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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救隊長眾兄弟密議劫法場 請援兵四路人齊聚謀大事

第三十九回 救隊長眾兄弟密議劫法場 請援兵四路人齊聚謀大事

「大概你們有個耳聞,老子是青麻坎三界溝來的,知道活閻王杜立三嗎?我是杜立三手下八大炮手,排行在第一,湯二虎,你湯老子。」
「是嗎?你都說清楚了?」
「你誰怎麼地?你還能咬人啊?」
「不,我怕死我不幹這個,我是怕把事情弄糟了,應當想一個萬全之策。」
「我說各位,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知道我誰嗎?」
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哪,有人就說可惜了這小夥子,二十剛出頭兒,長得還夠個材料,要掉腦袋了,多可惜。有的就說是條漢子,你看人家一點兒不在乎,最主要的人家能為咱們新民府本地除害,摔死花花太歲王科,這人是好樣的,臨死留念想。也有人說,他媽鬍子、土匪哪有好餅,今天假橫,一會兒腦袋就搬家了,該,自作自受。
「你才有病呢?我告訴你吧,老疙瘩出事了!」
張是非一笑:「老爺子,您說錯了,來不及了,運動誰去?運動新民府知府大人增韞啊,他能收你的錢嗎?接了你的銀子,他把筆尖一逛盪,六條人命算沒了,行嗎?恐怕不好使吧。即使增韞是個貪官,受了咱的賄賂,三營統領王鳳亭能答應嗎?他兒子王科讓老疙瘩給摔死了,那有盯茬兒,有苦主在那兒監視著,增韞狗膽包天他也不敢哪,這個事啊沒別的路可走了,只有拼了。」
羅翠說:「你來得正好,明天午時三刻,你沒看西關外孤女墳那都收拾好了,你們要救人的話,趁早下傢伙呀。」
幾路人馬湊到一塊兒七八百人,眼巴巴就等著青麻坎的,可是又等了一晚上,到了次日天光見亮,青麻坎連人影都沒有。張是非就明白了:「行了,別等了,沒希望了。杜立三這小子人面獸心哪,只知有己,不知有人,跟老疙瘩素來不睦。咱哪,乾脆別倚靠他了,就倚靠咱這些人。」虹螺峴的海寬自然把人也拉來了,都算在一塊兒,八百掛零,再留下一部分看家的,湊個整數,把長短槍都搭配搭配,把馬步兵分派分派,總指揮是孫烈臣、張是非。
「沒有,張爺,您甭開玩笑了。」
張作霖無心歌唱,但是為了立棍,為顯示自己是條漢子,張作霖笑著點點頭:「好吧,不過我少腔缺字,五音六律都不全,鄉親們包含著,我給大家唱一段京戲《坐寨盜馬》!」張作霖原本就是戲迷,這戲詞他都會,也沒有二胡伴奏,張作霖晃著腦袋真就唱開了,唱完之後,四外掌聲如雷:「好,再來一段,不然的話不讓過去。」張作霖接著又唱了一段《捉放曹》,唱完這車才被人群放過去。
「妥了,我現在就走。」
唯有孫烈臣反對,孫烈臣那是有經驗的人,聽完之後把頭晃得跟撥浪鼓差不多:「我不贊成,劫法場?談何容易,銅牆鐵壁的新民府,光國家派駐那兒的駐軍就兩千多人,再加上巡房局、巡捕隊、文武衙門的官人,不到三千也差不多少,就憑咱們這幾頭蒜,跑那兒劫法場去,不但救不出來老疙瘩,把咱也得搭到裡頭。」張是非一瞪眼:「哎,我說大哥,怎麼你怕死了?」
張是非說:「這不得了嗎,既然你拿不出個主意來,不劫法場,怎麼辦?」
來的這夥人中,挺大腦袋那個是湯二虎,跟著他的男人就是張是非,那倆女人一個是田小鳳,一個是她的貼身保鏢田大丫頭。就這四員虎將。在樓下堵門的正是虹螺峴的大橫把海寬,手下和樓上這些小夥子都是虹螺峴的保險隊隊員。他們的人在刑場上犄角旮旯哪兒都是。
仨人到田read.99csw.com小鳳的住處,小鳳聽說來人找她,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把衣服穿好,也到了院里,四人見面,田小鳳也是火暴的脾氣,知道后好懸沒昏過去,讓田大丫頭把她扶住了:「當家的,事到如今急也無用啊,這不是找你來了嗎?咱們趕緊點人馬,起身吧。」
一刻鐘之後,又響了第二聲追魂炮,監斬台上的三個劊子手,一正兩副,正的抱刀,這倆副手是幫忙的,把張作霖的辮子從勾魂樁上解開,操到一個人的手裡頭。等第三聲炮響,一拽這辮子,把人脖子抻長,骨縫拉開,那邊一刀,把人頭砍下。這死不死的,還是小事,這嚇人這玩意兒受不了,巨大的精神折磨和壓力。二聲炮響,可以祭奠法場,犯人的三親六故直系親屬啊,還有什麼遺言沒有,到這兒來祭奠祭奠,就給這個時間的。李子華吩咐一聲:「祭奠法場。」有人沖四外高喊:「聽著,有沒有祭奠法場的?有沒有給罪犯敬酒的?有沒有親屬?」
青龍也走了。
「啊,杜立三熱情款待,問我的來意,我都跟他講了,他也深表同情,他說叫我連夜返回來,他馬上集合隊伍到趙家廟來集合。」
湯二虎不聽則可,一聽嗷的一嗓子,蹦起多高來:「你怎麼不早說呢!」他就像瘋了似的,回到屋裡邊找襪子找槍,把茶碗也撥碌碎了,茶几也碰倒了,田大丫頭趕緊把保險燈點著了:「怎麼,我聽說老疙瘩出事了?」
「沒地方。」
湯二虎幾乎沒人不知道,在座的幾個人都聽說過:「啊,你唬人,你瞎白話,才不相信呢。」旁邊那位說話了:「不信哪,有點兒證明,你們看看這是什麼?」說話的這主兒把衣服一撩,「噌噌」,把德國造大鏡面插梭盒子槍拽出來了,往桌面一放,兩頂槍往這兒一擺,吃飯的人全麻爪了:「我的媽,土匪,看來今天刑場要熱鬧啊。」誰不怕死,那蘇大白話首先站起來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方才冒犯了幾位,罪該萬死,我騰地方,弟兄們,遷就遷就。」「呼啦」全站起來了。旁邊那桌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說他們這兒吵吵什麼呢?仔細一聽這才知道,我的天,快走。今天這熱鬧甭看了,就這樣,樓上起了堂了,全奔樓下跑。剛到了樓下,一看飯館大門被人守住了,樓下也照舊,有十幾條大漢把門窗全把好了,其中有一個是胖子,手裡拎著傢伙,大小機頭都張著:「回去,幹什麼的?」「我們從樓上下來的,剛給倒地方。」
正在這時,第一聲追魂炮響了,驚天動地,搞得人心都發顫,張作霖的心就好像被誰掏了一把似的,他把腦袋一撥碌,一咬牙,一閉眼。再看刑場上圍觀的老百姓,蹺著腳的,伸著脖子的,眼睛都瞪得溜圓,大氣都不敢出,全都盯在斷頭台上。頭聲炮響,監斬官入席。今天新民府知府增韞沒來,由二府同知叫李子華的代替他,這二府同知就好像副知府,增韞的助手,五品官,頂戴花翎,身上披著大紅的斗篷,下了馬,升坐監斬台,衛隊在左右保護著,看起來真嚇人。
紅日東升,第二天,他們這一隊來得最快,把弟兄們安頓好了,張是非、湯二虎、田大丫頭,陪著她進了保險隊隊部。
為了殺一儆百,張作霖這台牛車得游四門,最後出西門到西天大路,西門外六里路的孤女墳是殺人的刑場,每次出大差,都是那兒。新民府的人全都轟動了,再看這街上的人一眼望不到邊,高大的建築物上頭全是人,https://read.99csw.com誰不想開開眼看一看摔死花花太歲王科的這個魔王。
有人把他領到湯二虎的住處,三間房,燈早熄了,黢黑,摘耳一聽,有人打呼嚕,不用問,湯二虎。張是非在院里跳腳罵:「湯大腦袋,湯二虎,你給我滾起來,你個重色不重友的傢伙,老疙瘩都要掉腦袋了,你還在這兒摟娘們兒,你是個人嗎?」
「那麼大哥你比我們年紀大,你經驗多,你說說什麼萬全之策。」
「哪怕累吐血,明天也得趕回來!」
她坐下沒等說幾句話,孫烈臣陪著張景惠來了,原來孫烈臣到了八角台,見著張景惠,把事情的經過一說,張景惠真不含糊:「妥了,我兄弟遇到難處了,那就是我的事,人家幫過我的忙,到用我的時候,我要不竭力相助,我不夠個人,馬上我就集合隊伍。」數他這兒人多啊,孫烈臣說你別全拉去,你留下一半,帶一半就可以了,張景惠帶來三百人,連他貼身的衛兵,加在一塊兒不到三百五十也差不多少,人家那傢伙什麼都齊全,多數都是馬隊,為了急行軍,兩個人騎一匹馬,就這樣連夜出發,這才來到趙家廟。
張作霖上了牛車,兩旁邊有人架著,就聽見前邊喪門號一響,張作霖倒背雙膀,昂首站在牛車上,閃目觀瞧,鄉親們一個個眼珠子瞪多大,嘴張多大,連個喘大氣的都沒有,多少隻眼睛都盯到自己身上。但是,這麼多人沒有一個熟人。張作霖心中好一陣難過,想起母親,想起妻子和女兒,想起孫烈臣、湯二虎、青龍、混龍、張是非這些好朋友,都見不著了,難道說你們就沒聽著信兒嗎?也應該到這兒給我燒幾張紙,跟我見見面啊。看來,人情如紙薄啊,交遍天下友,知心有幾人,叫人寒心。莫非,你們都躲了不成?連那胡老嘎也不露一面。後來張作霖又一想,我錯了,他們不來是對的,不能來呀,也許官府利用這個機會,使用金鉤釣魚之法,把他們釣來,一舉全殲,可別來,別來呀。寧願我一個人掉頭,不能連累了弟兄們,張作霖這心裏是七上八下,胡思亂想。
「朋友,那我就感謝的不得了了,我說陰曹地府那邊你有什麼信兒帶沒有,我可以給你帶去。」
胡老嘎提議:「咱們這兒還有一大筆銀子呢,拿錢運動運動。」
在這個刑場的邊上,有一座酒樓,掛著橫匾,叫玉湖春,就這個酒樓平時買賣挺蕭條和冷落,吃飯的人不多。可有一樣,每逢出大差,砍人,這個飯館是高朋滿座。一年能砍幾個人啊?這個飯館得賠錢吧?不必擔心,要說砍人的事是經常出現,這刑場老不閑著,所以這個飯館買賣相當好。就拿出紅差的一天來說,高朋滿座,酒也漲價,菜也漲價,開飯館的就摟個溝滿壕平。平時門庭冷落,可這一天想上這兒吃飯你得排隊,來晚了沒坐了。是為吃飯嗎?不是,為占坐看熱鬧。因為這座樓高,地勢也好,在上頭包張桌,或者有把椅子一坐,窗戶開開,往刑場上看非常清楚,居高臨下,省得在底下亂擠,一旦出點兒什麼事也不方便。
就這樣,留下胡老嘎看家。張是非上了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田莊台,他到的時候已經後半夜了,人們都在熟睡之時。
那麼大的場地是鴉雀無聲,沒人給祭奠法場。張作霖睜開眼睛往四外看看,心裏好一陣難過,罷了,一個親人也沒看著,也好,這樣省得他們心裏難過,我一人做事一人擔,死了就死了。這陣兒張作霖就發了狠了,這喊話的九九藏書人喊了幾聲,無人答言,轉身稟報二府同知:「稟大人,無人祭奠法場。」
就見其中一條大漢把嘴一咧,牙一齜,晃著大腦袋,笑了兩聲:「嘿嘿。」
正這時候,牛車走到十字街了,過不去了,人太多了,騎兵在前邊開道:「閃開,閃開,閃開,往後退,往後退。」
「好嘞,您稍候片刻。」不大會兒,小夥計給拿出來一匹紅綢子,從當中一破兩邊,兩片,給張作霖十字披紅。那年頭兒有個講究,買賣家樂意幹這種事,借個吉利。給這死刑犯一披紅,買賣可以興旺發達,可以賺大錢,這也不知道誰研究的。給張作霖披紅挂彩之後,車是照樣往前走,有人就喊:「張爺,永別了,給我們唱一段吧,張爺唱一段吧。」
這會兒牛車已經出了西門了,晃晃蕩盪趕奔孤女墳。六里路,時間不大就到了。再看法場佔地能有五畝,事先做了充分的準備,早把法場給護嚴了,牛車進來之後,上來幾個人把張作霖架下車去,一溜兒小跑,趕奔法場正中的斷頭台。
田小鳳咬了咬牙,吩咐一聲:「全體集合!」要說田小鳳對張作霖一片痴心,半點兒虛假都沒有,按她的意思,把田莊台的綹子全拉去,有一頭算一頭。後來張是非說不顧家這是一大忌諱,你家得留人,再說去這麼些沒用的也不行,你還得挑選挑選,精鍊精鍊。就這樣,田小風經過選拔,選了二百名精壯的,武器配備得也全,一半是馬隊,一半是步行的,張是非在頭前引路,連夜趕奔趙家廟。
二虎在夢中驚醒,連襪子都沒穿,蹬上褲子,穿上衣服,開門到院裡頭了:「我說你小子有病啊,你放屋不進,你在這兒咋呼什麼呢?哪有他媽半夜串門的,你小子可真得了病了。」
經過周密的計劃之後,分期分批隱秘趕到新民,恐怕知府知道消息,有很多人都喬裝改扮了,他們就選中新民府東關外的高台山作為大本營,這離著新民府是最近不過,把營部扎到這兒了,救出張作霖先奔高台山。然後鑽大山,順小路再回趙家廟,把路線也都商量好了,把人分作兩半,一部分埋伏在高台山,在交通要路,挖戰壕,修暗堡,把重火器全擺到這兒。另一部分不到四百人,化裝趕奔新民府劫法場,這些人都是身帶短槍和手雷的,由田小鳳、湯二虎、田大丫頭、張是非、海寬幾個人負責。張是非跟羅翠比較熟,頭一天就找到羅翠了,問他:「我兄弟這個事怎麼樣?什麼時候出大差?」
孫烈臣帶倆人騎匹快馬趕奔八角台,張是非又跟青龍說:「我說兄弟啊,你也辛苦辛苦,你趕奔青麻坎三界溝,面見老當家的杜老判,你就說他乾兒子要掉腦袋了,無論如何,讓他多派點兒人馬,要劫法場,不管來多少人,到趙家廟集合。」
旁邊是個大買賣,開綢緞莊的,開綢緞莊的東家在台階上站著,沖張作霖就喊:「哎,張爺,有什麼要求沒有儘管提出來,我們一定滿足你的要求!」他多大胆子敢這麼喊?那年頭兒時興這個,出大差是最後一次了,馬上就離開陽世人間了。所以兩旁的人怎麼喊,官府不管。只要你不是劫法場、不是搶奪犯人就沒關係。張作霖扭頭看了看:「啊,我有要求,我打算披紅挂彩。」
混龍領命而去。
大伙兒一聽,張是非分析的非常正確,我們人手太少了,把虹螺峴、趙家廟的人湊在一塊兒才一百多人,這能解決什麼問題?白給人家墊馬蹄子。張是非說:「不假,那我們別忘了,可以求援,現在https://read•99csw•com時間還來得及,咱們大家分頭行動。我說孫大哥,您跟八角台的張景惠關係不錯吧?您馬上騎快馬趕奔八角台,找張景惠,咱們當初怎麼幫他的忙的,老疙瘩為他把命都豁出去了,現在用著他,他恐怕不能推辭,管他多借點兒人馬,馬上到咱們趙家廟集合,我相信大哥您能辦成這件事。」
「按規矩辦事。」別人不祭奠,官府還有點兒舉動,一碗酒,一塊半生不熟的肉,有人拿托盤托著上了斷頭台,夾著肉,端著酒,對張作霖說:「罪犯,你早日升天,免除痛苦,張嘴吧,我喂你。」
因此,今天玉湖春那個熱鬧勁就甭提了,樓下樓上座無虛席。就在張作霖剛被押上斷頭台的時候,從東北的道上來了一伙人,能有幾十號,有推車的,有擔袋的,修鍋的賣蒜的,背錢褡子做小買賣的,這夥人都擠進了玉湖春酒樓。有的留在樓下,有的上了樓,上樓的二男二女,在後頭還有七八個小夥子,到了樓上之後,一看高朋滿座,他們把所有的窗戶全都給占上了,一個窗戶前邊倆。而且有一個最好的桌,就是看行刑的最得眼的那麼個地方,這二男二女奔這張桌來了,本來這兒都給包下來了,人都在這兒坐著,這四個人上這兒來拆對:「鄉親們,我們晚到了一步啊,實在對不起,我們也想吃點兒飯,在這兒開開眼界,煩勞幾位能不能給讓個地方。」
張是非說:「我也別閑著,我現在就上田莊台,找二虎和田小鳳去,讓田莊台馬上發兵。」
「都說清楚了,就這麼點兒事。」
「快回來啊,最好明天就回來。」
張是非回去一說,大伙兒就緊張上了,偷偷地運動,都埋伏好了。張作霖上斷頭台的時候,羅翠沒敢在這兒待著,因為他心裡有數,一會兒就得亂套,我別在這兒找死,羅翠連齜牙帶咧嘴的:「哎呀,昨天怎麼喝酒吃倆螃蟹,這螃蟹有毒,這肚子,我得找個郎中去看看。」羅翠找了個借口是逃之夭夭,找沒人的地方眯起來了。
「你沒跟他說得來多少人?」
「快點兒吧,哎喲,叫你給我耽誤事了,沒孩子你愣說有孩子,你瞪眼胡說八道,你把我騙來,你說這有多耽誤事喲。」湯二虎跟瘋了一樣,拉了槍往外就跑,叫張是非給他拽住了:「等等,又犯了虎勁了,我光找你來的啊,我得找大橫把田小鳳。」這時,那田大丫頭把衣服穿好也出來了,說:「既然要見大橫把,我領你們去吧。」
這土台能有三尺多高,把張作霖架到台上之後,台中心埋了棵樁子,是柳木的樁子,上面有眼兒。這時候換人了,劊子手上來了:三個劊子手,一正倆副。這倆副的經過訓練,專門干這活兒,手底下真乾淨,「啪」,把張作霖的辮子抓住,從這個眼兒塞到後邊,在後邊把辮子拽住,往後一拽,張作霖本來個兒不高,腳尖沾地,腳後跟就抬起來了,臉往上一揚,把辮子給摽上了。然後把腰、腿,用兩道繩子緊緊登登綁在樁子上,這棵樁子叫斷魂樁。兩個劊子手往左右一閃,這個抱刀的過來了,露著肚皮,身穿大紅,抱著明晃晃、冷森森、三尺半長的鬼頭刀:「張爺,實在對不起,我們是吃這碗飯的,上支下派,迫不得已,論私,咱可沒仇,要求張爺,到了陰曹地府那邊那個世界,您可別恨我。」
這幾位一聽:「什麼?這還帶讓地方的?」其中有個人,是新民府稻香村的掌柜,這人姓蘇,叫蘇大個子,有人給他送個綽號叫蘇大白話,把三角眼一翻,「我問你是哪兒冒出https://read.99csw.com來的?你說的什麼話?這有讓地方的嗎?你為看熱鬧,我還為看熱鬧呢?你知道我什麼時候來的嗎?昨天我就把這座位包下了,簡直太荒唐了,去去去,別沒話在這兒搭個話。」蘇大白話一說話,那幾個人也來了勁了:「可不是嗎,這哪有的事,走走走。沒聽說給你讓地方的,你們算幹什麼的?」
「杜立三哪?」
「蹲著。」
張作霖真不含糊,把大嘴一張,把這塊肉吃了,是咸是淡,什麼滋味不知道,然後一仰脖,把這碗酒喝了,順著腮幫子往下淌,脖領子里全是酒了。那人回身,「啪」,把酒碗摔碎,下了斷頭台。三聲炮一響,腦袋就得落地了。
日頭往西一轉,高坨子的人來了,汲金純、闞朝喜趕到了,這兩人真不容易呀,得著信兒之後,把哥倆兒急得火冒三丈。幸好,大當家的馮麟閣不在家,馮麟閣上開原了,帶著天昏、地暗兩大炮手,留下汲金純、闞朝喜看家,讓他們守堆兒,不然的話,馮麟閣要知道,一兵一卒也不能派,這兩人商議之後,心說,唉,反正現在我們看堆兒,我們說了算,也沒時間跟你商議了,你願意也得這麼辦,不願意也得這麼辦,假如回來你挑了理,用我們,我們待,不用,走人了,此地不養爺,自有養爺處。萬一把老疙瘩救出來,我們兵合一處,將打一家,比跟著你不強多了嗎?就這樣,倆人立刻做出決定,來了一百人,他這一百人可不容易往外帶啊說什麼的都有,這都是不錯的。有的不願意來,拿錢墊,收買人家,好不容易才湊上這個數目。
原來,張是非單身獨人進了新民府,找知府手下八班大都頭羅翠,要求他好好照看張作霖后,就風馳電掣一般回到了趙家廟,到趙家廟馬上召開緊急會議,參加這個會的有孫烈臣、胡老嘎、海寬、張是非、青龍、混龍,張是非把經過當眾一說,把自己的看法提出來了:「事到如今,只有劫法場了!」
張是非又告訴混龍:「兄弟,你也別閑著,你馬上趕奔遼陽高坨子,面見汲金純、闞朝喜,可千萬記住要背著馮麟閣啊,你跟那兩位可不一樣啊,馮麟閣最恨咱們老疙瘩呀,前者奪了咱們的軍馬,勢不兩立啊,你告訴汲金純、闞朝喜,無論如何要想法拉出一部分人來,累吐血也得趕到趙家廟,明天咱不見不散!」
「妥了,只要他能再來幾百人,就夠用了。」
結果這一趟落空了。杜立三表面上也就是敷衍搪塞,心裡頭非常高興。杜立三心說,該,你張作霖早該死,你老疙瘩掉腦袋,正趁我願,我救你,我才不呢。但是這些人都不知道啊,還抱著希望呢。
「我現在也沒有。」
這一笑嚇人:「你幹嗎,你要咬人啊?」
「回去待著。」
「唉,我也現在就走。」
「老當家的不在家,我見的是少當家的。」
「我說了,因為到新民府劫法場,人家官軍太多,咱們人少了無濟於事,看他那意思能拉個三五百的。」
「唉,蹲著。」又回樓上來了。鬧了半天,玉湖春被封鎖起來了。
「唉,對,您是明白人,不過,張爺你放心,我們家祖孫三代吃這碗飯,不敢說手頭乾淨,也可以說利索,指定不讓您受罪也就是了。」
這時小小的趙家廟可熱鬧起來了,無形中增加了五六百人,聲勢大振,一個個是摩拳擦掌。等到中午,青龍回來了,不過就他老哥兒一個,張是非就一愣:「你回來得倒挺快,你到青麻坎見著誰了?」
「哈哈,這說的什麼屁話呀!你就是個抱刀的劊子手,我跟你有什麼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