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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認義妹詐已婚婉拒田小鳳 阻輕生闖喜筵巧遇蔡大胆

第十四回 認義妹詐已婚婉拒田小鳳 阻輕生闖喜筵巧遇蔡大胆

「噢,啊?愛誰誰,這名特殊。」也不敢深問,就把名給寫上了。
「那當然了。老兄弟,你說怎麼干吧?」兩個人一陣交頭接耳,把計劃就訂好了。
「噢,你還有什麼話背著我?」
「哎,您放心,交給我吧。刷洗飲遛,有人負責。樓上請!」
「嘿,我正缺那玩意兒,我說老疙瘩,你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在他這一畝三分地,你非吃虧不可啊。」
張作霖既然攬了這事,就沒法走了,一看這麼冷的天不得凍死人啊,張作霖就勸:「我說大哥你在哪兒住?我送你回家,有什麼話慢慢說,誰讓你遇上我了呢,凡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給你辦,怎麼樣?別把孩子凍壞了。」張作霖死勸活勸,這人才同意了,抱著孩子往回走。張作霖說:「我這兒有馬,讓他們騎我的馬吧。」把倆孩子抱到馬上,回家了。他們就住在前邊不遠的耿庄堡子邊,等到家之後,張作霖一看,還不是說日子過不下去了,家裡的東西應有盡有,躺箱、立櫃、八仙桌、太師椅,穿的戴的應有盡有,三間房挺利索,不知道剛才的事到底是為什麼。
「喲,你跟杜立三是朋友?」
這男人詳詳細細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講清楚了。張作霖也是一聲嘆息:「噢,那麼這喬瞎子,把你媳婦兒帶到哪兒去了,你知道不?」
「愛誰誰。」
原來這位叫蔡大胆,跟張作霖他爹是朋友,別看張作霖他爹不怎麼樣,但三教九流還交了不少朋友,多是賭友。蔡大胆原籍是昌圖,他就指著耍錢過活,走南闖北一路狂賭,別的壞事倒也不幹。
說著話又走了一程,田小鳳又問:「恩公……」
張作霖見話柄已在人手,只好無奈承認:「啊,是。」
「我呀,有媳婦兒了。」
張作霖好懸沒在馬上掉下去,心說這位臉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妹子,不過這事難哪,方才我講了,你嫂子那體格好透了,跟牛似的,一時半會兒她能死嗎?我得死她前頭。」
「是啊。」
「你別這麼叫我行不行,你管我叫大哥得了,什麼恩公、恩公的,你這麼一叫,我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
男人這才正式開腔了:「唉,我怎麼說呢?你也算我的恩公吧,你要不攔著,我就投冰窟窿,我他媽不活了,我不是人。」
「那麼,我有個小小的要求,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張作霖一看挺大姑娘張一回嘴,送送也無所謂:「好吧。」兩匹馬并行趕奔田莊台,一路上兩人邊走邊閑談,田小鳳眉目傳情,就相中了張作霖。說起來這事不奇怪,張作霖也二十來歲,田小鳳小二十,年貌相當,再經過方才那件事情,感情自然相當融洽。所以田小鳳邊走邊問:「恩公,您家裡幾口人哪?」
張作霖也是兩片嘴一撇瞎話就來:「她姓崔啊,崔家屯的,跟我同歲,恐怕過年這時候我都有兒子了。」
張作霖頓時臉就紅了,沒想到這田小鳳這臉這麼大呀,可又一想,也罷了啊,她吃這行飯的,什麼事沒經過啊,她有什麼抹不開的。張作霖腦筋也蹦起來了,脖筋也蹦起來了,好半天才透過這口氣來:「我說妹子,你開玩笑呢,那我怎麼敢高攀哪。」
「我打算你我二人結成干兄妹你看如何?」
「你說的是實話嗎?我……」
張作霖上了樓,一看樓上每張桌都刷洗得非常乾淨,鋪著紅布,桌上瓜子、糖塊、落花生、兩盤點心,周圍是椅子,能坐著那麼五六十口人,大概都是本地的。張作霖誰也不認識,就撿了張閑桌拉了把椅子也坐下了,有人上來給貴客泡了壺茶。張作霖就問:「這個結婚典禮什麼時候舉行?」
張作霖決定先到一品居去等人,順便也喂喂肚子,把馬也喂喂。這飯館已經整個被人包起來了,喬有澤把定錢都給了,所以今兒個對外不營業,門前把樓梯這兒放read.99csw.com了幾張桌,這是上禮的地方,凡是進飯館的都在這兒掏錢。張作霖為了把這個事辦得穩妥,也拿出十兩銀子往上一擺,管事的一瞅,心說這位是誰啊?穿的戴的都帶勁兒,高頭大馬,不敢小瞧。以為是喬瞎子的好朋友,所以分外熱情:「您來了,把賬給寫上,您尊姓大名?」
「不遠,奔那邊去了,那邊也叫耿庄,我們分東耿庄,西耿庄,他奔西耿莊子了,聽說最近大概還要出遠門,風言風語的說還要舉行結婚典禮。」
「哪知道日久天長了,他他媽的不是個人哪,他看中了我媳婦兒了,趁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動手動腳的,一開始我媳婦兒不敢言語,後來發現喬瞎子越來越放肆,我媳婦兒還對我說,說你交朋友也不睜眼,你交了個流氓壞蛋啊,我妻子跟我說了。我當時不信哪,我說你凈胡說,他可能喝點兒酒,一時高興,拿你沒當外人,跟你開個玩笑,你別往歪處想,我還教訓我老婆。哪知道這都是真的,這不是一次了。有一次我回來晚點兒,他鑽我老婆被窩去了,我老婆跟他拚命啊,把臉都撓破了,我回來趕上了,我不樂意了,我當時把他狠狠地教訓了一頓,我攆喬瞎子,真是沒想到,喬瞎子把手槍拽出來了,鬧了半天他是個土匪,著名的獨角大盜,報號叫黑虎。就在這一帶打家劫舍,什麼壞事都干,原來我不知道。他向我發了橫了,他說什麼你老婆,我們倆有緣就是我老婆,你要不答應,我就殺你的全家。我說這位大兄弟啊,你想想,人有幾個不怕死的,我倒沒什麼,我這倆孩子惹著誰了,我就暗氣暗憋啊。打那天開始,我媳婦兒愣叫他給霸去了,我帶倆孩子住外屋,他逼著我媳婦兒在裡屋,我媳婦兒一不樂意,他就拿槍威脅,非打即罵,你說還叫我怎麼做這個人?有道是王八好當,氣難受,把我都氣瘋了。喊不敢喊,叫不敢叫,我這肚子裡邊憋了一肚子話了,我作了病了,每當想起這件事來,我就瘋了一樣。」
「哦,不管怎麼說,咱先把話說到這兒,先說到這兒。」
「您看這不是抬杠嗎?」
「你別管我!」那人勁兒還挺大,扒拉開張作霖,接茬兒往前跑,那倆孩子在後頭拚命地攆。張作霖心疼孩子,趕緊急行幾步,把前邊那個男人給抓住了:「你給我站住!你怎麼了?」但問他什麼他也不說,張作霖知道這種人叫氣迷心竅,給氣的,你怎麼問他,他也不會回答,怎麼辦呢?得叫他清醒清醒。因此張作霖抓住他前胸的衣服,「啪啪」就倆嘴巴。這玩意兒很是好使,打得這人一哆嗦,「咔巴」,這才把開關打開,就好像魘住了似的。這人「撲通」坐到地上,頓足捶胸,開始哭了:「活不了了,你別管我!」
「對,獨角盜,他身上帶著冒煙的傢伙呢。」
「噢,原來如此。」田小鳳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那麼大哥,我嫂子身體怎麼樣?」
張作霖把杯拿過來給他倒了杯水:「朋友,消消氣,先把水喝下去。」
「對呀,蔡大胆。其實名叫蔡平本。」
張作霖沒辦法了,知道這種人纏磨頭,破褲子纏腿,抖落不下去,就答應了。田小鳳為了有所表示,二人從馬上跳下來,堆土為爐,插草為香,一男一女磕了仨頭。等磕完了之後站起來,張作霖一抱拳:「妹子,我恨不能飛到家裡頭,咱們就此分手了罷。」
田小鳳一怒之下單槍匹馬上她姑媽家串親戚去了。她姑父是個行商,做這買賣的資本都是田小鳳和田玉本給拿的,買賣做得挺紅火,也掙了倆錢,田小鳳一來自然盛情款待了。前些日子過春節,田小鳳也想捯飭捯飭,就扯了花布做套衣裳,另外要最好的絲線絨繩,想把頭髮扎一紮。但她這姑父是個吝嗇鬼,捨不得多拿,就隨便弄了兩套九*九*藏*書給了田小鳳。田小鳳一看火就上來了,把扎頭繩往地上一扔,指著她姑父的鼻子說:「你忘恩負義,你這買賣怎麼做起來的,還不是我們兄妹給你拿的本嗎?噢,你今天混得不錯了,我要個頭繩你都捨不得給呀,你是打發要飯的呢,你等著我的!」
田小鳳就這脾氣,抹身上馬就走,怎麼留也沒留住。回來時是急不擇路,正好走到土坡底下就遇上了三個俄國兵,才發生這種事。當然,張作霖不知情,他救了田小鳳之後就要走。田小鳳就說:「恩公,送人得送到家,救人得救個活,往前走這一路上俄國人還不少,我也感覺到人單勢孤,我打算請恩公再送我一程,不知你意下如何?」
「好,跟頭牛似的,那可結實了,二百斤的袋子背起來就走,我們家裡的活兒全她干。」
張作霖越是著急快點兒回家,這家還真難回。往前走一陣就到了耿庄的邊上了,正好遇見一個特殊的事。那麼冷的天,有個人在前頭跑,後邊倆孩子追:「爹呀,你不管我們哥倆兒啊,爹你站住。」這倆小孩兒沒戴帽子,沒穿棉鞋,弄得小手跟胡蘿蔔似的。前邊有個男人,說跑非跑,說跳非跳,好像精神都有點兒失常了。也是披頭散髮,鼻涕、眼淚都凍成了冰管了。他奔張作霖來,張作霖把馬匹帶住,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趕緊跳下馬來,把男人給攔住了。
「哎,妹子,剛才我沒跟你說實話。」
張作霖就盼著快到地方,終於到了。但是離她那個賊窩子還挺遠,只是到了界邊,兩個人把馬帶住了。田小鳳就說:「你已經到了我家門口,能不能到家裡住幾天?」
說話間,一個小時就過去了,就聽樓下喇叭一響,鑼聲一響,噼里啪啦:「新郎、新娘到,新人到嘍!」樓下是一陣喧囂。張作霖和蔡平本就停止了談話,時間不大,就聽見樓梯一響,有人把門打開,簾櫳打起,先進來不少賀喜的,後面是新郎和新娘。張作霖閃目觀瞧,就見這新郎官是個大塊頭,要長毛跟狗熊差不了多少,左眼睛挺小,瞎么曲眼的,怪不得叫喬瞎子,他臉上全是大疙瘩,也能有四十掛零的年紀,頭上戴著緞子帽墊,紅疙瘩,上身是馬褂,底下是長袍,胸前還別著一朵大紅花,十字披紅,滿臉是喜氣洋洋,咧著大嘴,齜著大牙。在他的旁邊就是新娘——孫百利的媳婦兒李貴金,李貴金低著頭,雖然穿著一身紅,也戴著紅花,下邊是百褶裙,但滿臉愁容。能看得出來,這個女人有幾分姿色,也有三十來歲,後邊跟著不少人,有鼓掌的,有說笑話的,有撒紙花的。有一個管事的正咋呼:「新郎、新娘這邊請,把門關上,現在舉行結婚典禮,請新郎、新娘各就各位。」張作霖一看時間差不多了,衝著蔡大胆一使眼色,蔡大胆,「噌」把門就給堵了,拉把椅子往這兒一放,他站到椅子上邊了,他手裡沒傢伙呀,就有一把大攮子,這把大號的匕首「噌」就給拽出來了:「全不許動!」與此同時,張作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出密雷艮,跳到喬瞎子的身後,把槍嘴子一順,頂到他腰眼上了:「別動,今兒個我非要了你的命!」
「不行,光口頭這麼說不行,咱們得有所表示。」
「別價,為什麼呢?」張作霖轉頭巡視屋裡,「怎麼不見大嫂的面兒?」
「唉,好吧,咱們一言為定。」張作霖敷衍了事。其實後來還真就發生這件事了,張作霖原配夫人死了,得續弦,但是續的旁人,沒續田小鳳,田小鳳聞訊之後,帶著人揣槍就去了,大鬧新房,揍了張作霖六個嘴巴子,張作霖連扁屁都沒敢放。就因為有這件事,他舌頭短。
「爹,爹……」這倆孩子一邊一個把頭扎到這老爺們兒的懷裡頭,也哭開了。
「有我娘,還有個姐姐,再加上我。」
九-九-藏-書不料田小鳳乾脆利落:「大哥咱這麼說得了,我這人話說一句,不怕你不愛聽,咱們倆是千里姻緣一線牽,我就這麼看的,怎麼這麼巧咱倆相遇了,怎麼這麼巧,你救了我的命。我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我呀非嫁給你不可。但是你說了,現在你有妻子,我還能搶佔她的位置嗎?自然不能。但是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鬧病的時候,倘若我這嫂子得了暴病死了,你可得找我來續弦,這你聽見沒有?排號我得排到第一號。」
「我說大哥你別打岔行不行,我想問問你究竟願意不願意?」
「談不到,方才我沒說嗎,咱倆有見面的機會,以後再說,還備不住我有求你的時候。」
「我姓張啊,我叫張老疙瘩,名叫作霖。」
張作霖知道是一家人,看看周圍沒注意,趴到他耳邊跟蔡平本把這事就講了,蔡平本聞聽,火撞頂梁門:「媽的,這麼回事呀。鬧了半天,這喬有澤是吃老行的?」
「老兄,三年前你到高坎去過吧?」
「哈哈,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在家聽信兒,好好領倆孩子過日子。」
「對,咱倆就是拜天地。你可記住啊,我絕不是沒臉沒皮的人,我田小鳳想找人家得挑挑揀揀,我不說保媒的踢破門檻子,但是我全都給拒絕了。拿我們田莊台那綹子來說,人五人六的也有啊,我看不上啊,那碌碌之輩,拉八輛大車,也找不出一個砍橛子的材料,我相不中。哎,我就相中哥哥你了,今天咱倆仨頭磕在地上,你可記住這茬兒。將來,假如真有我嫂子的話,她不在了,我就得續弦,我活著是你們家的人,死了是你們家的鬼。」
田小鳳走了,張作霖這才上了馬,心說可抖落下去了,但願今後再別見面,這傢伙鬼點子太多,畫個圈就把我套裡頭了,惹不起,沾上一溜皮。旋轉馬頭,張作霖回家。
這個男人進屋之後,讓倆凍壞了的孩子上了炕,拿被子給他們圍上。然後又打招呼,讓張作霖坐下,張作霖在院里把馬匹拴好,這人又給張作霖倒了杯熱水。
「哎呀,你爹是不是叫張有財?」
「妹子,不行,我年都沒在家過,我老娘倚門而望啊,全家老小盼我回去。派人給捎來信兒了,我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進家門。可是,路遇你這事我又不能不管,妹子,青山不老綠水長流,咱還有見面的機會,就這麼分手吧。」
「呀,這不是高攀啊,哥哥,只要你願意的話,我打算以身相許,不知你意下如何?」
「慢著,我說哥哥,我問您點兒事,古往今來,倆男的相好,磕頭拜把子,倆女人相好,結為干姐妹。還沒聽說男女磕頭的吧,男女磕頭那就叫拜天地,方才咱倆這算怎麼回事?」
「絕不說瞎話,不信,將來有一天你到我家串門,你一看就知道真假了。」
「見過,好像在於六爺的寶局咱倆見過嗎?」
「不,肩膀頭齊為弟兄,過去那事兒就叫它過去了,你就管我叫老哥哥就妥了。哎,老疙瘩你上這兒幹嗎來了?」
「你想找個什麼媳婦兒啊?」
「嗯,媽的,這年頭兒走哪兒哪兒賭氣,走哪兒哪兒彆扭,要不是你勸哪,我非給他來兩個通天炮不可。」
「哎呀,這事就從她身上引起來的,我也不怕你笑話,既然你想管這事,你就是大好人,別人誰管啊,還在旁邊看哈哈笑呢,你這人心不錯,我就不能瞞著你,我白活,我他媽不是人。」「啪啪」自己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倆孩子見狀直哭:「爹,爹。」
「哎呀,一天為了生活疲於奔命啊,我還沒倒出腦袋想這事兒。但是呢,誰不想找個好媳婦兒,娶個模樣俊俏的,還賢惠的,都是這樣。」
「快了,按現在說到不了一小時,您就等著吧,結婚典禮結束之後馬上開席。」
「唉,好吧。要那麼的話,我們現在實在太忙,那得求這位先生您多等一會兒九九藏書了,等我們開席的時候給您另開一桌。」夥計說完下樓了。
這主也愣了:「我說老弟,你瞅我笑什麼?莫非你認得我嗎?」
「我說您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店裡的跑堂也只能幹發牢騷。
「算了,氣大傷身哪。」
張作霖一想,正好我走那邊,掛腳一槍我就把這事給辦了:「不必難過,遇上我了,我準保叫你們一家人團聚,怎麼樣?我把我大嫂再接回來如何?」
張作霖心說:你步步進逼,居然明侃了,這我怎麼答覆?我呀,根本就不能要你這媳婦兒,你看這不是明擺著嗎,你脾氣也暴,我也性如烈火,結婚之後兩口子嘛,沒有不拌嘴的,舌頭沒有不碰牙的時候,要真有那種事情發生,你把槍拽出來,還不得把我打死啊。張作霖想了半天,一笑:「妹子,方才我講了,我不敢高攀,我呀就蹬個梯子也夠不著你的腳面,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這人臉皮還薄,咱趕緊趕路吧。田莊台離這兒還多遠?」
張作霖隨後仔細了解全部情況,摸清了門路這才上馬起身趕奔西耿庄。進了西耿庄街上,一看真有熱鬧,這喬瞎子喬有澤在這兒也有個窩,弄了兩間房在這兒一住,他還真就要跟這李貴金舉行結婚典禮,今天就是喜日子,在一品居包的席,還要款待父老鄉親,他們家的門口張燈結綵。
「噢,你都認得誰?」
後來張作霖統治東三省成了東北王,蔡平本也跟著了不起了,曾經在陸軍十八師當過師長,官銜為中將,還曾經做過安徽省的軍務幫辦。在郭松齡反奉的戰爭中,蔡平本死了,為這事張作霖三天沒吃飯,哭得淚珠帶血,東三省降半旗為他舉哀。
那位喝著水,張作霖也沒事,就給他相面,一瞅他二眉正中央還有個疤痢,這個疤痢鋥明刷亮,張作霖心說這麼眼熟啊,好像我在哪兒見過個人也長這麼一個疤痢。對了,那是在高坎的賭局,我那年十五歲,還打了一場大仗,有一個人打倒了五六個啊,是不是他呀?他比那陣兒胖了,張作霖想到這兒心一動,瞅著他一笑。
「你說吧,凡是我能辦到的。」
「噢,要那麼說,我說大哥,您看我怎麼樣?」
「你,我說朋友,你沒發燒吧?不是說的胡話?」這男人簡直不敢相信。
「這……大哥,您救我一命,我怎麼報答?」
「別,你這怎麼了,有話慢慢說嘛。」張作霖二次把他勸住。這人臉都抽腫了,抽抽搭搭跟張作霖說:「老弟,我姓孫啊,我叫孫百利,我的妻子姓李,叫李貴金,這麼跟你說吧,我們夫妻的感情甚好,我媳婦兒還識文斷字,給我生了這倆孩子,大祥子、二祥子,我們一家四口過得非常甜蜜。哪知道兩年前,我在賭局交了個朋友,這朋友姓喬,叫喬有澤,因為他左邊這個眼睛有點兒毛病,人送綽號叫喬瞎子。可有時候我輸錢,他就給我拿錢,我很感激他,我就把這喬瞎子喬有澤領到家來了,他出手還挺大方,一扔就是十兩八兩的。可有時候呢,天氣不好,我就把他留到家裡過夜,交朋友嘛。」
「前兩天,這喬瞎子拿手槍逼著把我老婆給架走了,還逼著我給出了個手續,離婚。我要不出這手續,就斃了我這倆兒子,我掉著眼淚給出的手續,我媳婦兒活活地叫他給架走了,您說這日子我怎麼過?我不是人啊,我把這個家毀了,要知現在何必當初,我越想越後悔,所以我不打算活了,孩子我也顧不得了。」
「是,我媽家三口人,我那家還兩口人呢,因為你這一問我,我一著急啊沒說清楚,我娶媳婦兒了,你都有嫂子了。」
姑父害怕了:「小鳳!你說你怎麼這樣,你不容人說話呢,那頭繩算得了什麼,你隨便拿,我尋思扯多了你用不了,我才給你扯了兩套,你看你,你怎麼就生氣了?」
「咳,沒外人了,他媽你小子出息了啊,人五人六九-九-藏-書的,起來起來,過來我看看。」這位把張作霖拉起來,看了好幾眼,親熱得不得了,咣咣直捶張作霖的後背。張作霖也樂:「我說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好像姓蔡?」
「那麼請問,你這匹馬和你這冒煙的傢伙是從哪兒來的?普通的百姓大概沒這個吧?」
「遼西青麻坎三界溝的杜立三和杜老判。」
張作霖說:「看見沒,我是從遠處來的,我這匹馬需要好好地喂一喂,交給你們了。」
「你放屁,誰他媽找碴兒,我不管你包了沒包,我就知道餓了我要吃飯。你以為爺爺沒錢,有的是錢,我買你的命。」
「沒有,剛才我沒說嗎?家裡三口人,我老娘,還有我姐姐,我沒娶媳婦兒。」
田小鳳也樂了:「好吧,那我管你就叫大哥。嗯,大哥,你還沒娶媳婦兒?我還沒有嫂子呢?」
「是啊,我正愁沒有幫手呢,大哥,有你我就放心了,咱哥倆兒收拾他還不好收拾嗎?」
最近田小鳳跟她哥哥發生了口角,田小鳳就說:「哥哥,你說你什麼事也不管,天天在這兒咕嘟咕嘟抽大煙,這像話嗎?光依靠我一個女孩子怎麼得了啊?我也不怕你笑話,我也這麼大了,早晚我是人家的人,我一走你這綹子還拉得起來嗎?」
「呀,你看你這個人說話,你不說你家三口人嗎?」
「啊,那我常去啊,這一說你見過我?」
「那麼我這嫂子叫什麼名?」
「對,想起來了。哈哈,哎,方才我管你叫大哥,可錯了,你跟我爹是好朋友,你就是我的老前輩,我管你叫大叔。」
「噢,那麼都是誰啊?」
田玉本就說:「你年紀不大,少管閑事,你管得太多,我爹媽都沒管我呢,我叫你管嗎?」
「咳,東一把,西一把,瞎混唄,也沒有正當職業。」
「我……」張作霖一聽,這田小鳳尋根問底,問得自己是張口結舌,乾脆當著真人別說假話了,「我說大妹子,既然你問到這兒了,我雖然不是綠林好漢,但我認得綠林的朋友。」
張作霖邊喝水,邊往四外看著。約莫過了二十分鐘,樓上又上來一個人,這人罵罵咧咧的:「他媽錯翻了眼皮了,老子今天就在這兒吃飯,我看誰攔著我?」
「談不到,反正因為某種機會吧,我們遇上了,我跟杜立三手下的大炮手湯二虎,我們是好朋友,哎,這細節你就不必問了,總而言之,我們處得不錯,這槍和馬都是杜老判杜寨主所贈。」
「這不就這麼個稱呼嘛,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妹子。」
「老兄,留步,老兄,你怎麼了?」
「對呀,你是誰?」
這個人一上來,正好站到張作霖面前,張作霖一看來人好大的個子,沒有一米八也差不多少,筷子腦袋,四稜子下巴,一對黃眼珠子,連鬢絡腮的鬍子,周整的棉襖、棉褲,還披著皮襖,長得是五大三粗,有四十歲掛零。後邊就跟著飯館的人,飯館的人就說:「我,我說大爺,我說您這人怎麼這麼不通情理啊?咱們飯館包出去了,今天不對外營業,您要想吃飯,高陞一步往裡走,十字街好幾家飯館呢,你非在我們這兒吃,這不是找碴兒嗎?」
「嗯,怎麼說呢?要說我家裡頭五六口人,現在呢只是三口人。」
「這,咱倆不是磕頭嗎?」
「是啊,那你以何為生?」
「哎呀,這一說你也是半拉黑道的人啊,你不承認也不行啊。咱們哪,越說越近乎,我看比剛才見面的時候又親熱得多了,你說是不是?」
這人也不再理會,一看張作霖這張桌閑著,就拉把椅子坐到張作霖對面,那個夥計還有後面跟著上來的人還想說什麼,張作霖怕影響自己,所以過來給打圓場:「哎,夥計,算了,五湖四海皆朋友,這位餓了,慢說人家還花錢,不花錢到你飯館了,吃頓飯也算不了什麼。啊,算了,看我的面兒上算了。你們再忙,給做倆菜還有時間吧,我加倍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