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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三節

第五章

第三節

這個年輕的上海女人一來到皇糧衚衕,就像是存心要在所有男人心底,煽動起被壓抑的邪惡本能。她穿紅著綠、搔首弄姿,很快就跟衚衕里一個收入豐厚的流氓頭子張九,幾番眉來眼去便有了明來暗往。如此一來,這個上海「大新百貨」女內衣櫃檯的小店員,迅速成為皇糧衚衕中「回家是官府,出門有黑道」的特殊人物。
儘管母親在購買菜肉油鹽的時候,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討價還價,她也已經學會了私吞家庭的伙食尾子,偷偷為自己購置了翡翠鐲子和黃金戒指;儘管父親說過「今天來之不易」之類厚道長輩的話語,很快就養成了暴飲暴食的惡習;儘管妹妹招娣始終也很熱衷於協助姐姐參与對新家的管理,很快就暴露出性格中的淺薄和野心;儘管弟弟陳小寶開始也很珍惜上大學的幸運,但很快就學會了跟老皇城中的公子哥兒們攀比虛榮。
上面要求市警署刑偵隊務必認真過問當時在場的有關人員。開始,嚴大浦和自己的同僚們一樣,認為這無非是「走個過場」的事情。
大浦的同僚們大都認為,其實,這不過是個可追究可不追究的細節罷了。
「您到底看清楚沒有?那位住在你家隔壁的戎醫生,身體有沒有撞到你姐夫?要麼他的手,是不是碰到了你家姐夫?」
「戎冀……大夫,您好!我是您的低班同學,我叫肖秋姍。您還記得我么?」
嚴大浦首先請來了那位小姨子陳招娣,因為她哭得比姐姐陳佩蘭還要悲痛的。一經盤問,竟真的讓他察覺到了若干蹊蹺之處……
這一次,難道高子昂在臨死前,又看到什麼令他感到極度恐懼的形象嗎?難道那個為著高子昂命喪黃泉的美麗幽靈,再次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乾脆索去了無情冤家一條小命?!
「肯定、肯定看清啦!不信您可以問我姐。戎醫生站在我姐夫的對面,最少也有半丈遠的地方。我還奇怪,他為什麼沒有馬上走過去,伸出手去扶助一下姐夫。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倒在地上了……」
他們是在大槐樹下迎面相遇的。秋姍看到,戎冀的懷裡,抱著一隻奶油色帶黑黃斑點的小貓仔。午後明亮的光線,在他的臉上留下了鮮明的陰影。開始,他們仍是擦肩而過……幾步之後,戎冀猶猶豫豫地停下了腳步。他在秋姍的身後,不太自信地發出了禮貌的呼喚:
去年,因為皇糧衚衕二十五號副市長官邸那場「酒水下毒案」,秋姍在搶救幾位中毒患者的祥和醫院,遇到過這位與眾不同的學兄。可是,人家就像對這位低班女同學沒有任何印象一樣,與秋姍匆匆地擦肩而過……
但是,陳佩蘭很快就發現:從天而降的權勢和金錢,帶來的並非完全是快樂和平安,它同時還喚醒了人性中許多卑劣的潛能——
儘管陳佩蘭知道,皇糧衚衕里那些或富貴、或殷實人家的主婦們,沒有誰看得起他們這來自上海貧民區的一家小人物。當然,加上自己與原副市長夫人馮雪雁出身的大相徑庭,妒意和輕蔑,無處不籠罩在自己的周圍九九藏書……
老同學間的寒暄話說到這裏,秋姍看到,站在對面幾尺之遙處的戎冀,面部線條變得柔和了:
在去年費陽的「酒水下毒案件」發生后,嚴大浦也曾在醫院見過戎冀兩、三面。還向這位不苟言笑的中年主治大夫,詢問過當時幾位中毒患者的有關情況。印象頗深的一點就是,這位戎大夫,似乎是個特別注意與他人保持著身體距離的人。
正如人們所說,自從陳佩蘭走進高家,她使這座宅院從建築格局到生活方式,都發生了徹底的變化。她本質上是個善良的女子,在自己的命運獲得巨大改變的同時,馬上就想到了娘家清貧的父母、弟妹和祖母。她以自己的方式和努力,一邊取悅于丈夫,一邊顧及著娘家人……
「『小花』同學,讓我接著分析一下您話里的第二個潛台詞——剛才您脫口而出『我們衚衕』。這麼說,您的全家早已經定居在這條皇糧衚衕了,對嗎?否則您不會在話語中,表現出這麼鮮明的歸屬意識。」
「不要緊的,姑娘。拍一拍包子上的灰,就行了……」
「您這是……把府邸搬到我們這條衚衕來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所有的醫生都是要先觀察一下病人的樣子,才會上手吧?咱們皇糧衚衕的秋姍大夫,不也是盯著我的臉看一會子,才開口問長問短嗎?我猜,人家醫生就這麼眯著眼睛一看,馬上就能看出,只有我懷上了孩子,可我姐姐,她根本就是沒有懷上唼!」
秋姍一看曾佐又開始挖苦大浦,似乎有點不忍,開始耐心地做解釋:「比如有些經常發作的痛症、痙攣症,馬上服下鎮痛、解痙的藥物,大多就能緩解癥狀。可是……」
祖母這位出身於蘇州綉鄉的女人,十幾年前因為眼睛長期的疲勞,失明后就在兒子媳婦們的「孝道義務」里度日。媳婦因為貧困發出的無數抱怨,反而使她都學會了讓自己的心,如入無人之境。誰都不知道,老奶奶平時在思索著什麼。
他經常設法竊取家裡的金錢,去請幾個紈絝子弟出飯局,可人家吃飽喝足以後,照樣拿他那猥瑣的小市民做派開玩笑……因為氣質上的巨大差距,他無論如何也得不到校園中那個神氣活現的圈子的認可。他很快便開始接觸地痞流氓,偷偷地踏上墮落、放縱的途徑。
嚴大浦樂了:「八成,他是白日見到鬼了不成?!」
小町畢竟還是個沒有太多城府的年輕人:「二十五號高家,這下又要排演一幕『謀殺續集』了吧?」
「也許,這傢伙還就是消受不起這麼大的艷福。」
這位無言的老人雙目失明后,便從上天那裡得到了一雙聽覺靈敏異乎常人的耳朵。毛手毛腳的下人在她的門口,不小心把包子掉在地上。雖然只是極輕的一聲「噗」響,祖母馬上和顏悅色地說:
因為死者是政府高級官員,事關重大。為了形成一種「集體連帶責任」,高子昂的死亡證明書上,「死因」一欄,被用中文和拉丁文兩種文字填寫出:「心臟猝停」,例外地簽署了一共五位中外九*九*藏*書執業醫師的名字。
孫隆龍不以為然地接話道:「你是不是最近沒有交稿兒啦?聽說,這回高子昂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倒在地上的。再說了,所有專家、醫生的死亡診斷結論,完全一致嘛!不過我聽說,那個衝撞了他一下的小毛賊搶走的,不是一塊懷錶……」
聞言,所有人都露出了將信將疑的表情——
秋姍開口了:「也許就是因為有毛病,才把藥盒子特地掛在身上。」
皇糧衚衕二十六號的院子空置了一段時間,最近搬進了一位對於秋姍來說不無關係的新街坊。此人姓戎,單名一個「冀」字。年過四十,是秋姍同一個醫學院的高班同學。
其中,包括那位堅持通過警方做出有關說明后,經親屬許可,破例進行了屍體解剖的戎冀大夫。
曾佐冷笑了:「都什麼時代了?這點常識都不懂。市警署還不如重新改建成九門提督衙門算了。」
「陳小姐,請您回想一下,高副市長當時是因為什麼突然倒在地上了?無論想起什麼來都好,這樣只會有利於我們儘早做出您的姐夫是屬於『正常死亡』的結論。我們好對上有個圓滿的交代,你們一家也好早點兒發送了故人嘛。」
嚴大浦追問:「藥盒子?幹嘛要把藥盒子,像掛懷錶那樣戴在身上呢?這些個有錢人,什麼毛病嘛?」
求學時代的戎冀性格孤傲,加之被德國教授評價為「天才」的優異成績,都曾引起包括秋姍在內好幾位女生的暗中矚目。
「叫什麼,你還記得嗎?」
「您誤會了,我還沒有成家立業呢。只是接受了朋友的介紹,把二十六號的北房租下來。畢竟這裏離我上班的醫院路程不遠,也算是一個方便吧。您看,剛才我在院子的後門撿到一隻小貓。估計它還沒有滿月,我剛一伸出手去,它就條件反射地含住了我的指頭……這小東西真有意思。」
「我是說,什麼毛病非要把藥盒子隨時帶在身上?咱們中國人吃藥,又是抓又是熬的。他在身上掛個藥盒子,就能治病啦?」
「啊——」小町和隆龍突然一起省悟到了什麼,一起對著嚴大浦發出了驚呼。
「後來,後來……姐夫往前追了幾步,突然抓住自己的前衣襟,臉變得老白老白的。然後,就慢慢地跪在地上了……」
不錯,他們都從「白日見鬼」這句玩笑話,聯想起了那樁舊案:去年,在看到嚴大浦送來一張鉛筆速寫的人物肖像時,得知費陽的「目擊證言」,竟是半年前死於割腕自殺的女演員夢荷兒……高子昂和馮雪雁兩人,也同樣是被嚇得大驚失色、喪魂落魄。
孫隆龍像是滿意了:「看清楚啊,現在這兒有位著名掛牌大律師為我作證啊!那個小毛賊搶走的東西呀,是個金殼的小藥盒子!」
秋姍疑惑不解地搖了搖頭:「明天是我的休診日,正好可以應了戎冀『一起喝茶』的邀請……啊,我還忘了告訴大家,戎大夫是我在大學的高班同學。」
當時,大浦因為職業的需要,說話的聲音必須壓低。他怕對方聽不清,試圖稍微接近戎九-九-藏-書大夫。人家的反應竟是,不假思索地迅速後退了兩步……
「小花同學,我有請您這位同窗加鄰居,一起喝茶的榮幸嗎?當然,我是說,在我們都暫時擺脫了那些『頭痛腦熱肚子漲』的傢伙們的時候……還有,麻煩您幫我給這隻在『你們衚衕』撿到的『嬰兒』,起個名字,好嗎?」
嚴大浦掩飾著對陳招娣這個上海小女人的輕蔑,特地請來警署一位年長的女文員坐在房間里。然後,他盡量溫聲細語地詢問被這場突發事件弄得不知所措的小姨子:
陳招娣也許沒有想到,被找到警署問話,還能夠聽到這位五大三粗的警官如此通情達理的一番詢問。便漸漸鎮定下情緒來:
「跪在地上嗎?那麼他跪了多久才倒下去的?」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秋姍在醫學院讀書時,就對這位戎冀前輩印象頗深。不像大多數隨大流、求務實的學生,如果不能把自己培養成日進斗金的外科「一把刀」,就自甘成為「萬金油」式的西醫內科大夫。從學生時代開始,戎冀便與眾不同地對精神病學這個冷僻的科學領域,執著地開始了孤獨的進軍……
「應該說,這是嬰兒的生存本能。反應這樣靈敏的孩子,成活的機會和概率,就相對要高。我很高興,您今後就是我的街坊了。」
孫隆龍搭茬說:「高副市長當時疼得,連心臟都『猝停』了嗎?那他可真是病得不輕。三十來分鐘以後送到醫院,就被活活疼死、活活地『痙攣』死啦!」
「對不起,我並沒有對您失禮的意思。在我的印象中,您說的那朵校花,只是性格比您開朗、外向些罷了。我這樣說,只是有助於激活我大腦深處主導記憶的神經核罷了。」
高子昂被送到祥和醫院后,很快便被內外科主治醫生、主任、院長等等一幫子高級專業人士們證實:不幸死於心臟猝停。
戎冀仍然保持著與秋姍的距離,表示歉意的時候,很自然地向秋姍微微低下頭來。這一切,都令秋姍感到越發有些動人……
「喔——想起來了!我們醫學院的……一朵『小花』。這是男同學背地裡給您起的雅號。因為你總是有點兒羞怯……」
是啊,等到適當的機會,也許可以主動把這位曾被導師們評價為「天才」的戎冀醫生,也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秋姍當時沒有想到的是,不久后的事實證明,眼前這位天才的同窗前輩,要比她想象得更加「天才」。
秋姍自己也不是很明確,是不是一向比較喜歡這種類型的異性。但是有一點是很明確的——秋姍欣賞與眾不同的聰明人物。
兩個月後的一個星期天的晚上,整條皇糧衚衕又一次被震驚了:處在幸福之巔的高子昂副市長,突然魂飛九天。
秋姍不加思索地提議,然後,就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我想不起來了,好像是有個年輕的白相人(上海話:不務正業的人)在電影院門口撞了姐夫一下……當時周圍亂鬨哄的,那人好像是搶走了姐夫的懷錶。姐夫就突然大叫起來……」
與其跟一個善良的傻瓜https://read•99csw•com相處,還不如與一個聰明的壞蛋來往呢!她和曾佐都是同樣的觀點,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損話,就是罵某個人「愚蠢沒藥醫」。
「很好,陳小姐。勞駕您接著往下說,後來呢?」
紫姨終於慢悠悠地開口了:「那個高子昂,是被活活嚇死的吧!」
嚴大浦馬上打斷了「勒索者」的話:「行行行!老夫聽明白了。就依你——只要這件事情我向上頭交了差,保證讓你在署里押犯人的大籠子車油箱子里,可著勁兒地往外吸,吸個夠。這樣總行了吧,大吸血鬼?」
陳佩蘭經常暗自驚異,祖母的臉上,怎麼會出現如同觀音塑像般的恬靜和神聖。也只有她,依然在用心地傾聽陳佩蘭煩惱的傾訴和委屈的哭泣……
秋姍笑了:「還因為,我不如那朵真正的『校花』那麼漂亮。對不對?」
秋姍的心竟在那個瞬間,泛起了一股感激的暖流:
曾佐聞言,不由得暗自面露陰霾。他很敏感,似乎又有點兒妒嫉了。
除了曾佐,大家都被逗笑了。總是只有他,對紫姨似乎不經意間的三言兩語,能夠最先進入深層的理解……
紫姨微笑了:「那天我不是說過么,秋姍,這些日子倒是要辛苦你了。」
但她還是滿足於獲得的幸運:畢竟,日漸年邁的父母和失明的祖母,從此告別了亭子間那永遠無處擺下一張大床的空間;妹妹不再會因為每個月的房租、水電和米面,在昏暗的燈光下一邊抱怨、一邊數著區區幾枚銅板;學習成績並不落在人後的兄弟,也重新得到了升入大學、繼續深造的寶貴機會……
「當然,您的夫人和公子們……」
「您的『診斷結論』也錯了——我只是幾年前在這條衚衕的十一號,掛牌開了一家婦兒科門診而已。同樣,我也沒有『成家立業』。」
「您肯定自己看清了?」
嚴大浦接到高副市長大人突然死亡的通知后,就直覺地預感到了什麼。可是,眾多名醫們的結論又是毋庸置疑的。
「好像是『要……要……』,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姐夫,當時他想說『要』什麼……」
嚴大浦先沉不住氣了:「說吧,大偵探,不就是要我請客嗎?」
「正好住在我們家隔壁的戎醫生,也從電影院里走出來。一看見姐夫那個樣子,就趕緊走到他的面前……當時,我想這下姐夫肯定有救了。沒想到,姐夫抬頭一看見戎醫生,反而一頭就栽倒在地上了!」
「小花。」
難道,僅僅是因為從來以往的「保持距離感」的個人習慣,那位戎冀大夫當時沒有像平常人的反應一樣,迅速上前去扶起跪地不起的高子昂,而是站在對面半丈開外的地方,注視著死者臨終前痛苦的面容么?
因高子昂的突然死亡受到衝擊最大的,自然是皇糧衚衕的二十五號那家人。
終於,在談話中完全恢復了生氣的陳招娣,同時也開始恢復了她天性中的那份輕佻。
聽說他畢業后,因為經濟原因,未能夠實現到柏林著名精神病醫學研究所去深造的計劃,白白浪費了教授為他親筆寫下的一紙推薦。只好在北平市最著名的九-九-藏-書教會醫院,擔任了內科醫師。
他後背微駝、身材中等偏高;一套深灰色的薄呢長衫,特別怕冷似的,脖子上掛著一條很長的黑色圍巾。腳上一雙半舊的皮鞋,頭上是沒有打過髮蠟的凌亂頭髮;和曾佐一樣,他鼻樑上一副款式保守的玳瑁邊眼鏡,顯然近視度數不淺,鏡片挺厚……面部稜角和五官線條,似乎透著一種固執和冷淡。
孫隆龍不高興了:「我又不缺吃的!倒是我的車——缺喝的了。最近,市面上的油料緊缺,常常有錢也犯愁。你們警署是官廳,大概是……」
嚴大浦覺得眼前這個上海小女人令人討厭之極,愚蠢得有幾分可笑。但她所描繪的那番情景,卻頗為意味深長。
「請問小姐,您是……」
當天晚上,各路牌友們又在十九號院兒里,與女主人紫姨相聚了。話題自然是很快便集中在高子昂的「猝死」一事上。
打那以後,秋姍不曾再見到過這位沒有實現夢想而屈就於醫院內科的「天才」。此刻,卻在同一條衚衕近在咫尺的地方,意外地看到了戎冀——
不久前搬遷到皇糧衚衕二十六號的那位戎冀大夫,顯然與高府的家人親屬,至少是已經認識了。否則陳招娣不會用這麼熟悉的稱呼,提到他的意外出現。
眾目睽睽之下,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倒在電影院的門口,身邊簇擁著他的夫人、小姨子、小舅子和岳父母們。
她一如既往地呆在自己的三尺方圓之中,一串被雙手摩擦得閃閃發亮的木頭佛珠,伴隨著她的日出日落……
「那您認為,為什麼戎醫生沒有伸出手呢?」
「『府邸』?您的第一句潛台詞是,我合家遷居到此,對嗎?」
只有那位雙目失明的祖母,是陳家從上海帶到北平來唯一不曾改變的事物——儘管她擁有了一間紅木傢具樣樣俱全的房間,擁有了一位專門伺候起居的女僕,依然是像過去住在亭子間里那樣默默無語。對吃穿用度,祖母沒有任何超出以往的要求,甚至沒有在周圍任何人眼裡,成為真正意義上一個「活人的存在」。
自己每天都要為了生存,去應付那些不學無術又安於附屬品或寄生蟲現狀的女人們,早就已經讓她感到精神的高度疲勞和乏味了。幸虧在這條皇糧衚衕十九號院里,住著一位充滿驚人智慧的紫姨。她的溫暖和神秘,同樣吸引著像曾佐這等秉性孤傲的聰明人物。
這場短暫而彬彬有禮的重逢,令秋姍生出久違的愉快。
那是一個中國尚未正式開設精神病專科的時代。但凡與精神或心理活動有關的健康問題,都無法得到「白大褂」們的關注和幫助。有錢人家的精神病患者,最好的結果,是被終身關進東郊一家外國教會系統開辦的精神病院。而貧困的精神病患者,只有受盡唾棄、自生自滅的悲慘下場……
作為一個成熟的男人,大浦在心裏暗自揣測著高子昂的突然死亡與閨房之事的因果關係。其實,那也並非沒有先例,中國不是自古便有「做鬼也風流」那句老話嘛!
大家見這個小渾球兒又開始賣關子,故意把自己搜集來的情報「待價而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