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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馮麟閣短視甘做俄人傀儡 張作霖大志拒當匪魁跟班

第三十四回 馮麟閣短視甘做俄人傀儡 張作霖大志拒當匪魁跟班

就這樣,王大下巴跟馮麟閣稱兄論弟,關係處得不錯。馮麟閣遇上大事小情了,王大下巴替他維持,有人欺負他,他替著馮麟閣拔份兒。後來有一天,王大下巴手下的人居然買通官府獄卒,裡應外合劫牢反獄,把北鎮的監獄門給砸開了,救出了王大下巴。王大下巴很夠意思,自己走不說,還把馮麟閣也帶著,就這樣他們從北鎮跑到了遼陽高坨子。
哪知好景不長,在一次搶劫當中,砸一個響窯,響窯就是大財主家有槍、家裡有炮樓那樣的,王大下巴受了重傷,腸子都叫人打了出來。等人們把他抬回來之後,王大下巴預感到末日來臨了。臨死,王大下巴把眾頭領叫到床前,留下遺囑:「我死之後,馮麟閣就是你們的頭領,繼續領著弟兄們干。」大伙兒點頭稱是,王大下巴與世長辭,他死了之後,馮麟閣當了大當家的,成了高坨子一帶的大橫把。
一轉眼的工夫,春暖花開,到四月份了。在這一個階段,趙家廟的保險隊是平安無事,地方上也挺太平,這天張作霖跟湯二虎、張是非眾人正談論怎麼訓練保險隊的事,外邊來了幾匹馬。頭一個進趙家廟保險隊的是大虎山的孫烈臣,在孫烈臣後頭跟來仨人,看得出來,有兩個人是保鏢,年輕力壯,五大三粗,每人都帶著長短兩支傢伙。前邊一個人,個兒夠高,能有一米八二,長得肉頭肉腦,圓圓乎乎,這張大臉蛋子,肉包眼睛,肉包鼻子,厚厚的嘴唇,像佛爺似的大耳朵,一瞅著這人挺善良的那個樣,渾身上下乾淨利落,腰裡扎著板帶,也挎著一支手槍,手裡拎著把鞭子。
「你說我背這黑鍋倒不倒霉,我什麼也沒得著,屎盔子扣我頭上了,簡直太喪氣了,我長這麼大沒栽過這跟頭,沒吃過這虧,這純粹是往我眼裡插棒子,我要找著這小子,拿著真憑實據我剝了他的皮。」
馮麟閣之後做過陸軍第二十八師中將師長,跟張作霖平起平坐。這個人出身也有一段曲折的經過,馮麟閣字德麟,是北鎮人。他自幼念過大書,是清朝末年的秀才,從這一點來說,他比張作霖要強得多,張作霖念過一年書,逃了半年學,斗大的字不認識兩筐。馮麟閣則不然,吟詩作賦,出口成章,下筆成詞,那肚子裡頭有墨水。不過那時候馮麟閣的家過得也不怎麼樣,有時連鍋都揭不開,後來他沒辦法了,靠著賣字為生,過年過節給人寫對子,平常賣「手腕子」,誰家打官司告狀了,或者是來往的書信了,都求他寫,就得給他倆錢,靠這個維持生活。北鎮一帶都知道有個馮秀才,這人有學問,大事小情都找他來探討,儼然拿他就當軍師了。馮麟閣也就慢慢自不量力起來。
「我沒說嗎,我打算自己闖蕩闖蕩,將來覺著夠資格了,我再投靠老前輩,步步高升,再求您提拔,目前為時過早。」
「那你為什麼不去?」
附近的有錢人也害怕,紛紛來求馮麟閣保護,保護誰都行,但得拿錢,勢力越來越大,馮麟閣的人馬很快就發展到五六百人,那武器、戰馬卻還是東拼西湊,真正好槍沒有幾支。偏趕這時候,沙俄的人插|進來一腳。沙俄在遼東駐有個獨立第三團,第三團有個上校團長叫庫茲涅佐夫,他相中了馮麟閣。當時,沙俄以保護中東鐵路為名,在遼東半島駐兵,但九*九*藏*書遇上日本鬼子強有力的衝擊。現在日俄兩國政府眼珠子都紅了,都想獨攬大權,獨吞果實,所以在遼東半島上經常兵戎相見。沙俄政府很想在遼東半島找個幫手,但是找個合適的人選很難。馮麟閣就是這個時候進入沙俄視野的。
張作霖不認識來者是誰,孫烈臣趕緊介紹:「老疙瘩,我給你指引個朋友,這位看見沒?」就把肉頭肉腦的這位叫過來了,「這位是八角台的團練長張景惠,久慕老疙瘩大名,特來拜望。」轉頭對張景惠說:「團練長,這個就是你想見的趙家廟保險隊大隊長張作霖,張雨亭,我們都管他叫老疙瘩。」
張作霖領著人一直把馮麟閣送出趙家廟,馮麟閣連頭也沒回,飛身上了大青馬,一溜煙就不見了。等他走了之後就剩下趙家廟的人了,人們回來坐下,張作霖低頭不語,湯二虎這才從茅房出來。二虎往周圍看看,又瞅瞅張作霖:「老疙瘩,你說這事將來得什麼結局?」
「那還用說嗎?吃我們這行飯的哪有得好結果的,反正一天吃他娘兩頓大窩頭,喝兩頓酸湯,完了我倒頭就睡,死就死唄,再過這些年還是一條好漢。我說你怪屈的,一個念書的人你怎麼還蹲監坐獄呢?」
「是呀。」
馮麟閣最後跟張作霖說:「老弟,我此行的目的,第一,給你道喜,第二,跟老弟見見面,第三,老弟你想過沒有,在咱們遼東地帶,遼河兩岸有多少個綹子,大綹子當中我不敢說是首屈一指,也差不多,除我之外就是三界溝的杜家父子,還有八角台的張景惠,還有張作相,田莊台的田小鳳,太平山的金壽山,向招子,海沙子等人,其他的小綹子多如牛毛啊。我說老弟啊,你初出茅廬,單槍匹馬,人也不多,槍也不好,你能晃得動嗎?倘若被人家吞掉怎麼辦?我打算呢,跟兄弟你親近一步,如果你願意的話,拉著手下的弟兄趕奔遼陽高坨子,咱兵合一處,將打一家。你來了我把第二把金交椅讓給你,你我弟兄同掌大權,你願意不願意。」闞朝喜、汲金純趕緊過來了:「兄弟,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答應了吧,咱那好幾千人哪,為什麼非要叫你去,因為你是一員虎將啊,快答應吧。」
張作霖在他對面坐著,就好像沒說他似的,該喝酒喝酒,該吃菜吃菜,非常自然悠閑。他心裡有數,你有千條計,我有一定規,我絕不上你激將法的當,想叫我自己鑽口袋,沒門兒。馮麟閣發了一頓脾氣之後,輪到他手下四大砥柱了,天昏、地暗,這倆小子比禿尾巴狗還橫,天昏站起來了:「當家的,我看您說這些都沒用,既然張隊長矢口否認,也行,能不能請他的弟兄把他的槍亮一亮,我們查對查對,看看是不是日本雙田洋行丟失的東洋快槍金鉤疙瘩摟,再檢查檢查他的子彈,那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這簡直有點兒欺人太甚,馮麟閣心裡頭也一翻個兒,心說這天昏,你純粹是個大渾蛋,在人家這一畝三分地,怎麼能那麼做呢?你有什麼權力啊?那張老疙瘩不是好惹的,他既然敢血洗雙田洋行、興隆甸劫銀子,就說明他的膽子比誰都大啊,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你別看他坐到我面前笑呵呵的,不露聲色,他心裏正較勁兒呢,真把他惹翻了,咱來這點兒人恐怕都回九-九-藏-書不去。馮麟閣老謀深算,真叫他猜著了。張作霖聽完天昏的話,眼眉動了一動,一咬槽牙,心說你敢,你真要敢這麼做,我一槍先給你揭個大蓋,我叫你腦瓜開花。馮麟閣沒發話,天昏也就瞎咋呼,但是這屋裡的空氣是非常緊張。孫烈臣在旁邊坐著,那心像油烹的似的。孫烈臣心說,阿彌陀佛,可別鬧翻了,這要鬧翻了,雙方火併,兩敗俱傷啊,真替張作霖捏著一把汗。不但他害怕,連胡老嘎也坐不住了,因為這個事拉線、掃盤子都是胡老嘎乾的,跟他有直接關係,馮麟閣追起來沒完,究竟是何用心啊,他還把俄國人抬出來,莫非你想拿大鼻子來嚇唬我們,我們犯在小鼻子手,也犯不到大鼻子手啊,你馮麟閣簡直是以勢壓人哪。但是他心裏跟明鏡一樣,現在張作霖滿打滿算一百來人,實力太薄,底子太空,跟馮麟閣怎麼比,人家手下兩三千弟兄,還有俄國人做他的後台老板,的確惹不起人家,這要一動手就叫以卵擊石。
湯二虎、張是非一聽張景惠來了,也是吃了一驚:我說這豆腐張跑這兒幹什麼來了,聽聽。就帶著青龍、混龍、海寬都進了屋,彼此介紹,大伙兒都坐好了。張作霖就問:「張團練長,您公務在身,肯定沒有閑工夫上我這兒串門吧,今日登門,不知有何事見教。」
馮麟閣怎麼說,張作霖也不同意,最後馮麟閣一拍桌子站起來:「好吧,強擰的瓜不甜哪,老疙瘩你記住,你要不答應我的要求,遲早你會被人吞掉,你必定得吃大虧啊,到了那時候,世界上可沒有後悔的葯,告辭。」
「哎呀,你太冤了,不過這年頭兒沒地方講理去,就這麼回事吧。不過,我看你這人挺好,咱倆也有緣分,在監獄裡頭咱交個朋友吧。」
鬧了半天這大個子是張景惠,再看他把馬鞭交到保鏢的手中,衝著張作霖一抱拳:「哎呀,張隊長啊,久聞大名,如雷貫耳,早想登門拜謁。今日如願,三生有幸。張隊長,一向可好?在下有禮了。」
張作霖的老岳父趙占元腿肚子都轉筋了,把張作霖拉到一邊去:「作霖哪,答應了吧,你要把他得罪了,咱還有個好啊,咱可就完了。」張作霖一晃頭:「您老人家不必管,我自有主張。」轉頭大聲說道:「送客!」
「你犯了死罪了?」
「哈哈,你老兄真會說話呀,我往哪兒出去?除了走西門我入十八層地獄吧,遲早有一天得來這個。」
「那不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馮麟閣他媽的不是省油的燈啊,連我們三界溝的人都懼他三分,他人多啊,綹子大啊,而且這個人心胸狹窄,善於報復,你今天把他撅了個對頭彎,他豈能善罷甘休,這要找你的碴兒,給你穿小鞋,不夠咱的戧嗎?」
「嗯?老疙瘩,你這叫婉言謝絕啊,莫非還叫我把頭把金交椅讓給你嗎?」
天昏、地暗撇著嘴,心裏說:我們幹了這麼多年,連椅子還沒坐過呢?他倒好,還沒等進門檻呢,二把椅子讓也來了。這倆小子有點兒不滿意。
那軍馬一刷齊,一色是西洋槍,而且手下還有好多門迫擊炮。馮麟閣儼然就是正式的軍隊長官,清政府聽到他的名字,腦殼都疼,也不敢碰他,馮麟閣自然可以在這兒橫行霸道。但有一樣,馮麟閣也有害怕的地方,他怕小鼻子,因為這read.99csw.com個小鼻子比大鼻子還橫,小眼珠一瞪,宰活人。小鼻子經常派人來刺殺他,有幾回好懸沒把他幹掉了,馮麟閣也害了怕了,所以,行動也受了一定的限制,出門他也多加檢點,不敢太張揚了。尤其最近的形勢,好像小日本佔了上風。通過甲午戰爭,日本逼迫清政府割地賠款,把遼東半島也割讓給日本了,日本就成了這兒的主人了,俄國人退居第二位了。所以馮麟閣就有點兒不吃香了。他深感到手下這幾千人馬,幾桿槍,力量太小,得想什麼辦法擴充人馬,就想找幾位幹將做左膀右臂。
當時沙俄軍隊在這搶奪,小日本鬼子也是同樣,加上散兵游勇,來回拉鋸,本地實在是不太平,所以馮麟閣的提議還真博得了大家的贊成。在遼陽高坨子首先成立起保險隊,給本地的有錢人和老百姓保險。比方說,外地來人搶奪,他在這兒保護著,把來犯之敵擊退,甚至搶走了人,搶走了東西,他負責給追回,還幹得挺漂亮。紳士們一看,馮麟閣是好樣的,好漢護三村,咱這點兒錢沒白花,自從成立了保險隊之後,咱這兒太平多了,那土匪們不敢上這兒搗亂來了,這名就創出去了。
打那兒之後,王大下巴重新組織人馬,當眾介紹:「這是我獄中過命的朋友馮麟閣,馮先生他比咱們都強,識文斷字,往後就留到咱這兒了,是我的副手,有什麼事情都跟他商議。」
「掉腦袋?」
原來的馮麟閣上邊有王大下巴,辦什麼事不好自己做主,都得先請示王大下巴而後執行,無形之中受約束。現在王大下巴不在了,馮麟閣想怎麼干就怎麼干,可以甩開膀子干,這就發揮了他的才能。這下可了不得,馮麟閣首先想到我們小名叫土匪,好說不好聽,頂風臭著好幾百里。老百姓的傳言,在孩子的心目之中那土匪都是青臉紅髮,齜牙咧嘴,這不行。必須得改變形象,不能叫土匪,所以他就研究成立保險隊。他把本地有錢的有勢的那些財主們召在一起開會,說得清楚:「不錯,我們是土匪,但我們跟別的土匪不同,我們打算保護你們的生命財產安全,替你們賣命,替你們出力。但是有一樣兒,我們得吃飯,我們得花錢,你們得按照人均地畝往上籌款,只要能養活住我的弟兄,我就確保你們的平安。」
就在這時,中日甲午大戰爆發,俄國人插手遼東,遍地都是土匪,八角台受到巨大的衝擊,那鬍子的馬隊經常揚長過市,到了商號,逮什麼要什麼,不給就嚴刑拷打,要麼就槍斃,綁票的事情時有發生,直接威脅到這些大財主的安全。後來他們一看不行了,乾脆成立保險隊,叫誰當隊長呢?哎,景惠,景惠那塊頭兒大,也嚇人,讓他當隊長吧。就把這大草包給抬出來了。張景惠就當了保險隊隊長,他心裏也美滋滋的。
此人說話如此客氣。張作霖一聽,人家是八角台的團練長,張景惠不就是豆腐張嘛,這人頗有名氣,在遼河兩岸那也是頭一排,手下有好幾百人馬呢,今兒個跑我這兒幹嗎來了。張作霖心裏畫著問號,但還是熱情接待,讓進隊部,命手下人泡茶。
打這一天開始,張作霖加緊訓練人馬,他把虹螺峴和趙家廟的人經常湊到一塊兒進行野營拉練,張作霖手把手地教他們射擊,不管保險隊什麼樣的人,https://read•99csw.com必須得管直,槍頭子得准。另外訓練他們膽子必須得大,張作霖把自己的各種功夫都傳授給了保險隊員們。其實張作霖心裡頭有數,馮麟閣也好,杜老判也好,誰想吞掉我,那是痴心妄想。我張作霖就不能吃你們的下眼食,坐二把金交椅,你怎麼想來的,我還非坐頭把金交椅不可。
馮麟閣一看,沒有退路了,這要叫官府給抓住,那就得掉腦袋。他一尋思,反正我已經完了,胡吃海塞,瞎混吧。打那下了決心,他也當了土匪了,就在王大下巴手下任二把金交椅的參謀,還別說,馮麟閣把這點兒文化水兒用在這上,支配這幾十個人那是綽綽有餘,理財也有道。自從他跟王大下巴倆人配合以來,這綹子是越過越興旺,居然發展到一百多人,無論是裝備,還是家底兒,比當初都強得多得多。
馮麟閣搖頭嘆息:「別提了……」
本地有個大財主,此人姓江,叫江大鬍子,被老百姓恨透了,有幾家告江大鬍子,告不倒,來求馮麟閣給寫呈子,要讓馮麟閣去告,答應給他一筆巨資。馮麟閣沒想到後果的嚴重,見財起意,就把呈子給寫了,結果官司失敗了,這一究根兒,馮麟閣給耍的筆桿,就給他扣上了「刀筆攜身,反對大清」的罪名,把他逮捕入獄,押到北鎮大牢。馮麟閣等蹲監坐獄了,後悔勁就甭提了:「完了,完了,我是頭上有功名的人哪,沒想到還落個反對大清的罪名,根本沒那八宗事啊,天下簡直就沒地方講理去了,我這一輩子算完了。」但是,在號子裡頭,他認識了一個人,這人姓王,由於他的下巴特別大,像個大鏟子似的,往前撅撅著,人送綽號王大下巴,其實此人本名是王久田。從接觸當中,馮麟閣這才知道,王大下巴鬧了半天就是北鎮縣高坨子一帶的土匪頭子。他問王大下巴你怎麼進來的?「唉,別提了,」大下巴說,「我被出賣了,我手下有個崽子把我給賣了,就這麼地,我被逮捕入獄了。」馮麟閣就問:「那麼你估摸著你得什麼時候才能出的去呢?」
「那我也沒辦法呀,只是咱們做好準備也就是了。」
那個時候要是誰能被洋人看中,覺著那個光榮就不得了了,能跟洋人交朋友那太了不起了,馮麟閣也不例外。經過一天的談判,雙方達成協議,馮麟閣的保險隊搖身一變成了「花膀子隊」,花膀子隊是老百姓給起的綽號,就因為他們的左臂上都戴個袖標,這袖標上有一隻大鷹,離老遠瞅,花里胡哨的,所以人們就管他們叫花膀子隊,一看這個標誌,就知道是俄國的勢力。而且,沙俄上校還答應:「我供應你軍火,物資缺什麼我給什麼,先決條件是,你得幫著我們的政府打東洋人,刺探東洋人的情報,必要之時做我們的先遣隊。」馮麟閣一看有這麼個好後台,何樂而不為,有奶就是娘。就這樣,馮麟閣一頭扎到沙俄的懷裡,在沙俄團長的支持下飛速發展,現在居然擴展到好幾千人馬。
不是足夠的憋氣傷心,張景惠不會當眾出醜。他在將來做了偽滿洲國總理大臣,在溥儀手下那是首相。但這個人家裡是賣豆腐的出身,他父親叫張步雲,豆腐做得好,又香又嫩。張家靠著賣豆腐發家,世居八角台。八角台就是現在的台安縣台安鎮。在當地要提起張家豆腐坊無人不知。老當九九藏書家的張步雲苦心經營,頗有積蓄,把兒子張景惠拉扯成人。張景惠有內秀,別看念書不多,給別人出個主意畫個道,頗具才能。在八角台一帶,人稱才子。本街有個大紳士,名叫戴春榮,戴春榮是舉人出身,跟張步雲處得關係不錯,戴春榮有個女兒叫戴秀麗,這姑娘人送綽號小辣椒,很是邪乎。因為是獨生女兒,嬌生慣養,從小就養成個驕傲的脾氣。老媽侍候得不對,張嘴就罵,揚手就打,在家裡摔瓶子,摔罐子,連她爹說話都不聽。故此,大伙兒諷刺她稱小辣椒。後來戴春榮一看姑娘也大了,得找人家啊,就托他的好朋友,八角台商會會長張子云從中做媒,找這豆腐匠來了,說張步雲的兒子張景惠是個材料,乾脆門當戶對結親,就這樣,張景惠娶了小辣椒戴秀麗。結婚那天八角台都轟動了,比辦什麼喜事都熱鬧。小兩口結了婚拜了花堂,感情處得還真不錯,兩家人也很親。
馮麟閣一聽,小鼻子把我們欺負毀了,張作霖血洗雙田洋行,無意之中替我出了口氣,這種人我豈能放過。另外,遲早他要成了氣候,對我也不利呀。他是出於這些想法,才領人跑到趙家廟來祝賀的。不然的話,就憑他那個身份能來看望張作霖嗎?可沒想到這張作霖的腦袋真難剃,怎麼問他雙田洋行的事他也不承認,馮麟閣不由得大怒,一看這小子瞪眼說瞎話,可真有點兒主心骨,但是你問他不承認也沒招。
孫烈臣就說:「張團練長,有話就說吧,關上門沒外人,老疙瘩是交朋友的人,乾脆你當著他的面訴訴苦吧。」剛才這張景惠還春風滿面,笑容可掬,等聽完這話之後,把帽子一摘,雙手扶著膝蓋,把大嘴一咧,這難看就甭提了,聲淚俱下,哭得倆肩膀直抖落,臉上的胖肉直顫。張作霖好懸沒樂出來,心說這位什麼毛病啊,男兒有淚不輕彈,當這麼多人面哭得怎麼這麼傷心哪。湯二虎受不了了:「哎,我說團練長,你有病啊你,你瞅你那個熊樣,你也不是老娘們兒,你哭什麼,有話倒說啊,把我們都哭糊塗了。」
「嘿,很難說,愛怎麼地怎麼地吧。」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偏趕張作霖血洗雙田洋行,興隆甸劫銀子這事發生了,根據俄國上校提供的材料表明,就是趙家廟的張作霖乾的,人家那情報也相當準確。馮麟閣自然沒有聽說過張作霖這個名字,就跟手下的頭領們諮詢,有認得張作霖的,就是他手下四大砥柱中的兩個,汲金純、闞朝喜,是跟張作霖磕頭的把兄弟,他們就告訴馮麟閣:「張作霖是後起之秀,我們的好朋友,這小夥子那是一條龍,遲早龍要上天,如果你能把他給拉過來,無疑會是您的鐵膀臂,那傢伙才敢幹呢。」
「唉,人不傷心不掉淚啊,我都叫人欺負苦了。我說,我說。」
「不,沒那意思,我絕沒那個意思。」
人們全都盯著張作霖,再看張作霖還是那麼泰然自若,無動於衷:「嘿嘿,老前輩,多謝您抬舉呀,我張老疙瘩算個什麼東西,無足輕重,您這一張嘴就給我二把金交椅,這是折我的陽壽啊,有道是無功受祿,寢食不安,嚇死我也不敢從命。老前輩,您的心我領了,這麼辦行不行?您呢,先看我一個階段,我打算單挑,先在市面上闖蕩闖蕩,等覺著差不離了,我再投奔您老,不知道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