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回 再拒提親茶館縱談天下事 又遇不平廟會大戰俄國兵

第二十回 再拒提親茶館縱談天下事 又遇不平廟會大戰俄國兵

有幾個小夥子上馬了,就在這廟前先練了幾趟馬術,在馬上直翻跟頭,什麼順風扯旗,鐙里藏身哪,你說這一練,招得人越來越多,本來小王家佗這地方不太大,本地能有多少人,外地來的人大多數都是燒香的或者是路過的,幾乎全給吸引到這兒來了。最後聚了能有二三百人,把場子也打開了。老頭兒一張手,那幾個年輕人從馬上跳下來,全都閃身退到後邊。
「我是山東登州府的人。」
「陳先生,請問現在這個年月這麼亂,您看什麼時候能夠天下太平呢?」
「二道溝的。」
從地上站起來之後,把屁股拍打拍打,齜著大牙又過來了:「馬達姆,勁真大。」又要下手,姑娘實在沒法忍了,晃動雙拳,噼里啪啦,這些小夥子們都伸了手了,有使花槍的,有使砍刀的,當然不敢往致命的地方下傢伙,揀皮糙肉厚的地方,把倆俄國兵的屁股給捅倆眼,那韓通事的後背挨了一刀背。這下捅了馬蜂窩了,韓通事嗷嗷怪叫,跟這俄國班長一番俄語,意思是說他們不是好人,是土匪。這俄國班長點了點頭,一揮手,俄國兵、漢奸隊全上來了,這漢奸隊就是保險隊,給俄國人充當走狗,幫虎吃食,上來就掐巴大伙兒啊。人家有槍有勢力,打把勢賣藝的,怎麼能敵得過?眼看就要出事了,張作霖看得清清楚楚,把肺都氣炸了。
「噢,張先生,感謝感謝。」老頭兒說著,把這銀子就拿起來了,剛一轉身這麼個工夫,可壞了。就聽小王家佗東邊,「啪啪啪」放開槍了。
張作霖心就一動,一者他對這個盲人非常羡慕,從小他就崇拜一個說書的藝人叫耿瞎子,奉若神明。心說別看他沒眼睛,知識豐富啊,我從耿先生身上我長了不少知識,今兒個又碰上個失目的。我呀,領教領教,反正待著也沒事。
「您都會說什麼書?」
「說得輕巧,年月不同了,現在刀兵四起,匪盜四齣,什麼歹徒都有,你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就這樣,騎著馬,他們離開了娘娘廟,好不容易到了天黑,算把追兵給甩掉了。什麼原因呢?那追兵也怕死,這些俄國兵發現前邊這位彈無虛發,知道他有兩下子,又怕是本地的土匪,有埋伏,再鑽到圈套里怎麼辦呢?所以經過商議,撤了兵。
「啊,先生是這樣,您剛才說了,現在兵荒馬亂,官府自顧不暇,哪有人管我們這個事,再說沿路獻藝,從來也沒到官府去備過案,從來也沒經過官府允許啊,這還用到官府?」
田玉本急得腦筋蹦起多高來:「你倒是樂意不樂意,你說句痛快話!」
「哎喲,我說你真能白話啊,有磚有瓦有王法的地方,官家什麼不管啊,難道你們就可以隨便嗎?嗯?一共多少人?」
「老丈,不用說這種軟弱的話,這年月誰軟誰受欺負,趕緊帶上姑娘,帶上人,快走,這兒我盯著。」
「免貴姓張。」
老頭兒說著把外衣閃了,裡邊短衣襟小打扮,乾淨利落,老頭兒練上了。
張作霖也覺得肚子有點兒餓了,心說先在小王家佗打打尖,順便打聽打聽三界溝那邊的情況,然後再走也不遲。在村子口有一座大清茶館,張作霖把馬帶住,從馬上跳下來,找拴馬樁子拴好了,先把馬喂上,他進了茶館了。還別說,小茶館不大,卻高朋滿座,閑桌是沒有,張作霖找了個地方擠著坐下了,夥計把水給沏上來,張作霖往身邊一看,好懸沒樂了。身邊坐著個盲人,懷裡邊抱著三弦,還有個口袋在桌子上放著,看那意思是鼓板。張作霖最愛聽書。他心說這是說書先生,趕這廟會打算掙倆兒錢,失目人,太慘了,他心裡頭也煩悶,打算找個人嘮嘮嗑,於是張作霖輕拍這失目人的肩頭。這失目人一激靈:「你https://read.99csw.com也是喝水的?」
韓通事這小子很不要臉,人家姑娘一句話沒等說呢,過來把人家手抓住了:「嘿嘿,別看經常風吹日晒,這小手還挺嫩啊,又白又鼓溜。」
「啊。」張作霖恍然大悟,他知道關內有天地會、三和會、哥老會、白蓮教等等,名目繁多的組織,一般來說都是綠林英豪。張作霖也記住了,但是此處並非講話之所,海棠紅說完了之後匆匆告別,領著人找她叔叔去了。張作霖管不了這麼多了,策馬揚鞭離開是非之地。張作霖一想我回家吧,這回三界溝也沒去成,這世道也太亂了,我娘一定得擔心,乾脆我早日還家,一家人團聚。他不敢走大道,繞小路而行。這天再往前走就來到遼陽,張作霖一想我都到城邊了,我何不進城溜達溜達,哪怕穿城而過,我也開開眼界。張作霖想到這兒,就進了西關。
張作霖一看人家練的功夫比那姑娘強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老頭兒說話是客氣,可等練完之後也沒幾個人給錢。張作霖心中暗想,流落江湖上,便是薄命人,真不易。一摸這兜里,有錢,臨行之時,田玉本、田小鳳給了他路費,張作霖就摸出一塊銀子來,隔著這人,「吧嗒」扔到裡邊了,這塊銀子沒五兩也差不多,別看那年月兵荒馬亂,那錢可沒毛,這五兩銀子那是大錢。這老頭兒、姑娘,那些小伙兒就是一愣,老者沒撿這錢,順著方向一看,看著張作霖了:「朋友,這是您賞賜的?」
老者一瞅,臉也嚇得變色了,為什麼呢?這後果怎麼辦呢?打死俄國人,那說著玩兒呢?人家能不報復嗎?故此,老頭兒這心都縮到一塊兒了,趕緊過來給張作霖抱拳:「恩公,多謝您鼎力相助。不過恩公,這,這可惹了大禍了,不但你身遭不測,恐怕我們也走不了了。」
姑娘這臉更紅了,刷,把手就撤回去了。正在這時候,那幾個俄國人過來把這姑娘給圍上了:「馬達姆,上高,馬達姆,上高。」其中有個俄國班長,因為他背的不是長槍,是短槍,看出來是個當官的。攔腰把這姑娘就給抱住了,那些俄國人鼓掌喝彩,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強行無禮。那老頭兒一看能幹嗎:「你,住手,你們要幹什麼?」他還帶著那麼些徒弟呢,這徒弟忍無可忍,擼胳膊挽袖子就過來了,那姑娘滿身功夫,能受這種侮辱嗎?一看他們伸手沒安好心,這姑娘先使了個老龍抖甲,兩膀一晃,腰眼一搖,把這俄國班長甩出去六尺多遠,可這傢伙臉憨皮厚,沒在乎。
兩個人正談話的時候,就聽有人說:「哎喲,來了,快快,看熱鬧去啊。」
「唉,這些事這些道理我全懂,你說我也是闖蕩江湖的人,你們夫妻感情這麼好,我能逼著你把她給休了嗎?那也太缺德了。好吧,我再跟我妹子講一講啊,不過這個事你別往外張揚,傳出去好說不好聽,你知我知,咱們也就算了。」
「都帶走,好好地審查,要是好人就把你們放了,要是歹徒,皇上有聖旨,就地就得正法。」
就見這些小夥子,馬上有掛著花槍的,有背著砍刀的,後邊大籠子、小籠子,裡邊裝著猴啊,狗熊啊,用車拉著,還有幾匹馬,馬尾巴上拴著紅紅綠綠的綢子條,掛著威武鈴嘩直響,您說這能不吸引人嗎?多少年沒看過馬戲了。就見這夥人到了娘娘廟前,全站住了,那老者首先甩鐙離鞍,跳下坐馬,那姑娘一騙腿也跳下來了。老頭兒往四外看了看:「到了到了,孩子們就這兒,趕緊把場子打開。」
「啊,我手頭兒不太富裕,請老丈買碗茶喝吧。」
張作霖聽完一笑:「大哥呀,令妹的性情我太了解了,她人很倔犟,說一不二,但分什麼read.99csw.com事,這事是鬧著玩兒的嗎?當初她跟我也提過,我曾經向她表示過,如果我原配的妻子不在了,說句難聽的話,嘎巴,得暴病死了,我得續弦,我決定娶令妹,讓她給我做填房,將來把她扶正。可現在的情況不是這樣啊,我媳婦兒的身體可結實了,比老牛還結實呢。再說什麼病也沒有啊,我也不能把她給休了,我們夫妻的感情也不錯,令妹插足其間多有不便吧。我說老兄啊,我希望你告訴令妹,就讓她死了這個心,如果將來真有了機會,我絕不食言,一定娶她做填房。要沒有那一天,就算了。」
老頭兒一看遇上麻煩了,你看他說的是真的就是真的,說假的就是假的,那年頭兒要是殺個人跟捻死只臭蟲差不多,糊了八塗把命就交待了。老頭兒趕緊賠笑臉:「先生,您行好積德,我是個江湖人沒念過書,我不會措辭,也不會說話,您老人家生氣了。我說的的確是實情,我們這幫人在關內混不下去了,因為關內的人都窮,聽說一般人都闖關東,關東這兒錢厚,故此我們就仗著膽子出了山海關,到這兒來謀生。先生,我們不知道本地的規矩,今天您這一說呢我明白了,我現在就收攤,好不好?馬上到官府我去備案,官府允許我們練,我們練,官府不允許我們夾包就走,求先生高抬貴手。」
「方才我說過了,為了混口飯吃,到處打把勢賣藝,人們都管我們叫江湖人,哪兒我們都可以去。」
張作霖心說也邪門,在朝鮮我打仗那會兒,凈跟小鼻子打交道了,那小鼻子那個橫啊,那簡直眼裡沒人了,結果怎麼樣?你把他抓住,揍他,他也熊,他也怕橫的。這大鼻子也不能例外,今天我見著焉有不管之理,張作霖這野性子上來了,一伸手在腰帶上把手槍拽出來,「啪」,把保險打開,往天上就放了一槍,這一槍可解了圍。這些俄國大兵、漢奸隊,嚇得一蹦,啊,什麼人?除了我們之外誰敢放槍,莫非土匪來了嗎?扭回頭一看,張作霖到眼前了:「不許動,媽巴子的,把手他媽都給我舉起來。」有個小子不服氣,剛想要拴槍,張作霖食指一扣,「啪」就一槍,腦瓜蓋飛了,撲通,死屍栽倒。大伙兒一看遇上橫爹了,這位真不開面。
這老頭兒趴到那個姑娘耳邊說了幾句,這姑娘站起來了,先把披風解開,疊吧疊吧擱到笸籮里。這姑娘衝著四外一抱拳:「鄉親們,父老們,我們是從關內來的馬戲班子,叫常家馬戲班,在下我姓常,這是我二叔,後邊都是我的師兄弟,這次我們千里迢迢到遼東大地前來謀生,聽說本地有廟會,我們特地到這兒討碗飯吃,全靠鄉親們捧場助威。咱把醜話說到前邊,我們經師不到,學藝不高,當眾獻醜,您可別笑話。不管練好或者是練壞,求大家站腳助威,有錢的您幫個錢緣,沒錢的您幫個人緣,我們就感恩不盡。江湖客套話我不多說,說練還就練,我先給各位練趟拳腳,請眾位上眼。」
「那不一定,我歷來就崇拜這失目的先生,請先生不必客氣。」
「唉,原來我家也是關內的,後來遷到遼東謀生,我暫時住在黑山縣小黑山二道溝。」
「山東的?你跑這兒幹什麼?」
「免貴姓陳啊。」
但是那個俄國班長挺橫,他不服氣,拽手槍就想拚命。張作霖知道,兩軍相遇勇者勝,在這個時候誰要猶豫誰倒霉,張作霖當機立斷,把手槍一舉,「啪」,一槍正打這小子天靈蓋上,打死俄國班長。還有倆俄國兵剛想拽傢伙,張作霖手腕一翻,「啪啪」,又放躺下倆,剩下全不敢動了,知道這爹殺人不眨眼。那韓通事不吃眼前虧:「好好,我們馬上走,馬上就走,聽我的口令,立正,向後轉九*九*藏*書,跑步前進,跑!」跑了。扔下地下這幾具屍體,老百姓嚇得全跑沒影了,就剩下這伙兒打把勢賣藝的了。
「大哥,我想您不會糊塗吧,我妹子也知道,我有媳婦兒,是趙占元的女兒,不但有媳婦兒,很快我們就有孩子了,您怎麼能提親呢?這,這叫我多為難哪。難道說令妹還要做小不成嗎?」
張作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心裏也好奇,馬上把茶錢會了,也替那個失目人付了錢,失目人非常感激。張作霖離開茶館,把馬解下來,牽著奔出事地點就來了。越聚人越多,周圍就站了百十來號人,張作霖這才鬧明白怎麼回事,鬧了半天從大道上來了一撥練馬戲的,這玩意兒吸引人。再看這撥人啊,沒有二十也差不多少,穿衣打扮也與眾不同,一共有六匹馬,在前邊兩匹白馬,端坐著一老一少。這老頭兒能有六十歲掛零,白胡,散滿前心,花白股的小辮兒,大禿腦門子,烏虎眼,長得相貌兇惡,大厚嘴唇子,外邊穿著又肥又大的長袍,腰裡系著搭布,還挎著口寶劍。靠他身邊坐著個小巧玲瓏的女人,打冷眼看,酷似田小鳳,但您仔細看,長得不一樣,只是這個個頭兒、模樣差不多,但是眼角、眉梢也帶著千層的殺氣,渾身上下一身白,外邊披著斗篷,絹帕罩著頭。後邊跟著是長短不齊的二十來個小夥子。
「哎呀,跟我老師學的,三國,東西漢南北朝啊,詩詞歌賦,才子佳人,反正我會得是不少。」
「哎呀,別提了,慚愧,我姓張,雙名作霖。」
「老弟,天下大亂,無休無止。別的我不知道,我到處出溜我什麼不清楚,拿咱們腳下的地方來說,沒個太平。大鼻子插腿,小鼻子插足,又是鬍子,又是土匪,又他媽什麼保險隊,一個好東西也沒有啊。他們刮減地皮,苦害百姓,遼河兩岸的人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我都恨透他們了,特別是大鼻子和小鼻子,咱們國家軟弱惹不起人家,他們到處橫行,我呀心裏還想著呢,但願這廟會平安無事,我能賺倆錢。如果大鼻子來了,或者小鼻子要來了,就整個給攪了啊。」
「一共十九個。」
「當然可以。」
「說得挺好啊,有什麼證明,您安分守己?誰給你打這包票?你在這塊兒獻藝,官府准許了嗎?把手續拿過來我看看。」
「噢,恕個罪說,您是說書藝人,說書先生吧?」
「哎呀,好眼力啊,我正是吃這口飯的。這不嘛,三月十八娘娘廟會,我也打算在這兒掙倆兒錢養家糊口,唉,這年月太不易了。」
正在這時,在那些漢奸隊當中出來這麼一位,這位還鑲著金牙,腦門上一道溝,頭髮往兩邊分,沒留辮子,上邊穿的是西服,下邊穿的是沙俄軍隊的馬褲,也蹬著馬靴,敞胸露懷,帶著一顆擼子。這小子肉包子眼,一瞅就不是好東西,老百姓有認得他的,離這兒不遠,韓家大院的,人們都管他叫韓通事,這小子叫韓景陽,就是翻譯,那陣兒管翻譯叫通事官。他們在俄國兵營裡頭吃得開,進俄國兵營腳面水,平蹚。仗著俄國人的勢力橫行鄉里,成為本地的一霸。老百姓把他恨透了。韓通事嬉皮笑臉地過來了:「我說老頭兒,過來,站好。哪兒來的?」
這女的牢牢記住,在腦子裡刻了板了。她自我介紹:「恩公,實不相瞞,我們到關外來謀生,沒想到得了這麼個結果,看來天下老鴰一般黑,全國也沒有好地方啊。這樣吧,我姓康,我有個綽號叫海棠紅,我們是關內天地會的。」
「那怎麼能行,把恩公一個人扔到這兒,我,我們於心何忍。」
「先生,您說話嘴下留德,咱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
真叫張作霖猜著了,不但有廟會,今年的廟會還非常熱鬧。什麼原因呢?因為戰https://read.99csw.com亂連綿,水利不興,老百姓都苦透了,能有五年莊稼沒得著好收成,上年紀的人就以為得罪了娘娘,該下雨不下雨,該颳風不颳風,不得把人都給熱死。儘管天下這麼亂,咱們該燒香還得燒香,讓娘娘保佑著咱們得個豐收,所以這些上年紀的人一攛掇,這廟會今年還就開了。張作霖到了小王家佗一看啊,哎呀,這街上挺熱鬧,再看那娘娘廟,完好無損,沒遭任何人的破壞。山門大開,青龍、白虎,鐘鼓二樓兩層大殿,人們出來進去的還真有燒香的,十里八村的人冒著風險到這兒上供來。
這酒喝得才沒意思呢,沒詞了。等酒宴吃完了,殘席撤下,張作霖又休息了一會兒。外邊把馬給準備好了,張作霖起身告辭。田玉本親自護送他離開田莊台,田小鳳就一直沒露面,張作霖心說看見沒,挑我的理了,這田小鳳性如烈火呀,備不住我把她給得罪了,還得報復呢,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得趕緊離開。
「馬達姆,上高。」俄國兵說的什麼呢?這跟日本的東洋話「花姑娘的頂好」那意思差不多,馬達姆就是漂亮的女人,或者是女人,上高是好,一般經常跟他們接觸的都聽得懂這兩句話。因為他們專門在女人身上下工夫。老者一看他們不懷好意,往後倒退幾步,把姑娘護得更緊了:「哎哎,你們幹什麼?」
「噢,咱們書歸正傳吧。聽這個聲音,我大概比你大幾歲,我就冒昧管你叫聲老弟,可以嗎?」
在臨走的時候,田玉本說:「兄弟啊,你在我這兒住了一些天了,我已經派人打聽外邊的情況,局勢不太妙啊,現在更亂了。大鼻子、小鼻子,名目繁多的保險隊,大團、小團,烏七八糟啊,到處抓人,到處殺人哪,那失蹤的人有的是啊。我說你趕奔青麻坎三界溝,你可得留神哪,最好別走大道,也別走小道,哪哪都不太平。你呢早早地休息,晚晚地起身,日頭高的時候你就打店住下,一人一槍一匹馬,你可太孤單了。我說你啊這麼辦,你趕奔牛庄,在牛庄高佗子一帶你轉,然後再趕奔三界溝,雖然這樣轉個大圈,但是比較太平。」
張作霖長出了一口氣,檢查了一下,還真沒受傷,就這皮帽子上來倆眼,如果這槍再低一點腦瓜蓋就飛了,越想越后怕。他從馬身上跳下來了,那個練馬戲的女人也從馬上跳下來了,檢點手下的弟兄,死了七八個,還有五六個沒影了,混亂期間不知跑哪兒去了,另外她叔叔也找不著了。這個姑娘放聲大哭,哭罷多時,給張作霖跪下了:「恩公,多謝您大力支持,要不是您給我們幫忙,恐怕我們一個也活不了,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哎呀,這一帶呀我都走到了,走鄉串鎮,有時候縣城我也溜達。」
「哎呀,說這些話太庸俗了,快走,快走,一會兒這兒就得出事!」張作霖正說著的工夫,那韓通事跑到小王家佗庄口,又遇上一隊俄國兵,原來這俄國人都想上這兒看熱鬧來,巧了。韓通事把事情經過一翻譯,二十多個大鼻子每人掌中一條金鉤,對準人群就亂射。當時正是廟會,人再少,也比平時多得多,剎那間,男女老少中彈者不計其數,張作霖一看不好,手提著手槍,掩護著練馬戲的那幫人且戰且退。張作霖槍打得特准,管特別直,他這個人鑽研,又愛使槍,雖然擺弄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槍頭子特別准,指哪兒打哪兒,俄國兵應聲倒地,不是把腦袋揭了蓋,就是把心臟打穿。但是張作霖身邊子彈帶得有限,不敢隨便亂打,覺著危險了才撂倒一個。
「哎,我記住了。」張作霖謝過之後起身告辭。趕奔三界溝也太難了,這麼不太平,因為張作霖經歷的事情也太多了,不允許他不加小心。
那年月老百姓膽都小https://read.99csw.com,聽見槍聲,「嘩——」有的跑散了,有的毛愣了,連張作霖也是一愣,回頭一看,人到眼前了,外頭來了十來個大鼻子,是俄國兵。大鼻子的後邊還跟著一幫中國人,這幫中國人是民族的敗類,歪戴帽子,斜瞪眼,挎著盒子炮,都戴著袖標,這袖標上,上頭寫仨字——「保險隊」,下邊還有外文,都是俄文,一般人也不認識。上邊還綉著一架大鷹。這幫人神頭鬼臉的,闖進人群,老百姓一看俄國人,大鼻子,藍眼珠,誰不害怕?都躲得遠遠的。連練功夫這老頭兒也有點兒害怕了,趕緊把姑娘護到身後,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就見兩個都穿著呢子衣服的俄國兵,大馬靴,帶囊的馬褲,背的那槍叫金鉤疙瘩摟,腰帶子上還有手榴彈,這倆俄國兵嬉皮笑臉地過來了,先瞅瞅那狗熊,又逗逗那猴,把笸籮端過來,這路翻哪,後來翻著那五兩銀子和另外那點兒銅錢,倆俄國兵在手裡頭掂量掂量,老頭兒心說要給我沒收怎麼地?結果沒有,掂量完了又放到笸籮里,一眼看著這姑娘了。
「那麼先生經常在什麼地方說書獻藝啊?」
「也是,我也跟我妹子說,可我妹子這人她也不知怎麼了,這彎就轉不過來了。」
這盲人也樂了:「呵呵,您是明眼人都看不出來,我一個失目人怎麼知道呢?」
「啊,我是路過貴寶地,在這兒歇歇乏,喝兩碗茶。先生貴姓啊?」
「好吧,既然閣下出於摯誠,那咱就白話白話。請問您貴姓啊?」
張作霖把去青麻坎的事就丟到一邊了,直愣愣在這兒瞅著,眨眼之間姑娘練完了。這個人圍的不少,給錢的不多,稀稀落落,也就扔進去二十來個銅板,可姑娘也沒嫌少,收住招之後,衝著四外一抱拳。老者讓徒弟們把錢全撿起來了:「哈哈,我再說幾句,方才我這侄女講了,我們是關內的,登州府來的,初來乍到,借地生財,還望鄉親們多多幫忙,人不親義親,義不親祖師爺親,咱不管關內、關外,遼東、遼西,咱都是一個老祖宗,對不對呢?我呢,上了年紀了,胳膊、腿也不靈活了,不敢在眾位台前獻醜,但是呢吃的是這碗飯,不練也不行,那我就倚老賣賣老吧。」
「免貴我姓張啊,弓長張。」
「噢,您府上在什麼地方?」
張作霖這天往前走著,離高坎不太遠了,他熟悉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叫小王家佗,離高坎十二里地。張作霖心說,小王家佗這地方別看不大,卻是交通要道,我記得這還有個娘娘廟,每年三月十八還有廟會,哎呀,現在正是三月,哎,對了,快十八了,還有沒有廟會啊?不如我從小王家佗走。他把馬一撥,奔小王家佗了。
「啊,挺會說話,行啊,有道是事兒是死的,人是活的,對不對?哪兒不交朋友呢,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冤家多堵牆啊。我說你閃開,讓你身後那妞兒過來,過來。」誰都明白他沒安好心,沒辦法啊,這老頭兒稍微猶豫一下,回過身去:「丫頭,別害怕,這位先生要見見你。」這姑娘也沒辦法,紅著臉從她叔叔身後轉過來,把頭一低,往下蹲了蹲,表示萬福。
「哎呀,閣下揮金如土,欽佩欽佩。要那麼說,我就財黑了,不過敢問這位貴姓高名?」
要說中國的武術那可真是國粹,這姑娘二十掛零,腰腿靈活,這一練把張作霖就吸引住了,張作霖暗挑大指。因為張作霖也學過拳腳,多少通點兒路,一看人家這姑娘練得不是花架子,那花架子華而不實,糊弄外行人,這姑娘有真功夫。張作霖心裏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她練的是茶拳啊,二十四路,好。哎呀,他們是哪兒來的,關里來的,關里是個什麼形勢,一點兒也摸不著底,等練完了交個朋友,了解了解關內的情況。
「也是本地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