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肇慶，是這樣。我們知道你現在資金也運轉不開，所以呢……所以就籌了一些錢捐給學校。這些錢你還是留著吧。」朱瑾只好這樣說了。
「吾妻舒燕，近日從廣惠幾經風波中方知朋友可貴。在以往的快樂當中，朋友會慢慢認識我。而我卻是在患難中，慢慢去了解他們。每每看到他們對我的支持，也就增添了我的信心。每每想到你和端文、阿爸、阿媽也就給我以振作的動力。我很想念你們！
「哎，端文！再見，記得回來看姨姥爺！」宋雅亭激動地大聲說。
簡肇慶一拍手：「同舟共濟！」
簡肇興苦笑了一下：「我是拗不過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氣。」
端文笑著回頭招著小手：「姨姥爺再見！」
陶舒燕把肇慶的信揣在懷裡，帶著端文來到陶家的圍屋老宅。她要找一找自己以前寫給肇慶的信，她把它們都放在了一個木盒子里了，不知那個盒子還在不在。
宋雅亭急忙起身：「這個孩子是……」
簡肇興倒是信心倍增：「這些年你接手廣惠，利用你的能力和政府與洋人斡旋。為爭取和保護我們華商的利益做了不少事情，也賠了不少錢。我和他們一樣，以前對你做的事情也有些不理解，可事後才明白你的一番苦心。這次推選的結果是朱瑾女士做了很多工作。不管怎樣，只要大家一條心，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鄺秋菊知道了肇慶的窘境，很想幫他，最近除了餐廳的生意，她把學校孩子吃飯的事兒攬下來了。這是肇慶出資辦的華人小學，肇慶辦學校都不收孩子的錢，她也就不收飯錢了。餐館生意現在挺好，大家都來捧場，飯店只要能掙錢，就能貼補些，秋菊已經想好了。
「廣惠是家父一手操持出的產業，如果在我手裡毀於一旦，我豈不成了敗家子，有何面目見唐山父老。」
「阿哥，等銀行的業務穩定下來，你就抽空回國一趟吧，把玉雯和孩子都接過來，你和嫂子也該團聚一下了。」簡肇慶對肇興說。
朱瑾也笑了：「你們倆啊，是對『龍兄虎弟』。你在銀行的業務上是比肇慶有經驗，你們只要聯起手，處理各種事務，就會遊刃有餘，得心應手。如果各行其是，就形不成一個拳頭，就無法對付像冼致富這種敗類。」
宋雅亭老淚縱橫，哭得陶舒燕於心不忍了。
「爭取華人的利益我知道是對的，但也不能蠻幹。像他那樣明知洋人在設圈套，還執意放貸。早晚會把銀行拖垮的！」簡肇興分析道，「現在國內軍閥割據，戰亂四起。這兒的經濟又不景氣，英鎊貶值。我們很多華人的買賣受到洋人的打壓而面臨著倒閉。可肇慶卻和洋人走在一起，這不是讓同鄉指著脊梁骨罵他，他這樣做和冼致富有什麼區別？我知道他在幫助華人，給華人爭取更多的就業機會。可別人怎麼想，都還以為銀行在裏面牟多少利呢。」
簡肇慶苦笑，看來想讓大家齊心協力，不容易啊！
廣惠銀行到底靠多年的信譽得到了一些國外大銀行的認可，很快，美國新比特公司的資金進來了，簽署協議書時，對方坦言他們看中的就是廣惠銀行的信譽。新比特銀行在大馬和東印度以及整個亞洲的業務很多，它的資金注人一下子帶動了許多國家的客戶，一時間，簡阿七都忙不過來了。
「這是我和肇慶的兒子，叫簡端文。」
「聽到你在幫阿爸在家鄉辦學的事情，我很欣慰。也想讓端文把國學的基礎打得紮實些。建議他從小學習《道德經》與《莊子》，將來再學西學，也可讓阿爸教他習武，鍛煉其體魄，將來從容面對複雜變化的形勢。希望我們這輩子的努力，會給他們換來安定平穩的生活。遙念你的肇https://read.99csw.com慶！」
「你們聯合華人銀行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不過最近一直有很多風言風語，說你是想藉助其他銀行的資金，挽回廣惠虧損的局面。我想你現在面臨的是怎樣抵制謠言，團結大家拯救廣惠，給我們華人做表率。學校的事你就交給我和秋菊吧，我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吧。」
簡肇慶把報紙扔在冼致富面前：「有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亂，為了自己那點兒蠅頭小利，不惜犧牲整個華僑的尊嚴。你是來看我廣惠銀行的笑話了？」
他依然走得從容。
陶舒燕也有些傷感：「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自責了。我想我阿媽在天之靈能看到你的悔過之心，也會原諒你的。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你也好自為之吧。」陶舒燕領著端文往門外走去。
冼致富咬牙道：「簡肇興，我先滅了你，我讓你當翅膀！」
華資銀行如何面對外國銀行的打壓與收購，如何一起抵禦這次危機。國弱受人欺，在海外的華人更應該團結起來借鑒西方的好的管理模式，提高資本的運作效率。為擺脫危機，肇慶更具體地說了自己的方案：「我們應該避免我們之間不必要的競爭，一起共渡難關。我想把新加坡所有的華資銀行召集起來，合併一些面臨倒閉的中小銀行、票號，實行股份制，成立南洋銀行聯合會，推選聯合會主席，爭取和保障我們華人在當地的尊嚴與利益。」
「阿媽你為什麼哭了？」文文抬起頭問。
簡肇慶從樓上走了下來，發現在大廳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兩個自己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是容鐵鑄和彭蝦仔，急忙擠過人群朝他倆走了過去。容鐵鑄和彭蝦仔剛在櫃檯上存完錢，扭身要出來。看到了眼前的肇慶，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個老頭慢慢走了過來，陶舒燕緊張地喊道：「你是誰？」
「他來是為了傳達英國銀行有意收購我們廣惠的消息的。」簡肇慶看著阿哥。
「那我們還來這兒幹什麼？」文文不喜歡這個地方。
「快去吧，開我的車去。多帶些人，路上小心。」
「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呢。我想由咱們廣惠出頭，聯合所有在新加坡的華人銀行……」
宋雅亭很是尷尬。
陶舒燕笑了笑：「是阿媽當初給你阿爸寫的一些信，不知道是否還能找到。」陶舒燕看到門是虛掩的，走上前輕輕推開，帶著端文走了進去。
「你知道是誰把美國新比特公司給拉過去的嗎？是他的哥哥簡肇興，這個人對金融交易很有經驗，我們的銀行好多宗交易都壞在他的手裡，你可不要輕視這對簡家兄弟，一個主外，一個主內。這是親兄弟上戰場，如虎添翼。要想達到我們的目的，首先要砍掉敵人的翅膀，明白嗎？」布朗已經探到了底細，「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能珍惜！」布朗一摔門走了出去。
「是啊！簡先生，你也知道我的臭毛病，有了錢就想吃了喝了，攢不下來。這不存到你的銀行，我就能攢錢了，攢多點以後就能往家寄了。是不是啊？」彭蝦仔也說。
兩人笑了起來。
簡肇興走到肇慶身邊：「肯定是冼致富在後面搞鬼，冷鐵難打，冷言難聽啊！都怪我以前沒把廣惠做好，讓人家有空子可鑽。你可別灰心，我們得想出對策來，不能讓冼致富和洋人得逞。」
「他們的好意我明白。可眼下廣惠的處境你也是知道的。既然要合併銀行，就得由大股東來擔任聯合會主席一職，可推選我出來任這一職，我怕會有疑義。」散了會，簡肇慶並不樂觀。
「聽說簡先生銀行里的資金運轉出了些問題。我聽到消息急忙趕來。簡老弟這兒有難，我當然是義不容辭該幫助的https://read.99csw.com了。」
「好好，我看你為了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再嫁人了。」
兩人都憨厚地笑著。
「你啊，是要拿出家底子來幫他！」
洗致富一攤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可要考慮清楚。路易先生的胃口可不止是你這一家銀行，收誰的都是收。可別怪兄弟我沒提醒你！」
「舒燕，是我！我是你姨丈！」
「肇慶不是也在幫我們嗎？不過，這些錢不能說是我拿出來的。肇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所以，我想讓阿姐幫忙，就說這錢是你的，是大伙兒捐的。反正不能說是我的。求求你阿姐，就幫我這個忙吧。」
廣惠銀行大廳聚集了很多前來取錢的儲戶，阿七和職員們忙著應酬。一筆筆現金很快被取走了。
鄺振家也走了過來：「是啊！肇慶，也讓我們出些力吧。這不，秋菊把孩子們的伙食也包下來了，這就要給孩子們送飯。」
「你們倆這是……」
看著老宅一片凄涼的景象，陶舒燕不禁鼻子發酸落下淚來。
朱瑾從懷裡掏出錢：「我就說我不會撒謊，你還偏讓我說。肇慶，其實這些錢不是我的，也不是革命經費。而是陳老闆留給秋菊的安家錢，她是想幫你。」
冼致富傻眼了，本想簡肇慶辭掉聯合會主席，就會群龍無首，聯合會就會解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陶舒燕抱著端文坐了下來。畢竟是自己的姨丈。
鄺秋菊聽到此話，竟有些不知所措。愣神的工夫，簡肇慶來了。
一夜間謠言又再起，說廣惠瀕臨破產，簡肇慶當主席，是想拉著些小銀行來做墊背的。馬上，就有七八家銀行找到簡肇興要退出，七八家的借口都同出一轍，都說要回國，無心在南洋發展了。
宋雅亭激動地上前，欲抱端文，簡端文急忙躲在陶舒燕的身後。
鄺秋菊突然想起還要送飯，急忙轉身走了。
「還說我呢，舒燕和孩子也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你能不想？我看你也是歸心似箭了吧？」
冼致富悻悻地離開了。
朱瑾愣了：「你？你哪兒有這麼多錢？」
「我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倒的！父親不是常告訴我們『是非難逃眾口』嗎？我們只要先從自身找原因，把廣惠重新振作起來。他們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有了阿哥的支持，簡肇慶信心倍增。
老頭顫巍巍地喊道：「舒燕！」
簡阿七點了點頭。
簡肇慶笑道：「看來這報紙上說的不是空穴來風，你們早就給我安排好了？」
「他想當聯合會主席，我還能當總督呢？咱們要趁他們聯合會羽翼未豐，抓緊收購那些小的銀庄和銀行，叫他們聯合不起來。到時候，新加坡的金融界就會一半姓洋，一半姓冼了。」冼致富已經忘乎所以了。
「小弟敬冼爺一杯，多謝冼爺抬舉，能讓我們兄弟有出頭之日。」刀疤臉舉起杯子，「有了洋人做靠山，又有你這樣英明的大哥，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三人大笑起來。
簡阿七看到庫里的現金眼瞅著就要被取空，穿過人群，朝樓上跑去。
容鐵鑄搶著說：「噢，最近生意不錯，有了些積蓄。這不，阿莉吉亞讓我把錢存到銀行。還說一定要存到廣惠，存到你這兒我們放心。」
簡肇慶看著秋菊，秋菊急忙把頭低下了。
簡肇慶摟著兩人的肩膀：「好兄弟，不用說了，我心裏明白。」
朱瑾來時，秋菊正忙，朱瑾見了也上手當上了服務員。「肇慶為我們做了那麼多事情，現在廣惠又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我們也應該聯起手來幫幫他了。我和林夕、關鍵也聯繫了一些華商想辦法為廣惠注入些資金。」
冼致富得意了：「自家兄弟還那麼客氣，只要好好跟著我干。總比你們在九_九_藏_書幫會裡有出息，別忘了你們現在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了。將來說不定混好了，還能回國當個一官半職的。」
簡肇興聽到此話，站起身來就往外走：「我找肇慶去！」
「以廣惠現有實力，不應該選他當主席啊？」刀疤臉不明白了。
肇興聽得一個勁地點頭。
冼致富認為自己撈一筆的時機到了，他大搖大擺地來到簡肇慶辦公室，也沒等招呼就坐下了。
「不怕，只要大家齊心，儘力而為。這叫『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冼致富頓時很難堪：「啊！這報紙上的消息可不是我透露的，我保證……其實你幹嘛死扛著呢，自己也是掙錢，跟洋人也是掙錢。」
「對啊！朱瑾姐一直說我們華人要團結。」鄺秋菊插話，她已經聽了好半天了。
陶舒燕抹了把眼淚：「這是阿媽以前的家。」
「這是一些股票和房契，我已經告知南洋兄弟公司的李董事長。你把這些交給他作為抵押，儘快籌集些現金。此事來得突然，報社那麼快就捅出此事。背後定有人作梗，想搞垮我們，銀行的誠信比命都重要，只要誠信在，再難都一定能挺過去。」
發生了這樣的事，頭一個來找簡肇慶的竟然是冼致富。
冼致富聽說簡肇慶的主席位子屁股還沒暖熱就乖乖地下來了，高興得和老賈、刀疤臉舉杯換盞慶祝起來。
簡肇慶不知該如何回答，回頭再看，櫃檯前存錢的隊伍中有很多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大家都善意地朝著肇慶微笑著。
「你起來吧，你給我跪著我可擔當不起。」
「我們也知道這點錢幫不了你什麼忙，可也總能增點人氣不是。」
這一次回陶家圍屋，舒燕產生了一個想法：何不把它利用起來改成學校呢？這一陣子，阿爸收到了一摞請柬，都是請他吃飯的，說是吃飯，就是聽說他要辦學來藉機敲詐錢的。阿爸天天嘆氣，眼瞅著學校就要動工可就是不敢動。假如用陶家的老屋做了教室，那些軍閥們還能再伸手要錢嗎？
圍屋裡一片寂靜，陳舊的傢具上落著厚厚的灰塵，房樑上掛著蜘蛛網。陶舒燕帶著端文上樓去了自己當初的卧室。
朱瑾開導肇興，只有團結起來，調動更多華僑的積極性，發揮每個人的作用，互相照應，互相依託，才會有更大的力量。在海外的華僑不僅有共同的利益，而且同祖同宗，有著一層親情的粘合劑，彼此之間更應該融洽。
簡肇興和簡阿七吃驚地相互看著：「什麼？你要辭去聯合會主席的職務？為什麼？」
簡肇慶行動起來了，南洋金融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應|召來到廣惠一起議事。真是出乎意料，簡肇慶和簡肇興兄弟兩個沒想到大家那麼信任廣惠，南洋兄弟的李董事長首先站出來推選肇慶做聯合會主席。
「可你也要理解肇慶，他可都是在為了爭取我們華人的利益啊！」朱瑾理解肇慶。
鄺秋菊起身走到櫃前，從柜子下面拿出一個布包來：「這些是陳老闆給我留下的他全部的積蓄，他去世時交代讓我做嫁妝用。現在這個時候正好能派上用場，也能幫著肇慶分擔一部分。」
鄺秋菊不知所措地看著朱瑾。
「噢，你有客人？」
簡肇慶聽完此話，鼻子有些發酸。
廣惠銀行大廳里還是擁了許多儲戶，一部分是來取錢的，也有一部分是來存錢的，忙得簡阿七和職員們應接不暇。簡肇興也在櫃檯上幫忙。
陶舒燕更是一驚，是姨丈宋雅亭。
「秋菊，謝謝你！」簡肇慶看著她的背影喊道。
「為大局，也為了堵住那些造謠者的嘴。我們一起推選聯合會最大股東南洋兄弟的李董事長做主席，我們具體執行董事會的決定，相信在大家的配合下能儘快使廣惠走人正軌，扭轉目前的局面。我已經和李董事長https://read.99csw.com商議過了，他也同意我的建議，這樣謠言會不攻自破，好多小錢莊和銀行會放下顧慮加入進來，我們的實力也會更加強大。也就能團結更多的華僑。」
簡肇慶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抬起手朝大家擺了擺，轉身走出銀行。
簡肇慶轉身笑著對冼致富攤開了手：「冼先生，你聽見了嗎？我家兄是廣惠的總經理，他都不同意，我就更不能從命了。回去請轉告路易先生，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簡肇興和簡肇慶異口同聲地下了逐客令：「不送！」
宋雅亭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癱軟在椅子上嚎啕痛哭起來。
屋裡的陳設和當初自己走的時候一樣，只是到處布滿了灰塵。陶舒燕走到自己的桌子旁打開抽屜，翻找著，可是沒有找到。又打開衣櫃，翻了半天依然沒有。她一回身，突然看到門口的黑影下站著一個消瘦的老頭，正瞪眼盯著他們。
秋菊鬆了一口氣，笑了。
「哦？我倒要聽聽。」
簡肇興並非真的甩手不幹了，他也時刻在關注著銀行的情況。他把朱瑾約到了潮汕茶餐廳，想和她商討一下該怎麼辦。做銀行是在做實業，可不是搞慈善。
簡端文樂了：「什麼東西？是你小時候的玩具嗎？是要給我嗎？」
「什麼？不能把我們銀行賣給洋人！」
「我沒你這個親戚，是你害死了我阿媽！」陶舒燕厲聲說道。
宋雅亭身體搖晃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該死的是我，是我不該鬼迷心竅為你介紹這門親事，是我引狼入室害死了你阿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害得我家破人亡。舒燕啊，你看在你阿媽的面子上，就原諒我吧，這都是我的錯啊。我可只有你這一個親人了。」
兄弟兩個相視一笑，他們想到一起去了。
「那家裡還有誰啊？」
簡肇慶拉著阿哥坐下：「你回來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簡肇慶也看到了報紙上醒目的新聞標題：「廣惠銀行巨額資金虧空，英國銀行予以收購」。看到簡阿七跑了進來，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個皮包交給阿七。
陶舒燕看著孩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簡肇慶來到了一個典當行的門口，看了看左右沒人注意，走了進去。從典當行里出來時，簡肇慶胸前的懷錶和上衣兜的金筆已經沒了。
陶舒燕和端文都嚇了一大跳。舒燕急忙把端文摟在懷裡。
簡肇興推門走了進來：「肇慶！」他看到冼致富也在，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因為簡肇興的努力，廣惠銀行得以起死回生，這讓簡肇慶無比興奮和自豪，阿哥讓他懂得了一個道理：銀行業是一個非常精確的體系，不允許有任何的差錯與冒險行為。這個行業需要在長期的磨練當中，對所要採取的每一個舉措，有著果斷而又敏捷的判斷能力。
朱瑾一時沉默了。
「那怎麼行，雖然我不是你們組織的人。但我也知道你們的紀律，你們籌集的資金是支持國內革命的專款，不能亂用的。我就是手頭再緊，這點錢還是能拿得出來的。不行，學校不能用你們的錢。這可萬萬使不得。」簡肇慶堅持。
「沒人了，以前是你姥姥在這兒住。只是她不在了，去了很遠的地方。」
「那豈不光宗耀祖，衣錦還鄉了。」刀疤臉幹了杯里的酒，「那我老刀可就燒高香了！」
「沒錯！」
「想啊！怎能不想，想阿爸、阿媽，想舒燕和端文。舒燕寫信說他和阿爸在家鄉辦學的事兒，已經有個完善的計劃，我真替她高興啊！」
這已經是陶舒燕接到肇慶的第三封信了。
「你看你，一說起端文和弟妹，就樂成這樣了。」
「這也是朱瑾姐的一片好心啊！就你有錢是吧？你這九*九*藏*書是在打腫臉充胖子。你知道外面都在怎麼說你們廣惠。其實你自己心裏最清楚，難道我們想盡些力都不行嗎？」秋菊急了。
「啊，肇慶來了，我正要去給孩子們送飯呢。朱瑾姐正好找你有事。」秋菊看了一眼朱瑾就要走。
冼致富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這幫人要是真齊了心，肯定會影響布朗先生收購的計劃。不過冼致富也想到了另一點，那些個銀行個個都自身難保了，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簡肇慶這個主席是個虛名而已。廣惠銀行還有多少資本經得起他簡肇慶折騰？想聯合是要看實力的，是大魚吃小魚，廣惠現在的狀況就像是條黃花魚，不被人家吃掉才算怪呢。
簡肇慶一時無語。
「秋菊，你是要去學校嗎？正好，這是這個月給校工和教員的工錢，麻煩你轉交給劉校長。」簡肇慶從懷裡掏出錢。
端文邊走邊回頭看宋雅亭：「他真的是我姨姥爺？」
陶舒燕停下腳步，看看自己兒子，又轉身看著宋雅亭：「回頭我讓簡家的族人給你送些糧食來，也幫你把房子好好打掃一下，這畢竟還是個家啊！」
陶舒燕不知如何回答。
舒燕有了底，再次回到陶家圍屋，站在土樓外，前前後後地打量著土樓。做教室的有好幾間呢，伙房可以做飯，客廳可以改成大課堂……二樓……二樓的儲藏屋做圖書室……陶舒燕拿著一個計劃表，對照著，琢磨著，臉上露出了笑容，她要回去對阿爸說。
停了一會兒，朱瑾開口了：「肇慶何曾不想掙更多的錢，來幫助更多的同胞呢？不過越是更多地想爭取利益，就越要和殖民當局和洋人打交道。要是這些狡猾的商人發現你的初衷時，就會更加變本加厲地遏制和刁難你，肇慶也是身不由己啊！他經的風浪少，缺乏經驗，你這當哥哥的經驗豐富，就不應該棄他而去。」
簡肇慶已經做了決定：辭去主席的職務。他把這個決定告訴了阿哥。
簡肇興明白了。這叫「退一步，海闊天空」。一個主席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不要誤會。我是來雪中送炭了。」
「阿媽要找一樣東西。」
「他怎麼當上的，我就能讓他怎麼下來。」冼致富冷笑了一聲。
笑聲沒落，布朗便找上門來了，進門就罵：「笨蛋！你們不但沒有收購到一家像樣的銀行，反而讓我們的銀行流失了很多大的客戶。這就是你的成績，我要對你的辦事能力重新審視一下。」布朗帶來了廣惠銀行的消息。
端文仰起頭來問阿媽：「阿媽，他是誰啊？」
冼致富胸有成竹地說：「是這樣，我和英國銀行的路易先生有很深的交情，路易先生對肇慶老弟的為人與才幹也很賞識，路易先生有意收購你們廣惠，還讓你來做掌門人，不過，股份他要佔大頭。你看如何？」
「阿姐，我還有件事想讓你幫個忙。學校馬上要給教課的先生髮工錢了，再有就是還要添置一些學生用的課桌、課椅，課本什麼的。肇慶現在手頭緊，我想由我來出這筆錢。」
「太好了！不過，阿姐，說出來你可別笑話，我也想聯繫一些從前被肇慶救助過的同鄉，現在也都有了些積蓄，我想讓大伙兒把錢都存到廣惠。不過，我們這點錢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秋菊不好意思地說。
「我早就聽說你與簡家公子成親的事了，可是因為你阿媽的死和我過去對簡家做的那些事兒，我是羞於見他們老簡家的人啊。我從大牢里放出來以後，你姨媽是一病不起，也于去年去世了。就剩下我一人來到這陶家老宅，靠陶姓族人接濟些食物，準備聊度餘生。我想我能守著這老宅，守著你阿媽的墳地，每年去為她除除草，燒燒香，就算告慰她的亡靈吧，也能減輕些我心裏的愧疚。」宋雅亭說得倒是挺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