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和為貴：走不出的西口
第十節
哥哥你走西口，
綏生：「我可不想當一輩子土財主，我將來要去留洋，英國、法國、比利時到處走走，去看看人家外國人是怎麼活的！」
……
張友和聽著凄涼如訴的《走西口》樂曲，一邊吃肉喝酒，一邊與太春拉著家常。
女聲唱道：
劊子手來到張友和面前，恭敬道：「張掌柜，該上路了！」
綏生這時推門進來，手裡提著些糕點糖果之類的吃食。綏生先跟爹打了個招呼，又轉身對妹妹說：「蓮子，快看哥給你買啥好吃的了！」
張友和的臉上看不到悲哀與絕望，他恣意地唱著，聲音越來越響，最後竟然壓倒了藝人，和著婉轉的絲弦，全場只聽得到他一個人的聲音了。人們驚嘆，張友和果然是個天才，就連戲詞兒也唱得這麼好！
蓮子依舊哭著不起來，娘沒了，爹沒了，天塌了，地陷了，想著自己將來得無依無靠，蓮子哭得幾乎要抽搐過去。
藝人們還在唱著：
太春：「綏生，來ｈtｔｐｓ://reａｄ.９9csｗ.ｃｏｍ，坐下。你大爹這一走，三義泰就倒下了一根大樑，我和你三叔就是七手八腳也忙不過來，不如你把洋行那邊的差事辭了，回來干咱自己的買賣吧。」
山西省遭年限。
大路上的那個人兒多，
……
藝人念白：妹妹，不要哭……你哭得哥哥我心煩意亂，唉！心裏好不難活！
太春說：「哥，我記下了。」
綏生：「爹，我有女朋友，您又不是不知道！」
太春嘆口氣：「唉，就算我的話你不想聽，你也該明白你大爹的一番苦心吧？從你三歲上起，你大爹就刻意地教你學蒙古話，學俄羅斯語言，為的是啥？為的就是要把你培養成三條舌頭的商人，好做大買賣。」
……
張友和又說：「三十六年來我只回過一回老家，不孝啊……」
蓮子伏在炕沿上號啕大哭，聲音絕望而凄慘九*九*藏*書。當年娘走的時候自己還小，只知道找著要娘，心裏卻沒有這麼苦，那時候好歹還有爹在；如今爹走了，自己就再沒有親人了，就是走遍天下，再也沒人疼自己了。
在《走西口》的音樂聲中，劊子手手起刀落，崑崙坍塌，血光飛濺……
二姑舅捎回一封信，
戲班子請來了，太春過去問張友和說：「哥，你想聽什麼戲？」
手拉著哥哥的手，
張友和家，冷鍋冷灶，柜子上，桌椅上矇著薄薄一層灰塵。
受苦人一個一個真可憐！
太春：「你還有臉提貨簽的事？弄個快過期的貨簽來糊弄我——」
有錢的那個糧滿倉，
綏生：「那又怎麼樣？我知道你們的意思，做三條舌頭的商人，拚命賺錢，然後回老家蓋房子，然後守著一大片宅院老死家中，山西好多商人不都這樣嗎？」
西口外好收成。九-九-藏-書
綏生氣沖沖地拉開門走了。
全場靜默得即使掉一根針都聽得見。
蓮子哭得氣促，一直站在旁邊得太春看著心疼，他端過一碗粥勸道：「好閨女，起來喝口粥吧，別哭壞了身子。」
太春：「沒有三媒六證，那個洋妞不算數！」
受苦人一個一個真可憐！
咸豐十三年，
有錢的那個糧滿倉，
太春懊惱地：「瘋話，盡說些瘋話，綏生，你算是廢了！」
山西省遭年限。
激越的音樂響起來了，藝人的嗓子高亢嘹亮，響徹天宇。
張友和唱著戲詞兒，向刑場中央走去。
太春：「現在你說什麼都沒用，反正人沒了，你那一套也全部作廢！」
太春：「你等等！沙格德爾王爺給你說了一門親事，我看挺好，是個滿族姑娘，也算是殷實人家。」
兩個藝人來到張友和面前，施禮后唱了起來。張友和專註的神情。
張友和說：
九*九*藏*書「水流大海，葉落歸根，今天我終於要回家了，兄弟，一會兒完了事，記著給我點三炷歸魂香……」
送你送到大門口。……
太春：「那你要咋樣？」
太春罵道：「我把你個孽子……」忽然，太春感到天旋地轉站立不穩，他忙抓住一個椅背，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張友和：「……那年，整個北方大旱，咱們山西更是顆粒無收。我隨逃荒的人來到口外，那一年我才十三歲……」
小妹妹我實難留；
張友和脫口說：「《走西口》。」
綏生：「爹，我說過多次了，對做生意沒興趣，你硬逼著我干，肯定也干不好。」
胡琴絲弦板鼓響起來了，悠揚凄婉得彷彿仙樂。歸化城多少年了，人們還沒見過如此悲壯而浪漫的死法。
太春淚眼模糊：「哥，我知道。」
綏生：「爹，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洋行里還忙著呢。」
能給哥哥解憂愁。……
太春：「蓮子，從今往後你就是我
hｔtｐs://ｒeａd•9９ｃsw.cｏm的閨女了，二爹照樣疼你……」
蓮子忽然撲進太春的懷裡：「二爹！——」
綏生：「爹你咋能這樣呢？當時我給你貨簽時，咱們可是說好了的！」
千萬不要走小路；
綏生：「不對！是大爹遇上暴風雪延誤了日期，跟我沒關係，我是真心幫助你們的！」
哥哥你走大路，
太春撫著蓮子得肩膀：「閨女，你這麼不吃不喝地哭，二爹心疼哩。」
我有心那個走西口，
咸豐十三年，
綏生：「爹，你不講理——」
刑場上，劊子手懷抱的鬼頭大刀閃著寒光。刑場四周，成千上萬圍觀的人們。
太春說：「哥哥你有你的苦衷。」
全場的人包括道台錢福常和行刑官、劊子手們都在側耳聽著那蕩氣迴腸的聲音，張友和專註地聽著，嘴唇先是在輕輕動著，後來就跟著唱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男聲唱道：
又怕妹妹不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