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讒著從軍平的香煙盒裹抽出一根煙點上了火。輕微的氣息隨著煙吐出，她鏊著幽暗燈光下，煙圈擴散后逐漸治失的情景。

「——有啊！」然後軍平又加上一句：「連我這種人都曾經——」

阿稍好像自語般呢哺，似乎要衝散話中摻雜的寂寞語調一般，她以夾著香煙的手托腮，露出微笑掩飾。

「……」

「死心了！……這珍珠是他送的，假珍珠。只不過是在玻璃上塗上色彩而已！」

「啊？」

濕的臉，濕外套，還有阿稍濕透胸部的衣裳。

「這樣比較漂亮了。」

「看起來很可怕吧？在店裡從沒被客人看到沒上妝的臉，你是第一個呢！——軍平，你也要找個好女孩，早日得到幸福——」

搖頭否認時，高藤正好走了過來。他坐在阿稍鄰座，一口氣喝光阿稍酙的酒。

「高中時同年級的同學，現在擔任齒科醫生。喜歡她，但卻甩了她，本是為了小小的誤會……男人也會拋棄自己喜歡的女人。就好比打棒球一樣，明知是個好球，也會揮棒落空是同樣道理的……所以說，舍你而去的人實際上read.99csw.com是喜歡著你的……而且，世上又不止他一個男人，你就找個好男人結婚吧！」

說罷，將來在指縫間的煙蒂丟向煙灰缸，空無一物的手握向軍平拿著玻璃杯的手。而後，抓起軍平的手腕——瞬間，以軍平的手反潑自己的臉。水滴流在阿稍臉上，連禮服前襟也濕透了。眼眶周圍的黑色變成圓濡狀流在臉頰上成一條線。這不是水，是阿稍的淚珠。她是為掩飾淚水才主動握著軍平手上的玻璃杯向自己潑水的。

被潑濕的軍平卻面不改色。阿稍把沒有在飲茶館潑向昔日男友的水潑向軍平，如果這女孩能因此而開朗起來，因此而忘掉那男孩就好，縱使我的臉被潑濕了也是無所謂的，更何況這張臉已經一個禮拜沒洗了……由水涌滑落的鏡片里看到阿稍正微笑著，恰似一幅微笑的肖像。

「如果能將自己的痛苦像現在這樣吐露而後消失就好啰！」

她的臉上流著像黑珍珠一般，沾上睫毛膏的淚水，但微笑依然不變，視線仍不離軍平。

珍珠的戀愛占卜就在阿稍口中第二十四次念出的「不喜九_九_藏_書歡」一句中結束。

「跟我結婚吧？」若無其事的聲音自紅唇間流泄出來。

軍平這一番安慰的話說得雜亂無序。一直托腮微笑著聆聽軍平說話的阿稍以另一隻手拿起加了冰水的玻璃杯，「可以替那個被你拋棄的女人潑水？」阿稍問。

「有什麼事？」

「你不是說要我找個好男人嫁了嗎？我找到了呀！」

「喜歡？」

「——可以。」不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軍平點頭答應的瞬間，阿稍真的對軍平潑水了。

「讓你撞見女人的一些惹人厭的毛病了吧？可是，當時情況還算好的呢！大家都是為了抓住客人而拚命的。這一點都不可恥，球繪也不是壞人……是呀！正如球繪說的，應該羞愧的人是我……以弟弟的病情為掩飾，穿著華麗的衣裳意欲隱藏自己的本來面目和感受的我才是……」

「軍平，實在很抱歉，等一下還要請你作陪。關店后球繪有事要告訴老闆娘和我們。」

阿稍對於軍平笨拙的讚美不予作答，她的表情堅定而蒼白。

「沒，沒什麼……」

阿稍一邊低喃一邊拿起手中的珍珠九九藏書一顆一顆拋向空中。喜歡……不喜歡……珍珠吸引了阿稍的注意力，變成黑色的光芒離開手指，落在玻璃杯底響起清脆的聲音。光亮透過微晤的玻璃杯外層，好像每粒珍珠都能放射出美麗光芒一般眩目。店裡正播放聖誕歌曲，雖然設有風吹，但桌上白色的康乃馨花片卻彷彿在搖動。

可是，為什麼她又會將染上血跡的刀子遺落在通道上？是蓄意如此？不，不可能是故意的，因為她隨後又來把刀子撿走了。應該是慌忙間掉落的可能性較大。但，這種慌亂地掉落刀子法與冷靜地將門上鎖這兩件事使得軍平無論如何無法將之聯想為同一個人的作為。

軍平感到胸中一股傷痛。剛才她的戀愛占卜，不是猜測軍平的心意，而是占卜交往兩年而後離去的男友的心情。口中雖說死心，其實仍舊沒放棄，雖想忘了他，但其實忘不了。想像她的昔日男友，該是頭髮不太短，膚色白皙的英俊男人，穿著高級紳士的筆挺西裝——想及她的男友，軍平腦中浮現的儘是和自己外型完全不同的男子。

軍平與阿稍回到店裡，和兩個小時前read.99csw.com一樣，坐在同一張桌子，面對面。已近深夜時分了，客人減少了約一半，但女侍們卻仍如蝴蝶般舞著裙角一桌換過一桌。阿明偎倚在客人身上發出囂張的笑聲。她的笑顏和純白的化妝已把剛才尖銳如利刃般的視線遮掩得毫無痕迹了。

「我們……現在才認識而已吧？……」

「是什麼樣的女人？」

軍平楞了好幾秒鐘，才知道阿稍在說自己。

「曾經拋棄過女人？」

軍平雖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卻找不到話說，只是沉默著用力扭絞小毛巾，而後突然把毛巾推放到對面。阿稍接受了，由小背包里取出鏡子，用這條小毛巾擦臉。水和妝一起拭去——。

最後，她擦掉口紅，臉稍微側到鏡子一旁，羞澀地仰望軍平。濃艷的化妝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以純真線條組成與化妝后不同的璞玉之美。是一張不適合濃妝、禮服、首飾、香煙，像是該有平凡生活，幸福感受的臉龐。塗料已剝落了，但呈現的不是假珍珠的虛假，而是股真實的透明感。

「喜歡……不喜歡……喜歡？」

軍平由此稍微獲得初步的靈感，正欲將此歸納整理https://read.99csw.com之際，阿稍回來了。大概是到化妝室去了吧！阿稍此刻臉上有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薄妝。

「不是現在，是兩個小時以前了。與昔日男友認識交往兩年了。有認識兩年卻仍不能了解他的男人，也有才認識兩小時就已能了解他的男人呀！認識你才兩分鐘時，就已知你是個好人了……難道你不喜歡我？」

而後說了聲，「我馬上回來」，就起身離去了。軍平適才想起自己的臉也是濕的，拿起另一條小毛巾正欲擦拭時，突然手停在半空中。

除此事件外，另外叫軍平掛心的是眼前茫茫然望著散落的珍珠的女孩。

軍平不欲作答。心想，因為你是好女孩，所以希望你幸福。但是——

那些散落在桌上、地上的珍珠大概是紅子撿起來，包在粉紅色手帕里，放在桌上的吧，阿稍拿了一瓶老闆娘請客的白蘭地。軍平對酒的高價位微感緊張，只稍微淺酙了一下。腦中還想著剛才的事件。為何兇手逃離休息室時，由門外上鎖，將近九點鐘時，又再度打開？推想起來，應該是兇手不願意在九點鐘之前被人發覺她的作為吧！……所以逃離現場前，才將門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