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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956:申辯 10、西南行

第三章 1956:申辯

10、西南行

整個局面已經出現了變化,輿論開始傾向丁玲,同情丁玲。哀兵必勝啊!
後來,丁玲和陳明又去重慶,參觀了曾家岩八路軍辦事處、紅岩村等革命紀念地。重慶作協負責人曾克,也是丁玲在延安時期的老戰友,熱情地陪他們去南、北溫泉玩了幾天。曾克後來回憶說:「一路上,她依然心情開闊,從不談起那個所謂反黨集團的事,更沒有流露不滿情緒,她還是那麼熱情關心地方上的文藝創作。」曾克的愛人、部隊作家柯崗去康藏公路採訪,隨施工部隊越過二郎山,到達了海拔五千多米的雀兒山,寫出長篇小說《金橋》,丁玲聽說了,立即把稿子要來看完,提出了一些十分內行的意見。
發表作品和去四川這兩個要求,中宣部與中國作協商量后都表示同意。
在10月8日出版的《人民文學》十月號上,登載了丁玲《在嚴寒的日子里》前八節,約五萬字。文前題后加的編者按說:「《在嚴寒的日子里》是一部小說,尚未定稿,這裏發表的是開頭的八節。這部小說所描寫的,是在解放戰爭時期,國民黨軍隊侵入解放區以後,在桑乾河地區的九_九_藏_書農村中展開的尖銳複雜的鬥爭。小說的作者丁玲同志希望讀者們將讀後的意見提供給她,使她能夠參照這些意見對小說進行修改和續寫。」
丁玲下去之前,中宣部給湖北、四川、雲南等省委宣傳部打電話,通知安排接待,並告訴他們:丁玲的「反黨」問題正在重新審查,現在她還是中國作協副主席、共產黨員。劉白羽則告訴黎辛:你是丁玲的聯繫人,丁玲走到哪裡要向你報告,隨時掌握她的行蹤,查對結論做出以後,立刻叫她回來。
他們從重慶又去了雲南,受到張沖副省長的接待,從雲南又去了廣西。11月,在南寧,丁玲接到中國作協的通知,要她迅速趕回北京,黎辛在電話里告訴她:你的複查結論很快就要做出來了!
第二天早六時,一行人登上「江明」號輪船,溯江而上去重慶。「民眾」輪航行了整整三天,26日下午停靠在重慶朝天門碼頭,在重慶住了兩個晚上,便坐車去成都。
19日是中秋節,他們一起去「中南春」吃晚飯,丁玲吃了一個螃蟹,又多喝了一點酒,從餐館里出來感覺不大舒服,後來又https://read•99csw•com發起燒來,去醫院看了急診,醫生說是腸炎。次日,她在飯店裡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又服用消炎藥,到了晚上才感覺好一些。
第二天,丁玲在火車上讀完了《死水微瀾》,印象頗佳:「這本書叫人讀得下去,想讀下去,不能放手。」「《雲使》也是好詩,詩人想象之美,之豐富,之溫柔,真使人忘憂。」下午四時多,他們一行人抵達漢口,湖北省作協韓秘書長來接,安排住進德明飯店,他向丁玲解釋說,于黑丁學習去了。省作協主席于黑丁,在1955年12月中宣部傳達會議上發言批判過丁玲,可能懷有歉意。晚飯在「春明樓」吃,丁玲的印象是「地方很壞,菜很壞」。第二天上午他們去逛街,午飯後,作家駱文的愛人王淑耘等人來了,駱文也是延安幹部,1949年來到武漢,主編過《長江文藝》。他們陪丁玲去參觀長江大橋,談話中,丁玲向他們推薦《死水微瀾》,讚不絕口。下午于黑丁打來電話,說明後天過江來看他們。晚飯在洞庭路的「靠牆泰」吃,兩年前她和陳明來武漢時曾在這裏吃過https://read.99csw•com西餐,印象不錯,此次重訪,依然吃得很舒服。飯後,他們又去長江大橋看了夜景。第二天上午去遊覽動物園,併到中蘇友好展覽館參觀了武漢日用品展覽會。晚上看了楚劇《香茶計》。
全部材料寫完,丁玲如釋重負,對糾正錯案充滿信心。9月上旬,她在頤和園裡又開始恢複寫作,同時向中宣部機關黨委提出,要求在報刊上發表文章。
這是一次在全國讀者面前的亮相:丁玲仍然是「同志」。小說發表后收到很多來信,其中包括一些作家,如雲南的李喬和洛汀,他們為丁玲重新「露面」感到高興。
這時,四川有一個川劇《望娘灘》來北京演出,陳明看過以後認為很好,向北京電影製片廠建議,要改編成一個電影劇本。此時陳明已經從文化部電影局下屬的電影劇本創作所,調到北影廠工作。陳明的意見得到批准,為了改編《望娘灘》,他要去四川出差。丁玲希望能夠與他同行,以散發一年來的沉重鬱悶心情。她向中宣部機關黨委提出了要求。
9月15日,丁玲隨陳明登上了南下的火車。同行者有北京電影製片廠的編劇林藝、read•99csw.com導演李恩傑、編輯趙慧深。丁玲在這一天的日記中寫道:「車中無事可做,無話可談,窗外也無景可看。記得1954年春天同伯夏去湖南,心情格外晴朗,好像飛鳥歸山那樣的歡躍;如今一切都失去了!如今同在一條路上,同樣的車,同樣的風景,同樣的人,而一切都是這樣的不自然。上午讀《雲使》。下午讀《死水微瀾》。」《死水微瀾》,是四川老作家李劼人在三十年代創作的三部連續長篇小說的第一部,另兩部為《暴風雨前》《大|波》,描寫從甲午戰爭到辛亥革命前後二十年間四川的廣闊生活畫面,具有鮮明的民族風格。李劼人解放后曾擔任過成都市副市長、四川省作協副主席。
徐剛說,聽到丁、陳反黨問題要甄別的消息后,康濯也帶了河北特產紅棗去看過丁玲。徐剛對康濯的看法是:組織能力很強,在文學研究所工作期間實際上是具體領導的第一把手,當1953年胡喬木提出停辦文研所時,康濯意見最大,他以丁玲名義給劉少奇寫信,要求繼續辦下去。
省文聯副主席常蘇民和省作協主席沙汀來看她,她與沙汀是老相識,三十年代初在上九九藏書海左聯時期就認識,後來又在延安見過,沙汀在魯藝任教,做過文學系代主任。時任《四川日報》總編輯的表弟伍陵也來看她,請她吃魚,約了沙汀夫婦作陪。丁玲還去看望了王勃山老先生,他是丁玲學生時期最要好的女友王劍虹的父親,已經有二十七八年未見面了。王劍虹1922年把丁玲從常德老家帶到上海,一起進上海大學,後來成為瞿秋白的愛人,1924年因患肺病早逝。王老先生已經八十歲,鬚髮皆白,但身體還很健康,每天出門診,見到丁玲很高興,回憶起1925年春天在兵荒馬亂中,帶著丁玲搭吳佩孚的軍車回湖南的事情,還說要請丁玲吃飯。
張鳳珠在2002年5月對筆者說:1956年夏天,黨的「八大」召開前後,整個氣氛比較寬鬆,作協開完肅反總結大會之後,按照作協領導的意見,《新觀察》黨支部的組織委員打算去頤和園看丁玲,約我一起去,我沒有去。不久,我收到丁玲一封信,她在信中說,我知道你為我的事情也受了一些驚嚇,事情慢慢總會搞清楚的。我收到這封信,立刻就去頤和園看她,丁玲的情緒還好,她告訴我說正在寫一個長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