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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致愛 第十四節

第十二章 致愛

第十四節

「這個……」定言打斷他,目光投向了被九厥用一根細繩子牢牢套住了脖子的、只有一隻小狗那麼大的、一路都在齜牙咧嘴的、還轉著圈兒地想咬掉繩子的黑毛野豬,它的背上,還挨個騎著五個一模一樣的長腿的人臉小藍魚。
永歡的表情更迷茫了。以她目前的閱歷,「知愛之人」四個字實在是有點難了。
「哎呀,這位是不停的樹妖老闆娘,多虧了她幫忙,我們才找到這個地方,尋到了你!」葵顏忙上前調停,「這位是她的夫君,東海龍王的嫡孫,那位好像是天界的釀酒仙官……」
「端午?!」九厥張大了嘴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用力一拍腦袋,「對,我想起來了!你曾經把一枚鱗片貼到我手掌里!」
「是你喊我的呀。」白煙搖擺著,「我說過,只要你喊我的名字三次,哪怕我死了,都會到你面前助你一臂之力。這是藍鮫一族最珍貴的承諾。」
「成功暗算了定言,成功幫助無數痴情人士得償所願,你覺得,你的人生圓滿了嗎?」剛才,我在她歇斯底里的謾罵中,問了這個問題。
九厥跳出來,指著我跟敖熾道:「你看,就像他們倆這樣的,吵吵鬧鬧到現在,每次吵完卻又能坐在一起吃火鍋,整天說要毒死對方結果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就找這樣的人!」
「也許定言當年對你太過嚴厲。」我走到她面前,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可是,他!沒!有!錯!」
可我沒失去理智,我不會殺了她,雖然她很渴望我們這樣做。
他喊出的第一個名字,自然是葵顏。
「我……我真的不知道。」永歡只知道搖頭。
「要當爹的人是不是都像你這麼羅嗦!」九厥瞪著他,「我承認當初我只是順手救了人,根本沒放在心上,甚至連永歡的名字我都懶得問,總想著有沈子居照顧他們根本不用我操心,再說我那麼忙,跟他們統共也沒見過幾次,我怎麼知道我會間接引出這麼多事端!你就不能別一直端午端午端午的掛在嘴上?!我現在也是……」
「……」
本來就易動感情的葵顏,眼見分別了那麼久的好兄弟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嘩」的一下湧出了眼淚,一把抱住定言使勁捶,一句話也說不出。
「就這樣嗎?」她瞪大眼睛。
把阿松從樹上拔|出|來之後,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太惡毒了!」
「兄弟情能不能以後再抒發?」我心急火燎地站到他們中間,戳著定言的心口https://read.99csw.com狠狠道,「別忘了,天一亮,我們又會陷入同樣的考驗。定言,你這樣的狀態,很可能又會陷入新的循環。難道要我們天天守著你,替你解決等著進食的『夥伴』嗎?」
定言微微皺眉,說:「女子不宜如此粗暴。」
「我……你不也禍害過無數登山者!」
「要是那個端午還活著就好了,哪怕沈子居還活著也好啊!」敖熾一攥拳頭,然後狠狠捏了捏阿松的豬耳朵,「端午把燼彎的秘密都留給了沈子居,如果真有解除禁錮的咒語,必然也告訴了你。可惜你這個豬頭只聽到沈子居喊出開啟燼彎的咒語,就把他給宰了。」
「就算找了你,你也結不了我的結。」定言打斷他,搖頭一笑,「我千方百計要避開的東西,始終還是避不開。你看,連我們這樣的曾經的神,也不能逃過命運的調戲。」
那頭,敖熾已經抓起兩隻藍魚,惡狠狠地問:「這是你們的地盤,說到底你們才是這裏的鑄造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出去的方法!再不說我就解剖你們!」
「你再仔細想一想!」葵顏上前,握住永歡的肩膀,「如今,你是唯一一個活著的藍鮫了。」
「是的。救命之恩,必當報答。」白煙認真道,「可我現在只是一縷殘魂,並且很快就會消失,有什麼是我能幫到你的嗎?」
定言也變得很為難,說:「我現在也很糊塗……」
她紅者眼睛,難過至極地看著我:「我從來沒有對他好過,從來沒有。總是嫌棄他,討厭他。有時候我甚至想,他死了也沒有什麼。可現在他真的死了,我怎麼那麼難過?」
「我是第一次,你們是第二次,而她是第三次。」甲乙突然開口,指著自己和我們,然後看定永歡,「燼彎一天只能使用兩次,她卻能出現在這裏,大個子的力量如此強大,卻能被她輕易擊潰,而她出現在九厥身邊時,並不像我們那樣陷入過去的場景,這說明藍鮫對燼彎是免疫的。」他頓了頓,指著永歡,「她能進來,就能出去!」
這時,甲乙悶悶地開了口:「離天亮不是很遠了,與其互講廢話,不如想想如何出去,或者做好紮根於此的打算。」
「好了,野山參,再捶我就死了。」定言用力推開他,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一直戴在腕上的足金平安鐲,不止是裝飾品,為防萬一,敖熾在鐲子里嵌了一枚細如牛毛柔若柳枝的「火鱗針」,那是他從東https://read•99csw•com海龍王的保險箱里摸出來的寶貝,被它刺中的妖物,不論強弱,修行瞬間盡廢,但可保性命無虞。只不過,一路上我一直沒有用它的機會,何況,我壓根兒也不想用。同生為妖,我深知修行之難之苦,若非萬不得已,我很不願意拿它去制服同類。
「對啊,我們現在不也好好的。」
藍魚確實沒有說謊。
定言把目光從憤怒的小野豬身上轉回來,問我:「你廢了它的修行?」
我才不會上當呢。
阿松幸災樂禍地笑:「也許,根本就沒有出去的咒語!老天爺就是要把你們永遠留在這裏。」
「真正的圓滿,當然是死而無憾。」我笑笑,「可你,只是生無可戀。」
所以我肯定不放過欺負它的機會,把那五個藍魚全放到它背上,讓它也發揮一下正面作用,要不是它太小,我就自己跳上去了……
我詫異地想,難道離開了永歡的端午,靈魂回歸燼彎,化成了沒有記憶的精靈,還差點把我當成食物?!
「我?!」永歡嚇了一跳,「我能做什麼?」
「你很兇猛。」定言微笑,「可你沒有戾氣。作為妖,這很不容易。」
我呼了口氣,看著倒念了一遍咒語的永歡化成一道藍光,消失在我們面前。
「扭曲之極,必是禍害。」敖熾提醒我。
阿松的笑,戛然而止,我的話,可能是另一支箭,毫不留情地戳中了她已經很破爛的心臟。
「誰都不許動手!」飛身躲開的同時我大喊一聲,這種情況下,在場的四位男士不論誰出手,阿松都會毫無懸念地變成一頭死豬。那可不行,落到我手裡,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殺了它太容易。我更喜歡慢慢折磨這個壞脾氣的小怪物。」我聳聳肩。
我朝不遠處的一棵大樹飛奔而去,發了瘋的阿鬆緊追不放,我突然停下,背靠樹榦,看著那張兇狠猙獰殺紅了眼的野豬臉離我越來越近,迅速掐好時間距離,在她的獠牙離我的衣裳只有0.01公分的時候,我騰空而起,她撲了個空,一頭撞上來,獠牙深深插|進了粗壯無比的樹榦,轟隆巨響中,落葉簌簌而下,老樹與野豬一起朝地上倒去。
永歡看著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時光不可能重來,亡者不可能重生。」我坦白地說,「以後對自己好一點,也就是對他千萬般的好了。」
敖熾這廝居然在旁邊偷笑……第二腳給了他,疼得他吱哇亂叫。
雖然我不曾親眼看到當年https://read.99csw.com山頂上那一幕,但每每想到那個對著想象中的月老像虔誠叩拜的丑姑娘,我就無法痛下殺手。
「你!」阿松「轟」的一下朝我張開血盆大口,「我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隨隨便便就幸福著,然後使勁蔑視他人傷痛的偽君子!」
我伸手擋住準備對她不客氣地敖熾:「我要活口。」
當阿松一次又一次試圖用各種極端的話來激怒我們時,我確實也怒了。
我抬頭看天,繁星仍在,在看看時間,顯示是凌晨三點半。燼彎的時間,基本與外界同步。也就是說,再過幾個鐘頭,我又要被這裏的原始力量送到無望海的洞穴里……這個感覺太差了,就算我次次都能清醒過來,可總是這麼循環往複,我也會成神經病的!
她說了無數個對不起,白眼消失的時候,她都不知道。
九厥趕緊說:「我們只想知道如何從燼彎出去!你知道嗎?」
「好吧,可萬一……」
我們的永歡姑娘只拿了一把九厥提供的銼指甲的小刀,就把那隻肥碩的大個子解決掉了。
「你也禍害過玳州人民。」
「你不認得我了?」永歡呆住。
白煙搖搖晃晃:「永歡?!你也認識我嗎?」
九厥趕緊湊上去,牢牢記下。
我乾的。
挺好的,堅硬如針的毛髮變成了柔軟的絨毛,連聲音都變得奶聲奶氣,特別好欺負的樣子。
「九厥大人?!」
當它龐大的身軀被小銼刀刺中了屁股時,整個人像被放了氣的氣球一樣,在湖水上亂竄了好一會兒,才在半空中「轟」的一下炸開,黑色的液體從它癟掉的肚子里散落得到處都是。
眾人一時間都被堵住了思路。
她修行不低,可在不停軍團的面前,還是不堪一擊,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只中隨便哪個,都有拿走她性命的能力。她抖落出自己的全部罪行,不是因為被我們逼得走投無路,而是想將我們的憤怒撩撥到極致,最好能替天行道一掌劈死她。
九厥話沒說完,坐在阿松背上的、一路跟著我的藍魚突然張大了嘴,一陣白煙囪它口中鑽出來,沒有形狀,也沒有散開,而這個陌生的聲音證實從白煙里發出來的。
在大個子消失的瞬間,又一次走到湖水前的定言,突然停住了腳步,再一看,懷中的枯骨已然成了一縷青煙,飄然而逝。
九厥也拿出絕對的耐心與溫和,拉著永歡冰涼的手說:「不管事實令我們多麼難以接受,但我們現在必須把過去的事放一放,你仔細想一想,你https://read.99csw.com的族人有沒有跟你提過關於燼彎的事,哪怕只是一點點細節?」
「你也是地,連自己救了的人都不放在心上,你當初要多跟人家親近親近,說不定端午就不會把燼彎託付給沈子居而是你了!」敖熾又喋喋不休地把矛頭指向九厥,「現在傻眼了吧!」
「我們幾個已經分析過了,你記下咒語,去外頭找一個懂得什麼才是愛的人,讓他把咒語對著匣子倒著念一遍就行!」敖熾火急火燎地說。
「姑娘,我只是一縷殘魂,因為這份承諾的力量才能重現人前,我只認得九厥,也只有他提出的要求才能勾起我想應的記憶。」白煙抱歉地說,「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永歡「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淚如雨下,都成珍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永歡你仔細聽我說!」我將她攬過來,附耳吩咐了一番。
「所以,麻煩你現在振作一點。」甲乙走上來,用力搖了搖她的肩膀,「現在只有你能出去!」
阿松被我們的對話搞得更焦躁了,她不想我們放過她,我們應該像她憎恨我們一樣憎恨她,然後痛痛快快一掌劈死她。終於,瀕臨崩潰的她,乾脆騰起四蹄,使出渾身力氣朝我衝過來,獠牙如刀,對準了我的胸膛。
我二話不說,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踩了他一腳:「對痛你應該很敏感哈?!」
「她能出去又如何?我們還是在這裏。」我承認甲乙的推測很有道理,但這次跟我們身陷城池時不一樣,當初有白駒挺身而出搬來救兵,如今就算讓永歡出去找幫手也無濟於事,因為這是個最簡單的以咒語控制的空間。以我的經驗來說,凡是以咒語控制的地方就只能以咒語去破解,如果硬來,比如讓永歡去喊趙公子拿斧頭直接劈了這個匣子,我們也會跟著這個空間碎成零件的。
眨眼工夫,靈光消散,現場只剩一隻小尖牙插在樹榦上拔不下來的哼哼唧唧用力掙扎的小野豬。
「你身為月老,卻落到這般地步,也很不容易。」我實話實說。
永歡獃獃地搖頭:「阿爹從未對我提起過這個東西。端午也沒有說過。」
「沒有萬一,去吧。」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九厥也嚇了一跳,跳開幾步,警惕地盯著白煙:「你在說話?你是什麼玩意兒?」
「端午……端午!」回過神來的永歡跑過去,指著自己,「是我!我是永歡!」
突然,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可是,可是我怎麼知道誰才是那個『知愛之人』哪?」永九-九-藏-書歡也急了,她扭頭看向定言,「你不是月老嗎?你告訴我怎麼去找!」
半空中的我瞅準時機,將早已握在手中的一隻平安鐲以我所能調動的最高靈力,打入了阿松的天靈蓋頓時,各種顏色的光斑從她的每寸皮肉下滲透出來,她深黑的身體瞬間變得像玻璃一樣透明,像個五萬瓦的燈泡似的,照亮四周每一寸地方。
但這次,我的心很簡單明白地跟我說,阿松需要一次徹底的「重來」。
我找不出很好的理由來安慰她,只拍了怕她的肩膀。你愛她,她不愛你,這樣的事件在感情世界中比比皆是,陰差陽錯,無從說起。我也找不出任何理由來責怪永歡,畢竟她一直遵從了自己的心意,不愛就是不愛,喜歡就是喜歡,沒有對任何人虛情假意;我也不能說端午時隔執著的傻子,他用自己的所有來愛他的心上人,即便是借用了另一個身份,即便要交出生命,也沒有半分猶豫。生命中若能有個讓你毫不猶豫地人,這已經是一種難得的幸福。端午這一生,怎麼也不算一無所獲。
「你應該說謝謝你,而不是對不起。」我扶起她,笑,「你看,對著九厥你根本就哭不出來,因為令你動心的人從來就不是他,縱然你們有一條『姻緣線』相連。」
「這位母夜叉是?」定言大量我幾眼,「似乎有些妖氣?抱歉我已對『氣』不太敏感。」
「當然!」她的獠牙在閃光,笑聲很豪放,「我已死而無憾。」
「這個啊,」白煙想了想,「『藍鮫入燼彎,可顛倒咒語而出。非藍鮫者,尋知愛之人與燼彎之外,念顛倒咒語,則九曲星亮,雪藤索現,攀索而上,可出。切記,不可放手,一旦墜回,永無出路。』,我能想起的只有這些了,只能幫你們到這裏了。九厥你來,我將咒語再說一次給你聽,一個字都不能記錯!」
該怎麼辦?!
他愣了許久,才倒吸了一口涼氣,從一場深重的噩夢中抽身而出,連迷濛的雙眸也漸漸恢復了神采。
「如果一切重來,我會對他好一點。」永歡擦乾眼淚。
「不要殺我們啊!」藍魚們用力搖著魚鰭,「我們只是死去藍鮫的靈魂化成的精靈,對曾經的記憶基本是零啊。所以燼彎到底有沒有出路,我們完全不知道。」
「多少年了!你這個混蛋怎麼就不跟我聯繫呢?」葵顏忍不住再捶了他一拳,「你若找我,事情……」
「有了情腺之後,懂得開玩笑了?!」葵顏仔細看了看他的左眼,確實再無任何傷痕。
「對,就照我說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