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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救藝人斗團練自身遭擒 遇故交結新友親眷被挾

第二十三回 救藝人斗團練自身遭擒 遇故交結新友親眷被挾

開茶樓的掌柜的是個老江湖,聞訊趕到現場:「好漢爺爺,手下留情啊!」過來把張作霖的手腕子給拖住了:「高高手吧,有那麼句話,退一退風平浪靜,忍一忍海闊天空啊,爺爺,點到為止吧,人命關天,這可是大虎山啊,這本地有巡防營,有文武衙門,您把人打死了,您就不償命嗎?您還想離開大虎山嗎?好漢爺爺,萬萬不能開槍啊。」
邢立亭一看這招不好使,一改主意就用硬話對付他:「好!我說老大,你太不給人留面子了,你可知道,我也不是省油燈,要提起我來,沒有人知道,要提起我兄弟來,在本地也有一號。」
正吃著呢,下人前來報告:「東家,外邊來個人,滿頭都是汗,要求見張作霖。」張作霖心說我這本地沒熟人,誰呢?張作霖這心就直翻個兒,請示了孫烈臣之後,張作霖說:「讓那人進來。」
這個團練公所也不是一個好人也沒有,這有個管賬的先生,也姓王,人送綽號叫王老好,本名王本義。王老好一瞅要點天燈,心說我的媽呀,這鬧著玩兒呢嗎?咱可不是正式的衙門啊,正式的衙門如果一個人定成死罪,還得往上邊行文,得刑部批下來,或者是問斬,或者是處絞,或者是怎麼怎麼地。咱也不能私立公堂,把人點了天燈啊,這一旦有人查問起來,吃不了就得兜著走。但是他也不敢勸這倆少爺,一勸,自己少說得挨頓臭罵,乾脆找老爺子王介堂去。尋思完了他就去找王佐仁、王佐義他爹王介堂。等到家裡頭,一找老頭兒不在,後來問清楚了,本街上有個混混,叫孫烈臣,老孫家請客把王介堂給請去了。王老好一溜煙兒又找到老孫家,跟門上的人一說,門上的人說進去吧。
張作霖一看這位長得五大三粗,不到四十歲,濃眉大眼睛,通身是武人的氣魄。孫烈臣後來輔佐張作霖,曾經做過黑龍江省督軍、吉林省督軍,還做過東三省副總司令,尤其是統治吉林長達十三年之久,是張作霖的左膀右臂。
張作霖一看今兒個真要完了,一點兒救都沒有,落在魔爪之中,人地生疏,誰來救我啊?
第二天,張作霖要告辭,孫烈臣說什麼也不同意,一日兩,兩日三,張作霖就在這兒住了五天。幸虧這五天的時間沒再折騰,魚肉菜蔬營養豐富,養尊處優修身養性,張作霖倒把身子骨給養好了,病也沒了。張作霖非常高興。湯二虎、張是非也沒走,一直陪著他。湯二虎就說:「老疙瘩,你不對呀,我不管你多忙,你幹什麼事,事先你也得跟咱們老爺子打個招呼啊,噢,你知道惹不起向招子了,你這才想起來到三界溝搬兵,你早幹什麼去了?像這麼大的事情,你也應當跟我們弟兄打打招呼,要人咱有人,要槍有槍,要馬有馬,你何必吃那眼前虧呢。這回咱不碰上了嗎?挺好,這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咱哥仨一塊兒回三界溝,你先別著急回 家了。」張作霖一聽,覺得他們說得也有道理,我這趟出來為的是什麼呢?就為的是上三界溝:「好吧。」索性點頭答應了,準備吃完這頓飯就離開大虎山,直上青麻坎。
周圍的人都被震住了。
「對,我們有深仇大恨,解不開的疙瘩。」
手下人也跟著起鬨:「對,點天燈,這才出氣呢,咱還沒見過這個呢。」「嘩」,兩桶油給張作霖澆上了。就在張作霖不遠處,並排擺了兩把椅子,王佐仁、王佐義在這兒坐著,那些團兵齜牙咧嘴在旁邊站著,審問張作霖:「你說不說吧,你要不說今兒個就給你點天燈。」
張作霖開始大舌頭了:「我說咱這大清國算完了,完到底了,三十多萬軍隊打不過六萬小鼻子,海軍不行,陸軍也不行,現在他娘的都跑到關內去了,東三省沒人管了。」
湯二虎覺得有點拿不準了,心說小個兒不高,兩眼有神https://read.99csw.com,手底還會武功,會不會是張作霖張老疙瘩呀?他也不吃飯了:「走,咱去看看去。」
王老好一琢磨:「就是本地人,一左一右的。」
「怎麼了?莫非他不在人世了?」
「多謝。」張作霖這陣兒頭腦一涼,也知道闖了禍。茶也不喝了,也忘了給錢,出門把馬的肚帶緊了一緊,繩韁解開,飛身上馬,離開大虎山。在馬上他越想越后怕,張作霖心說這槍里就一顆子彈了,我裝什麼相。我要知道這樣,我多帶點兒子彈也好。
為首的那個人一聽:「什麼?你跟誰認識?張老疙瘩,張作霖。好嘞,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正找這張老疙瘩呢,我沒找著他啊,跟你們這些替死鬼遇上了,來人,都給我綁起來。」
「咳,別提了,後來你內弟死了之後啊,我也沒少花錢啊,我得弄明白怎麼回事啊,真就打聽清楚了。你知他死在誰手了?」
任占魁一想,我老岳父為我不容易,傾家蕩產把我買出來了,那麼我老岳父的兒子死得這麼慘,我豈能袖手不管啊?當時就放出話來:「哪兒冒出個張作霖來,不行,非得把他給收拾了,給我內弟報仇,給我老丈人出氣。」這小子剛出監獄,賊性不改。就這樣,他拉攏起一幫歪毛淘氣兒,過去他所謂的那些好朋友多數都是地賴,又做了兩撥買賣,拉起一個綹子來,一共十三個人,十三匹馬,五支手槍,就在這橫逛,在高麗房、舊堡、深溝寺、大虎山一帶,他打算多弄點兒錢,多買點兒槍和子彈,然後趕奔趙家廟、二道溝去找張作霖。但是他可不敢上三界溝,他知道三界溝那地方,別說是他,上千的正規軍隊都白給。但是他也琢磨了,我要收拾張作霖還是唾手可得的。就這樣,他在四外做買賣。巧了,這天劫的這撥人正是張作霖的家屬。
邢立亭一看不出頭不行了,衝著這幫馬匪一抱拳:「哎,各位三老四少,各位老大,辛苦啊,不要誤會,請各位息怒,說起來呢咱也是茅房拉屎臉朝外的人,對江湖的事也有個一知半解,各位江湖好漢我也認得幾位。像八角台的,豆腐匠出身的張景惠,青麻坎的杜立三、杜老判,這個遼陽的馮麟閣,太平山的金壽山,這些人咱都熟。不知道各位是哪個綹子的,高高手吧?」邢立亭瞎白話之後,哪知道為首的這小子還吃生米,沒等邢立亭白話完,「啪」就一個嘴巴,當時就把牙揍掉一個。邢立亭轉了兩圈:「哎喲,你怎麼打人?」
當他講到到朝鮮去了將近一年,身經百戰,怎麼打的日本鬼子,怎麼打的敗仗,在座的人大多數大吃一驚,也都恨這腐敗無能的朝廷。
湯二虎眨巴眨巴眼睛,也多了一個心眼兒:「他這口音是哪兒的?」
「你兄弟是誰?」
人事不省的張作霖被抬進屋裡,進行人工呼吸緊急搶救,按人中,扎針灸,一路折騰,張作霖這才明白過來。等睜眼一看,誰都是仨腦袋,眼都花了,好半天定神攏目光,這才認出湯二虎、張是非二位。哎呀,真是怪事,他們二位不在青麻坎,怎麼上這兒來了:「二位,莫非我做夢啊?」
「此話怎講?」
王介堂那老頭兒多圓滑,拉住張作霖的手:「這,我攀個大說吧,老侄子,你受苦了,全怪你那倆兄弟不懂事,過來。」說著把王佐仁、王佐義叫了過來,彼此指引,兩個人也說了幾句客氣話,張作霖把人家揍了,當然說得就更客氣。
湯二虎正擔驚受怕呢:「你做什麼夢啊,青天白日的,老疙瘩,這怎麼回事啊?你怎麼到大虎山來了?」張作霖這才知道是真的了,心才放下,一五一十講述了經過。湯二虎這才知道,鬧了半天,張作霖在趙家廟成立了保險隊,得罪了向招子,為了避免報復,把人馬分散了,九_九_藏_書全家人也躲避起來了,張作霖隻身趕奔三界溝,前去借兵,結果遇上這麼些麻煩事。他一拍大腿:「哎呀,我的老疙瘩,你不走運啊,你瞅你碰上這些事。哎喲,光顧咱倆說話了,來,我給你介紹,這位鼎鼎大名了不起啊,這位姓孫,叫孫烈臣。」
一隊人馬就這麼追來的。張作霖一看要吃虧,趕緊從馬上跳下來,閃身躲到一棵樹后,把槍拽出來了,剛想要還擊,就覺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金燈亂轉,兩條腿比棉花還軟,身子一栽歪,就失去知覺了。張作霖叫河水給泡出毛病來了。他這一躺下,這幫人就到了,但是半天沒敢下傢伙,心說他使用的什麼計策,他手裡拎著槍,怎麼躺那兒了,無緣無故的誰也沒打著他。好大一會兒才發現,他鬧病了。領頭的樂了:「啊,這可是該著,綁起來。」手下人把張作霖捆了個結結實實,馱到馬上,帶回大虎山,一路趕奔團練公所。到了之後,領頭的吩咐一聲:「來,弄半桶涼水來,把他澆醒!」拿涼水往頭上一澆,張作霖打了個激靈,慢慢明白過來了。再一看,讓人捆得跟一根蠟似的,挨自己打的那幾個小子在旁邊站著,齜牙咧嘴。王佐仁發話了:「嘿嘿,你想到你有今天沒?你瞅瞅你剛才管閑事那個得意的勁兒。我先問你,你哪兒來的槍,你是哪個綹子的,哪個山頭的,說!今天不說就扒了你的皮,來人,把他吊起來。」
「對了,死了。」
「呀,他那麼年輕怎麼死在我前面了,莫非遇上什麼飛災橫禍了?」
原來王佐仁挨揍之後,左膀上的骨環都給打廢了,回到大團他立即向他哥哥說了,王佐義一聽:「什麼,哪兒來的?」「他身上有槍,肯定是土匪。」「集合人馬,追!」
「它是這麼回事,老太太,你媳婦兒,還有你姐姐、姐夫一大家子七口,都叫鬍子綁票給綁去了。」
原來此人姓任,叫任占魁,他還有個親兄弟,叫任占彪,是老任家的兩隻虎。說起這任占魁來,不是個好東西,小時候就歪脖子橫,偷東家,摸西家,手腳不幹凈。長大成人之後,就成了本地的無賴,有錢的人也不愛惹他,你把他得罪了,沒事在你家柴火垛給你放把火,犯不上。穿新鞋不踩狗屎,所以他要錢就給他倆錢,他罵閑雜就假裝聽不見。窮人更惹不起他,就是個臭無賴,茅房的磚頭,又臭又硬。尤其在那個年月,兵荒馬亂,也沒人去管束他,他就自然成長,一身惡習。二十來歲的時候就變成土匪了,姦淫燒殺,什麼缺德他幹什麼。在他二十四歲那年,他做了一炮大買賣,哪知錢也到手了,也犯了案了,他劫的是官府的人,那個當官的是新民府的,那人家能放手不管嗎?人家就追上了,非把這案子破獲不可。新民府出動全部巡捕,明察暗訪,後來在高麗房一帶發現了蛛絲馬跡。又進一步摸底,這才查出是任占魁乾的,把他逮捕歸案,押到新民府。可這個小子真是橫骨插心,有點兒橫勁兒,那官府就那麼過堂,就那麼收拾他,他是牙口不松,拒不承認。你又沒抓住他手腕子,他就不承認,就定不了罪。光這熱堂滾了無數,被打得死去活來,一直在大牢裡頭蹲了四年,也沒給他定罪。但是押到死號裡頭了,活收拾也把他收拾死。多虧他老丈人,他老丈人人送綽號叫蘭大頭,名叫蘭恩明。說他怎麼叫蘭大頭呢,他有倆姑娘,那倆姑娘都不錯,許配給倆姑爺,一個好東西都沒有。任占魁就是壞東西,他把大女兒嫁給他了,所以說這腦袋不小,蘭大頭就是這麼來的。在他姑爺蹲監坐獄的時間,蘭大頭把女兒接到家裡,就在鞍山的深溝寺。老丈人替他撫養媳婦兒,替他照顧孩子,為他都操碎了心。人在監獄里,不能不管,蘭大頭傾家蕩產,上下打https://read•99csw.com點,多虧他花了錢了,不然的話,任占魁早見閻王了。錢有時候還真好使,錢通神路,後來終於打點好了,也把贓給人家退回去,那上面就說「查無實據」,就這四個字,這官司就了結了,任占魁也被放了出來。
「對了,你內弟呀叫人家像栽蘿蔔似的,種到地裡頭了。」
這任占魁一看,在座的除了一家人之外,還有他兄弟任占彪,缺少一個人,他內弟蘭四虎沒在這兒,他就問:「岳父,怎麼我內弟沒來呢?」
這邊馬匪的頭兒也毫不示弱:「行嘞!」
張作霖一低頭:「各位,慚愧呀,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恕作霖冒昧,得罪了眾位,我這兒請罪了。」
這個團練公所是個四方大院,院里還有一根挺高的旗杆,就在旗杆上弄了條繩子,把張作霖大頭朝下給吊起來了。離地能有五六尺高。王佐仁還不出氣:「快去,把那個油弄來,從腳往腦袋上澆,今兒個咱哥們兒也開開眼,給他點天燈!」
張作霖一看來人是剃頭匠邢立亭。他也不知道這邢立亭怎麼找著的自己,一瞅邢立亭滿臉都是傷,他這一哭一咧嘴,還少了三顆牙,鼻青臉腫的。張作霖這心轟的一聲,因為這邢立亭一直跟他的老娘、后佬、姐姐、姐夫在一起,他這一哭,一號喪,恐怕家裡出事了。張作霖趕緊把他提溜起來了:「大哥,怎麼了?你快說啊。」
「哎。老東家,大事不好了,二位少東家也不怎麼地得罪個人,雙方還動了手了,那主還挺邪乎,把我們少東家也給打傷了,還把幾個弟兄也給打傷了,就這麼地,咱們仗著人多勢眾把他給逮回來了,綁到團練公所那院裡頭,要給點天燈,把油都潑到身上了,眼看就點火了,因此我來給老東家送信,你想人命關天,這不是鬧著玩兒的,再說那個人有槍有馬,也不知道是幹啥的,一旦惹了大禍,捅了婁子,老東家你想這後果誰來收拾啊。」「啊,原來如此。」王介堂就站起來了,「三位,恕不奉陪,我得回去看看,我這倆犬子沒事凈找事。」
說這話,在座那三位全聽得清楚,湯二虎把大腦袋一撥碌:「這算什麼,點天燈就點天燈唄,他打咱們一拳,咱踢他一腳唄,一還一報,幹什麼這麼害怕,我同意,點。」張是非也說:「大卸八塊也行啊,這年月誰管誰啊,我看咱還吃喝,別管這套。」還是孫烈臣有經驗:「慢,等等,這個人也就是要被點天燈的這位,姓什麼?」
「我他媽打你,我就問你,你認得這個,認得那個,都沒用,老子就認得錢,把東西都給我搬下來,廢話少說!」
「姓……這可沒問,反正這個人個頭兒不高,倆小眼睛倍兒亮,厲害,手底下還有功夫呢,騎那匹高頭大馬,還帶著西洋手槍,看來來歷不凡哪。」
湯二虎這邊更狂:「好啊,他們不是不管嗎,咱管。今天咱們鬍子就想當家。」不分場合,大喊大叫。幸虧這個地方離著官府比較遠,不然的話沖他這幾句話就有砍頭之罪。別看清朝那麼腐敗,對付大鼻子、小鼻子、眾列強沒能耐,對付老百姓可橫著呢。張作霖這會兒有點兒緊張了,緊拽湯二虎,讓他少說幾句,避免是非,湯二虎還是毫不介意。孫烈臣趕緊打圓場:「這麼說啊,咱們一見如故,在這兒吃完了,老疙瘩你到我家,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走,我看你夠朋友,我交你了。」就這樣,席散之後張作霖又到了孫烈臣家,當晚就住到這兒了。
「孩子,別說了,我還不是衝著你媳婦兒你孩子嘛,往後做事多加檢點吧,小心哪,一旦陷到泥潭裡邊去拔不出腿來啊。」
馬匪的頭兒跟張作霖有什麼仇?
湯二虎最後說:「算了。虛情假意,說道說道就完了,咱誰心裡頭可不準記仇啊,誰他媽想要報復,從我這兒說我九九藏書可不答應。」
原來張作霖成立個小保險隊,人馬不多,後來那向招子來了,要求跟張作霖合夥,實則就是吞併他,大魚想吃小魚。張作霖不答應,把向招子給得罪了,這小子拂袖而走,鼓動是非,聲言要踏平趙家廟。張作霖恐怕一家人受害,所以偃旗息鼓,把人馬分散隱蔽,他上三界溝去搬兵,想請示杜老判再打算怎麼辦。他的家屬就讓邢立亭、邢福田他們負責,把行李東西搬上大車,趕奔海城西小窪村,前去避風。這十幾口人趕著車奔小窪村,沒想走到半道,從樹林裡頭竄出一幫馬匪,能有十好幾個,黑灰抹臉,青紗罩面,手裡頭有提手槍的,有扛大抬桿的,還有拿花槍、大砍刀的,過來把他們給攔住了。把這一家人嚇得抖作一團,一句話也說不出。邢立亭別看是剃頭的,但這個人很會江湖這一套,另外還會唱大鼓,講今比古能白話幾段兒。在這些人當中,也就是他能說會道。
門外那個主兒開門進了屋,一眼看見張作霖,二話不說撲通就跪下了:「老疙瘩,我可找著你了,大事不好了。」
邢立亭把經過講述一遍。
「他媽的一個小子,姓張,叫張作霖,人們都管他叫張老疙瘩,這小子沒少在高坎混事兒,也到海城去過,這張作霖認識青麻坎三界溝的杜老判和杜立三,他跟那幫人都有聯手的事啊,出事的那天就是張作霖勾引的湯二虎、張是非那幫人,把你內弟活埋了,跟他一塊兒死的還有那個姓馮的隊長,一塊兒給栽地裡頭了,你說這招損不?哎呀,氣死我也。」
「不行啊,老東家,請你出來一趟。」
「你不對付張作霖嗎?你就把我們都整死,張作霖也不知道啊,你要真有膽子,你敢不敢把我放了,我去找張作霖來,你們是單對單,個對個,有能耐你們倆比去!」
一句話觸動蘭大頭的傷心事,老頭兒哭了,說:「你內弟不但不能來,而且這輩子都不能來了。」
他正想著,就聽後頭喊話:「站住,別讓他跑了,就在前邊呢。」張作霖撥轉馬頭一看,追上二十多匹馬來,每匹馬後邊揚起一溜土線,他們左右包抄,迂迴穿插,向張作霖奔來。張作霖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張作霖聞聽此言,心如刀絞一般,心說我怎麼倒這麼大的霉啊,我身上的事剛抖落完,家裡又出事了:「立亭哥,你先別哭,誰給綁去的?你慢慢說。」
就這樣,把這些人男女老少全給捆上了,連邢立亭眼睛也給蒙上,裝到車上,逛逛悠悠,一直給拉到高麗房,要把他們全處死。在道兒上邢立亭還真急了,雖然叫人揍得鼻青臉腫的,這邢立亭嘴也沒老實:「哎,老大,你說那話什麼意思?噢,你跟我兄弟張作霖張老疙瘩有仇對不對?」
「誰手?」
有幾個膽大的都勸張作霖別開槍,其實張作霖也沒尋思真開槍,就是嚇唬他們。他把槍帶起來了:「哼,便宜了你們幾個,滾!」這幾個小子費了半天勁從地上爬起來,互相攙扶著離開這茶樓走了。張作霖身後有個好心人,方才發生這一切這個人全看在眼裡,等那伙人走了之後,這個人看看沒人注意,湊到張作霖身邊:「好漢,快走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知道你剛才打的那人是誰嗎?此人姓王,叫王佐仁,他還有個哥哥叫王佐義,他爹叫王介堂,那是大虎山大團的團練長啊,跟衙門一個鼻子眼兒出氣啊,你惹了禍了你呀,人家手底下好幾百人呢。一會兒非來報復不可,你快走。」
王介堂回頭一看,臉就沉下來了,心說王老好你是讀過書的人,怎麼一點兒規矩都不懂,你知道這屋都什麼人啊,也不打個招呼就貿然跑進來:「有話一會兒再說。」
「這沒外人,有話直說吧。」
「我兄弟那就是新出世的英雄豪傑,張老疙瘩,張作霖。小黑山二道溝保險隊的大隊長!」九*九*藏*書邢立亭打算用這大話拍拍這幫馬匪,把他們嚇唬走了就得了,沒想到這一句話更捅了馬蜂窩了。
管賬的一溜小跑兒進了廳堂,到屋一看哪,屋裡正吃著呢,正中央放著大圓桌,桌面上羅列杯盤,肉山酒海,圍著桌子坐著四位,甩開腮幫子高談闊論正在吃喝。為首的就是本宅的主人孫烈臣。孫烈臣可了不起,在清朝還做過官,是名武官。由於孫烈臣性情耿直,脾氣也不好,經常頂撞上級,後來跟上級鬧翻了,倆頭兒還動了傢伙。為此,上峰把他的官職一擼到底,貶職為民。孫烈臣正不想干,媽了巴子的,回家就回家,這碗飯我還吃夠了。他回到家鄉黑山縣之後,人們都知道他過去當過武官,這人還不錯,所以回來人緣甚好。孫烈臣還是天不怕的膽子,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幹,所以這根棍兒就立起來了,數年來混得家成業就,要房子有房子,要地有地。在黑山縣那是個大棍兒,私官兩面,黑白兩道有的是朋友。就連本地大財主王介堂也得溜須著孫烈臣,兩家處得也不錯。正是在孫烈臣的支持下,王介堂的倆兒子才辦起了團練公所,當了團練長。今天孫烈臣家來倆客人,這倆客人不是一般的人,是從青麻坎三界溝來的,杜老判手下兩個大炮頭手,一個是湯二虎,一個張是非。他們跟孫烈臣都有交往,奉了杜老判和杜立三所差,來請孫烈臣入夥,知道他是一員虎將,打算叫他到三界溝去,杜老判願意把第二把金交椅讓給孫烈臣。但孫烈臣還猶豫不決,覺著在家鄉這一帶也不錯,何必冒那麼大的風險,已經拒絕兩次了,這次湯二虎和張是非是第三次來到大虎山。孫烈臣仍是舉棋不定,為表盛情,故此把王介堂老王頭兒請來陪客。正這時,王老好跑進來了,也顧不得禮儀了,上氣不接下氣:「東家,老東家……」
「誰這麼缺德,比我還損呢,誰給種的?」
「好嘞,那麼張作霖得罪你,他的家屬得罪你了嗎?我得罪你了嗎?沒有吧,你要想要東西,東西都給你啊,你何必要我們這幫人的命呢,要這麼看啊,你是他媽是個狗熊。」
「哎呀,一言難盡啊,老人家,那不是人受的滋味,那就是鬼啊,十八層地獄,您看看我這身上,還有好地方沒有,就是天養活,身子骨硬實,沒受傷。老人家,我得怎麼感謝您呢?」
王介堂也趕緊順坡下驢:「哪能呢,就這麼辦吧,重新擺酒席,好好給老疙瘩壓壓驚。」說著話就在團練公所又擺了幾桌,大伙兒重新歸座暢飲,湯二虎、張是非挨著張作霖,繼續盤問張作霖這幾年的經歷,這會兒有時間了,張作霖把過往經歷都講了。
就這樣,孫烈臣幾個人全跟著趕奔團練公所,湯二虎進了院一看,燈籠杆子上弔著一個人,頭朝下,腳朝上,周圍有不少人。湯二虎幾步就到了眼前了,仔細一相面,差點沒閃了腰:「哎呀,真是老疙瘩呀,放下,快放下,他媽的。」張是非也罵開了:「這誰他媽乾的缺德事,你有幾個腦袋?放下。」王佐仁、王佐義害怕了,因為他認得這倆主兒,青麻坎三界溝的,瞪眼就宰人,惹得起嗎?即使惹得起他們二位,杜立三誰惹得起?杜老判誰惹得起啊?大概跟這人關係不錯,趕緊命團兵輕輕地把張作霖放下來了,綁繩解開,扒衣服,換衣服,把身上那油都擦凈,其實張作霖早就昏迷不醒,犯病了。
四年大牢,一旦出獄,任占魁真好似野鳥出籠一般。他也知道這是他老岳父花錢打點的結果,到了高麗房家裡頭,住了三天,然後起身就到鞍山深溝寺,得看看老岳父、老岳母去,媳婦兒、孩子也都在那兒住。等他到了深溝寺之後,老蘭家比辦喜事還熱鬧,請來不少人在這兒祝賀。到了晚上沒外人了,又擺了一桌酒宴,這蘭大頭就問姑爺:「你這四年都經歷了哪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