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章 地獄的盡頭

第二十章 地獄的盡頭

「可是今天早上——噢,我的天啊!」
「我丈夫的到場?」
路易絲·本頓動也不動。
諾貝爾太太開始尖叫。
「暗示不能太多,因為你所要做的只是『處理掉』——作為一項任務——一批不存在的動物。只要內德不再礙手礙腳,你就安全了。路易絲就像所有人一樣,並不希望把那些動物運到英格蘭來,她只會格外樂意地讓你以你建議的任何方式把它們『處理』掉。那是另一個妙計,而且奏效了。因此,就算你討厭路易絲,你仍然不能把敵意表現得太明顯。
諾貝爾太太的一隻手微微動了一下。
「你是什麼意思,女士,我當然滿意?」
「你實際上強迫了那個可憐的猶豫不決的傢伙按照你的要求去做,那是你的本事。在電話里和霍勒斯以及里弗斯醫生說話的確實是內德的聲音,所以他們才對此這麼確定。但有件事內德絕不會做,他不可能留給路易絲和女僕什麼假消息,把她們也趕出房子去。」
「路易絲·本頓知道,」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一邊掰著手指數著人數,「是她發出的邀請。霍勒斯·本頓知道,因為當我被邀請時他就在那裡,而且聽說了另外兩位魔術師。里弗斯知道,他當時也在場。但內德不知道,還有你不知道。當你聽說的時候你吃驚得要命。」
在片刻的猶豫之後,諾貝爾太太並未表現出絲毫的不安。她就像患了強硬性脊椎炎,挺直了身體又放下了肩膀。她穿著和前一晚一樣的綠色花呢套裝。
「你丈夫,畢業於桑德赫斯特然後又在劇場里工作。事實上,他曾經是聖托馬斯大廳昆特迷宮裡的一個小助理。今天下午凱里·昆特在那裡發現了他的一張照片。我想我有理由懷疑實際上是諾貝爾船長想出了『封閉』房間的簡潔手法,鑒於尤金·昆特本人也曾試著解決過同樣的問題。」
接下來是長長的沉默,除了遠處天空中依稀的混戰聲。
「我要殺了你,」諾貝爾太太用一種讓他們感覺極為陌生的聲音說道,「相信我,上帝,如果我能擺脫這些,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就是在指控你,女士。」
「我必須請你,」她乾脆地說,「打開這個地方的門,並且讓我出去。我在園長家和路易絲·本頓小姐還有約——」
「你肯定不是自己想出來的,我的小姑娘,我懷疑全靠你自己是否能想得出來。那個好人船長跟你提起過一次,可能現在都不記得了。」
「你害怕它們,」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他的聲音有力地提高了,「我也是。就讓我們來看看我們兩個到底誰能堅持得更久些……」
「嗯哼,真的。為了使用真空吸塵器你不得不把我們鎖在起居室里……」
除了空氣中遙遠的轟鳴聲,爬蟲類館里就像洞穴深處那樣寂靜無聲。凱里辨別不出馬斯特斯或是里弗斯醫生的一點痕迹。怪異的燈光依然亮著,厚重的空氣壓迫著他們。
阿格尼絲·諾貝爾嘗試著往前走一步,想要站到前方明顯更寬闊明亮的玻璃地面上,但她動不了。馬斯特斯又鑽回裏面,隨後門也關上了。他們聽到裏面門鎖合上的聲音。
「噢,不是,」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一個八九歲的少年在半黑暗中看見了你,並且把你迷人的體形錯認成了男人的。」
「但兇手的計劃里出了個怪異的紕漏。兇手希望房子里沒有別人,不想要被打擾,但那裡卻出現了三個客人——就是馬奇·帕利澤、凱里·昆特和我——我們沒有被任何電話騙走。所以我們才走了進來。
「我們想試著做件事,」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這不是虛張聲勢。」
「那個孩子,」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接https://read.99csw.com著說,「說你『穿著大靴子,戴一頂圓頂禮帽』。馬斯特斯以為那指的是個警察那樣的人影。但是,你看,孩子們通常不會把『靴子』和『鞋子』分得那麼清楚。那孩子不是那個意思,他指的是真正的靴子——皮靴——他在電影院里看到牛仔的腳上穿的那種。因為,女士,今天早上你來這裏時,穿的是一套騎裝。」
「但真正威脅到你的人是馬奇·帕利澤,你就是在這裏露餡兒的。不管一個人怎樣想要扮得像超人一樣無所不能,他們自己的想象力總是先露了怯。你聽說過無人追趕的罪犯畏罪逃跑的事。你懷疑馬奇知道的事情其實比她真正知道的要多得多。那不僅僅是馬奇差點猜到了吸塵器,或者你認為她猜到了,而是有一些,從你的角度來看,要糟得多的事情。」
「後來,內德死了后,」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我真要崇拜你了。」
「這麼說,你們已經調查過了?」
「那時你本就可能襲擊她了,在一棟空房子里,但那姑娘有把槍,是她從櫥櫃里找出來的,而且即便拿著它的人不知道怎麼用,一把槍也是極端危險的。」
諾貝爾太太微笑地看著他,嘴唇卻緊緊咬著,連肌肉都纖毫畢現。
「亨利爵士,我可以請你打開這個地方的門,並且讓我出去嗎?」
阿格尼絲·諾貝爾把兩隻手掌合在一起,輕輕磨擦著。當她抬起上嘴唇的時候,你能看見上方的牙床,但她完全沒有表現出困擾的跡象。
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停頓了一下。
「但你對這件事太堅持了。若他不肯做,那你就會做。所以你讓你丈夫打來電話,捏造了一起殘忍的惡性|交通事故,這支開了路易絲,接著女僕也跟在她後面出去了。」
「內德——若你還記得路易絲對他行為的描述的話——肯定已意識到了,但他因害怕違背你的意思而不敢說出來。他唯一不知道的,結果你也不知道的,就是還有三個額外的客人是作為驚喜而瞞著他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三個直接走進了你的計劃當中。」
「我們不打算,」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以合謀罪起訴他。馬斯特斯在調查的時候發現諾貝爾船長在索霍,實際上對此一無所知……」
「你在撒謊。」諾貝爾太太笑著說。
「那麼請善意地告訴我你暗示的是什麼。」
「你是否在暗示,亨利爵士,我那不幸的丈夫和那條據說攻擊了帕利澤小姐的眼鏡蛇有什麼關係?」
伴隨著陣陣回聲,他們聽見阿格尼絲·諾貝爾語無倫次地說著讓人難以理解的自白。他們聽見一把左輪手槍射擊所發出的碎裂和爆炸聲,他們聽見馬斯特斯聲音里的迷惑、匆忙跑過的腳步聲,混合著抽打的聲音,這些都讓馬奇蜷縮得更厲害了。
在麻布帘子後方悶熱的光線中,馬奇和凱裏面面相覷。
她跪在撕蜴展櫃裏面,向後拉著麻布帘子,專註地看著在爬蟲類館大廳里發生的事情。
「當心非洲眼鏡蛇,」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提示她,他們可以看到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臉上滑過的汗水,「也要小心那條響尾蛇!我想他打算要……」
「當然,」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他是跟著你來的,並仍然處於慣常的醉醺醺的狀態。除了內德·本頓之外沒人見過他,所以他不可能被認出來。但凱里·昆特在爬蟲類館里注意到了他,就在我們魚貫進人那扇門時——就是那裡——我們要對一條八英尺長的小眼鏡蛇做個實驗。」
「證據。」諾貝爾太太冷酷地說。
「我們的邀請,你看,是後來加上的。並且,除了內德·本頓自己以外,」亨利·九-九-藏-書梅瑞威爾爵士說,「你是相關的人員里唯一不知道這一點的。」
但她堅定、毫不寬容的眼神從未離開過他的臉。
凱里跟著她。他用胳膊攬住她,緊緊抱著她顫抖的身體。他們接著聽到的噝噝聲來自一顆炸彈,就落在很近的距離之內,彷彿連燈光都暫時暗了下去,可是他們對於爬蟲類大廳外面發生的一切都是如此茫然無知,神經完全不受影響。
阿格尼絲·諾貝爾抬起了眉毛。
「你是否在暗示,亨利爵士,」她假笑著,「我打了所有這些神秘的電話?」
「我想更有可能的是,」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宣稱,「它們會殺了我們。除非,當然了,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你覺得怎樣,女士?」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問道,「可愛的小傢伙們,是不是?當心那條八英尺長的眼鏡蛇!當你放出那條眼鏡王蛇時,馬奇·帕利澤有過一段很棒的時光。你和我,女士,現在應該針對它們採取點行動了。」
「但你卻記住了,諾貝爾太太。哦,我的天!你記住了!因為它給你提供了一個簡單明了的方法,幹掉內德·本頓,卻讓人以為是自殺。」
「若你還有其他要說的,」她接著說道,「請對我的律師說。恐怕你會有話要對他說,不管你是否願意。當我跟你的事情結束以後,我的先生,你會希望……」她停下來,「我可以問問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但是,奇迹般的,萬無一失的賭博竟然輸了,內德得到了運貨空間。在很短的時間里,幾乎是立刻,他就會得知真相了。」
那幅景象,伴隨著燈光和玻璃櫃進人他腦海,並停在那樣一個危險漸漸逼近的時刻。就是這張在他公寓的牆上、從照片上跳脫出來的洋洋得意的軍人的臉,是諾貝爾船長的臉。
順著牆邊,空展櫃里的燈光清楚照亮了那些長形的盒子和帆布口袋,裏面裝滿了關於生命的醜陋隱喻。凱里因為一直蜷縮在狹小的空間里,背上已開始疼痛,並且感覺到全身的神經都翻攪了起來。他聽到馬奇猛吸了一口氣。
「然而當我們問到你時,你全然否認了他曾嘗試與你聯繫的事。一眼看上去這相當可疑,但後面還有更可疑的事——這才致命地暴露了你。」諾貝爾太太露出極為厭倦的表情。
這是個反擊,一個真正的反擊,它讓亨利·梅瑞威爾爵士的後頸都變紅了。
雖被氣得臉色發白,諾貝爾太太還是維持著鎮靜的聲音。
諾貝爾太太再次揚起了眉毛。
「你必須知道,關於這樁『自殺』我們是否注意到了任何怪異或者可疑的事。你行動了嗎?你行動了!你直接走回房子,按了門鈴,聽到內德的死訊時裝得很驚訝,然後刻意問我對自殺的結論是否滿意。真正的技巧,女士,完美的技巧。我說我對自殺的結論很滿意……」
「對此我還有話要說,」諾貝爾太太宣稱,「我會在起訴你誹謗時說出來。你想要掩蓋一宗重罪,而只是在忽然看到了能指控我的一絲希望之後,才決定把這起死亡認定為謀殺。」
「證據。」諾貝爾太太說——盯著他笑了起來。這不太像是笑聲,只是從嘴巴和鼻翼發出的一點簡短的聲音而已。她臉上那種懷疑、不可置信的冷漠笑容仍然沒有變。「你打算虛張聲勢嚇倒我,」她彷彿如此說道,「可真的,你知道,這沒用。」這女人的自信如此囂張,讓凱里·昆特都想用什麼東西從她頭上猛敲下去。
「昨天下午,」他接著說,「內德·本頓接到了一個大消息,他偉大的夢想就要成真了。面對所有的不確定性,他得到了這個千分之一的機會,交通部給了他運送一船動物來英格蘭的許可。九-九-藏-書
「你殺了內德·本頓。」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
諾貝爾太太精明地看著他。
「她說這些話完全是無心的,女士,但在你耳朵里卻像是通向毀滅的晴天霹靂。你從她的語義里讀出了所有的旁敲側擊和細微雙關語,而這些全都是你自己添加進去的。你以為她說的是不存在的那批動物,你以為她在暗示,在猜測之下已經挖掘到了離真相相當近的地方,只要再多一點調查,她就會全都明白了。」
「噢,不是的。」路易絲·本頓用清晰的聲音說。微光中他依稀看見她臉上的表情,卻讀不懂裏面透露出來的意義,「它們的毒牙沒被拔掉,就跟原本該有的一樣致命。」
以凱里自己的感覺,他肯定是叫出聲了,雖然他對馬奇說的話不過是一陣低語而已。每個音節都像是敲打在他大腦里。
「當然。就我們所知道的,諾貝爾船長醉得幾乎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在你甜蜜的精神指引之下,按你的指示做事,以獲得能夠繼續醉生夢死的杜松子酒錢。」
「我不打算證明它,」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回答,「那樣我可不滿意。你自己會承認的。」
「證據。」諾貝爾太太說。
他想起里弗斯醫生把他們讓到那扇門口,說了聲「請進」。他想起里弗斯的臉,被捕鳥蛛柜子里的燈光照亮。他想起——在背景里如此鮮明——一個看上去臃腫而且沒精打採的老頭戴著頂綠色瑞士帽,正空洞地盯著里弗斯肩膀後面一個被照亮的展櫃。
「我的老天爺,先生,不要再繼續下去了!不要!」
「你這筆生意做得真是精明,」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帶著欣賞的口吻說,「不到一年以前,內德決定讓你搜集所有這些貨物,並開出了這樣的價錢。你知道你丈夫還在遊手好閒,做不了這件事,但你抗拒不了五千英鎊的誘惑。作為一個職業騙子,你找到了一種什麼也不做就能賺錢的方法。」
「你看,女士,」他接著用那種沉重而不帶感情的聲調說道,「非常明顯,昨晚你是唯一可能的幕後主使。」
這動物的身體長而扭曲,在發光的綠色玻璃地板上顯出幾乎全黑的顏色。響尾蛇就停在諾貝爾太太腳邊。
「這一點也不合你的意,晚餐派對。『我無法參加你的晚餐,本頓先生,』」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模仿著她的聲音,古怪卻極其生動——「『因為你女兒不喜歡我,而我也會感覺不舒服。如果要我來,你必須趕走其他客人。』」
「真的,亨利爵士?」
「所以那個姑娘必須得死。」
「儘管我想把你拉進這案子里,我仍然想不到你做這事的動機是什麼,以及你是怎麼實施詭計的。」
「骯髒的工作?」
「你還記得她說的,就在她走進那間褐色地毯的書房並想到吸塵器之後?她仍然在談論魔術的原理,她說:『你假裝有什麼在那兒而實際上根本沒有,然後你就得加以粉飾。』」
「你當然滿意。」她說。
「里弗斯醫生在閑聊中說到了從霍勤斯·本頓那裡聽來的一則小道消息。根據霍勒斯的說法,諾貝爾船長——你的好丈夫——在過去的十八個月里都在索霍醉生夢死。十八個月!如果這是真的,那傢伙就是無所事事地遊盪了整整十八個月,他根本不可能在非洲。去年一年他不可能搜集任何動物和爬蟲,而那些著名的收藏——據說內德·本頓為此付給了你五千英鎊——根本就不存在。」
那是響尾蛇的聲音——一種微弱的類似門鈴蜂鳴器悶響的聲音——這讓馬奇·帕利澤受不了了。如果她在那兒再待久一點,可能就要吐了。她不管不顧地轉過身,衝出了讓人窒息的展櫃,一頭撞九-九-藏-書在門框上,然後隱沒在後面的通道里。
諾貝爾太太完全無視了這句話。
「所以你必須殺了他。」
「它們的毒牙肯定已被拔掉了……」
那雙大無畏的深褐色眼睛緊緊盯著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她的表情好像在說,這是個一點也不好笑的冷笑話,而且品位低下,她必須做出如此的結論。
「——而你的警察朋友顯然誤導了我,讓我到這裏來。」
(我的老天爺,凱里想:我的老天爺,當心啊,不然她就要從你手裡溜走了!)
「當然,」諾貝爾太太說,「你已經準備證明它,或者為你的誹謗行為承擔後果了?」
而亨利·梅利維爾爵士,點著一支雪茄,笨拙地走回了通道里。他憂鬱地吸著鼻子,說一切都結束了。
「你在虛張聲勢,」她立即說道,「但你嚇不倒我。你的警察朋友對這一切是怎麼想的?」「他們不支持我,」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回答說,「有關我打算做的事。也就是,在你不願向我們坦白一切的情況下要採取的行動。」
「但你不需要靠近眼鏡王蛇。你所要做的只是在黑暗中穿過麻布帘子——」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忽然轉過身,指著馬奇、凱里和路易絲藏身的帘子——「從通道里打開裝有眼鏡王蛇的展櫃後門。當它爬出來,靠近熱水管道時,你就已準備好猛推馬奇·帕利澤了。但那依然是個拙劣的詭計,因為你被看見了。」
「不是說兇手希望我們在場,或是不介意是否有人闖人,這點騙不了人。兇手希望沒有人來打擾,而唯一能夠解釋我們為什麼沒有被支開的原因,就是兇手壓根兒不知道我們,不知道這三個客人在下午晚些時候也被邀請了。
「所以……」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
「下一步我們就把眼鏡蛇放出來。」亨利·梅瑞威爾爵士的口氣尖銳、不容置疑,他對總探長吼了回去,「回老地方去,馬斯特斯,把門也關上!」
「昨天下午,內德給你打電話,告訴你他得到了運貨空間。你迅速作出了行動,像條蛇那麼迅速,你很清楚你必須行動了。『晚上來吃晚餐!』內德說,『我們當著客人的面談談這件事。』
「誰都能看出來,」諾貝爾太太評論道,「你相當喜歡本頓小姐。你害怕,當然了,害怕她殺了她父親。尤其是他並不真是她的父親,而是她的繼父,所以你試著——多麼拙劣啊——為了掩護她,堅持自殺的結論。」
諾貝爾太太聳起肩膀又放了下來。
「內德·本頓,他告訴我,」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他的臉全白了;當他半轉過身時被他們看見了:但他的聲音仍然很穩定——「內德·本頓,他告訴我說,曾經用過這個詭計。現在讓我們拿一條黑曼巴來試試看。」
但阿格尼絲·諾貝爾對此有話要說。
「多有趣啊!」
「他所做的,」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回答,「只是從你那裡聽取指令而已。他往小辦公室里給馬奇·帕利澤打電話,說自己是馬斯特斯,然後把她召喚出去。而你已經完成了那件骯髒的工作。」
「我的計劃?」她重複道。
「我沒有什麼要告訴你的!我——」
諾貝爾太太露出了一抹醜陋的、輕蔑的微笑。
「你的第一次企圖是在夜裡偷偷溜進伊希斯劇院——整體布局是從《圖片郵報》上看到的——擰開了煤氣閥門。那次失敗了。但你是個可怕的堅持不懈的女人,諾貝爾太太,你絕不會放棄的。所以今天你又試了一次,用一條眼鏡王蛇。」
「噢,不是的,你沒有,」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約會取消了。」
「當路易絲走進來,」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告訴我們說她打算不惜一切證明這是樁謀殺時,你九-九-藏-書嚇壞了。此時你身上的殘忍個性顯現出來,你想了一兩秒鐘,很快就拋出了針對路易絲的暗示。
「這就是為什麼——在糾纏我和糾纏馬斯特斯的間隙——你想出了這個眼鏡蛇的主意。可能是你丈夫的到場給了你這個聰明靈感,就像其他靈感一樣。」
警察從各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似乎填滿了整間爬蟲類館大廳。
「到那時你已萬分確定那姑娘猜出了一切。為什麼?滾他娘的!因為,當你今早急忙趕到園長家時,你看見她正在裝著吸塵器的櫥櫃里東翻西找。她說她當時覺得有人在看著她。」
馬奇和凱里在幾乎令人癱瘓的恐懼中,本能地向後退去。但後者的手仍然抓著前方視野里半開的帘子。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刻意舉起一個帶有小透氣孔的淺色木頭盒子,又把它重重砸在地板上,發出聲響。盒子裂開了,橄欖綠色的曼巴蛇從裂縫裡游出,搖擺著身子,蜷在了阿格尼絲·諾貝爾的另一邊。
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殺了內德·本頓。」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
「噢,不是,」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你丈夫幫你做了這些。」這女人的眼神輕微地閃爍了一下。
「你看,戰爭就要來了。這是個安全的賭博——千分之一的幾率——內德不可能得到運貨空間。你所要做的只是甜甜地向他保證把貨物都湊齊,而你卻沒有去做,內德不會知道這些。你一直把他蒙在鼓裡,然後,當他終於失去耐心了,你就說貨物已經準備好了。他怎麼能知道其中的差別呢?」
她面色蒼白,那雙深褐色眼睛在滿是皺紋的眼瞼下面移動的樣子,好像它們是不受支配的獨立生命體。響尾蛇的尾部和諾貝爾太太的胳膊一樣粗,它輕輕擺動著,直到碰到她的雙腳才停下來。
「他四處宣揚這個消息,而他第一個想要聯繫到的人必然是你。你是代理人;你負責這樁買賣;你知道貨物在哪裡;你必須開始處理運送方面的問題了。根據他們告訴我的,內德間她女兒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否被邀請參加了昨天的晚餐。因此內德想要立即聯繫到你是必然的。
冒著撞到頭的危險,凱里猛地直起了身子。他現在想起來了。
「昨天晚上,」亨利·梅瑞威爾爵士接著往下說,「有人打了一連串奇怪的電話,把除了內德本人以外的所有人都趕出了房子。兇手為自己清空了舞台。
「你怕蛇的,對不對?」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而諾貝爾太太的眼神閃躲了一下。「里弗斯醫生告訴過我們說你對它們怕得要命。
「用吸塵器。」
粗大的響尾蛇蜷著的空間里彷彿也流動著曼巴蛇邪惡的靈魂,一陣似乎生了氣的、令人厭惡的噝噝聲,微弱地從那個角落裡衝來。在它們左邊,穿過大廳,牆上的那扇通往過道的門開了。總探長馬斯特斯帶著一臉瘋狂的表情走了出來,但當他看見面前的東西時,又往後跳了一步。
「這真是越來越愚蠢了,」諾貝爾太太說,「我總是以適合自己為要求安排生活,只做自己願做的事,回答喜歡回答的問題,並要求其他人回答我的問題。這是我的原則,一直是我的原則。我決定把這原則繼續下去。」
「我可以請問你嗎,亨利爵士,這是什麼意思?」
而諾貝爾太太笑了。那並不是愉快的笑聲。亨利·梅瑞威爾爵士往前走了兩步。
「噢,不是。」亨利·梅瑞威爾爵士說。
雖然他們看不見亨利·梅瑞威爾爵士的臉,但他們看見他所做的事,感覺整個世界都顛倒過來了。他拿起一隻帆布口袋,拉開袋口拴的繩子。並且,用頗為野蠻而厭惡的動作倒空了口袋,地面上出現了一條菱斑響尾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