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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混亂之王

第七章 混亂之王

燈光只是驅走了房間里的黑暗,而籠罩在我的頭腦里的陰影並沒有消退,相反越來越深重了。我剛才所聽到的無疑是一段離奇的故事,甚至是荒謬的。但是查爾斯·曼斯菲爾德的神態非常鄭重,不可能是在開玩笑。斯比勒的眼神同樣嚴肅,我看著她覺得揪心的難過。我多麼想看到她的笑容啊!達菲內假裝出滿不在乎的態度,但是這完全無法改變房間里越來越沉重的氣氛。這座孤零零的大房子,被茫茫白雪所包圍;現在又被寂靜所控制住了。為了打破這種難堪的寂靜,我故意發問:
「您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到他們有多麼瘋狂,會搞出多少鬧劇。鬧劇……這麼說算是輕描淡寫了。他們會不知廉恥地向人討要食物;如果有人膽敢拒絕,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無辜的人按到水槽里,或者是用木棒亂打一通。」
「工作間?」
「但是,兇手在哪兒?肯定不在埃德溫的房間里。我們察看過了,衣櫃里和床底下都沒有人!這個房子里也沒有暗門、暗道之類的東西,警方都仔細搜查過了。那麼,兇手是如何逃離現場的呢?爬煙囪?那個煙囪太窄了!從敞開的門?有可能,但是他必須輕如鴻毛!因為雪地上只有斯比勒一個人的腳印,塔樓的門口沒有,周圍也沒有……說他能踏雪無痕並不誇張,因為哈爾曼小姐明明看到有人在襲擊斯比勒。那個襲擊者也沒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所以,殺死埃德溫的兇手和襲擊斯比勒的是同一個幽靈……」
斯比勒的眼中也閃現出了一絲溫柔。但是她的父親嘆了口氣,又開始敘述了:
「雪地上沒有任何痕迹,」達菲內斬釘截鐵地說,「任何正常的人都應該留下點兒痕迹!」
查爾斯·曼斯菲爾德朝女兒笑了一下,一個沒有歡樂而滿是苦澀的笑容。他想了一下,然後對我說:
「您肯定已經注意到了。這所房子是對稱的結構,主樓在北側,兩座側樓分別在東面和西面,中間是一個院子。兩個側樓都有通向主樓的走廊,走廊的一側是面向院子的窗戶,另一側就是房間的牆壁和房門。但是走廊盡頭的房間比較特別,房門是正對著走廊。所以這個房間也比其他房間大,而且這個房間三個方向都有窗戶。埃德溫的房間就是在東側樓盡頭,有一個窗戶是朝西的,能夠看到院子;一個窗戶朝南;還有一個窗戶朝東。走廊並不是唯一通路,我們還可以藉助房間旁邊的塔樓進入他的房間。那兩座塔樓是修建在院子內側,緊靠著兩個側樓面向院子的牆壁。具體來說,塔樓是在埃德溫的房間的西牆外面,在朝西的窗戶的北面。在很久以前,兩座塔樓都通向木製的懸空走廊。但是因為年久失修,東側的塔樓向上的通道已經不能用了,樓梯口被磚牆徹底封死了。所以那個塔樓實際上只被用作從院子進入埃德溫的房間的通路。塔樓的入口處本身就有一個門,在內側通向埃德溫的房間的地方還有一個門。我要特彆強調一下,除去走廊之外,就只有這麼一個入口。假如說通向走廊的房門鎖住了,他就必須先走到院子里,然後從塔樓進入他的房間。塔樓的樓梯已經完全堵死了,不可能從上面下到埃德溫的房間。
「斯托克先生,您應當聽說過『混亂之王』吧?」查爾斯·曼斯九九藏書菲爾德慢騰騰地說,「我知道您多數的時光都是在南非度過的。我猜想那兒慶祝聖誕節的方式會有所不同。也許南非的居民已經忘記了……但是,您要知道,在本土的英國人一直保持著一項慶祝聖誕節的特殊習俗。」
「我是最後一個見到埃德溫活著的人,而且我是唯一有可能……」
「和平時一樣……」
「最後,哈爾曼小姐回到了她的房間,她很快就睡著了。在兩點鐘左右,她被外面的喧囂聲驚醒了。她跑出房間,透過走廊上的窗戶,她能夠看到斯比勒站在離埃德溫的房間五六米遠的地方。斯比勒正在和一個兇犯搏鬥……哈爾曼小姐尖叫了起來,然後她推開了窗戶。就在幾秒鐘之內,兇手逃走了。現場只剩下斯比勒一個人,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抱著頭,正處於絕望的防守姿態。在離斯比勒不遠的地方就是塔樓的外門,那扇門開著,裏面透出燈光。
「很好。我們現在跳過兩個小時的時間,因為在這兩個小時里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在此期間,我們大多數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哈爾曼小姐是在午夜時分返回房間的,她的房間是在西側樓的倒數第二間。她正準備開門的時候,聽到身後走廊的窗戶外面有響動。她轉過身,看到窗玻璃上有一個蒼白的面孔。哈爾曼小姐被嚇壞了,以至於手上的燭台都掉到了地上。那天晚上的月光很明亮,她能夠清楚地看到整個院子。當時剛開始下雪,她看到那個嚇到她的人影正在離開房子。那個人影穿著長長的深色大衣,戴著一頂帽子。她只看到這麼多,無法提供更詳細的描述。哈爾曼小姐聽說過關於我們家族的傳說,還有前一年老喬治的離奇遇害,所以她留在黑暗的走廊上繼續觀察著外面的動靜。她並沒有白等,在大約一刻鐘之後,她看到那個人影又回來了。雪越下越大了,但是哈爾曼小姐還是能夠透過片片雪花認出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她看到那個人影進入了塔樓。我剛才說過了,東側的塔樓只通向埃德溫的房間。哈爾曼小姐感到非常不安,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接著,她看到埃德溫的房間的窗戶透出了燈光。房間的窗帘並沒有拉嚴,哈爾曼小姐多次看到裏面有人影在移動。她的恐懼和擔憂漸漸緩和了,她以為那是埃德溫的一個朋友。但是她還是堅守崗位,想要等那個訪客離開。哈爾曼小姐等了整整一個小時。她很執著,這也許是出於職業習慣,也許是因為好奇心(也許兩個原因都有,這並不重要)。她很肯定地說她一直監視著埃德溫的房間,整整一小時。在此期間,埃德溫的窗戶上一直有燈光,而雪停了。
「剛才您介紹您的養子遇害的時候,您說到『他』是完全不受重力影響的東西。我很願意相信您的話,但是……」
「斯比勒,你還記得吧?他的態度並不特別興奮,也不算消沉,對嗎?」
「各地的習俗可能有所不同。在我們這村子周圍,推選和加冕『混亂之王』是一個盛大的典禮。我已經向您介紹過了,我的祖先當時擁有豐厚的家產,周圍的很多村民都為曼斯菲爾德家族工作。簡單地說,我的祖先很有實力,受人尊重,可以隨心所欲地胡來。通常是年輕人參與推選『混亂之王九九藏書』,他們當然都很喜歡胡鬧。我們的習俗是這樣的:那一小群年輕人會裝作是『混亂之王』的隨從,他們穿著最誇張的服飾。黃色或者綠色的衣服,配上腰帶,飾帶,各種小花飾,甚至是珠寶;最重要的是要在褲子上縫上必不可少的鈴鐺。他們用紙板做一些馬,龍,或者其他奇形怪狀的動物;然後會有樂師陪同他們在村子里遊行,他們會做出各種荒誕的滑稽動作逗人發笑。他們吹著短笛,伴隨著堅定的鼓點兒,身上的鈴鐺亂響。他們還會搞很多惡作劇,向人群炫耀他們的紙做的妖怪,或者搖動他們頭上的彩色緞帶。接著,他們朝教堂進發,根本不理會那裡虔誠祈禱的信徒。他們進入墓地,在那裡大吃大喝,跳舞歡鬧一整天,甚至一整晚。
「……在大概兩百年前,人們慶祝聖誕節的方式和今天不同,」查爾斯·曼斯菲爾德接著說,「那時人們更注重世俗的享樂,而不是祈禱。在聖誕節前的幾天里,人們盡情地歡唱、跳舞、歡笑。凡是有點兒實力的家庭,不管是不是貴族,都會推選一個『混亂之王』。他的任務是主持各種遊戲和狂歡。他會召集同夥一起設計和實施各種把戲,有時候是一些非常荒誕的遊戲。
查爾斯·曼斯菲爾德沒有介面,轉頭看著他的大女兒。斯比勒轉過頭,她用湖藍色的眼睛望著我:
「聖誕節之後的第二天,一個曼斯菲爾德家族的人在湖邊淹死了。前一年彼得·約克淹死的事情他也有份。大家都沒有當回事,認為是純粹的巧合……不過有一個證人說前一天晚上看到那個曼斯菲爾德家族的人朝著湖邊走去,他的身邊還有另一個陌生人--穿著深色的衣服,臉色像床單一樣慘白。
她的聲音哽咽了。儘管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還是死死地盯著我。從那雙眼睛里,我看到讓人揪心的強烈的痛苦。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她要逃離房間;但是她控制住了感情,她平靜地對她的父親說:
「你可以放心地向斯托克先生介紹發生的事情,」她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一個將要出嫁的女人必須學會控制感情,對嗎?」
「我下面要介紹一些很關鍵的事實,薩姆勒和我都可以作證:通向走廊的門上有一個結實的門閂,那個門閂被|插得很牢固;房間里的三個窗戶都是從裏面關住的。其中的一個(朝西的)窗戶是在哈爾曼小姐視線之內的。另外兩個窗戶是朝南和朝東的。在那兩個窗戶下面都有積雪,而且都比西面窗戶下面的雪厚得多。因為經常有人打掃院子里的積雪,而南面和東面的雪沒有人打掃就越積越厚。那兩個窗戶下面的雪很平整,也沒有任何腳印。也就是說近期很長時間里都沒有人在那兩個窗戶附近走動過。在斷氣之前,埃德溫勉強向我們說了幾個字,應該就是『混亂之王』。後來的驗屍證明致命的傷口是在腹部。兇器應該是匕首之類的東西,刃很長,很薄,非常鋒利。他身上的其他傷口都證明了這一點。我們在現場沒有找到兇器……
「在我們的房子的後面,不太遠的地方有一個湖。那年冬天湖水完全凍住了。那群人喝了很多酒,多數都酩酊大醉;他們決定在聖誕夜的時候到湖邊去……那是可憐的彼得·約克的最後一個聖誕節。誰也不知九*九*藏*書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只能猜測是在他們的愚蠢的胡鬧過程中,『混亂之王』淹死了。他走到了湖中心的位置上,腳下的冰碎了。這是一個可悲的意外,整個村子都震驚了。不用說,死者的家人非常憤慨。『混亂之王』的那些隨從們供認說他們的行為不夠謹慎,這是實情。可是傳統並不那麼容易改變。第二年的聖誕節,他們又推選出了新的『國王』。恐怖的事情也由此開始……」
「又過了一年,又一個曼斯菲爾德家族的人死掉了。人們在同樣的地點發現了他的屍體,身上有很多刀傷。這一次沒有相關的目擊證人;但是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住在這所房子里的很多人都聽到了隱約的鈴聲,好像是從湖的方向傳來的。
「在介紹房間里的慘狀之前,我需要介紹一下地面上的雪的厚度。在哈爾曼小姐監視的一個小時里,地面上已經形成了一層積雪。而在院子中只有斯比勒一個人的腳印,在場的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證。她的腳印從主樓的入口一直延伸到她遇到襲擊的地方,離塔樓的入口還有三米多遠。只有她一個人的腳印,您明白嗎?
「從那之後,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傳言。傳言的大意是說那是彼得·約克的幽靈,他每年聖誕節都在湖邊出沒,伺機報復。他的主要目標就是曼斯菲爾德家族的成員。第四年的時候,又有人遇害了。我的祖先們做出了明智的決定:不再按照傳統方式慶祝聖誕節。隨後是一段平靜的時期。不過,在隨後的一些年裡,曼斯菲爾德家族的人還是常常死於非常可疑的意外事故。但是總體來說,怪異的死亡事件越來越少了。到這個世紀初的時候,我們已經很少想到這個惡咒了。」
「請您理解我們的處境。對我們來說,回想那場悲劇是很痛苦的事情,我們總是盡量把它從記憶中驅逐出去。但是,有些事情是無法忘記的……我們更不可能忘記後來警方的調查工作--一個警官固執地認為『兇手』是一個活生生的普通人……對於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我也記得主要證人,哈爾曼小姐的證詞。在悲劇發生前的兩三個月,我聘請她作為女家庭教師。她是一個一絲不苟的人,很和善;她還年輕,但是非常膽小。悲劇發生后不久她就離開了。
查爾斯·曼斯菲爾德用一隻手擋在了眼前,似乎想用這個姿勢抹去可怕的記憶。然後他又用堅定的語氣說:
「四年前,這附近又發生了兇殘的謀殺。這起謀殺可以說是典型的『混亂之王』的做法:在去往村子的半路上,一名受害者滿身傷痕地倒在小路上。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殘暴的行為;兇手使用的應該是一塊大石頭或者是短粗的木棒,他凶蠻地襲擊了可憐的老喬治。喬治是我們家的一個遠房親戚,他住在離這裏幾英里遠的一個農場上,過著半隱居的生活。謀殺發生之後,有兩個人最先趕到了現場。一個目擊者是從村子的方向趕過來的,他自稱從小路上轉過彎的時候看到了喬治。按照他的說法,在喬治倒下之前的幾秒鐘里,他好像在和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搏鬥。他還聽到了兇手逃走時的聲音--一種越來越微弱的聲音,很像是鈴鐺的聲音。另一個目擊者是從這所房子出發的,他先是聽九*九*藏*書到了遠處的聲音,於是他加快了腳步,然後他看到『一個黑暗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色里。兩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趕到了垂死者的身旁。這時喬治已經不行了。第二天,住在喬治家旁邊的一個農夫報告說他在清晨的時候看到了老喬治的馬。那匹馬在喬治的小屋附近轉悠,它的狀態很糟糕:精疲力竭,驚慌不安,身上還帶著傷痕;就好像那匹馬剛逃過一隻憤怒的公牛的襲擊!
「過度放縱肯定會導致悲劇,這是早晚的事情。那一年,曼斯菲爾德家族的淘氣鬼們選中了彼得·約克做『混亂之王』。他很天真,家境也貧寒;所以他無法拒絕我的祖先們提出的要求……我的祖先們並沒有惡意,只是要尋開心。他們為什麼選中了彼得·約克?是因為他的名字,還是因為他是一個勇敢的男孩子?我不知道。您大概明白了,真正組織跳舞和鬧劇的是那些隨從,而不是『混亂之王』。所謂的『王』只不過是要戴著一頂帽子。總之,他們給彼得·約克舉行了『加冕』儀式。每一年,『混亂之王』都必須有不同的打扮。那一年聖誕節,彼得·約克的裝束很簡單:一件寬大的黑色大衣(或者是帶帽子的披風),褲子上滿是鈴鐺。他的臉上戴著一個粗劣的面具,面具是用麵漿做成的,刷成了白色,看起來很嚇人。配合身上的鈴鐺,他就像是一個麻風病人。人們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知道他走過來了。這個『混亂之王』的『朝臣們』非常苛刻,他們不停地煩擾著『國王』。就這麼鬧了好幾天,直到聖誕節的晚上……
「接下來的一年,曼斯菲爾德家族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因為又有第三個家庭成員慘遭不幸。還是在湖的附近,被殘忍地刺死了。這一次,兇手逃走的時候被人發覺了……目擊者說聽到鈴鐺的聲音;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臉色像雪一樣白、毫無表情。目擊者試圖在荒野上追逐這個兇手,但是那個黑影很快就擺脫了追蹤。他就像是一隻飛鳥,在地面上飛掠而過。
客廳里的座鐘敲響了。時間是下午五點半,我們剛喝過下午茶。薩姆勒·匹國特,埃德格·佛布和朱盧斯·莫剛斯通教授已經離開了房間,我和查爾斯·曼斯菲爾德以及他的兩個女兒留了下來。天色越來越黯淡,房間里的光亮也隨之慢慢減弱,壁爐里的火光在昏暗中越來越活躍了。斯比勒坐在窗戶下面的沙發上,處於背光的位置;我很難看清她嬌柔的面孔。達菲內坐在我的旁邊;經過剛才的雪中漫步之後,她的臉色仍然泛著紅潤。達菲內很想要拿我開心,她焦急地等著機會。三位客人剛一離開客廳,她就直率地說:「爸爸,你知道嗎?阿齊勒先生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拜訪我們的是什麼東西!」
「是不是『混亂之王』又回來騷擾我們了?儘管我們的心裏都在動搖,我們都拒絕相信。接著是我們的可愛的埃德溫在三年前被謀殺了。這下子我們沒有什麼懷疑的借口了,肯定是『混亂之王』的幽靈在作怪。因為只有不受重力影響的東西才能犯下如此可怕的罪行。接下來的聖誕節並沒有發生什麼read.99csw.com意外,但是人們多次看到黑暗的身影在附近遊盪……那個黑影經過的時候還會留下鈴鐺的輕響。這裏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到過那個黑影,他戴著白色的面具在窗玻璃外面窺探……他總是瞬間就消失掉,但是那更嚇人。去年的聖誕節,受害的是住在村子里的年輕的屠夫。他死得也很慘,而且他遇難的地方就是當年彼得·約剋死去的地方。他死前幾天曾經向他的朋友們透露過他的計劃:如果那個幽靈真的存在,他就去把他剁成肉泥。人們注意到這位屠夫有幾次日落之後出門,隨身帶著一根鞭子。他常常凌晨才回家。但是有一天早上,他沒有回來。人們很快就在池塘凍住的冰面上找到了他的鞭子;湖的中間是一個大洞,洞的邊緣上還有血跡。我們過了一段時間才找到屍體,因為必須把湖水都抽干。他的身上有多處傷痕,特別是胳膊和手上。等一下,這個房間太昏暗了……達菲內,請你點上油燈好嗎?」
查爾斯·曼斯菲爾德開始曆數此後發生的事情:
「那是聖誕夜,我們都吃得太飽了,而且受熬夜的影響有些疲倦。斯比勒,我的孩子,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活著的人。他在夜裡到工作間里和你聊了幾句……」
「因為前一年發生了老喬治遇害的事情,所以那一年的聖誕節我們都憂心忡忡。儘管如此,我們還是不願相信那個騷擾過我的祖先的幽靈又回來了。薩姆勒公開地嘲笑那個傳說,埃德格·佛布也隨聲附和。卡特琳娜小姐的態度比較含糊。我不知道埃德溫是怎麼想的,我們只有在學校放假的時候才能見到他。他的房間在東側樓的最遠端。要想講清楚細節,我最好先花點兒時間向您介紹一下這所房子的結構。
「他在晚上十點左右離開了『工作間』。從他的態度上看,你認為他還要接待其他訪客嗎?」
查爾斯·曼斯菲爾德停止了敘述,房間里被突如其來的寂靜所籠罩住了。同時,昏暗不斷地擴張,房間的角落已經完全陷入黑暗了。斯比勒和達菲內靜靜地坐在那裡,她們盯著爐火一聲不吭。壁爐里的炭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除此之外就是座鐘永恆的滴答聲。在寂靜中,曼斯菲爾德深深的嘆息顯得格外清晰。嘆息之後,他又繼續敘述說:
「不會的……在離開之前,尼古拉斯也到『工作間』里轉了一下。尼古拉斯的感覺和我一樣。」
儘管查爾斯·曼斯菲爾德的眼睛一直盯著爐火,我還是覺得他的神色越來越暗淡。他的語調也越來越低沉:
斯比勒神情恍惚地望著她的父親:
「很顯然,院子里的喧鬧和叫喊聲驚醒了所有的人。斯比勒在吐血,所以哈爾曼小姐留在外面照看她。薩姆勒和我最先進入了埃德溫的房間。塔樓的外門完全敞開著,塔樓裏面的門也開著,所以我們在院子里就能看到房間里的燈光。埃德溫倒在房子中間的地板上,周圍一片混亂:打破的瓶子,翻倒的傢具,我就不多說了。進入房間之後,我們發現埃德溫已經沒救了:他的身上有很多傷口,渾身是血。」
「斯托克先生,我們稱作『工作間』的房間只不過是我們的一個小小的博物館,我們把古老的紡織工具和各種小玩意兒陳列在那裡。當然還有我們的女士們靈巧的手所創造的傑作。」他微笑著補充說。
我吃驚地重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