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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湯二虎彰武遊說反受辱 張作相錦州傳訊定死罪

第四十五回 湯二虎彰武遊說反受辱 張作相錦州傳訊定死罪

正在這天,哥兒幾個坐到保險隊隊部商議怎麼做買賣,擴大地盤的事,外邊一馬飛來。到了保險隊門前,騎馬的主兒甩鐙跳下坐騎,大步流星就進了屋。眾人抬頭一看,原來是田大丫頭。湯二虎可樂了:「我媳婦兒真行哎,大概知道我受傷了,風是風,火是火,來看我來了。」
「五年了,也沒什麼往來,今天沒想到出了這事。」二虎把經過說了一遍,問大夥:「我說各位你們給評評理,他欠我那麼大的情,他們三口人的命都是我救的,真格的,我去了提出這個要求,他能駁我的面子嗎?」孫烈臣說:「這事啊也不敢說一定,人都有變化呀,我告訴你啊,當年的于義是當年,現在的于義是現在啊。今夕不能對比,但是感情還是能有的。你講話了,先禮後兵,你去跟他交涉交涉,哪怕要回一半來也行,對不對呢,公平合理吧,我們死了十幾個弟兄,二百來人鬧了場大病,能讓我們白跑嗎?他于義插手此事,與綠林的道義也不合啊,我看這事差不多。」
就這樣,張殿臣逐漸發家致富,房子、地全置上了。跟著他的這些人家裡過得也都不錯,偏在這時候,遼東大亂,俄國人,日本人紛紛插手,你也搶,他也奪,連年征戰,再加上地里水旱不收,老百姓苦不可言啊。各地紛紛成立了保險隊,小嶺子也不例外,大家就公推張作相為保險隊的隊長,保境安民。
張作相是張殿臣唯一的兒子,老頭兒也願意讓他當隊長,對他說∶「作相啊,既然鄉親們相信你,你就出任隊長吧。」張作相是個孝子,就這樣,走馬上任,保險隊就成立了,人都是現成的,原來的包工隊全都是保險隊的隊員,另外又招來些年輕人。槍怎麼辦呢?那年頭兒,對武器管理不善,槍支隨處可見,有錢的人家都養幾條槍,另外你要有錢,去大城市,洋行裡頭,也可以買槍護身。再加上帝國主義沒安好心,偷運軍火,槍支哪兒都有。
湯二虎是真橫,打一鞭子,罵一聲,打得越凶,罵得聲越高,最後把湯二虎打得是死去活來。後來,于義一看,天也不早了,押起來,商量之後再做處理,就把二虎關起來了。剛要做處理的時候,日本聯隊長那兒有事,找于義,于義說等回來再說,說完就去了日本聯隊。去了三天,再回來,大寥、二寥、大周、二周就問他:「橫把,湯二虎還在這兒關著呢,您看怎麼處置?」「哎,有什麼可以商量的,把他扣了就得了。」扣了就是廢了。
用繩子在馬上綁著,怕他掉下來,張作霖一跺腳∶「大哥,大哥,快抬進去,把繩子解開。」好幾個人伸手把湯二虎從馬上卸下來,抬胳膊抬腿地架進保險隊,那兩個小夥子也牽著馬跟進來了。
張作霖讓孫烈臣請來妙手神醫給湯二虎治傷。二虎皮糙肉厚,一樣的傷放在別人身上就得趴半年,可這麼重的傷在他身上,經過細心的調製,精心的照料,沒到一個月就好了,活蹦亂跳,復舊如初,只是悶到心裏的這口氣出不來。
「我說于義,你懂不懂綠林的規矩,有沒有先來後到,你明明知道我們趙家廟在周家甸都埋伏好了,我們先下了傢伙了,你幹嗎半道打杠子,你給劫了。翻回來,我們這麼干你答應不答應,過去的事我不提了,我奉張隊長之命來見你,按照綠林的規矩辦事,你說這貨咱怎麼個分法吧,是一九,是二八,是對開?」
原來這九隻手于義是彰武縣的人,自幼家境貧寒,都揭不開鍋,父母長年累月為生計奔波,積勞成疾一病不起,後來爹媽雙雙故去,死了連個棺材都買不起。于義有兩個姐姐,叫大鳳、二鳳,後來兩個姐姐都沒辦法了,只好自賣自身,到開九*九*藏*書原窯子里當妓|女,用賣身錢把父母安葬了。就剩個于義,流落在彰武縣縣城的街頭,搶切糕、奪餡餅,成了乞丐。
張作霖就問:「你們二位?」「我們倆是狍子溝的,我姓關,我叫關林,他姓孫,叫孫建。」「噢,那你們這是?」「我們送大哥回來的,哎呀,張隊長呀,死裡逃生啊,他好懸沒把命扔到狍子溝。」正在這時,湯二虎醒了,一個勁兒地罵:「媽拉巴子,哎喲,疼死我了。」
「武的咱馬上調隊伍,打他唄,報打前敵,哥哥我的事。」
「大哥,文的武的怎麼講?」
「哎,于義,你怎麼罵人?」「我罵他是好的,弄不好我領著弟兄平了他的趙家廟。我知道,他乾爹是青麻坎三界溝的杜老判,他盟兄是杜立三,你們拿他唬人哪,我不怕他,愛誰誰,湯二虎走吧,來啊,送客。」
張作相是個瓦匠出身,他父親就會這種手藝,名叫張殿臣,在錦西一帶頗有名氣,人家都管他叫活魯班,一樣的手藝,可人家做出來的活兒與眾不同。這張殿臣領著五十多人在四外包工,他這五十多人當中,有瓦匠,有木匠,有石匠,有雕刻匠,人才濟濟,什麼大活兒都能承包。數年來,轉戰南北,修的廟宇、房屋,已經數不清了。
自從他當了保險隊隊長之後,耍光桿司令可不行,得有左膀右臂。後來他聽說有個小夥子叫張凱,人送綽號小老虎,這張凱小時候曾拜一個和尚為師學過拳腳,這小夥子膽大,武功還高。就這樣,張作相把他請到保險隊,三言兩語達成協議,張凱也加人了保險隊,算武術教習。
湯二虎從來沒遇上這種事,他聽了火就往上撞,用手點指著于義:「于義啊,你個狼崽子,你個忘恩負義之輩,想當年,我瞎了眼,不應該拉扯你啊,你居然這麼對待朋友,你還有人味嗎,我罵你祖宗。」
這都是五年前的事,誰也沒想到這于義三晃兩晃成氣候了,佔據彰武縣狍子溝,也拉起了綹子,由打十個人增加到二十、五十、三百、五百,現在居然有一千多人馬了。也不知道通過誰聯繫的,還跟東洋人搭上線了,日本大佐橋本相中他了,要錢給錢,要槍給槍,因此,他發展起來了,而且後者居上,沒有外援和後台那是辦不到的。湯二虎早就知道,心想,罷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個人有沒有能耐,不能從出身論高低,拿于義來說,小毛孩子現在成氣候了。二虎也替他高興。
「我姓張的絕不虧待你們,來人,馬上標明,這二位就算保險隊的小隊長。」兩人十分高興:「張隊長,素聞你非常慷慨,今日一見果真不假,我們往後一定跟隨張隊長,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又過了幾天,還是沒信兒,一直等到第九天,張作霖沉不住氣了,後悔不應該叫二虎一個人去,這一旦發生意外,實在對不起朋友。他問張是非∶「你估摸著能怎麼樣?」張是非說:「我心也沒底了,哎呀,難道真出事了?不能啊,于義這麼喪良心嗎?」張作霖說:「這麼辦,再等一天,他再不回來我去一趟。」正說話的時候,一個保險隊隊員跑進來了,報隊長,二爺回來了。二爺說的就是湯二虎。
張作霖點了點頭,孫烈臣說:「怎麼樣?兄弟啊,忍了吧,當然這滋味不好受,哥哥跟你一樣,但是將來會有機會的。」「好吧,常趕集沒有遇不上親家的時候,遲早要清算這筆賬。」這事就壓下了。
張作霖一咬牙∶「大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他不是打你個人,他打的是咱們趙家廟啊,打的我張作霖。你放心,這口氣咱是非出不可。」張作霖火冒三丈,說完便傳下命令集合隊伍。還是孫烈臣他九_九_藏_書們幾個人比較老練,拉住張作霖就問:「隊長,你要幹什麼?」「我要跟于義決一死戰,攻打他的狍子溝。」「我說兄弟,你頭腦冷靜冷靜行不行?大哥求你了,不可意氣用事啊。你比我們都聰明,我服你,但你真這麼干,我可就不服你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咱們得好好商量商量,哪能頭腦一發熱,這就玩命啊。」
當初張作霖把家屬委託給田小鳳和田大丫頭,這主僕二人全心全意,一直把他們護送到小嶺子,見著張作相。張作相是小嶺子管轄區保險隊的隊長,這個人既認親,人也好,熱情款待,對待張作霖的娘就像自己的親娘一樣,這個自不必說。
右手邊坐著兩個人,五十歲上下,都是胖子,身上帶著傢伙,這也是親弟兄,分別叫大周、二周。于義號稱九隻手,三隻手就是小偷,這位九隻手可不是說他偷東西快,而是說他雙手打槍,管直膽大,故此,得了這麼個綽號。二虎心想,真是今非昔比啊,當年在彰武縣流落街頭那小模樣跟現在沒法比了,要不仔細端詳端詳,認不出來了。
湯二虎就把他領到青麻坎三界溝,跟杜老判說:「我收了個崽子,我看這傢伙是個苗子,膽大,栽培栽培早晚夠把手。」杜老判說:「好吧,那就撥歸你管吧,你負責栽培吧。」於是,二虎把于義帶到身邊,日久天長就有了一定的感情。于義總是哭,想那兩個姐姐,妓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用肉體和靈魂換錢花,早晚得死在那兒。二虎對他說:「你不必哭,將來有機會我帶著你去一趟開原,把你倆姐姐贖出來,這總行吧?」于義聽了千恩萬謝。
俄國人、日本人都在中國搶奪勢力範圍,都想把遼東佔為己有。所以,他們就支持這些敗類,讓中國人自己火併,打得越邪乎,他們越髙興。清政府自顧不暇,烏煙瘴氣,他們好趁勢插手搶奪更多的利益。俄國人支持馮麟閣,日本人就支持狍子溝的九隻手于義。
經過大家苦勸,張作霖的火氣才消了一半,他把孫建兩個人叫過來,因為這兩個人倒反九隻手,救了湯二虎,不僅是恩人,而且張作霖又增加了兩條膀臂,知道他們哥倆兒是好人,又是從狍子溝來的,最了解內情,所以張作霖要詳細地問問。
張作霖一皺眉:「大哥,你喝酒了吧?你怎麼冒胡話?」「嗯?我可沒喝酒,我腦袋清醒得很,兄弟,你把你哥哥瞧扁了,我說的完全都是真情啊。」張作霖能信嗎?又問張是非:「大哥,他說的有把握嗎?」「哈哈,有,太有把握了,我替二虎打保票,他說的一點兒都不過分,于義就聽他的,怎麼都行,我看您就叫他去一趟吧。」
湯二虎忍不住了,跳腳就罵開了,這一罵,把于義罵翻了,連那四位也不幹了:「你要幹什麼?你這純粹是找死。」于義吩咐一聲「綁」,湯二虎還沒等拽槍,人家上來二十多人就把他按住了,槍也給繳了,二虎再能耐,到了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也只能聽人家的,被綁起來之後,就吊到院里了。于義告訴手下:「狠狠地打,直到他服了軟,認了錯,再把他放了。他不嘴硬嗎?看看我的鞭子硬,還是他嘴硬?」
「是嗎?我倒要問個清楚,于義究竟欠你什麼情,為什麼那麼怕你,你不跟我講清楚了我不能同意。」湯二虎有點兒掛不住了:「哎,我說兄弟,你哥哥頭腦清醒得很,咱倆處了這麼長時間了,你什麼時候聽我冒胡話,放空炮了,沒有過。這麼大的事我敢胡說嗎?我跟于義確實有交情,我說話他真聽。」連大伙兒都納悶,得問問啊,「你說清楚了究竟你們倆什麼關係?」「好,我說說吧。」他把經過講說了一遍。
結果他read•99csw•com猜錯了,田大丫頭沒理他那個茬兒,直奔張作霖隊長,「大事不好了。」張作霖只覺腦袋嗡地一聲,眼前都發黑,因為田大丫頭、田小鳳,主僕二人保著張作霖的家眷,趕奔錦西小嶺子去投張作相,冷不丁的田大丫頭回來了,一說大事不好,誰知道發生什麼事啊?老娘、媳婦兒、女兒,一大家子人都在那呢。張作霖霍然站起:「大姐,別著急,究竟出了什麼事了?」「哎呀,要是小事我能給你送信來嗎?你那本家的哥哥張作相被押到錦州北山監獄,定成死罪了。你要不去搭救,恐怕這人就交待了。」「啊!」張作霖聞聽此言大驚失色。
「文的,哈哈,我說隊長啊,不是我自吹自擂,我跟五大少的九隻手于義,關係處得不錯。我叫他站著他不敢坐著,我叫他坐著他不敢趴著,你信不信?他是不知道咱哥倆兒的關係,要知道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這樣吧,我看哪,還是先禮後兵,我替兄弟你到狍子溝去一趟,把東西要回來不就得了嗎?不用說旁的,就是那大米,一個粒都不帶少的。」
「噢?哈哈。」他沖兩旁邊的大寥、二寥、大周、二周說:「四位大哥聽見沒,這位跑這兒冒胡話來了。我說什麼叫綠林的規矩,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啊。你趙家廟劫去,我二話不能說,誰知道你在周家甸埋伏,你跟我提不著啊,誰手快誰佔便宜,怎麼?我捨生忘死做下來的買賣,你還想坐地分贓嗎?張老疙瘩的胃口可真不小啊,你的臉皮可夠厚的。我說湯二虎,念過去咱們認識,我不難為你,從哪兒來的你回哪兒去,你轉告張老疙瘩,放他娘的狗臭屁,我是鐵公雞,一毛不拔,有能耐叫他來。」
湯二虎點點頭:「好了,既然這樣,那我就直說了。我說在哈爾套你是不是做了撥兒買賣,把達爾罕王的貢品給劫了?」「啊,對呀,劫了一千棵人蔘,五千張貂皮,十萬斤大米,還有一部分珠寶。怎麼?你問這幹什麼?」
「怎麼辦?」湯二虎又來勁了,「這有什麼說的,我說隊長你甭叫喚,你說吧,是文的是武的?」
張作霖說:「這事就這麼辦,咱也別說對半,哪怕他答應給咱們一部分,我們能補償這個損失,也就算了。」「好嘞,這價碼太低了,你交給我吧,我到那兒就做主了,弄好了呢,一九開,給咱九,給他留下一成就行了。」「您帶多少人?」「帶人幹嗎?也不打仗,我到那兒他得敲鑼打鼓,放鞭放炮接我,我就單人獨馬就可以。」湯二虎也挺擰,就這樣,他一個人起身去了彰武狍子溝。張作霖就等著他的信兒,盤算著路上來回得五天時間,可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第五天,二虎沒回來,大伙兒一算計,這路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天災病害也在所難免,再等兩天吧。
「你們哥倆兒坐下。」「是。」兩個人拉凳子坐下了。「你們弟兄聽著,我有什麼說什麼,我要給我湯大哥出這口氣,想要找九隻手于義清算這筆賬。根據我的實力,你們看這個仗能打到什麼程度?」「隊長,您的意思是要強攻于義?」「對。」「這不好說。」「說吧,怎麼想的怎麼說,但要說實話。」
「文的呢?」
等湯二虎明白過來,張作霖一核對,這倆人說的一點兒不假,張作霖撲通給他們倆就跪下了,嘴上感激不盡二位,「把我哥哥給救了,就是我張某的救命恩人,請受我一拜。」「哎喲,張隊長,你折殺我們的陽壽,我們擔待不起啊。」
於是命兩個炮手,就是姓孫的、姓關的這兩位,于義告訴他們倆,晚上拿把刀子把二虎殺了,扔到狍子溝山溝里喂狼。兩個人領命下去了,可這兩位炮手對九隻手于義的九-九-藏-書所作所為極不贊成,平日里于義這小子對待手下人也相當刻薄,對這倆炮手是非打即罵,這兩個人也恨透了于義。倆人一商量,湯二虎那是個人物啊,他的根兒在青麻坎三界溝,將來杜老判和杜立三要追查起這個事來,誰殺的?追到咱哥倆兒頭上,咱是殺人的兇手,咱還活得了嗎?到那時候,于義翻臉不認人,咱可就成了替罪羊,這蠢事咱不能幹呀。另外,趙家廟的張隊長不錯,聽說人家那保險隊隊員可享福了,人伴賢良品自高啊,我們何必在這蹚渾水呢。不如利用這個機會,放了湯二虎,作為晉身之禮,投靠張隊長算了。因此,兩人先把馬匹給準備好了,提出湯二虎,說是去執行,實際上用繩子把他綁到馬上,救出狍子溝,回到了趙家廟。
這小子膽子也大,居然在彰武縣街頭當了乞丐頭兒,那麼多要飯的都得聽他指揮,說今兒個搶哪家飯館,明兒個端哪家鍋,都聽他的。正好二虎從青麻坎三界溝到彰武縣去踩點,遇上這個事了。二虎就樂了,小孩兒裡頭還有王,就這樣把于義叫到面前,說你怎麼干這事呢?于義開始還不服氣,後來發現二虎腰裡帶著傢伙,他挺羡慕,問二虎怎麼有這個?二虎「嗯」了一聲,問他多大了,于義說十八,二虎說十八也算成年人了,你放正事不幹,干這個什麼時候是個頭兒?于義說自己想干正事,可幹不了。後來二虎一深問,于義哭了,把家庭的環境對他一說,二虎深感同情,對於義說:「我挺喜歡你,就沖你這膽子,你跟我走吧。」「跟你上哪兒去?」「你跟我走吧,吃我這行飯比你這強得多。」
下了馬他進了院,往大廳一看,坐著五位,正座坐了個人,二十幾歲的年紀,刀條子臉,尖下殼,眼圈發青,這人長得十分薄氣,兩隻狼眼,稍微有點兒吊眼角,穿著綢緞,虎皮椅子,往上邊一坐,揚揚得意,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在他左面是兩個上了點兒年紀的,一個三十來歲,一個四十左右,這是親哥倆兒,寥氏弟兄,分別叫大寥,二寥。
湯二虎有一號,就是沒見過面也聽說過,小土匪不敢耽擱,撒腳如飛往裡面送信,可二虎等了兩個鐘頭,一個人都沒有來。湯二虎心裏就十分不滿,心想,好你個于義,你幹什麼呢?我來了,你還不說快點兒接來,你磨蹭什麼。也許沒在家,沒在家也應該給我個回信啊。正在這時,那小土匪回來了。「湯爺,見著我們橫把了,橫把說叫你進去。」「你說的這橫把是誰?」「就是您要見的我們大橫把于義啊。」「他怎麼說的?」「他說叫你進去。」「說沒說請字?」「沒有,就說叫你進去。」「媽了巴子的,連個兔子大的人都不出來一個,還叫我進去,好他媽小子,你也太不仗義了。」二虎這火就更大了,又一想自己是辦事來了,不能意氣用事,騎著馬,跟著小土匪進了狍子溝的深山,來到聚義分贓廳。
張作霖就問那兩個人,孫建口齒伶俐,滔滔不絕把經過講述了一遍。湯二虎自吹自擂,單人獨馬到了彰武狍子溝,放哨的小土匪把他攔住,一問幹什麼的?湯二虎在馬鞍橋上把腰板一拔說道∶「青麻坎三界溝的,我從趙家廟來,湯二虎。通知你們大橫把于義,讓他趕緊下山迎接,就說他的恩人來了。」
「隊長,您是個敞亮人,我們不怕您生氣啊,就憑您這點兒力量,這點兒人馬,恐怕不能如意。從人數上比較,于義手下一千多人,您才幾百人。再者,于義背後有日本人撐腰啊。比如說,真打上了,日本人一定會介入,倘若他們插了手,對咱們是極為不利啊。隊長,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把這碴兒記住,早晚能有機會,現在不行https://read.99csw.com。」
日本騎兵聯隊長叫橋本,步兵聯隊長叫小本三郎,二人都跟于義有往來,而且日本人還供給他槍支、彈藥,所以九隻手于義腰杆子才那麼硬。
張作霖趕緊過去:「大哥,您醒醒,您覺著怎麼樣?」湯二虎這陣兒神志比較清醒,一看是張作霖,眼淚掉下來了:「兄弟,我對不起你呀,于義呀這個狼崽子……」話沒說完又昏過去了。
湯二虎站到下邊,把胸脯一挺:「于義,還認得我嗎?」于義這小子連屁股都沒抬,身子往後一靠,看了看湯二虎,也沒讓他坐下,這小子一點兒情面也不講。不過說話倒顯著挺和藹:「我說你幹什麼來了?聽說你在趙家廟跟張老疙瘩在一起混,混得不錯呀,又吃肉又喝湯,要什麼有什麼,哪陣香風把你刮到彰武狍子溝來了,有什麼事說吧,最好別拐彎抹角,把牌攤到桌子上。」
之後,二虎對於義說:「于義呀你要樂意跟著我上三界溝,我歡迎,你覺著干那個行當危險,不願意去的話,你還跟你姐姐過日子,我絕不勉強。」于義說:「我不樂意去,我姐姐既然回來了,我們是一家人家,那我就不去了。至於您老借我們的錢,幫我們的忙,我永世不忘,將來我過好了一定加倍奉還。」二虎一笑:「算了吧,這算不得什麼,咱交個朋友唄,你心目之中有這麼個哥哥,就得了。」
接下來就得給湯二虎治病了,二虎清醒過來,抓住張作霖的手說:「兄弟啊,我長這麼大沒吃過這虧呀,于義這小子忘恩負義,是個狼崽子,你得給我報仇。」
湯二虎也過來了:「我說你慢慢說行不行,為什麼呢?都把我弄糊塗了,來來來,喝碗水。」田大丫頭坐下,一五一十把事情講述了一遍。
二虎這個人怎麼說的就怎麼辦,絕不失信。後來有機會了,他帶著于義趕奔開原,找到那個妓院,跟老鴇子交涉,老鴇子挺橫,說那兩個姑娘是自己花錢買的,二虎說我也花錢贖,只要提個價來公平合理就行。幾經交涉達成協議,湯二虎花了二百兩銀子,把大鳳、二鳳贖出來了。又把他們姐弟送回彰武縣,花五十兩銀子把原來的房子買回來,又給了倆錢,叫他們做點小本生意,這事辦得十分妥帖。
張作霖把這些情況早就了解清楚了,但是沒想到劫貢品這買賣是他們乾的,所以頗為震驚。思考了片刻,張作霖「啪」地一拍桌子,罵道:「好你個于義啊,不管誰支持你,你講不講點兒綠林人的義氣,懂不懂江湖的規矩,有沒有個先來後到。比如說你想做這個買賣,費了很多很多的勁,我從中給奪了,你答應不?這理怕翻過來掉過去地講,你這分明是欺負我軟弱啊,為了這個買賣我病死了十二名弟兄啊,兩百條性命好懸沒交待了,我受了多大的損失?我豈能與你善罷甘休。」
有錢好辦事,保險隊買了十條槍,剩下的都是老洋炮、大抬桿、大刀、長矛、土造的手雷。不管怎麼說,張作相上任之後,在他這一畝三分地真就沒發生過事,人們都說這保險隊是真保險。有鬍子來搶東西,保險隊一出動,鬍子就嚇跑了,丟了東西還能找回來。就這樣,張作相就小有名氣了。加之他這地方偏僻,它不像八角台、高坨子、沙嶺子、趙家廟,所以張作相平安地混過了很多年。
聽到二虎回來了。屋裡跟炸了廟似的,張作霖頭一個大步流星跑出去,只見回來三個人,有兩個年輕人不認得,從來都沒見過面,都騎著馬。湯二虎在馬上趴著,張作霖過去一看,嚇得目瞪口呆,要沒人說是湯二虎,根本就認不出來了。本來他的腦袋比別的人就大了兩號,現在能大五號,眼睛被打腫了,門牙也被打掉了,肋骨差點打折了,整個人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