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啦。」

「快讓他們上來！」

有些乘客已經開始抹他們發紅的眼睛了。

但隨即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如一陣北極的寒風吹冷了我們的身體。

「我們能！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然後結束這樣的生活！」小寶堅定地說道。

「放心，這個就包在我身上！」小寶拍著胸口說。

「那是誰乾的？！快說，不說我就把你抓緊小黑屋裡」

它將是我們在香雲小學讀過的最後一個白天。成功與否，我們都會離開這裏。不同的只是奔向幸福，或者死亡。

然後，小寶將手伸進枕頭裡，掏出的東西讓我們眼前一亮。

經過的行人開始駐足，圍觀起來。純屬看熱鬧的人，卻無意中成了我哭訴的證人。被人們指指點點的曾校監臉色更難看了，她按捺住性子，像是替自己辯解，又或者是為了讓眾人相信這些指控全是我這個逃學小孩的一派胡言。她說：「哎呀，你這孩子，雖然老師平時對你是嚴厲了點兒，可你不能為此就記恨老師，隨便冤枉老師啊。」

「不！我不回去！媽媽！」我指著曾校監像媽媽哭訴，「她打我們！媽媽！這個老巫婆在學校里經常打我們！」

聚會開了小半，我們多個一個不速之客，起床小便的小胖也加入了我們。我們約定好的，今天晚上的事情絕對不能跟別人說起。就算他明天發現糖果不見了，只要我們不泄露半個字，曾校監也無計可施。

直到這一刻，我們才敢確信，我們逃出來了~~！！！

「我說我說！是……」

越過紅線最可怕之處，不在於肉體上的懲罰，而是希望的破滅。

她的目光緊緊盯住什麼地方。我們的神經立即繃緊了，不可名狀的不祥預感沉重的籠罩在我們頭上。

不！我不相信！

我們對他的遭遇是既同情又幸災樂禍，昨夜大家說好毀掉所有證據的，而這個小胖呢，肯定是偷偷留下了一些糖果，所以才招致今天的下場。他真該死！不值得同情！

「我沒有進去過。不過我就是知道呀。我開這路公交車都有好幾年的時間了。每天經過那所學校，經常能聽到孩子的哭聲。」

日復一日，我們的希望一點點地轉化為失望。

那七竅流血的鬼魂，彷彿又在我們面前哀怨的哭訴似的。我咽了咽口水，覺得背後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一位水果店的老闆娘站在門口對我微笑：「你回來了啊！」

我握著小寶的手叫他放心，說我們以後可以住在一起時，他很勉強的笑了笑。他用手抹去哭過的眼睛，裝作堅強，悲傷卻停留在他的眼神里。他的口袋露出照片的一角，那是他和她媽媽的合照。

「可憐啊。」司機大叔感慨地說道，「香雲小學裏面的生活一定很苦吧？」

在我們的注視下，曾校監走到小胖的床邊，彎下腰，伸出手。當她重新站直腰板，手裡拿著一顆糖果。那糖果裹著五彩的外衣，經陽光反射出繽紛的光線，，紅外線，紫外線，這些特殊光線凜冽的穿透我們的骨骼，讓心臟極快的萎縮，喑啞死亡。

這天我在樹下盪著鞦韆，我忽然對小寶說：「喂，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當然，她可能會搜查每個人的床鋪.因此我們決定吃光所有的零食，把垃圾都扔到宿舍樓後面的臭水溝里.做完「毀屍滅跡」的工作后，我們才安心地上床睡覺.入學以來，我們罕有地睡了一個好覺。

所有的有利田間似乎都在冥冥之中幫我們準備好了，我更加確信我們能逃出去。我們不像之前逃跑的小強那樣，身體有殘疾，我們可以跑得更快，至少能在曾校監發現並捉到我們之前搭上公交車。

或者，有一天，我們的父母也會出現在學校里，來探望我們。

我們不會再逃跑了。

我的朋友有矮仔、啞妹、低B瓊。這些人都是和我帶同一班車來學校的。我們的感情很好，本來還有一個夥伴的，但常健康他......死了。我希望他今天晚上也能來參加這個聚會。不過千萬不要在我們面前現身，七竅流血的鬼魂會把我們嚇個半死的。

售貨員阿姨在車門口堵住我們。

還沒等小胖供出我們的名字，小寶就站了出來。

「不！你騙人！」

「那孩子差點兒……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能逃上我的車了，可是，他還是被那個女人抓到了。。。。。。」司機的聲音有些哽咽，他騰出一隻手揉了揉眼睛，「那孩子當時看著我的眼神，多麼可憐……。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這時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少，所以司機大叔一邊開車，一邊繼續說著：「香雲小學我聽說過。竹子阿哲附近的人都知道，那是一所可怕的學校。因為它是專門收那些殘疾兒童的……」司機大叔一直透過後視鏡仔細觀察著我們，大概我們表面上沒有明顯的殘疾，所以他有些困惑。

她抬起手，裝模作樣地擦拭幾滴擠出來的眼淚。

如果有家長過來——當然，這是極其罕見的事情——但還是有個女人，堅持每個周末都探望自己弱智的女兒。低B瓊傻傻的，連二十六個拼音字母也背不熟，可是，她卻是我們最羡慕的人。

小寶結果一隻蘋果，立刻狼吞虎咽的咬了一口。

拋出小路，我們跑向公交車站牌。正好，一輛公交車正停在那裡。

媽媽有些惱羞成怒，血液循環的加速時他的面部肌肉抽|動異於尋常。我有看待那張熟悉的發怒的臉，原始的暴力氣味頓時泛濫在黑暗的光線下。我害怕九_九_藏_書，身體的溫度被越來越強烈的恐懼感驅散一空。

不能逗留太久，我打算回去的前一分鐘，小寶忽然跟我說：「三水妹，我們逃跑吧。」

我擔心的是你啊。笨蛋！如果有人因為我的生日聚會受苦了，我的良心怎麼過得去？

可是，我們擔心的是他會不會把我們給供出來。

那個夜晚，我睡不著。我躺在床上盯著夜空一輪蒼白的月亮。它像只女鬼，淌下大顆哀怨的清淚。很久以後，我仍記得那天夜裡的月亮，以及我當時迷茫不安得心情。

司機大叔仍在講述，他曾經像今天這樣，見過應該從香雲小學里逃出來的孩子。

「三水妹，是你呀。」

在這個小孩的眼睛里，閃爍著令人驚詫的倔強和堅忍，這與她以前接觸過的任何學生都有所不同。曾校監開辦特殊學校也有十幾年了，那些入學的孩子總是溫順得像等待宰割的小綿羊。他們怯懦.膽小怕事.逆來順受，他們自身的殘疾使他們產生一種嚴重的自卑，這種自卑緩慢而疼痛的滲入他們幼小的心靈。

金錢，從來都是萬惡之源。它散發出腐臭，卻能深深得吸引絕大部分的人。為了它，所以誕生了許多的罪惡。金錢本無罪，最初它只是被發明用來服務這個文明社會，然而，它卻讓人類無休止的骯髒慾望以一個具體的形式出現了。

「死孩子！快給我滾上車！」媽媽沉著臉呵斥道。

她也確信長大之後的他們只是社會上不起眼的廢物，從來沒有——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領導他們走出這個黑暗的童年。沒有人給予他們希望與勇氣，去探尋那近在咫尺的光明。

我們走回了落雨街。我很高興看到熟悉的街道，以及街坊鄰居們熟悉的笑臉。

身後傳來曾校監氣急敗壞的吼叫。剛才她打算到小黑屋把小寶放出來，結果發現房門大開，人早就跑掉了。於是他拔腿追出來。

我們在人們的歡呼聲中被送上麵包車。汽車引擎再次發動，我淚流滿面地回頭看媽媽，我樓上的家，這條熟悉的街道，以及水果店的招牌……

「原來你是在曾校監的辦公室偷過來的呀！」我壓低聲音警告道，「快把他放回去吧趁曾校監還沒發現......」

生日聚會這件事情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如果讓全宿舍的人一起分享我們的快樂，那被逮到的風險也會大得多，我可不會給了我一個人而連累其他朋友，所以，入夜以後，我們幾個小孩偷偷的爬下床，圍在小寶的床邊。

盛開的木棉花開始掉花瓣，花瓣死在水泥路上，流出紅紅的鮮血。

大家都這麼說，都在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這個是事實長久生活在苦難的孩子所無法接受的，就像，列車穿過一個漫長而漆黑的山洞，光明的出口呈現在眼前，心懷希望的乘客們卻隨即進入另一個漆黑的山洞。

或許，我們逃出來根本從一開始就失敗了。即使越過紅線，等待我們的也不是光明。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那塊區域。因為其他老師和曾校監都在別的地方，所以我很放心的跑到小黑屋的窗口，叫小寶的名字。

小寶彎下腰，撿起其中的一張。我不去看他留下來的眼淚。

她有一個多麼好的母親啊。

我們的計劃多麼完美。至少在那一刻確實如此。

「我明天就走！」小寶下定了決心，「三水妹，你跟我一起走吧。」

我心裏送了一口氣，再次看向小寶，他竟然得意地朝我擠眉弄眼。

「可是，沒有生日蛋糕呀，還有其他零食......」

在香雲小學，每個周末意義上是接受家長探訪的日子。

礙於在大街上，媽媽沒有發作。在外人面前，她總得裝成一幅慈母的模樣。

我走到了小黑屋邊。小寶看起來心急如焚，隔著窗口就大喊：「快放我出去！時間快到了！」

她得意地邪笑道：「今天晚上，你就乖乖地在小黑屋面壁思過吧。嘻嘻嘻——」

我為一天死得很慘的蟲子而悲傷。

「那些糖果是低B瓊的！是她媽媽帶給她的！不是你的！」

我眼中溢滿了羡慕之情。小寶有點悲傷了，大概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內疚。他知道我很希望生日能在家裡度過吧。

他忽然想到什麼，高興地說：「那我們今天晚上就在宿舍里過生日吧！我們幾個好朋友一起過！」

第二天，白天的光明有了另一層特殊的意義。

「你來幹什麼？被老巫婆發現會把你也捉進來的哦。」

「怕！怎麼不怕？可是怕也沒用。反正別理它們就行了」

我想，他依然在說服自己去相信他媽媽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不是真的將他拋棄了。

整座城市似乎在衰亡。頭頂上銀灰的天空，似棺材一般將要蓋上。

我投降了。

我和小寶對視了幾秒。

完蛋了！

「恩恩。」我點點頭，「你還好嗎？」

「小兔崽子！我看你們那裡跑？！」

「誰偷了我抽屜里的東西？！」

嘎嘎嘎嘎……你們都會死！死光光……嘎嘎嘎嘎！

我們兩家相隔不遠，約莫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相對無言的默默行走。城市裡的人不動聲色的經過我們，像冰冷海底里冷漠的魚。

他喃喃低語，語氣中既有興奮，亦有不安。

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我們的眼眶便濕了。

曾校監隱隱有這種不祥的預感。

那時，我們還沒意識到，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再也沒有機會越過紅線了。

曾校監發現她抽屜里的糖果不見了，中午的時候她怒不可遏地跑進我們的宿九-九-藏-書舍。

小寶的媽媽十六歲就生了他，一個女孩十六歲就未婚生子，在那個年代是多麼荒唐的事情。而可笑的是，放到今天，到醫院做人流的中學生卻比比皆是。只能說，他媽媽生活在一個錯誤的年代。

「可是……」我有些為難的蹙起眉頭，「在這裏怎麼才能搞一個生日聚會呀？」

低B瓊一把把手中的糖果抱緊在胸前，生怕又被別人搶了去。

司機悲愴的語言，編製出一幅令人揪心的畫面：身有殘疾的小孩，終於鼓起勇氣越過紅線。他看見了外面廣袤的世界，陽光撲上他欣喜的臉蛋兒。然而，追在他後面的，是一個瘋狂如惡魔的女人。

「媽的！快停車！停車」

我時常望向天空。天色總是陰沉沉的，我想等到出陽光了，我們就能回家了。

「別拍門了，你媽媽已經搬走了。」

「不怕，不怕，老巫婆正在辦公室呢。」我說著，把帶來的水果和裝載塑料袋裡的飯菜從窗口遞進去。「這些是我們偷偷留下來的，你一定餓壞了吧？！」

「可憐的孩子啊。。。。。。」

誰也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會結束。

這時，我才明白，小寶並不是特殊兒童。他身心健康，和那些在普通小學里上學的小孩並無不同。他只是一個孤兒，一個被母親拋棄了的孩子。

「那你不怕啊？」

他的嘴角和鼻子都被打出了血。

我們猶豫著，心裏害怕極了。

「好說，好說。」

「我要回家了。」

「媽媽！我不回學校！」

「這裏……有老鼠嗎？」

他說話時的表情很認真，絕對不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我知道，他計劃這件事情很久了。他時刻謀划著逃出去，這裏不是監獄，要逃出去不是很困難的事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甚至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只要計算好校門打開的時間，校外公交車站的發車時間，隨便一個箭步如飛的孩子都能逃出去。

「告訴你吧。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略帶憂傷地說。去年的生日，我是和父母一起過的。

唯獨這一次，我不願服從。因為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

悶熱的宿舍里，我們身上的冷汗直往下傾瀉。外面樹上的蟬鳴此刻聽來沉重的像刺耳的葬曲。

小寶問：「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不是說萬事有我一個人承擔么？難道你不相信我？」

小寶的家住在老街那邊。當古色古香的建築群從公交車窗外飛掠過時，小寶握著我的手，緊張起來。

他至今仍被關著，不過，說來也十分可笑，小黑屋的門並沒有上鎖，從外面就能把門打開。我打開門后，小寶馬上溜了出來。他的身上散發出小黑屋裡濕腐的怪味。和蟑螂老鼠同枕共眠了一夜，他不臟才怪呢？

好險哦……

媽媽生氣了，大聲叫起來：「快過來呀！」

他媽媽答應過的，八月十五中秋節就會帶他回家。

小路路口那邊，曾校監已經追出來了。她此時好比一個瘋狂的女人，凶神惡煞的面孔憤怒的扭曲變形，她咆哮著，揚起的雙腿發出凶光。

我的心情也好起來。小寶是個可靠的朋友。我相信他。

可是，我們犯了一個最致命又最簡單的錯誤——我們身上沒有乘車的錢。一分錢也沒有！

「為什麼？那所小學對孩子們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難道他們的父母都不知道嗎？」

曾校監對我們露出恐怖的怪笑。

「對對！這是我媽媽帶給我的！是我的！」

兩個惺惺作態的女人，忽然令我有種反胃想嘔的感覺。

「今天？不知道呀！不過，我知道昨天是勞動節。」

可笑的是，幾乎沒有孩子敢逃。那條紅線，不過一條紅色的油漆線，但是曾校監日復一日的警告，已經賦予了他恐怖的意義。它是這所學校最可怕的禁忌，困住的不是孩子們的肉體，而是他們怯懦的靈魂。

曾校監是個偽裝高手。

不過，離那時還有很長的時間。現在才進入五月份，夏天的空氣已經提前燥熱起來，季節性的蟲子在樹上鼓噪著。很灰很灰的天空，看不見一朵白雲。

司機大叔嘆了一口氣：「唉……也許有的父母把那樣的孩子當做是自己的負累吧，送進去以後，就不聞不問了。這個世界上啊，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

「喂！喂！買票！」

小寶興奮地拉起我，在荒僻的小路上奔跑。我們朝外面的地界跑去，一條通往市區的柏油馬路逐漸展現出來。我們的心情更加激動了。我摔了一跤，膝蓋破皮流血了，但我並不覺得痛。我爬起來繼續跑，跑向我的幸福。

「走吧。」小寶拉起我的手。我們裝作自然地朝空地方向走過去。

無盡頭的黑暗，緩慢地緩慢地潰爛者我們的生命。

而如今，這個人物出現了。一個叫做小寶的小男孩，使這所學校的氛圍悄然發生了變化。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成為這些特殊兒童的領導者。他那光明的力量正在迅速地強大起來，終有一天，她的黑暗王國將被完全摧毀。

風在我們耳邊迅速地往後捲去。香雲小學離我們越來越遠，這個黑暗的人間地獄啊。

「幫我謝謝低B瓊他們。」

看吧，我都說沒事的。

小胖從來就不是行俠仗義的人，我們對此不報任何希望，心裏都產生了一種可能就要死去的想法。

我在心裏吶喊著，不安地握住小寶的手。

我們可以再曾校監追到之前跑向公車！

「是我偷的！」

媽媽也搬走了？

「不會呀，要不你試試。」

我在他的臉上看到了與read.99csw.com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堅毅。於是，我堅信，他會成功地逃出去，我也會。

但對我們來說，並不是所有母親都會拋棄自己的子女，這個事實讓我們保存了渺小的希望。

「原來小寶回來了啊！」

媽媽讓我向她道歉：「老師也是為你好啊！」

自那輛破爛的麵包車開出后，校門便沒有關上。光明的道路就這樣敞開著，我們彷彿能看見天堂。算準校外公交車經過的時間后——以前的公交車很守時，路上很少堵塞，這時舊式生活的優點。我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鐘，立刻跑下樓去。

或許，真有一天，他媽媽會接他回家，回那個陌生的家。那裡有個陌生的男人，他甚至不知道那家的地址，他媽媽並沒有留下任何聯繫方式。我知道，這是一個狠心母親慣有的做法。

那群孩子踢著鐵罐跑回到空地時，我們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得溜出了校門口。

「死孩子，怎麼從學校偷跑出來？！你知不知道，曾校監為此著急了一天呢！」

曾校監粗魯地搜我的身，一無所獲后，她走向下一個人。

「不是叫你別叫嘛！小聲點兒。」

據說，那個男人很有錢。

我不知道他從哪來的自信。我莫名其妙的就感到有一些擔憂恍恍惚惚的飄過我的神經末梢。

她不知道這裏根本就是人間地獄，她只是單純的認為這所特殊學校會好好的教導她的弱智女兒。再曾校監的安排下，我們在教室里認真的上課，曾校監會戴上噁心的溫柔面具，假裝對我門和藹可親。這樣簡單的假象對付那位單純善良的母親已經足夠。

我們已經在黑暗中生活夠久了。

「別……別開玩笑了，我們不能越過紅線。」

等我們走過去，媽媽毫不客氣的甩了我一巴掌、她打的十分突然，我來不及躲，只能錯愕的看著她，眼淚流了下來。

曾校監走過來拽我的胳膊。

小寶卻說：「沒關係，今天夜裡辦個生日聚會吧。」

眼看曾校監就要走向下一個，突然，她轉身的動作停止了。

「恩嗯。」

傍晚到來之前，我們開始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不是，我......」

在一大群玩耍的孩子中，很難看出我們別有圖謀。經過那群起鐵罐的孩子時，小寶跑過去一腳把鐵罐踢到校門口那邊。孩子們隨即一窩蜂地追了過去。

小寶毫不屈服地瞪著她。

他樂觀的說道。突然，他彎下腰，在地上捉起什麼：「看，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蟲子，樣子長得多噁心。」

「快走吧！」

「司機大叔，你怎麼知道哪所學校那所學校里的老師經常虐待孩子呀？你進去過嗎？」有個乘客忍不住問。

這似乎不大可能發生。但是，她會歡迎我回家嗎？

這個世界還是有陽光的。

小胖果然有負我們的期望，他捂著紅腫的臉頰，一邊哭，一邊委屈地說道：「不是我偷的！嗚嗚——不關我的事！嗚嗚啊啊啊——」

我仍顯得遲疑。

吃晚飯時，我偷偷的跑去小黑屋。

小寶每日計算著歸家日子。

東西都吃光了，垃圾也處理掉了。只要我們不被曾校監的嚴厲逼逼問嚇倒，就不會有事.我堅信這一點，所以，當曾校監問到我時，我拚命壓抑心中的驚慌，搖了搖頭。

小胖一聽到「小黑屋」三個字就嚇得全身猛打冷戰，魂兒都沒了，那裡還顧得上袒護他人？

哇！是一大包糖果，還有餅乾！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好的東西了。低B瓊簡直都忘掉了小寶的叮囑，剛要興奮的大嚷大叫，就被小寶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巴。

小寶想盡辦法，終於從窗口爬進了屋子。他自出生起便一直生活的家，早已人去樓空。空氣沖跳動著塵埃，地上到處散落著膠帶與紙屑，而小寶與媽媽的合照也被當做垃圾遺留在地上。

小寶走到窗邊，光線照亮了他的五官。他的臉色和之前並無太多的區別，只是受了傷的臉頰仍有點兒腫，鼻子的血止住了，仍有些血跡殘留在鼻翼。

「鬆手！」我退後幾步，甩開她的手。曾校監的臉色很難看，但同樣不便在大街上發脾氣。她繼續噁心的說：「上車吧。孩子。我們回學校。」

老巫婆，指的就是曾校監。聽他這麼一說，我們嚇得趕緊把分發到手裡的糖果塞了回去。這些美味的零食此時比毒藥還要小人。

「我可不敢吃。」

「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我這閨女以後還得拜託你多多照顧呢。」

他有點高興過早了。其實，當啞妹、矮仔，甚至低B瓊都逃過了曾校監的追問后，我也過早的放心了。可是，誰會想到呢？那個小胖……只見曾校監走到小胖面前，一番追問搜身後同樣沒有結果。

「哦。」小寶也趕緊想起他的生日，「我的生日是農曆八月十九號呢。真好，到時候我就能和媽媽一起過了。她答應過我，中秋節讓我回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進小黑屋~！」

他的手心裏，蠕動著一條黑色的毛毛蟲。我從沒見過這樣子的蟲子。實際上，我對蟲子並不了解，我想這可能是一種普通的蟲子吧。

小寶一把推開好心的大嬸，任憑我在後面怎麼叫他，他腳步不停的找自己的家門口跑去。他大力地拍著家門。左鄰右舍的人家都被驚動了，紛紛探出好奇的腦袋。

「被曾校監捉到了會很慘的，就像常健康那樣......」

他像是講給車廂里的乘客聽：「哪所學校倒不是因為那些孩子變得可怕。孩子生下來無罪嘛。那所學校里的老師經常虐待孩九九藏書子……」

「是呀。真羡慕你！」

或者出於畏懼，或者出於對死者的尊敬。

天空不是藍的，城市不是生機勃勃的，也許這隻是我們悲哀地想象而已。有些詞語，譬如，光亮，希望，溫暖……這些，似乎都從我們的生命中消失了。我不知道，我回到家將有怎樣的遭遇。

他說的那個小孩，就是小強吧。

你們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她邪惡的聲音彷彿就這樣響盪在耳邊。

「阿姨，求求你放我們上去！」我們焦急的哀求著。

大叔是好人，我們放心地點了點頭。

她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孩子們噤若寒蟬。大家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我憂心忡忡地看著小寶.曾校監真的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我十分擔心。希望事情不會露陷兒。

我看著小寶，他的眼睛里似乎也掠過一絲不安。我們已不能確定，我們的家是否是幸福的終點站。

我大聲抗議。我打斷了這兩個女人的談話。她們看過來，媽媽的表情有些錯愕。她可能第一次見到女兒敢如此強硬地發表自己的意見。沒錯，在家裡，我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從不試圖反抗媽媽的旨意。

「孩子啊，老師對你們嚴厲也是為你們好呀。要知道你們是特殊兒童，為了教好你們老師我可是付出了雙倍的心血啊。沒想到……到頭來居然還被學生討厭了，我真是沒有當老師的資格，愧對那些相信我們的家長啊……」

他們就像一群冷漠的觀眾。嘲諷著我們心中的絕望。

乘客們深表同情，我們感覺似乎全車的人都在注視我們，就連剛才尖酸刻薄的售票員阿姨看著我們的眼神也變得溫柔起來。剎那間，我們曾以為殘酷而黑色的世界又恢復了它溫暖光明的面目。

中午的時候，小寶帶著神秘的笑容回到了宿舍。

她瘋狂的大力拍打車門，可是公交車最終還是絕塵而去。我們看到那個女人氣得直跺腳，遠遠地被公交車甩在後面，那醜惡的身影慢慢地的融入深灰的天色之中。

「是呀！那是我的呀！不是你的！是我媽媽帶給我的啊！」低B瓊也生氣的叫嚷著。

完蛋了！他會追過來把我們抓回去的！

夢醒后，是地獄般的一天。

「可是，我們不能越過紅線的……」

「是我一個人偷的！不管小胖的事，也與其他人無關！」

「我又沒說那是我的！我本來就打算還給低B瓊的啦！」曾校監沉著臉狡辯道，「不過，你偷東西就是不對！不管怎麼說。偷東西都得受到懲罰！」

我們再次點了點頭。

想到這裏，我一下子泄了氣，盯著自己懸在半空中的腳而低頭不語。

那天回去后，曾校監並沒有打罵我們，也沒有把我們關進小黑屋。

我下樓之前，看見曾校監在辦公室忙著。天祝我們也。

他伸出手，我嚇得趕緊縮開。那條可憐的蟲子就從他的手中掉落在我腳邊的水泥地上。我試圖用腳把它移開。很不幸，它臃腫的身軀經不起我的折騰，一下子就死掉了，白色的膿液涼涼地黏黏的流淌在地面上。

得到他的保證啞妹和矮仔也拿過糖果，剝開糖衣吃了起來。

它被一群被拋棄的孩子拋棄了。

「原來是你！又是你這個爛仔！」

小寶一語中的。

這一切一切，都隨著曾校監逐漸強盛起來的邪笑而消失在身後。

蘋果汁自從他的口腔里四濺，連他的聲音也像春天的果樹一樣芳香了。我看著他，他身上依稀散發出神聖的光輝。也許他本人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音容笑貌總像天使般溫暖我們的心靈。

曾校監倒是一反常態地勸媽媽：「別打她了、小孩子嘛，還不懂事呀。我們得慢慢教。」

外面的世界猛地開闊起來，田野延伸到很遠的地平線，大風吹起的稻浪一波波漾向遠方。空氣清爽無比，我們壓抑已久的抑鬱彷彿被眼前田野的美景融化了。心臟幸福的跳動起來，空氣里飄著一絲一絲綠色的風，像母親的手輕輕撫摸。

老天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機會。

我不得不佩服小寶的聰明。

「我才不要被老巫婆嚇到呢。我要回家去！不再留在這個鬼地方！我要告訴其他小朋友的家人，讓他們來把夥伴們都接回去。」

馬上就要說出我們的名字啦！我們渾身顫慄又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只能坐以待斃。

「我不知道。」

不，不是這樣的。我媽媽愛我。

「好！那我們一起逃。」

我不知道，我們的父母還愛我們嗎？如果愛。為什麼他們都不來探望我們，把我們接走呢？難道真像司機大叔說的那樣，我們都是被拋棄了的孩子？

「老鼠？」小寶愣了愣，笑了，「當然有啦！不僅有老鼠，還有蟑螂，我剛才還抓到一條很恐怖的蟲子呢。」

有個模糊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又是一巴掌。小胖的臉腫得像豬頭，鼻子也出血了。

越過紅線，最嚴重的後果的落得和常健康一樣的下場。

因為她知道，我們已經成了徹底絕望的行屍走肉。

眾怒難平啊。

「哦~~~~真可憐。」

開始，我還不以為然，後來，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曾經替那所小學送過貨，那個朋友就告訴我，那裡的老師把孩子欺負的好慘。

「原來是你偷的呀！死肥仔！偷東西竟敢偷到我辦公室來了！看我不整死你！」

小黑屋裡十分幽暗，潮濕的空氣散發出腐爛的腥臭。黑暗吞噬了大部分的光線，看不清內部的具體情況，恐怕就連身處其中的人也猶如置身黑夜之中吧，這種環境，只能是骯髒的小動物喜歡的活動場所。

九_九_藏_書「怕什麼！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低B瓊的，我偷得有理！」

「它咬人嗎？」

「那個孩子，跑的很慢，他的腳是瘸的……他拚命的跑啊啊……」

就像對遊子歸家一句平常的招呼，溫暖了我的心窩。

小保安慰大家：「放心，出了事我一個人扛著，絕對不連累你們！」

我和小寶沉默不語，車窗外的馬路景色如風一般的向後是去。公路兩邊的建築物逐漸多了起來。我們想著馬上就能回家了，越來越激動的心跳聲撞碎在胸口。

「死肥仔！竟敢騙我？！」曾校監揚起一巴掌，立刻把小胖打得暈頭轉向，嘴角沁出一絲鮮血。小胖站穩后，嚇得嚎啕大哭起來，可曾校監並不打算放過他。

事情的真相已經昭然若揭。雖然沒有人明說，但誰都知道，為了不讓小寶成為自己改嫁的負累，那位媽媽狠心把他送走。

「你們兩個別想逃！哎呀——我要宰了你們！」

公交車開動后，曾校監依然在後面追了一段路。

我想起公交車上大叔說過的話，他的話親切溫柔，卻往我們心裏填充了最真實的黑暗。我們之所以懷有希望，也許只是我們沒有勇氣看清現實而已。

是呀，得認真考慮這些問題。要知道，曾校監一定不會同意替某個孩子慶祝生日的。這件事情必須偷偷的進行，讓曾校監知道了可就不得了。除此之外，我們還得準備生日蛋糕、糖果什麼的。但這些東西這裏都沒有。

她聲淚俱下，不知情的人們顯然被他動容的表情矇騙過去了。更多人相信她的無辜，沒有人相信一個特殊兒童的話。我的眼淚原來一文不值。

而小胖的雙腿也輕輕哆嗦起來，面露驚慌的神色。

老鼠在牆角爬著，蟑螂飛過污濁的水面……只要稍微聯想一下，我都有一種反胃想嘔的感覺。此時，我卻趴著窗口。努力找出小寶的身影。

那種亢奮的心情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我們激動地坐在前排的座位上，掌控著方向盤的司機大叔忽然轉過頭來問我們：「你們是香雲小學的學生嗎？」

他嚇壞了，拚命地跑啊跑。他跑起來的姿勢絕對會成為別人的笑柄，可這都不重要，只要，他只要逃出去！

宿舍里的孩子們開始騷動起來。大家對曾校監長久以來的不滿和憤怒將借這個機會一起爆發出來。曾校監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但她沒有繼續打小寶。

我們的懦弱與自卑在陽光下呈「一」字排開。

生日聚會開始前，小寶叮囑大家千萬不要大呼小叫，否則會吵醒其他人。他還特地叮囑低B瓊別亂出聲因為低B瓊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順利的下了樓，途中碰到相熟的小孩，我若無其事地和他們打招呼。當我走向小黑屋那塊區域時，沒有人注意到我，很多小朋友在空地上玩耍，他們在追逐一個充當皮球的鐵罐。砸死長健康的那隻皮球就扔在角落裡，可沒有再去碰它。

只見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停在我家的樓下。我媽媽和曾校監就站在那裡，談笑風生。當發現我們時，媽媽向我招了招手：「丫頭，快過來！」

大人與孩子的戰爭。我們毫無勝算。

他強迫自己這樣去想，不然，他會徹底絕望至死。

街坊們沒有忘記一個叫小寶的小男孩。所有認識他的大人都跟他親切地打招呼，但是，大家的臉色怪怪的。一位善良的大嬸忍不住把我們拉到一邊，她躊躇著，後來才說，小寶的媽媽已經改嫁他人了，而他的繼父並不知道妻子原來還有個孩子。

她聽不到女兒的哭聲，看不到女兒身上的傷痕。

「今天晚上能開一個很好的生日聚會，相信我！」

「那些糖果我不是偷你的！」小寶據理力爭，揚著腫起來的臉龐。很難相信，在那麼一個瘦小的身軀里，居然有著大海般浩瀚的勇氣。這讓我們感到羞愧。

這裏，香雲小學，從此將永遠是我們的黑暗之家。

我理解他的興奮，也理解他的不安。因為我的心中也徘徊著同樣矛盾的心情。公交車載著我們在一個站牌前停了下來。我們跳下車，小寶指著馬路對面對我說，走過天橋就是他家住的那條街了。

善良的司機大叔深怕那個女人對我們不利，趕緊叫售票員讓我們上來，關上車門，他立即踩動油門。雖然比發車時間早了一點，但車上的乘客毫無怨言。大家同情的看著我們。就想注視著世界上最可憐的孩子。

小寶總是這麼為他人著想，他不該被送來這個地方。

曾校監生氣的面孔十分可怕。小寶一直是她最討厭的小孩，現在，她找到把柄好好教訓他了。她衝過來，眼睛閃著駭人的凶光。她像個惡魔，比以往任何時候更接近惡魔的境界——如果她尚且有一點點人性，此時此刻，那僅有的任性也被埋沒了。

她總是心滿意足的離開，然後，她看不到自己送給女兒的零食和玩具被曾校監粗暴的搶了去。

灰色的天空中，一片死灰的雲層間，忽然發現一道神聖的光芒。

她揚起巴掌。咆哮著甩了下來。小寶不多不躲閃，硬生生地挨了這一掌。

低B瓊喊不出聲，默默的點點頭。待小寶鬆開手后，他才小聲的說：「這些不是我媽媽帶來給我的么？都讓老巫婆帶走了呀！」

她離我們有一段距離。大人總比小孩跑得快。聽著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們心中的興奮早已悄悄變成恐懼。我回頭彷彿看見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物在拚命的追趕我們，我幾乎嚇壞了，雙腿擺動的更快。

人們勸說著曾校監，別為我這個說謊的小孩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