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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針鋒相對:算不清的新舊賬 第六節

第七章 針鋒相對:算不清的新舊賬

第六節

蓮子:「娘,後來呢?」
望著那個紅兜肚,剎那間,千般委屈萬般痛苦一齊襲來,玉蓮所有淤積的情緒一下子迸發了,她突然大叫一聲:「哥!——」
玉蓮伏在女兒身上泣不成聲:「蓮子,娘對不起你……娘實在是沒活頭了啊……」
太春沒想到玉蓮會到這裏找他,但還是平靜地說:「噢,赫連,你忙去吧。」
張友和悔死了!他不該喝多了酒打玉蓮,他不該逼她,與其這樣哪如自己去死,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孩子們還有個娘,可現在,前一窩后一窩得自己可如何是好呢……
傍晚家裡矛盾爆發了,張友和一把扭過玉蓮,盯視著她的眼睛:「今天你又去新三義泰了?」
太春回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是那個大紅兜肚。太春淡然說:「這個,你拿回去吧。」
夜裡,張友和喝得爛醉,睡得跟死人似的。綏生從下午走了就沒回來,柜上的夥計稍話來說綏生在店鋪里呢,今晚上不回來了。
張友和跟綏生驚恐得喊叫聲驚醒了蓮子,她從炕上爬起來,一摸身邊沒有娘,尖利地哭叫著:「娘!——娘!——」
蓮子撲過去大哭:「別打我娘!——別打我娘!——」
蓮子睡著了。
玉蓮淚眼婆娑https://read.99csw.com地:「老天爺,我是走不能走在不能在,你讓我可怎麼活啊……」
玉蓮機械地坐在那裡。
新三義泰店鋪的內堂,太春正在打算盤合賬,赫連領著玉蓮進來。
蓮子央告說:「娘,你接著說嗎。」
張友和抬頭看時——只見一個懸空的身體在屋樑下輕輕搖晃,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
玉蓮沒有想到,剛才的情景被躲在窗外的綏生看到了……
張友和伏在玉蓮得身上哭得頓足捶胸……
太春又端來一碗水:「喝口水吧。你找我有事?」
玉蓮平靜地:「去了。」
玉蓮:「見了。」
就在張友和在屋裡對玉蓮拳打腳踢的時候,綏生就躲在窗戶外面,當他聽到屋裡大爹在打母親時,知道是自己闖禍了。
張友和一個耳光扇過去:「我把你個不要臉的婆娘!」
聽玉蓮這一聲喊叫,太春渾身一顫,禁不住也是熱淚橫流,他轉過身去。
玉蓮:「那時候,他們倆那個好啊,是真好,倆人坐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咋看都看不夠,他們連一天都不願意分開……可是後來,那男的出去做買賣,就再沒回來……」
玉蓮從身邊得包袱里拿出那個紅兜肚,親吻著,撫摸著read.99csw.com,眼淚一串串落下來。
張友和:「你去見許太春了?」
玉蓮面對一盞孤燈坐在炕上,手掌一起一落地拍著蓮子睡覺,表情獃滯,她正在輕聲地給蓮子講故事。
玉蓮:「我……」
綏生也明白出事了,他跟著撲過去:「娘!——娘!——」
大概是後半夜了,空曠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張友和顯然是喝多了酒,他跌跌撞撞地走著,綏生在旁邊扶著他。
玉蓮禁不住落淚:「後來……後來那女的就成了別人的女人,還有了一個小閨女……」
玉蓮輕輕地拍著蓮子,很快,蓮子睡著了。玉蓮伏下身子吻著蓮子圓乎乎的臉蛋兒,滿眼是淚。
太春抬頭一看,竟然是玉蓮!
玉蓮似有千言萬語,可是看太春冷淡的樣子,便不想說了。她將手上的包袱放在太春的面前:「這是老鄉鎖娃捎來的,是娘給你做的鞋;娘想你了,叫你回去。」
……
玉蓮和太春站在地上,相對無言。為了擺脫尷尬,太春趕忙讓座:「哦,你坐吧。」
「你等等!」
張友和扶著綏生得肩膀進了屋門,屋裡黑著燈,張友和感到喉嚨里乾燥得像是著了火,他沙啞著嗓子說:「玉蓮,給我倒口水……」
read•99csw•com玉蓮手上捧著那個紅兜肚,眼淚頃刻間溢滿眼眶,她哽咽道:「老天爺,你殺了我吧……」
太春手打開那個包袱,裏面是一雙雙的布鞋,他的眼睛頓時潮濕了。
……
夜裡,目光獃滯的玉蓮獨自坐在炕上,燈光下,她得半邊臉腫脹著,眼睛里淚盈盈的,流露出絕望的神情。
張友和發泄完后衝出家門,走了。
玉蓮:「你也不問問我這幾年是咋活過來的?」
……最讓人傷心的是太春,這個冤家呀,雖說如今不能百頭到老了,可你是我的哥呀,我們倆從小長大,恩恩愛愛,是你領著我走西口,是你給了我家和兒子……雖說今後再不能做夫妻,可你該明白我的心,玉蓮這輩子怕是走不出對你的牽挂了……可你為啥把這紅兜肚還給了我?那是我愛你的信物,難道你真的從此與我一刀兩斷了嗎……既然連我最親的人都這麼擠對自己,看來我真是沒活頭了……
太春:……
玉蓮哭的說不出話來,她拿起一塊手巾捂在嘴上。
太春匆匆把那個紅兜肚往玉蓮手中一塞:「我柜上還忙著。說罷,扭頭走了。」
夜深了,綏生還是沒回來,玉蓮知道,他準是又到張友和的店鋪里去了,這個小狼崽子啊,你怎麼就分不清個裡外https://read.99csw.com呢?許太春對你再不好,可他是你的親爹,骨血挨著呢……話說回來,張友和是對你好,疼你,親你,可綏生你不能就為張友和對你好你就傷害你的親爹呀!
忽然,綏生大聲叫道:「大爹,你看!」
赫連大聲說:「大掌柜,你看誰來了!」
蓮子被嚇壞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玉蓮哭道:「太春哥,這麼久了,你就不想和我說點什麼?」
嘩啦一聲巨響!鍋台上的一摞碗被張友和掃到地上,碎了。地上滿鋪了尖利的瓷片……
蓮子迷迷糊糊地:「再後來呢?」
蓮子在被窩裡叫道:「娘,……」
玉蓮哭一氣,念叨一氣,心裏痛得像刀割一般。老天爺呀,你說我可該咋活呢:我想走,想回老家,張友和他不讓;不走呢,眼前又有個許太春,張友和成天猜忌你,編排你,輕則罵重則打,我實在是沒法兒活下去了……原指望著綏生長大了,能理解娘得甘苦,可他……他竟然幫著張友和擠對自己,我,我還有啥活頭呢……
沒有人應聲,張友和又提高聲音說:「玉蓮,給我倒口水!」
太春硬著心腸道:「沒事了,你走吧。」
張友和撲過去,裂聲喊道:「玉蓮!——」
張友和捶胸頓足地:「我張友和哪點待你不好,我恨九-九-藏-書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你,你說,你還咋想著他,你,你——」張友和說得氣極,對玉蓮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玉蓮一把扯過閨女:「蓮子,讓他打。」
玉蓮坐在那裡很尷尬,她站起來:「沒什麼事吧,我走了。」
張友和將玉蓮放下來時,玉蓮早已經去了。張友和伏在玉蓮得身上失聲痛哭。平心而論,張友和是愛玉蓮的,他費盡心機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玉蓮嗎?從他十幾年前回山西老家探親時遇到玉蓮的那時起,他就愛上玉蓮了,是那種刻骨銘心失魂落魄的愛。那時候他就發誓,這輩子要麼不娶,要娶就娶像玉蓮這樣的女人。也許是老天爺眷顧他的這份苦心吧,許太春的死終於把玉蓮推到了他的面前。許太春是自己的磕頭兄弟,為他的死,自己也曾痛惜過,傷心過,可人死不能復生,痛過了還得過日子不是?娶了玉蓮他張友和成了天下最幸福的士人,玉蓮是他得心肝兒,是他的親親,只要玉蓮高興讓他做什麼都行!本以為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誰想到許太春回來了,他這一回來,一切都亂了,他的家亂了,買賣亂了,玉蓮得心也亂了……可是玉蓮,你不該,不該啊……就算不為我,你也該為綏生為蓮子想想,你怎麼就走了這一步呢?我的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