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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艱難的平反 5、又見周揚

第六章 艱難的平反

5、又見周揚

甘露這樣寫道:「三點鐘,我們準時到達醫院,直上二樓周揚同志的病室,病房的門是開著的。我們三人走近房門,周揚和蘇靈揚看到了我們,就走過來招呼我們進房落座。病室椅子少,蘇靈揚便坐在床上。丁玲對周揚說,前幾天聽說他住院,並且一兩天內要東渡日本,所以特來看望;接著問了一下他的病情,表示慰問等等。周揚同志精神很好,說他這次住院沒什麼大病,是來檢查身體的;訪問日本,已定好了時間,不能不去等等。接著他談起自己在『文革』中的遭遇,造反派把他打成假黨員,把他的耳朵也打聾了。聽到這些,我們大家都很沉痛,臉上流露著惋惜和悲憤的神情九*九*藏*書。接著周揚同志說,夏衍同志的腿也是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打壞的;還告訴丁玲,夏衍也住醫院,就在樓下;還說夏衍住院也閑不住,電影界幾乎天天有人來找他,聽台詞錄音,討論劇本等等。他建議丁玲順路去看看夏衍。談話大約有半個小時,丁玲等便起身告辭,周揚一直送出走廊。」「我們來到樓下夏衍的病房,他正坐在椅子上,左右有幾個同志圍著他,大概正在談論一個劇本。丁玲走進病房叫了一聲『夏衍同志』。 夏衍回過頭來看到丁玲,趕忙站起來,拐了幾步迎著丁玲,互相握手問候。丁玲看見他正有工作,還有兩三個同志圍在身邊,九*九*藏*書不便打擾,就要告辭,主人也不再挽留,我們三人便乘車回到友誼賓館。」(《一次難忘的探視——憶丁玲探望周揚》)
陳明聽到周揚仰著頭在沙發上輕聲說了一句:「責任也不能全推在一個人身上。」回去后他把這話告訴丁玲,兩人一起猜周揚是指誰,是指他自己,指林默涵、劉白羽,還是指毛主席?陳明說,周揚對過去錯整了丁玲的事一句不提,也不問丁玲這些年的情況,卻在那裡訴自己的苦,說他的耳朵被打聾了。
丁玲自己這樣寫道:「一九七九年夏天,從鄉下回到北京不久,我從理智上認為我應該去看看一個老熟人,我們邀了另一位朋友同去。這位老熟人https://read.99csw•com雖正住在醫院,但比我想象的好,紅顏白髮,行動也矯健,穩重如往昔。從前說話中常常帶一點的『嗯,啊』的神氣也依舊存在,只是聲音比較小,好像只在喉嚨眼裡打轉。我有點耳背,聽他的話很吃力,但又不便重問,只好裝作聽見了似地點點頭,眨眨眼,但話的大意是清楚的。他很有感觸地講了『文化大革命』中他自己的遭遇,他妻子的遭遇。這些事自然是很悲哀的,文藝界幾乎沒有一個人能逃脫那種磨難,而且是盡人皆知的事,我聽了之後自然很同情。不過這些事我聽得太多了,見得太多了,受得太多了,也許我不應該,我真的有些麻木了,但我是去看望病人的,只read•99csw•com好耐著性子聽完(可能仍是沒有完),才告辭回來。」(《我讀〈洗禮〉》)
這是丁玲回北京后第一次面見周揚。此時,他們都經歷了「文革」的洗禮,整人的周揚,也有了被整的體驗,在這方面他們有了相似的經歷;而丁玲的複查結論已經明確地說,1955年的反黨集團「不能成立」,1957年的右派問題「屬於錯划」,那兩個問題都是周揚主持定性的。陳明後來解釋說,他們之所以要在此時去看周揚,因為周揚要出訪日本,「我們一是想見見他,二是想讓他在日本訪問時便於回答記者。」
丁玲就是想聽周揚當面向她承認錯誤,但是一直到死,都沒有聽到周揚說一句道歉的話。
九_九_藏_書然,丁玲對周揚的表現不滿意,她不是來聽周揚訴說他自己遭遇的。她的遭遇遠甚於他,而且他負有責任。
五個月後,11月6日,全國文代會期間,周揚突然到木樨地丁玲家裡造訪。不巧,丁玲因為那幾日咳嗽厲害,去友誼醫院看病了,兩人未能見面。如果丁玲在家,周揚會不會說一句認錯道歉的話呢?兩個人的關係會不會有所改善呢?既然周揚對那麼多被他整過的人都認了錯,為什麼不能對遭受迫害最深的丁玲認個錯呢!丁玲不是抓住小辮子不撒手的人。
1979年6月9下午,丁玲偕陳明、甘露去北京醫院,看望正在住院的周揚,大約坐了半個小時。他們約了甘露,是因為甘露跟雙方都很熟,談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