼睛看了卜泰一眼：「卜老爺，這話說得就沒道理了。我們可是嚴格按照協議上的用水合同辦事的，該用三分我不敢用五分，至於下游……老天爺大旱，水位太低，卜老爺，我浩三強也沒辦法。」

浩三強：「卜老爺，對不住，恕浩某不能從命了！管家，送客！」

太春大喊道：「住手！」

……

黃羊喚道：「太春哥！哥！你醒醒！快醒醒！」

人群順著大渠向上游奔跑起來。

文全葆：「依我看，這不過是個四兩撥千斤的事兒，卜老爺，想不想聽聽我的主意？」

太春被抬著，向黃河邊上走去。

卜泰斜眼看著太春：「他是你什麼人？」

就在這時，劉管家匆匆跑進來：「卜老爺，快，出事了！read•９9ｃsw.ｃoｍ」

卜泰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穿一件皂色的緊身衣褲，手裡握一把九齒釘耙。

卜泰沒有妻室，這黑豹就成了他的親人，閑暇無事時就逗著黑豹玩，黑豹既忠誠又兇猛，而且還十分通人性，和黑豹在一起的時光也是卜泰最高興的時候。

浩三強：「看在你的面子上？三張麻紙糊個驢頭，你好大的臉！要是別的事，我十個面子也給的，放水的事，就沒商量了。」

卜泰的這隻狗可不是一般的狗。只見這狗頎長的身子立起來足有一人多高，身上的皮毛烏黑髮亮，撲棱開來就像一隻發怒的獅子！卜泰給這狗起了個挺威風的名字：黑豹！

卜泰：「許太春，你要幹什麼？」

卜泰：「浩老爺，你說我什麼都行，我不計較；可你霸著不放水，下游要是絕收了，那可是十幾萬人的性命呀！」

黃河，濁浪滾滾。

卜泰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黃羊撕下一塊烤魚肉擱在嘴裏，嚼著，又撕下一塊來遞給太春：「來來，吃塊肉，啊，要是再有碗酒就好啦！」

莊稼漢：「對！咱給他來個牛不喝水強按頭！給他點顏色看看！」

立刻湧上幾個人把太春五花大綁起來！

文全葆：「卜老爺，我正是為了你的正事而來的。不就是為爭水嘛，還用得著這麼大動干戈？」

卜泰：「浩老爺，只要你稍稍抬抬手，下游的幾千頃土地就有救了，你總不能眼看著那些莊稼乾死吧？」

太春：「走駝道雖說也能掙錢，可那是給人家幹活；我想著哪怕是個小買賣呢，咱得給自己干。不一樣！」

太春跑過來，撥開眾人，擠到了前面一看：只見他的小老鄉鎖娃被五花大綁著跪在地上，旁邊，卜泰氣勢洶洶地走來走去。

浩三強家的客廳里，卜泰和浩三強分坐在八仙桌兩旁，正在說話。兩人顯然已經談了好久，看上去客廳里的氣氛不大友好。

那人又說：「聽說是公主府上的，是個癆病秧子。」

忽然，太春被人舉了起來——

黃羊勉強爬到河灘上后，一頭栽倒在地上，也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一群水鳥試探著走過來，在黃羊的臉上一下一下地嘬著，黃羊驀地醒來。

太春：「這是什麼人出聘呢，好九_九_藏_書大的場面！」

文全葆：「謝倒不必，卜老爺，這事可不能張揚，得在私下裡做。」

太春忙問：「將軍府的大格格？你是說娜燁吧。她嫁了個什麼人？」

後半夜，黃河水聲嘩啦嘩啦地拍著堤岸，越發顯出了夜色的寂靜。黑暗中，從大堤下躥出兩個黑影兒，他們先是伏在一個土堆旁，靜靜地察看著眼前的情況。看看周圍沒什麼動靜，兩個黑影靠近了一個工棚，走近了，才看出是太春和黃羊。

不遠處，值夜的人說著話向這邊走來。

卜泰：「放他？說得好聽！這開大渠要祭河神，老子七七四十九天的祭祀已經祭了四十六天，眼看著就要功德圓滿了，這小子把老子的心血全給毀了！我能把他放了？許太春，你少管閑事，來人！把這個小子給我扔黃河裡祭河神！」

卜泰余怒未息地：「他媽的這個喪門星！老子剛才正在祭神，他壞了我的大事！」

黃羊：「找著了？」

黃羊伏在工棚外望風。

太春呻|吟著：「黃羊……」

卜泰：「替他求情？許太春，螞蟻帶嚼子，你沒那麼大的臉！你給我滾開！」

第二天上午太春和黃羊並肩走在了歸化城的街道上。

太春舉起手中的口袋：「找著了。」

太春突然想起：「哎，黃羊，我想起來了，工棚里我還藏著六十兩銀子呢！」

文全葆下馬後，倆人走到一旁去說話。

黃羊伏在工棚外面，緊張地對裏面說：「哥，快點，有人來了！」

黃羊：「要我說，還是去走駝道痛快。」

黃羊跟著太春在岸上奔跑著。

正說著，前面路口有一隊很排場的娶親隊伍走過，從規模上像是大戶人家在辦喜事：又是馬隊，又是轎子的，光嫁妝就拉了十幾馬車，旌旗搖曳，五彩繽紛；幾十個樂手嗚里哇啦地吹著喜慶的曲子，歡快的鑼鼓聲幾乎要掀翻半個歸化城！歸化城娶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走著，引得不少看熱鬧的人們也加入其中，隊伍越來越龐大，歸化城的街道幾乎都被堵死了。

黃羊滿不在乎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別想那麼多了，來，吃點東西！」

太春：「那好，既然你不肯放他，我們做筆交易，你把我綁起來扔到黃河，把他放了！」

太春九*九*藏*書一把抓住卜泰：「人命關天，這事我管定了！」

卜泰說：「浩老爺，你就真忍心看著下游數千頃莊稼絕收？浩老爺，看在我卜泰苦苦相求的面子上，你就抬抬手，不要多，只放一夜就行。」

太春躡手躡腳地向工棚里摸去。

黃羊：「快點。」

「找浩三強拚命去呀！——」

「打狗的浩三兒去呀！——」

夜晚的黃河邊上，無數燈籠火把把河灘照得通明。

黃羊看看四周，看看身邊的太春，似乎明白了過來，他挪到太春身邊，把手放到他鼻子下試試，感覺到還有些氣息，於是拍拍他的臉。

倆人摸黑跑了一陣子，黃羊問太春說：「哥，咱這是要去哪兒？」

水鳥們受了驚嚇，呼啦一下飛走了。

黃羊鬆了口氣。

卜泰：「浩老爺，只要你肯把水閘再提高二尺，下游就有救了。」

就在太春和黃羊走在大堤上的時候，卜泰那邊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這件事眼下看起來和太春及雲黃羊沒什麼關係，可他們不知道，太春就是從這件事開始一下子飛黃騰達起來的，就像做夢一般。

卜泰欣賞地看著太春。

天已經黑透了，四合渠下游，黑壓壓的人們手裡拿著各種武器，嗷嗷地叫著，整裝待發。

莊稼漢：「走！打狗日的浩三兒去！」

文全葆笑笑：「卜老爺，咱們借一步說話。」

太春：「卜老爺，他一個莊戶人，又不是有意要壞你的事，你還是放過他吧。」

卜泰抬頭看時，竟然是文全葆！這個文全葆可不是一般人兒，他是歸綏萬裕長的大掌柜，在歸綏說起萬裕長的文大掌柜來，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文全葆是個很會保養的人，那張胖乎乎的臉上永遠都泛著一層油亮的光澤。此時，文全葆騎著一匹棗騮馬站在卜泰面前，正笑模悠地望著他。

太春顯得悶悶不樂。

太春：「我就是隨便說說。黃羊，你聽說沒有，那個桃兒後來去哪兒了？」

文全葆在卜泰的耳旁私語一陣。

此刻，卜泰戴著長長的護手，正在訓練他的愛犬：「來，上！上！」

卜泰望著眼前憤怒的莊稼漢們，大聲道：「出發！」

卜泰摘下護手，在黑豹的腦袋上拍了拍，大步向外走去。

太春一下撲到卜泰跟前：「卜老爺read.99csw.com，這是怎麼回事？」

太春被抬著，一步步向黃河走去。

卜泰把手一揮。

卜泰問道：「咋回事，前面為什麼停下？」

到了黃河邊上，抬著太春的人停了下來，回頭望著卜泰。

手下人跑過來：「卜老爺，前面有個騎馬的人擋住了去路。」

莊稼漢們呼啦啦地向前涌去——

今年春夏之間，土默川上發生了幾十年少見的大旱，浩三強又故伎重演，私自截水。這一下可激怒了四合渠下游的農戶們，這不，幾百名莊稼漢聚集在四合渠旁，他們每人手裡都拿著武器，或鐵鍬或鋤頭或棍棒，群情激昂，摩拳擦掌地要找浩三強去拚命。

太春伏在地上，吐了幾口黃湯，漸漸醒過來，他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這天太春和黃羊在只見的屋子裡。

太春：「卜老爺，我求你了，你就饒他一回……」

黃羊：「哥，我跟你去！」

卜泰從浩三強家裡出來，火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他媽的浩三強，你個不識時務的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為我卜泰是吃素的，咱們走著瞧！

這時，卜泰匆匆來到水渠旁，站在一個高坡處向下面望著，莊稼漢們看見卜泰，頓時安靜了下來。

在卜泰驚訝道：「文大掌柜，是你？你來幹什麼？」

卜泰：「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浩老爺你還和我開玩笑，我要有本事還來求你呀！」

太春和黃羊在河水裡掙扎著，時隱時現……

黃羊搖搖頭。

立刻湧來幾個人，把鎖娃給舉了起來！

莊稼漢們見卜泰把話說到這個分上，於是喊道：「卜老爺，我們知道你為人公道，既然這樣，我們聽你的！」

太春在河裡隨波逐流。

卜泰從四合渠上下來后，徑直去見浩三強。

雲黃羊拽著太春擠出人群，倆人向城邊走去。那天夜裡，太春從工棚里拿了錢后和黃羊離開黃河大堤，倆人來到歸化城，可究竟該做點啥好，誰也拿不準，於是在城邊上租了一間小屋，決定先安頓下來再說。

太春：「哦……」

卜泰一愣：「出什麼事了？」

忽然，黃羊縱身一躍，跳進了黃河，向太春遊去——

卜泰：「你到底要說什麼？」

太春接過黃羊遞過的魚肉，心不在焉地吃著。

不遠處，黃羊呼喊著向這邊跑來：「九九藏書太春哥！」

身旁有人答腔說：「還能有誰？將軍府的大格格唄！」

黃羊：「將軍府的大格格嫁了個癆病秧子？」

夜，黃河水在緩緩地流著。河灘上，筋疲力盡的黃羊拽著太春的辮子，艱難地爬上岸來；太春已經昏迷得不省人事。

跑著跑著，前面的人群突然停下了。

浩三強：「統共那麼點水，給了你們，我那幾千頃地就得旱死。不行不行。」

這時，前面傳來一個聲音：「卜老爺！是我！」

黃羊：「要是淹死在黃河裡也就算了，那是怨咱命短；既然老天爺沒讓咱死，咱就得好好的活著，實在不行你跟我去走駝道！」

「走啊！——」

太春道：「進歸化城！」

劉管家上氣不接下氣地：「四——四合渠……」

浩三強：「那我就管不著了，你卜泰不是龍王爺轉世嗎？既是龍王爺轉世，你就叫黃河水位提升三尺！那不一切問題都解決了？還用得著你在這兒閑磨牙？」

黃河邊上，黑沉沉的夜空下，燃燒著一堆篝火。太春和黃羊在篝火上翻烤著一條穿在樹枝上的大魚。

卜泰：「好，好，這個主意不錯！文大掌柜，謝了！」

那天，卜泰正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馴狗。這是一個很闊綽的兩進院，很寬敞、乾淨，院子里有一座葡萄架，兩棵杏樹，養著兩大缸金魚，樹上掛著一隻鳥籠子，裏面養著畫眉。

卜泰：「大掌柜，有什麼事快說，別誤了我的正事！」

太春：「那天走得急，黑更半夜的，把一個女人扔在大堤上……算了，不說她了。」

鎖娃仍被綁著，他跪在河灘上哭喊：「太春哥！不能啊……我回家沒法交代呀！——」

渾濁的浪頭立刻打翻了黃羊。

黃羊：「那咋辦？」

太春附在黃羊得耳朵上悄聲地：「黃羊，你在這兒給我看著點兒，找到東西我就出來。」

卜泰：「好！許太春，我敬你是條漢子，我成全你！說實話，我還真有些捨不得你了！好吧，來人，把許太春給我綁了！」

黃羊衝過來，看見黃河裡漂浮的太春，裂聲大喊：「太春哥——」

那人又說：「那有啥辦法，在歸化城也只有他們兩家門當戶對嘛！」

卜泰冷笑道：「吃裡爬外的東西！滾！」

這時，太春從工棚里閃出來，手裡攥一著個小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