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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作主張

第三章 自作主張

「我也很了解男人。」小雯在沖我放電,看來八百塊不能滿足她的貪慾,「而且,我對醫術也略有了解。」
他顯得非常自信,看得出他對自己的計劃已經十拿九穩了。
老闆打了個響指。張爵明向我靠來,手裡拿著一支一次性注射器和一支棉簽。老張開口道:「請把袖子捲起來,我要給你抽血。」
侍者離開之前,禮貌地說:「先生,晚餐給您放在客廳了。」
端著摻雜了幾種洋酒的矮腳杯回到浴缸邊,我脫去身上的西裝和襯衫,光著屁股滑進浴缸。水溫非常合適,順手摸過浴缸邊緣的煙盒,裏面裝的都是雪茄煙。吸了老半天才點燃一支。後來我才發現,雪茄煙的煙屁股是要剪掉的。深吸了一口,我立刻劇烈咳嗽起來。我的乖乖,看來雪茄和香煙完全不是一回事。比起香煙,雪茄的勁要大得多。我拿起矮腳杯,輕輕地喝了一口。這什麼玩意兒?洋酒也不過如此嘛。沒關係,從現在開始習慣吧。
「你的意思是,用物質換取愛情?」
「你也可以不接受。除非你希望當別人問你親子鑒定的過程時,你就成了啞巴。」
火車站的流動人員比市中心還多,這提高了我尋獲獵物的幾率。一些票販子把我圍住,他們手裡抓著三五張車票,對我問東問西。我毫不客氣地擠開這些「黃牛」,他們不是我的目標,這些本地人完全不符合我的條件。
「味道如何?」
坐在奧迪R8副駕駛的位置,抽著張爵明遞來的軟中華,我緊張的情緒得到緩解。
「服務?」我想了想告訴對方,「我要吃飯,你們這兒有什麼招牌菜?」
我進入電梯,按數字鍵和關門的活兒都交給了服務生。電梯內的顯示器正在播放一則房地產廣告,我幾乎感覺不出電梯在上升時它就到了頂層。走出電梯,踏在柔軟的地毯上,我深刻感悟著生活的美妙。
還是昨天的寫字樓,還是走廊盡頭的那扇白色大門。不同的是,這次敲門的人是我。效仿昨天張爵明的敲門節奏,兩下、一下、三下,老張沖我嘴角上翹,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你是不是做過整容手術?」
「是的。」
「說說看。」他玩弄著指間的香煙。
手指被一卷頭髮纏繞,我提手一瞧,立刻失聲尖叫。根本不是什麼酒店妹,我拎著的是一個人的腦袋,是剛才那個流浪漢的腦袋!我被嚇傻了,接二連三地做甩手的動作,想甩開纏在手指的頭髮,可不管我怎麼做都無法甩開那個血淋淋的腦袋。連續試了幾次都無法爬出浴缸,我大聲呼救,可惜根本沒人聽見求救聲。
我不想耽擱時間,摸出二十塊錢打發小乞丐,令人詫異的是這幫小崽子居然還嫌錢少。我顧不了這些,憑藉身體優勢推開他們,再度將視線轉到候車大廳,尋找剛才的目標。見鬼,他不見了!這幫小東西壞了我的大事!
「需要多長時間,三天夠嗎?」
「晚安。」
「不,我沒行李。」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能查到那三位兄弟的資料。等一下,他居然連素不相識的人都能摸清底細,那……我把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老闆,我有一個請求。我希望你也幫我一個忙,可以嗎?」
待她走了以後,我突然發現這年頭的人真是聰明。要是拿了這八百塊,她得到的只是一筆小錢,現在她卻有機會與我這個「富人」靠得更近。不過,我不會和她這種角色有什麼瓜葛,大家萍水相逢罷了。看了一眼手裡的名片,「酒店公關?」我大笑了幾聲,沒錯,確實是酒店的公關。我把名片握成一團,丟進公共衛生間的馬桶里,放水衝掉。
他坐在那裡把頭低下,什麼都沒說。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找你嗎?」他向我發問。
「我給你五萬塊,幫我做一件事。」
該女子很年輕。長發的她身材高挑,是那種嫵媚型的美女。不過最重要的是,她的穿著十分暴露。
說出原因后,她稱讚了我的觀察能力,並沒表現得不開心。
「礙…」我輕輕咬住自己的舌頭,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做出過激的反應。面前的這個酒店女郎就像個局內人,她好像親眼見到了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小雯離開大約十分鐘后,我重新套上西服,把房間的鑰匙卡裝進口袋。三天的時間,也許再找一個「龍天翼」很難,但是找一個和我臉型相同的人,大有機會。
老張把腳踩在我的喉嚨上,我的呼吸變得極度困難。他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繼續說:「老闆猜到你可能會走這步棋,特意讓我看著你!」
「晚安,龍先生。」
「哈哈……」老闆被我的多慮折服了,他朝張爵明擺了擺手,讓其速戰速決。
把雪茄丟進煙灰缸。開啟浴缸上的按鈕,浴缸底部噴出幾道力度適中的水柱,按摩著疲憊的身軀。我拿過一條熱毛巾敷在臉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地方了,這才是生活。
「這錢我不能拿,無功不受祿。」她從包里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我,「有空打給我。」
接通電話,謹慎地說:「誰?」
「明白了。你就是傳說中的酒店妹吧?你們酒店真會替客人做主呀,問都不問一聲就把你送上門。」見她沒說話,我意識到這麼說可能太直接了點,於是改口道,「那個……我不好這口,姑娘你還是回去吧。」
門鈴響了,這次我有了經驗,直接啟動浴缸上的開門鍵。我的心情很好,要是酒店再送個小雯這樣的女性為我服務,我將不再拒絕。門被關上的這段時間沒人說話,大概是服務生見我沒丟小費顯得有些不高興吧。朦朧之中,我隱約察覺出腳步聲,聲音很輕,啊哈九*九*藏*書,果然又派了小妞上門。熱毛巾下的那張臉微微發紅,鎮定些,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是時候享受一下人生了。
「我只想在露出馬腳之前找到答案。」
這裡有四間卧室、大小兩個會客室,目測一眼,大的那間會客室至少可以同時容納三十多人。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四個專用和兩個公用衛生間,我要這麼多廁所幹嗎?再往另一個房間看,推開精緻的玻璃門,這兒是可以容納三十多人同時就餐的餐廳。重新回到卧室多瞧幾眼,這兒既有仿古歐式名貴木製傢具,也有典型的現代東方國家的新式卧具。每個房間風格各異,目的是為了博得有不同愛好的主人喜歡。
「醫術?」我笑了起來。
「好的。」我看著尚未泡開的大紅袍,「老闆,請和我說說具體的任務吧。不過我想事先告訴你,目前我還沒有殺人的魄力,而且我恐怕不是那三個人的對手。」
「我以前見到的客人都催我喝酒,只有你催我吃飯。」她捂著嘴笑了起來,筷子上的芥末沾在了下巴。我咳嗽一聲,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提醒她擦掉。小雯顯得很不好意思,她從包里取出一面補妝鏡,用餐巾輕輕地抹去下巴上的芥末。這一舉動深深吸引了我,我的目光停留在她那尖細的下巴上,看著看著,我皺起眉毛。因為小雯的下巴和鼻子並不在同一垂直線上,她是天生的歪鼻子?仔細觀察,鼻樑和人中的距離沒有問題,鼻子和眼睛的間距也沒差異,她的眼窩很深,雙眼皮很明顯是藉助手術才達到的效果——整容!
「好的,希望下次能為您服務。」
在閱歷方面,我雖不是什麼見多識廣的老手,但業務員的工作倒是讓我見識了各種各樣的人,瘋子、傻瓜、潑婦、紳士、說一套做一套的人、只會耍嘴皮子的人、滿肚子壞水的人,等等等等。眼前的這個老闆是個難纏的對手,他很會拉攏人心。他表現出很在意我這條小命的樣子,我估摸著事成之後他免不了拿我開刀。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會在事情結束之後就跑路,我會做一次整容手術,我可以去鄉下避避風頭。不過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在我沒死之前怎麼也得為剩下的三十萬,甚至可能是五億拼上一次。
他的手擺向面前的玻璃杯,「可以品茶了,龍先生。」
身旁的電話響了,是部白色手提電話。這時候誰會打電話給我?如果是張爵明,應該會撥我的手機才對。
「我說錯什麼了嗎?」小雯問道。
「大紅袍茶樹現在只剩下六株,生長在武夷山九龍窠高岩峭壁之上。正因如此,採集這種茶葉很辛苦,採茶姑娘需要用繩索捆住身體,把自己懸挂在峭壁上。那裡日照很短,茶樹吸收著太陽的反射光線,並且晝夜溫差很大,岩頂終年有細泉浸潤流滴。在這種環境下長出的茶樹,實屬難得。為了保持這種名貴茶葉特有的靈氣,採茶姑娘不可以用手去採摘。所以,她們都是利用雙唇銜住茶樹上的嫩芽將其採摘,跟著再放進採茶的簍子里。」
我剛往前邁出一步,幾隻小手抱住了我的小腿。低頭一看,三個六七歲大的男孩沖我說:「給點錢吧。」
「那得看什麼情況。」她抬起頭,棕色的瞳孔正對著我的眼睛,「如果我有錢,可以讓別人冒這個風險。」
「我們是合作夥伴,對你的問題我不會有所保留。他和你的交易沒有分別,只要真心誠意的幫我做事,我絕不會虧待你們。」
「老闆。」這是進門后我說的第一句話。
看著周圍的一切,我徹底陶醉了。這不是在做夢吧?
辦公室內部的布局和昨天沒有分別。老闆見我來了,把手伸向他面前的一張椅子,「請坐,龍先生。」他左手從辦公桌內拿出一包茶葉,右手像變戲法似的取出兩個透亮的玻璃杯,一杯用來為我倒茶,另一杯則倒上了白水,「這是福建武夷山的茶,大紅袍。聽說過嗎?」
「如果兩個人的臉部骨架差不多,我想三天應該沒問題。其實現在的整容手術不像你想的那麼複雜,我的同事利用午餐時間就去做了個雙眼皮。」說完,她去摸包里的手機。大概是我太過專註了,談話間,我完全沒在意手機的聲音。
不一會兒,門鈴響了,我大喊一聲:「請進!」沒辦法,房子太大,聲音小了怕人家聽不見。可是,對方好像依舊沒聽見似的,仍然在按門鈴。這是怎麼回事?浴缸邊緣的一個按鈕引起我的注意,原來上面有開門的按鈕。唉,我真是見識短的土包子。
「我不是老闆,那裡的老闆是我的兒子。」
老闆淡淡地笑了一聲,「我是調查事務所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私家偵探。通常我的工作是幫一些貴婦調查她們老公的外遇,自從得知雷宇國的消息后——當然,我不是最近才知道這事,我有內部消息——我去做了親子鑒定,一周后收到了結果。跟著我就辭去了職務,開始籌劃現在這筆買賣。」
似乎是條簡訊,我猜八成是上頭問她是否接了我這裏的活兒。她沒有回復,而是合上手機的翻蓋,起身對我說:「對不起龍先生,我得走了。」
「對,可如果他們發現你的身上根本沒有針孔,你說怎麼辦?」他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吐完嘴裏的最後一口煙霧,「萬事總得小心,龍先生。」
「哪位?」我咬著雪茄問道。
「謝謝。」我不打算再給小費,剛才已經付過一次了。房門關閉時,浴缸上的那個按鈕閃爍了一下。我從浴缸里站起,抓起架子上的白色浴巾披在身上。電影里的演員都會將浴巾繞在遮羞的部位,我不知該怎麼纏九九藏書繞,將浴巾胡亂在身上纏繞一番,模樣有點類似古希臘神話里的女神。
「您還需要別的嗎?」
不會是幻覺吧?我揉揉眼睛看個清楚。
「問得好。」他拍起了巴掌,「我是個低調的人,如果我現在把他們殺了,就會引起警方的關注。我不否認開戰之後警察可能也會介入,但那時我已經有了足夠的準備。我從不魯莽行事,動手之前絕不能打草驚蛇,對我來說只要出手就得一擊即中。」
「沒人知道我的習慣,做親子鑒定的時候我表現得就像你這麼老實。老張會帶你去雷宇國的豪宅,忘了和你介紹,他是雷宇國的保鏢。至於那三個傢伙,他會親自擺平。關於你具體的工作,屆時我會讓你知道。」
比起剛才的那幫小乞丐,這人倒真的很需要錢。我向他投降,丟了五塊錢在地上。本以為這就算完了,誰知他又追上來,在我面前磕了兩個響頭。
把他們一腳踢開絕不是良策,這幫小屁孩從不獨自行動,那幫沒良心的監護人此刻正躲在暗處觀察著孩子們的一舉一動。除了花錢消災,我別無選擇。我從口袋裡摸出幾枚硬幣丟給他們。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樣的善舉竟引來了更多的苦命娃。頓時,一大票小傢伙把我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成了圈。
「我在做親子鑒定的過程里,從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呃……」我只說了一個字,就被她打斷。
終於能嘗到魚翅的味道了,我高喊一聲「太棒了」,衝進客廳。
「她的家境怎樣?」
回到酒店總統套房,我的心情舒坦許多。我換了個圓形的浴缸泡澡,剛剛乞丐接觸過,得洗掉身上的虱子才行。為自己倒了酒,我點上雪茄,悠閑地欣賞起牆壁上的油畫。浴缸邊緣的灰色電話跳響起來。
「操!」我伸出右拳狠狠地擊打左手手掌,除了另找獵物,我別無它法。
為了防止他是個啞巴,我特意讓他說兩句話來聽聽。他的聲音沙啞無力,還有點大舌頭。這些都是小問題,除我和老張以外,沒人知道老闆的聲音。
我連聲道歉,她卻笑著說:「一人一次,誰也不欠誰的。」
「龍先生在哪裡高就?」她用銀色筷子,夾起一片晶瑩剔透的澳龍肉,沾了點醋又抹了些芥末醬,放在我的盤子里。我夾起那片肉,放進嘴裏。怎麼是生的,廚房沒煮熟嗎?難道說,澳龍這東西就是生吃?
「先生,有事嗎?」她回頭問。
「呃,等我一會兒。」我跑進浴室,從西裝口袋裡拿出錢包,「八百塊,說好給你的。」
半小時過去,我一無所獲。又過了一個鐘頭,我還是沒發現合適的人眩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十點十二分。我懂得明日何其多的道理,但這事絕不能拖到明天。
「有特意為總統套房配備的套餐,現在就要嗎?」
我沒有回到自己的住處,而是住進了星級酒店。我再也不要住那間簡陋的出租屋,我再也不想過那種節衣縮食的生活。今天是我重生的日子,我要充分享受人生,我要住最好的套房,跟那些有錢的大富豪在同一屋檐下用餐。
「你若是真想得到她,其實很簡單。」她的眼神在四周來回掃視著,「你不該一個人住這兒。你該把她帶來,和你一起享受這美妙的夜晚。你要讓她知道,你可以盡最大的努力討她的歡心。」
是的,老闆就是這麼乾的。
有人在咳嗽,是那個服務生。他怎麼還沒走?噢,是在等我的小費呢。從沒給過小費的我不確定要付多少才貼合現在的身份。我隨便從錢包里挑了兩張百元新鈔,服務生跟我說了至少二十句好話,我擺擺手讓他滾蛋。
「沒事,我很好。你怎麼不吃?我一個人根本吃不完,來吧,別客氣。」換我往她的碗里夾菜。
腳邊的粉色心形浴缸讓我笑出了聲。這東西只在美國電影里見過,今天我可得好好的享受一下。放水的同時,我走回餐廳,桌上放著成堆的水果,有些洋水果的名字我根本叫不上,我甚至不知道該吃水果的哪個地方。
「讓我帶您去房間,電梯走這邊。」
「什麼?噢,她比我小一些大概二十三歲,剛剛走出校門。」我摸了摸鼻子,「是這麼回事。大概是機緣巧合,我正好在雪兒失戀的時候認識了她。本來我們關係不錯,可今天我的心情不太好,於是責備了她幾句。然後……我想你應該猜到,我該怎麼辦呢,小雯姑娘?」
「都記下了嗎?」老闆問道。
掛上電話,我給了流浪漢五百塊錢,讓他去洗個澡,剃掉鬍子,再買套像樣點的衣服。隨後讓他明早六點半在酒店門口等我。離開之前,我警告他,這件事不許和任何人提起,否則交易就作廢,他像是見到救世主一樣,頻繁地給我叩首。
這層樓只有東南西北四個房間,在服務生的帶領下,我進入南邊那間。沒錯,這就是總統套房,我站在總統套房大口呼吸房間內的空氣。
「我有個很冒昧的問題,這可能會讓你難堪,可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很特別,龍先生。」
有東西入水了,是她嗎?這個酒店妹長什麼樣,有小雯這樣的長相我就滿足了。這,這就是所謂的鴛鴦戲水?她的長發碰到了我的手指,一時間,我全身的血液都湧上大腦,我閉著眼睛,伸手去摸她的臉蛋。怎麼,怎麼有鬍子?揭開臉上的毛巾,浴缸的水已經被染紅,怎麼會這樣?
「不,只是臉部一致就好。十萬塊夠嗎?」
「滾開。」我沒空理會身後的流浪漢。今天不是聖誕節,我也不是派發禮物的使者。
落在肩膀上的長發被她甩在身後,她把肘關節支撐在餐桌上,然後單手握九_九_藏_書拳托著下巴看著我,「我不想打擊你,龍先生。以我的經驗來看,通常男性叫女性『妹妹』,那麼這個男人就一定喜歡他的『妹妹』。反過來,女人主動叫男人『哥哥』,那恐怕在她們眼裡,這人真的就是位哥哥。」
在我的指示下,她把餐車推進了餐廳。雙雙入座后,她打開了話匣子。

03

「也可能是,也可能不。」老闆猛吸了一口煙,用同樣猛烈的方式把煙吐出,「站在你個人的立場來看,這場遊戲具有很大的風險。我們都知道,風險越大可能輸得越慘,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回報可能也就越大。你可以選擇不去冒這樣的風險——我只是舉例說明。你已經答應與我合作了,不是嗎?——你可以選擇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業務員,可是你要知道,當你走在路上也可能會被車撞死,被街頭巷尾的強盜用刀捅死,又或者,運氣不佳患上絕症什麼的。我們無法預知自己究竟能活多久,但是我們可以有生之年把握機會,為我們的命運做出選擇,你說對嗎?」
「這要求並不過分。關於你的身世,你都掌握了哪些線索?」
生平第一次有人用「您」來稱呼我。邵斌說得一點兒沒錯,這就是個金錢的時代,有錢就是老爺。
「保鏢?」我重新審視著張爵明,「我可不可以知道,為什麼他會幫你?」
「你只需要做一個幫凶。」他再次取出昨天給我看的三張照片,「憑這三人的體格,我相信他們當中任意一位都能輕鬆把你擺平,你不需要和他們正面交鋒。」老闆怕我又打斷他說話,特意抬起右手,「龍天翼,對我來說這是一場爭奪遺產的戰爭,可是對你而言,這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
他根本沒問是什麼事,立刻連連點頭。對這個人來說,五萬人民幣就是個大數字了。
老闆又拿出香煙,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可惜我不會做功夫茶,否則味道一定更棒!」
「叫我天翼就好。怎麼特別?」
「先生,這裡是前台。您需要什麼服務嗎?」
那傢伙竟死皮賴臉地繞到前面,擋住了我的去路。路燈下的他披頭散髮,穿著一件臟到發霉的綠色外套,這衣服完全不合身,不知是在哪兒撿的。腳下踏著一雙50年代的解放鞋,鞋面上滿是泥巴。他的嘴很臭,我屏住呼吸側身避開,誰料他就像沾在頭髮上的口香糖一樣,緊追著我不放。
「請問我該如何參与這場遊戲?」
我對演技一竅不通,對此老闆並沒讓我為難。他告訴我,每個演員在進行角色扮演的時候,都是三分像角色七分像自己。也就是說,我只要在這五天之內,了解私人偵探的基本知識就足以應付了。
「先生貴姓?」
有人在碰我的胳膊,那是只很髒的手,被香煙熏黃的手指上還沾著鼻涕。
一位看上去與我同齡的服務生走過來,把腰彎到九十度向我鞠躬行禮,「先生,您的行李在哪兒?」
採茶的工序居然如此複雜,這茶葉的市場價格得多少錢啊!
「我並沒讓你殺人。」他叼起香煙,點上火,「事實上,我也從沒這麼想過。」
老闆接過照片端詳了一陣,把它放進柜子旁的掃描儀進行掃描。圖片存入電腦後,他把照片還給我,「你給的線索太少,這對調查來說是個難題。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在繼承遺產後,我會利用一整年的時間幫你調查這件事。可我只能儘力而為,超過一年的期限,我也就幫不上什麼忙了。」
「這麼說的話,戰死沙場的人可能是我了?」我故作鎮定地說。我不希望在遊戲還沒開始之前就失去信心,這不是我的作風。
前方有片草地,那裡聚集著大量的旅客,他們都是乘坐夜間車的打工仔,因為候車室沒有多餘的空位才選在這兒休息。幾個工友藉著路燈的光線在那裡打撲克,一些民工兄弟的孩子四處亂竄,他們的父母根本不在乎孩子是否會走丟,而是在那裡卿卿我我。草地上堆滿了垃圾,當天的報紙、吃剩的瓜果、抽完的煙盒、被捏扁的飲料罐,清潔工根本忙不過來。每過一會兒,耳邊都會傳來吐痰的聲音,甚至有人站在灌木邊上撒尿。
老闆的這番話和昨天邵斌跟我說的沒什麼區別,我沒作任何回答,而是選擇繼續做一位耐心的聽眾。
「謝謝老闆!謝謝!」我對此感激不盡,連聲道謝。尋親的事已不再遙遠,為了早日見到親人,我鐵下心決定幫老闆完成他的計劃,「請問您的名字?」這是我今天問的最後一個問題。
「想必你也知道,我跟你一樣是個孤兒。我希望可以找到親生父母,我不奢求從他們那裡得到富貴的生活,只要見上一面我就心滿意足了。」
「對我本人來說,我當然不想看見我的合作夥伴真的成為替死鬼。也許你會認為這話很假,但它的確是我的肺腑之言。這場遊戲絕不會讓你感到輕鬆,你需要克服各種精神或肉體上的壓力。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得明白,不論對你還是對我本人來說,這次的遊戲你我都輸不起。所以,我忠心希望你能夠小心行事,別把我的未來給搞砸了,更別把你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高就啊?我沒工作,現在是個無業青年。不過我手底下有一家公司,叫星運保險公司,你聽說過嗎?」
我為她的杯子里倒了酒,「那個,有件事想請教。因為你是女人,都說女人才了解女人,所以我想找你應該沒錯。」
我繼續問她:「如果要把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需要花多少錢?」
突然,我發現沙發上坐著一個女人,這可把我嚇得read.99csw.com不輕,重心失控的我頓時摔倒在地。女人見狀趕緊上前,想要扶我。
仍然是前台的服務生,對方問我是否需要消夜。
「龍先生看待問題的方式似乎不夠全面。」他坐在老闆椅上,悠閑地吐了兩個煙圈,「我已經說了,這是我的戰爭。戰爭總會有風險,處事不當的話我可能就會戰死沙常我當然不願在看見勝利曙光之前就倒下,所以我四處尋找與我長相相似的人。呵呵,我的運氣很好,一周不到的工夫老張就找到了你,這運氣讓我感覺自己已經贏了一半。龍先生,你懂我意思嗎?我是雷宇國七個私生子中的一員,現在的你將替代我做這個七分之一。」
浴缸上的按鈕!對,這是總統套房,肯定有報警系統。我的手指在按鍵上胡亂拍打一番。這時,一隻手從身後揪住我的頭髮,把我拽出浴缸重重地摔在牆上,懸挂的油畫也因此掉落在地。
我看著眼皮底下的盤中餐。這二十五年來,從來沒有哪個異性陪我吃過晚餐,而且如果有個人陪我聊天,總不是壞事。我對她說:「我付你八百塊。陪我吃頓飯,好嗎?」
我從西裝口袋裡拿出錢包,抽出照片,「這張照片是我出生時拍攝的。除此之外,我聽說當年我被人遺棄在商場的女廁所,再有的話……真抱歉,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我按照他先前的提議,喝了幾口桌上的白水清除口腔內的異味,跟著捧起那杯熱茶,小心地呷了一口。只是這麼一小口,就讓我感到與眾不同,滋味醇和的茶香在我的嘴裏回蕩,這茶很棒,略帶桂花清香,讓人感覺彷彿親臨雲霧之間,久久無法忘卻。
「求……求你……放……放過我……」我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我哭了起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如果一個女孩子喜歡你,你就是犯了天大的過錯,她依舊會把你愛得死去活來。可如果她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那麼,不管你摘下天上的星星,還是送上喜馬拉雅山的聖水,她們可能會愛你的錢,但終究不會愛你這個人。」她點上放在桌邊的香煙。我把煙灰缸推過去,耐心地聽她說完。
我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查詢台問了幾間醫院的電話號碼。挨個打過去,接線員都表示整容室的大夫明天才上班。詢問整容費的問題,對方也不清楚,但每個人都說他們那裡的費用是全市最低價。
「我不知道。她,她叫我龍哥。」
「因為我和你長得很像。」
我問老闆:「何必這麼做?你已經為我鋪了條路,不是混進去就可以了嗎?」
「套餐就免了,給我鮑魚還有魚翅,還有那個……那個什麼來著……」我抓了抓頭,腦袋突然有點暈,洋酒的後勁也太大了吧,「就是那個很大的龍蝦。」
「要是再敢自作主張的話,你的下場就跟他一樣。」說著,他將匕首戳進流浪漢的腦袋,將頭顱從浴缸里挑出,並裝進一個黑色的背包內。他拾起我的西裝,從裏面找出錢包抽出我的身份證,我不敢多問半句。最後,他丟下一個文件袋,奪門而出。
「小雯!」我突然起身湊到她面前,換我嚇著了她。
「這我倒不清楚,不過看她的打扮不像是個窮人。」
「全身整容嗎?」
「那我該做什麼?」聽說不用殺人,我在心裏暗自竊喜起來。
不,不不不,我差點忘了。老闆是職業調查員,在找我之前這座城市肯定被他翻了個底朝天,我很難在五天之內找一個人做我的替死鬼。這詭計看來只能放棄,我咬著牙,顯得有些不甘心。
「原來你是星運保險公司的老闆啊?」她裝得還真像那麼回事。我們公司的員工前前後後加起來不足百人,這種小公司她聽說過就怪了。
「請問老闆,你是做哪行的?」我總得知道他的職業。
免了,才不會有下次呢。我揭開餐車上的圓形餐蓋。哇!菜這麼多,我一個人怎麼吃得了?見她還沒關上門,我叫了聲:「等一等!」
等一等!小雯說得沒錯,她提醒了我。我要是也找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就不必冒生命危險,同時還能白賺這幾十萬。對!小雯可真是聰明,我需要扮演的不是私人偵探,不是什麼七分之一的私生子,我只需做一個中間人就好,冒險的事交給別人去做。
「滾開吧,滾……」我突然注意到他那張臉。不經他同意,我就抓住他的肩膀,蹲下身看著那張滿是鬍鬚的臉。從年紀來看他至少三十五歲,也許是這身裝扮讓他看上去有些老氣。他的眉毛雜亂,嘴唇乾裂,髒兮兮的臉被凍得硬邦邦的,看上去毫無血色。他兩眼無神地看著我,什麼話也沒說,就像個玩偶似的任我擺布。
「站住!你……你要幹什麼?」我瞪大眼睛問她,自己從地上爬起。
「澳龍?」對方試探道。
「那就是說,我去道歉也沒用了?我是說,不論我做什麼都沒法讓她對我產生,產生那種愛慕之情?」
「有個問題。」我心平氣和地問他,「我們雖然長得很像,但聲音不同。」
「我很樂意。」這不是她的本意,而是錢在作祟。
「老闆是否有什麼習慣,比如你是否飲酒,或者別的什麼?」
我繼續在車站像個遊魂一樣四處打轉。
餐廳旁有個吧台,架子上擺著各種酒,有中有洋。我隨手拿了幾瓶,什麼芝華士、黑方、軒尼詩、伏特加、馬爹利,每樣都來一點。我根本不在乎喝這些酒要兌什麼飲料,這裡是我的世界,我愛怎麼喝就怎麼喝,這是我的總統套房,這裏的一切全由我做主。
「怎麼,龍先生已經有孩子了嗎?真看不出來。」
「我叫龍天翼,你呢?」
「給她送花九_九_藏_書,賠個不是。」小雯又一次為我夾菜,「冒昧的問一下,這個雪兒對你有感覺嗎?」
「先來這三樣好了。」我掛上電話后,開始閉目養神。
「好,給我送上來。」
「好吧。呃,親子鑒定不是只扎手指的嗎?」
「不明白?」
手頭的那些資料被丟在一邊,進入浴室。這兒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周邊沒有比這棟酒店更高的建築了,樂意的話我可以光著身子對下面的人打招呼。俯視下面形同爬蟲的車輛和行人,我擦了擦眼角,真荒唐!我哭個什麼勁兒?仔細想想,恐怕是太過激動的緣故造成條件反射。邵斌說得不假,暴發戶都是這樣。
這下我心裏踏實了不少。事情結束之前,老張和我站在同一條船上。
「如果,」我又想到了自己身上這事兒,「如果有一個能賺錢的機會,但卻要冒生命危險,你也會去嗎?」
因為沒有上抹上碘伏的緣故,老張手裡的針頭扎入體內時,我感到有點疼,他只抽了一點點血液就把針頭拔出,同時接過老闆提供的酒精棉花,讓我摁住傷口。老張拿出一塊紗布,推動注射器,將血液滴落在紗布上,血液很快就被吸收。接下來,張爵明拔了我幾根頭髮,每根頭髮都帶著毛囊,他用衛生紙把頭髮包好,完事之後進行最後一項步驟,那根棉簽被塞進我的口腔,老張讓我自己在舌頭下方攪動,這是在提取口腔內的細胞,棉簽被他放入一個信封。做完這一切后,張爵明把這些東西連同針管一起點燃,沒過多久,它們就化為灰燼,熟悉親子鑒定的過程至此結束。
「有錢就有一切,我相信錢是萬能的。」
她陪我傻笑了一陣,然後問:「那個女生今年多大?」
「好的。呃,我的名片發完了,不過我會打給你。」
酒店門童為我叫了輛車,在後座上,我告訴司機我要去火車站。路況比我想象的要好,不到十五分鐘,計程車就停在了候車大廳。
站在空曠的地方拿出手機,假裝在和別人通電話。我不希望自己可疑的舉止把警察招來。四處環視了幾圈,大部分旅客都不是孤身一人,這讓我很難下手。一個小夥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年紀看上去比我大一些,也穿著一套西服。此人一邊抬手看著手腕上的手錶,一邊拖著行李箱往候車廳狂奔不止,看上去他乘坐的列車快要發車了。
「我是說,只要我有足夠多的錢,我可以雇一個人替我冒這樣的風險。」
「恕我直言。既然你已經查到三個兄弟的下落,為什麼不趁現在把他們幹掉?」
「要不了這麼多。現在手術費很便宜,每家醫院都在競爭。」

02

老闆把白水推到我的面前,「喝茶之前,請先去除嘴裏的異味,才可以更好地品用這杯茶。」
告別了老闆,張爵明表示要開車送我回去,被我拒絕了。臨別前,老張提醒我,離遊戲開始只剩五天時間,我必須充分利用這些時間熟悉老闆這個角色。
對方往我的肚子上重重踹了一腳,疼得我滿地打滾。我劇烈地咳嗽數聲,發現揍我的人居然是張爵明。他怎麼知道我的地址?難道說,他一直都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對,就那玩意兒!」
我跟上去仔細觀察,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這人的眼睛、眉毛跟我比較接近,初看之下我還以為是那個寫字樓的老闆。他的特徵與我的標準非常吻合,只需稍稍修整下巴和鼻子就能讓他完成變臉。
「我是為您服務的。」她說話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討人喜歡的香水味。
走近酒店的前台,我想都沒想就報出了「總統套房」這四個字。八千塊一晚?來吧,我付得起,先住三天找找做有錢人的感覺。生平完成了第一次刷卡消費,要我說刷卡根本不是為了方便消費,銀行卡在刷卡機上滑過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任何概念,只是輸了密碼再簽個名,兩萬四千塊就沒了。只是這麼簡單的動作,就麻痹了人類的思維,在人的意識里這不是錢,而是一張握在手裡的卡片罷了。
「這支針管幹凈嗎?我聽說艾滋病的一種感染源就出自這裏。」
「小雯姑娘,我告訴你的可是全名哎!」我轉念一想,這可能對她不太方便,所以沒有追問。
「非得做嗎?」我倒不是害怕,只是想問個明白。
「有話直說,和我聊天不用那麼顧慮。」小雯大大方方地說。
「這無所謂,只要是血液都行。這些對你有好處,不用那麼擔心,你的血對我們來說沒有價值,這不過是表面工作罷了。」

01

張爵明來去匆匆,我蜷縮在牆角,驚慌失措地看著浴缸里的血水,嘴唇早已嚇得慘白。突如其來的事件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就像落入了零下幾十度的冰窖一樣,我瘋狂地打著寒戰,滾燙的熱淚不由自主地滴在地毯上。我什麼都沒想,喉嚨里卻不斷重複著剛才的話,「放過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我當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呢。是,我的下巴做過削骨手術,還有鼻子,我還隆過胸。這沒什麼難堪的,整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棒極了!」
布滿虱子的亂髮被我推到一邊,我一遍又一遍是打量他的五官。沒錯,這個流浪漢的鼻子和嘴以及臉部的輪廓都與我接近,只需做次眼部手術就能瞞天過海了。太棒了,真是天助我也!
「沒有。」我長這麼大根本沒去過外地,見識自然很少。
「你問得倒挺乾脆。」他哼了一聲。
「叫我小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