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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奉天剿匪全家逃生避禍 劫財不成雨中患病求醫

第四十四回 奉天剿匪全家逃生避禍 劫財不成雨中患病求醫

一切安排妥當,頭兩天還沒事,從第三天開始倒霉了。天空中陰雲密布,狂風暴雨,很多人都沒遇上過這麼大的雨,就好像天被捅了個窟窿,往下倒似的。這二百人就這麼澆著,一個個跟水雞似的,躲沒地方躲,藏沒地方藏。入夜之後,溫度突然下降,一個個凍得打下牙膛,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大夥有些受不了了。雨還是不停地下,一口氣下了三天三夜,平地都成了河。弟兄們吃不下,喝不下,絕大多數都病倒了,而且病情相當嚴重,有六個人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湯二虎就進了院,嚷嚷道:「我說哪位是先生?給看也得看,不給看也得看。什麼你歲數大了,那你關門不營業行不行?啊?」「看,你就得看到底。」張是非罵罵咧咧也進了院。那院裡頭有不少人呢,從來還沒遇上過這事,所以一個個非常氣憤,有一部分也驚呆了。
「說說看,什麼買賣?」
家裡人一致通過,沒意見了,張作霖又找到孫烈臣,因為孫烈臣上有父母,下有妻子兒女,這一大家子人不能不做好防範。他把意思跟孫烈臣一說,孫烈臣沒意見,當即同意跟張作霖的家屬一塊兒去錦西。但孫烈臣回家一商議,卻遭到反對,他爹和娘故土難離,認為這多此一舉。老兩口不走,他媳婦兒也不能走,還得侍奉公婆,這三個人不走,別人當然更走不了了,怎麼動員也沒用,後來只好決定不走了。
一場巨大的災難,稱得上空前的浩劫。他們到了趙家廟,結果撲空了,到了田莊台,撲空了,到了八角台、虹螺峴、八道壕,全都搜遍了,別說張作霖,連一個黨羽都沒有,按名單一對照,一個也沒找到。帶隊的大將張錫鑾急得兩眼冒火,發愁回去怎麼向奉天將軍增祺交代。突然他腦袋裡閃出個主意,可以拿老百姓頂賬,抓住一些把腦袋砍掉,把這腦袋裝到袋子裡頭,就說這是土匪,回去好充數。想到這,張錫鑾嘴角露出了一絲奸笑。
「趙家廟來的。」
「不,不能撤,到了這個份兒上了,六十四拜咱都拜了,就差一哆嗦了,咱能走嗎?而且日期迫近,這批貢品之所以遲遲未到,就因為天氣不好,不能走,不還有百十來弟兄呢嗎?照樣夠支配的,等著吧。」
張作霖一擺手,嘆口氣說:「談何容易呀,那是省城,跟新民府怎麼比?就咱們這點兒人,劫牢反獄,再加上十倍的人也做不到啊,只能聽天由命了。」孫烈臣聽了衝著奉天遙遙下拜,哭著說:「二老,兒不孝,不是我不救您,我實在沒招了,老人家你們就擔待我吧。」就這樣,這事過去了。
「何止是抓你啊,我這麼跟你說吧,奉天出動了十七個營,配合新民府的三個營,一萬來人馬分兩路要剿平趙家廟啊,現在大部隊已經開拔了,最近一兩天就能到了。孩兒啊,我知道你們人不多,你們能對抗得了這麼多的軍隊嗎?人家奉天省傳出話來了,不把土匪剿光,絕不收兵啊,重點就是你呀。因為人家已經調查清楚了,新民府劫法場,血洗雙田洋行,興隆甸劫銀子,清河門搶馬,殺死王鳳亭,都是你乾的呀。人家把底全摸清了,甚至你周圍百八十里地,有多少綠林豪傑,有多少土匪,人家心裡頭都有數,而且列出個名單來,都要就地正法啊。孩子,情況緊急,快走……」
「哎喲,我給你送信來了。」
隨後,張作霖帶著幾員幹將親自起身,趕奔周家甸。按胡老嘎踩點得到的消息,現在達爾罕王的貢品從庫侖https://read.99csw.com還沒出發,三天之後可能到周家甸,大夥便把戰馬全隱蔽到深山的山環里,這些馬經過嚴格的訓練,平時不叫喚,叫它趴著它就趴著。大伙兒都埋伏好了,一點兒聲兒也不敢發出。一旦被發現,這買賣就做不成了。
「現在還沒鬧清楚呢,聽說出事是在哈爾套,被一夥綹子給劫走了,四樣東西一點兒都沒剩啊,咱在這兒還痴老婆等傻漢子呢。」這一句話差點把張作霖氣死,大夥全都被雨澆病了,在這兒守了這麼多天,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張作霖心想,這綹子肯定跟我們過不去,你們懂不懂綠林的規矩,有沒有個先來後到,官府不知道,你們肯定能知道消息,你們等於從我們嘴裏往外掏肉,這也太不仗義了。
張是非也說:「二虎呀,難怪隊長揍你,這可頭一回,沒你這麼草包的,躲躲吧。」湯二虎晃著大腦袋躲旁邊不言語了。
張作霖聽完,把家裡安排了一下,便帶著孫烈臣、湯二虎、張是非,四名炮手,八個人八匹馬,趕奔黑山。等到了黑山,先住了店,第二天早上起來趕奔顯春堂,就在這大街上,這個藥鋪古樸典雅莊重,門堂正中懸挂一塊大匾「顯春堂」,各地送的匾額數也數不清,連門前帶過道裡邊都掛滿了,什麼「妙手回春」,「藥到病除」,「起死回生」,「華佗再世」,「扁鵲遺風」,等等。
「五大少——九隻手于義,他媽這小子乾的。」一提五大少,張作霖先是吃了一驚。為什麼?惹不起人家,在張作霖看來最大的綹子,是青麻坎的杜氏父子,遼陽高坨子的馮麟閣,跟他們兩位並駕齊驅的就是彰武縣狍子溝的五大少。這九隻手于義是後起之秀,現在威震彰武縣狍子溝,據說他手下光能打的人就有一千掛零,張作霖這點兒人能碰得了人家嗎?同時張作霖還了解到,于義還有後台,他的後台就是日本關東軍。
「怎麼?快說。」
增祺、藍天蔚到達之後,找不著張作霖,於是燒了幾間房子,把老百姓全都集合起來,當場訓話。向他們說明了巨匪張雨亭,也即張作霖,所犯的累累罪行,有十大不赦之罪,現在土匪已經逃跑了,官府一定要把他緝拿歸案,如果知道張作霖下落者,所提供消息確切的,賞白銀三千兩,願意當官可以加封官職。但若通匪,包庇張作霖等一班匪徒,一經查實全家抄斬。
老頭兒認真地開了個藥方,然後在藥鋪里抓藥,問要多少。張作霖一算二百來人,像這種葯多留點兒也沒事,開了三百服,吃了見好,再派人來開。老頭兒一聽真不少啊,開了三百服,把賬算了,讓他孫子孫明柯跟著張作霖他們去趙家廟了。
進了保險隊,老頭兒喝了口水。湯二虎、張是非、胡老嘎、孫烈臣,眾人都來了,他們知道有大事,把高佔山團團圍住,就等著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大布告,四面八方貼得哪兒都是,官軍開始在這兒駐紮,美其名曰「剿匪」,其實上哪兒剿匪去,就是搶老百姓,什麼壞事都干。這軍隊是三月出發的,一直鬧騰了小半年,到了七月份,才開始回城,逐漸撤離了。
「行啊,哥哥,什麼事?」
張作霖點了點頭:「好,就這麼干。」
「我打算把我老娘他們轉移到錦西小嶺子去,去投靠我的堂兄張作相,因為我覺得在這兒不太保險,也許我的想法是多餘的。如果沒有事,再叫他們回來,妹子,你看怎麼樣?」
張作霖前一天晚上走https://read.99csw.com的,第二天下午清軍就鋪天蓋地開來了,前邊是馬隊,後邊是步兵,大旗迎風招展,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這一路上,老百姓可倒了霉了,這哪是軍隊啊?分明就是土匪,甚至還不如土匪。說起張作霖他們的保險隊,那是好漢護三村,在他們的一畝三分地,老百姓安居樂業,有保險隊在這兒保護著,隊員們要搶上外地搶,作案上遠處作案,起碼保證本地沒事。
上哪兒找大夫去?張作霖急得倆眼冒火,這怎麼辦?這怎麼奪啊?張作霖正一籌莫展,孫烈臣找來了:「隊長,算了吧,我看這筆買賣做不成了,弟兄們大多數都病倒了,上吐下瀉,還有幾個得了瘧疾,這仗怎麼個打法啊?我看咱撤吧?」
往藥鋪門前一看,排著長長的隊伍,都是請老先生給醫病的,因為老頭兒年紀太大了,沒那麼多的精力,一天只能看二十個病人,看完了關門,不再營業。為此,人們半夜就在這兒排著,恐怕超過第二十名。張作霖一皺眉,怎麼辦呢?到裡邊找老先生?那樣做有點兒過分,人家都排著,我們也不能壞了規矩。我是保險隊的隊長,維護老百姓的安全,處處事事得起個典範作用啊,要那麼一整不成鬍子了嗎?
老頭兒馬不停蹄,說完便回了新民。張作霖立即召開緊急會議,把八道壕的,田莊台的,八角台的這些朋友們全都找在一起,向他們通報了此事,讓他們做好相應的準備。湯二虎一聽,把大黑腦袋一晃:「哈哈,你看把老頭兒嚇得魂兒都沒了,怕什麼,吃咱這行飯的就不能怕死。古語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我說兄弟,挖好戰壕,把弟兄們組織好了,給他來個迎頭痛擊,叫他有來無回,我願意自告奮勇擔任先鋒官。」
「老人家,先別著急,喝口水,喘喘氣再說。」
張作霖一看,就知道這位是妙手回春的孫先生。趕忙過來,深鞠了一躬,起身說道:「老人家,一向可好?在下有禮了。」孫烈臣也過來行禮。
可這一吵吵,把老先生孫家林也驚動了,左右有兩個人扶著,老頭兒拄著拐杖從裡邊出來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一句話把大伙兒都逗樂了。
「好,我這就去。」胡老嘎調查去了。張作霖沒辦法,只好下令收兵,可回頭一看,有一半弟兄已經走不了路了,只得拿車拉著,甚至有很多人都昏迷不醒,還有的拄著棍子,強咬牙挺著走路。在路上,還有十二個弟兄死於疾病,張作霖心如刀絞一般。好不容易回到趙家廟,保險隊儼然成了醫院,屋裡頭安排不下,都在院里搭棚,院里分散不開,就得分配到住戶家中去。而且這些人病情不斷惡化,上吐下瀉,照這樣下去,這些人的性命都有危險,張作霖實在沒辦法,便問孫烈臣應該怎麼辦,孫烈臣說:「兄弟,車到山前必有路,有位老大夫叫孫家林,聽說過沒?」
「叫張作霖,字雨亭。」
「我,好,你有禮貌,我不管了行不行?」
張作霖果然有先見之明,他們人走了,還沒等回來,警報便傳來了。頭一個就是城裡佔山燒鍋的老東家高佔山,這老頭兒騎匹快馬來到趙家廟,等到了保險隊,連馬都下不來了,張作霖連忙接出去,命人把老頭兒從馬上扶下來,老頭兒一個勁地喘著粗氣。
「有一批貢品,現在我已查明了,他帶了四樣東西。光是好人蔘,好高麗參,就有一千棵。我說隊長,你對人蔘有研究沒?那人蔘不管分量輕重,主要看它九*九*藏*書的年頭兒啊,據說這人蔘都是五百年以上的老參,都長眉毛、鬍子,聽說都會說話。」
「什麼大買賣?」
「那早就有耳聞,達爾罕王坐鎮庫侖,世襲鐵帽子王爺,這老傢伙有的是錢,每一年達爾罕王都得給太后、皇上進貢。」
「誰?」
張作霖又派孫烈臣帶了幾個人先去踩點,查看地勢,果然周家甸是下手的好地方。張作霖從保險隊當中拔了又拔,選了又選,挑出二百名弟兄,一色的騎兵,把槍全發下去了,每人還發了兩顆手雷。
「呀,誰劫的?」
「啊?怎麼?你就是張雨亭?」
張作霖在新立屯天天得到新的消息,他恨得牙根兒都痒痒,但沒有辦法。一直等到軍隊都撤了,確實平安無事了,張作霖這才偷偷從新立屯轉回趙家廟。之後,孫烈臣、胡老嘎、湯二虎、張是非、海寬、南朝、北國、田小鳳、田大丫頭、張景惠等眾人陸續回來了,一切又恢復到原來那樣。
張作霖命令胡老嘎:「您老人家費費心,馬上給我查清楚是哪伙綹子,我讓他怎麼吃的再怎麼給我吐出來,不然的話我跟他完不了。」
湯二虎晃著大黑腦袋一看,要把我們關到外邊了,我們好不容易來的,那弟兄們眼巴巴等著救星呢,這可不行。湯二虎也沒跟張作霖商議,大步流星到了前邊,飛起來一腳,就把門踹開了,門板正好碰到小夥計腦門子上,「咣當」碰起個大包來。這小伙兒雙手捂著腦袋:「哎喲,誰他媽這麼缺德,踹門幹嗎,好大的勁。」
「噢,免禮。你們是求醫的嗎?」
「好吧。」孫烈臣沒辦法了,他知道張作霖這人擰,說什麼就是什麼,又等了兩天。
「那貢品哪叫別人劫去了,咱在這兒白等了。」
老頭兒喘了半天氣,拉著張作霖的手說:「孩兒啊,快走,大事不好了。」
張作霖心裏著急,表面上卻很鎮定。
「哎,你們別樂,總而言之,就是寶貝,這一千棵參那是價值連城。另外,還有五千張貂皮,還有十萬斤大米,哎呀,那好東西數之不盡啊,如果把這買賣做了,我們受的損失不但能撈回來,還得大拐彎,發筆橫財。」
「對,雨亭是我的字。」
「哎呀,了不起呀,在我們這方圓百里之地,要提起你的大名來無人不知啊。哈哈,裡邊請。讓其他人都散散吧,關上門,你們請到屋吧。」這老頭兒挺給面子。分賓主落座后,老頭兒詢問了一下來由,張作霖不敢說去劫貢品去,被雨澆了,只得瞎說,最後說起鬧痢疾這些事。「張隊長啊,我不是當著你的面吹啊,我祖傳的秘方專治痢疾,專治人鬧肚子,我不必親自去,根據你說的呢,我開個藥方,讓我孫子替我跑趟腿,你放心,保准都能治好。治不好,分文不收。」「哎呀,多謝老先生。」
「交給我吧,這是我應盡之責啊,把老太太交給我,你是一百個放心。」
「老先生,今天關門早了點兒,有些請大夫的沒看著病發火了,你看罵罵咧咧的,把咱人腦門子都給撞傷了。」
就這樣,田小鳳、田大丫頭,帶了二十名保險隊隊員,護送著張作霖的家屬,鐵蛋子一家,向小嶺子轉移。
張作霖做出決定之後,當夜就轉移了,至於轉移地點,就幾個人知道,有個聯絡地點是新立屯,在新立屯最隱秘的一家成立了保險隊隊部,當做臨時指揮部,有什麼消息就往這兒送信。
房子燒壞沒關係,重新再蓋唄,有人就有一切,損失的東西可以再補。可張作霖他們一回到趙家廟,聽到的頭一九_九_藏_書個消息便如同五雷轟頂,原來張作霖的老岳父趙占元一家叫官兵給抓走了,孫烈臣的家屬也一道被打囚車,裝木籠,全押到奉天去了。人們這才發現張作霖有遠見,怪不得把家屬轉移了,要聽他的就沒事了,這怎麼辦啊?孫烈臣號啕痛哭,張作霖也掉了眼淚了,心想這兩家家屬到了奉天免不了嚴刑逼供,兩家合在一塊兒二三十口人,人多嘴雜,萬一漏個口風就麻煩了。湯二虎就主張打,對大夥說:「乾脆咱們大鬧奉天,劫牢反獄,把他們都救出來。」
張是非一聽:「呸,我吐你一臉花露水,我說你鬧著玩兒呢,你有腦子沒,老人家說得清楚,光官軍就來了二十個營,一營五百二十五個人,你算算多少人?就咱們都湊到一塊兒能有幾頭蒜啊,從哪方面能對抗得住啊,你就收攤吧,聽咱們隊長的。」
該做買賣還得做買賣,該開創局面還得開創局面,通過這次的教訓,張作霖下了決心,要擴大隊伍,將來不受這種欺負。他的保險隊經過擴充,挑選,現在光精銳就有五百餘人,這五百名生力軍都是以一頂十,張作霖的腰杆子也硬起來了,派人到錦西小嶺子送信,告訴娘,家裡都好,一切不必挂念,暫時先不必回來。缺錢給送錢,缺東西給送東西。而且還給張作相送去不少禮品,人家在那兒招待自己的家屬,負責一切的開銷,張作霖是萬分感激。在此期間,張作相也給張作霖來過信,告訴他一切放心,「你的娘就是我的娘,在我這兒就跟在家是一樣的,你千萬不要惦念」,張作霖心裏踏實多了。
「哪兒來的?」
「正是。」
這樣他告訴湯二虎和張是非站到後邊排著,可這麼多人得排到什麼時候?這個長隊頭前兒也就三個人進去了,第四個剛要進門檻,出來一個小夥計:「各位對不起,老先生身體不好,今天就停診了啊,對不起各位,散散,散了吧。」說著就上閘板。
「乾爹,這個消息您是怎麼得到的?」
「哈哈,在下不才,我就是張作霖。」
「還用問嗎?我妹夫就是新民府的知府增韞嘛,這不沾官親嗎?也是偶爾我到他家去串門,他正在前廳陪客人,我在後面聽見隻言片語,他那客人就是奉天省城來的,奉天的將軍叫增祺,得知這些事之後十分惱火,命令東三省巡防處的總辦張錫鑾,奉命剿匪,還配合著奉天省著名的將領叫藍天蔚,還有個大將叫張尋,這要出擊的話你能架得住嗎?別說旁的了,我現在還要趕回去,你們趕緊快走。」
大家都好了,胡老嘎也回來了,向張作霖稟告:「隊長,這回我可查清楚了,你猜這買賣誰乾的?」
「哎,在庫侖的達爾罕王,你聽說過吧?」
「什麼事情?莫非官府要抓我?」
孫烈臣也說:「對呀,是非說得太對了,硬碰硬恐怕是不行啊。隊長,你看怎麼辦吧?」張作霖當機立斷,「化整為零,馬上分散,該埋的埋,該藏的藏,該搬走的搬走。趙家廟、虹螺峴、八道壕、八角台、田莊台,所有的人全部轉移,有親的投親,有友的靠友,能遠走的就遠走。等將來平靜了之後,大伙兒再集中。」
這兩天的雨也沒停,二百多人全病倒了,包括張作霖。他上吐下瀉,咬了牙強挺著,幾天就瘦得皮包骨了,他心裏也有點兒動搖,盤算著莫非事情有變,怎麼這貢品遲遲還不來。正在他猶豫的時候,胡老嘎來了,這老頭兒沒病,因為他在外邊探聽消息,經常活動,沒在這兒死挨澆,不然的話,這老頭兒就得沒命。見https://read•99csw•com著張作霖,胡老嘎一跺腳:「隊長,壞了。」
「棒極了,肥豬拱門哪。」
「啊?趙家廟?我打聽個人你們認識嗎?」
官軍就不一樣了,打著剿匪的旗號,這一路上是姦淫燒殺。動不動就給你扣個帽子,通匪,或者你就是土匪,敲竹杠,你要有半點兒不服就就地處決。見房子就燒房子,見女人就搶女人,老百姓可倒了大霉了。
張作霖又找老岳父趙占元,讓岳父一家子搬走。趙占元晃晃腦袋說:「老疙瘩,我看用不著吧,這還沒怎麼地呢,幹嗎心驚肉跳的。幾十年來,風風雨雨,我們始終轉危為安。這樣吧,我都這把年紀了,就不用搬家了,愛怎麼地怎麼地吧。」趙占元說不走,可趙占元的兒子鐵蛋子願意走,鐵蛋子跟他媳婦兒、帶著孩子,跟張作霖的家屬合到一塊兒,決定轉移。張作霖告訴身邊的人,凡是有家口的,願意走的,他都負責安排。別人都不願意走,但張作霖毫不動搖,事情決定之後,他便派人把田小鳳、田大丫頭請來,對田小鳳說:「妹子,哥哥拜託你一件事,再忙你也得跑一趟。」
「好,就這麼定了。」大夥興緻十分高漲。
「當然了,不然的話我能請你去一趟嗎?」
孫明柯這小伙兒也有能耐,從他祖父那兒學的醫術,回到趙家廟,他親自給大家查看了病情,一看這方子正好對勁,就用大鍋熬藥,他親自在這兒指導著,沒到幾天的時間,這些人全好了,復舊如初,活蹦亂跳。張作霖非常高興,命人準備了紋銀一千兩,把孫明柯送回去,把這錢給了老頭兒孫家林。張作霖向來揮金如土,從不在錢上計較,所以很多人才為他玩命。當然,也不是說為錢玩命,主要贊成他豪爽,這人可交。其實張作霖是這麼想的,這回用著人家了,下回呢?人吃五穀雜糧,沒有不鬧病的,還得求人家,就得大大方方的,多給了十幾倍的錢,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這天,胡老嘎掃盤子回來了,興沖沖地說:「隊長,來了撥大買賣,你做不做?」
「乾爹,您怎麼來了?」
要劫貢品,就得弄清楚路線,胡老嘎拿出一張草圖:「各位,看見沒?這筆貢品是從庫侖出發,從庫侖走清河門、周家甸、義縣、建平、朝陽、凌源、承德,奔北京。我已經踩好道了,最好下手的地方就在周家甸,他的貢品非在這兒過不可。」
「沒有。」
「你說吧,誰呀?」
「住在黑山,妙手回春啊,那是位神醫啊,不知道這老先生現在還在不在世,他要活著,應該超過八十歲了,這位孫家林老先生想當年在避暑山庄給咸豐皇帝看過病,那是太醫院的御醫啊,咸豐皇帝殯天之後,老頭兒悲傷過度,就這麼辭職回籍,回到黑山了,人家家裡頭開了個藥鋪,叫顯春堂。在這一帶可救老了人了,但願老爺子平安無事,只要他還活著,把他請來,治大伙兒的病萬無一失,我敢說手到病除。」
張作霖就不愛聽鬍子這倆字,特別到了以後,張作霖當了大帥、督軍、省長,誰要當著他的面一提鬍子,那就是揭他的傷疤,比罵他八輩祖宗都厲害,他的自尊心就會受到傷害。實質上這是自欺欺人,你不承認是鬍子,偏偏又是靠著搶奪為生,但是他確實不愛聽,他也不願意這麼做。
張作霖趕緊也進了院,實在壓不住火,給湯二虎來了個嘴巴,罵道:「我說大哥哪有你這麼幹事的,你這叫請人嗎?你這叫求醫嗎?嗯?要衝你這樣,咱那些弟兄還有救沒救了,你簡直是胡來,連點兒起碼的禮貌你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