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顯然不知道該怎麼介紹他們，他一下子就把他們兩個搞混了，而他倆耐心地糾正他。他們很起勁地吃著雞和清湯，說話速度很快，兩人好像對大哥瑟羅很不滿，因為他老是干涉業務。

「請等一下，」瑟羅冷冷地說，「這次我又該做什麼了，麥克林？」

「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麥克林！」羅伯特說，「每一次我們是眼睜睜地看他亂闖禍，然後我們還得幫他擦屁股。好了，我好人做夠了，到此為止，以後我得管了！」

羅伯特摸著自己的臉頰：「你為什麼不肯面對現實，媽？你怎麼能夠坐視瑟羅亂插手生意？如果麥克林和我不把他發出的每一張沒頭沒腦的訂單都取消掉，一年內我們就會被他搞破產。」

「是你故意陷害他的，羅伯特！」

「這下子，我會變成一個耍猴戲的了，」麥克林臉色茫然地說，「瑟羅終於發狂了！爸——你聽到他說的話了嗎？」

「這是你最後一次侮辱我瑟羅·波茲，」這個臃腫的矮個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管他兄弟不兄弟，我要跟你決鬥。你在這裏等著——我會讓你自己挑選武器！」然後瑟羅耀武揚威地昂首闊步走出飯廳。

瑟羅臉色發白，而且眼神也變得狡猾起來。他抓起他的餐巾，跳了起來，跑到滿臉疑惑、正盯著他看的羅伯特那裡去，然後用一種既不文雅又暴力的姿態用餐巾打他弟弟的臉——羅伯特一下子被弄得目瞪口呆。

「我警告你，我要殺死你。不過假如你沒打中我，或只是打傷我，那麼我會送你上西天。書上是這樣說的。」

「羅伯特，不能這https://read.99csw.com樣說你大哥！」他們的母親叫了起來。

老女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們已經夠大了，可以為你們自己鬥爭了。」

「全放手，瑟羅，」麥克林發著牢騷，「當然，你是波茲鞋業的公司副總裁……」

突然間空氣中掀起一片相互指責的聲浪。房子里唯一一個在一旁看好戲的就是梅傑了，他坐回去，抽著煙斗欣賞劇情的發展，就像觀賞網球比賽的觀眾一樣。

「不，查爾斯，」埃勒里嚴肅地說，「我不覺得是恐嚇。我認為瑟羅·波茲是認真的。當然，他很激動，可是那絕不會讓羅伯特·波茲明天一早躲過這場槍戲。我們一起來想想辦法吧，就我們五個。」

「那你們怎麼都還坐在這兒？」席拉大叫，「叫醫生，打電話找心理醫生！找貝勒夫！」

「兒子們，我不想在餐桌上爭吵這種不光彩的事。」

「他不可能來真的，」埃勒里喃喃自語，「不可能。」

「埃勒里，你覺得怎麼樣？」查爾斯的口氣充滿火藥味，好像快氣炸了一般，「這簡直就是恐嚇嘛，對不對？」

羅伯特只能點點頭。

她先生的臉部抽搐，一下紫一下白：「只要你還活著！」他對她吐口水，然後就跑出去了，好像羞愧似的……好像他一直都在逃跑，埃勒里一下子恍然大悟，三十幾年來都是這個樣子。

斯蒂芬·波茲猶豫地站起來：「或許我過……過去和瑟羅談談，麥克林……」

席拉跑進這不同尋常的沉默中：「我剛剛看到瑟羅拿一把小手槍走回他房間去了……」她停住了，偷ｈtｔｐｓ://ｒead.９９csw•ｃoｍ偷地看著羅伯特手裡那把閃閃發亮的鍍鎳手槍。

瑟羅·波茲穿過那邊的門口走出去了，而這邊卻是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面面相艦。

「只要我還活著就不許找。」老女人說。

「為此還要取消我們在中西部報紙的廣告計劃，你這個沒半點腦子的笨蛋？」

「羅伯特，我警告你！」瑟羅大聲吼起來了。

「以後再看吧，」瑟羅低聲說，「從現在起，我們必須照規矩行事。」

「也就是說你那寶貝兒子就算要找人決鬥，你也照樣恩准對嗎？」麥克林生氣地笑著。他母親仍徑自往門的方向走去。

「這兒沒你的事，麥克林，」瑟羅呵斥，麥克林急忙看他母親一眼。可是老女人就只是坐著，像一尊瓷器，「羅伯特，每支槍裏面各有一顆子彈，你知道吧？」

席拉哽咽著擋住她母親：「除非你想管的事，否則你從來不管——然而這次你還是不想管，媽！你一點都不在乎雙胞胎和我——你從來就沒有在乎過。你那心愛的瑟羅——那個笨拙、沒有用的瘋子！如果他想要把我們三個人都殺掉你也不管！」

「沒事，奎因先生，」瑟羅溫和地說，「請坐下。」

「是的，媽。」

麥克林笑了起來：「他是真的發狂了！」

瑟羅彎身鞠躬，姿態還算好，這個姿勢堪為威嚴：「羅伯特，天亮時在鞋雕前見。」

「瑟羅，奉聖馬丁的名義……」麥克林開口了。

瑟羅看了一下剩下來的那把槍——是屬於柯爾特袖珍型點二五口徑的自動手槍，一種扁平小型的槍支，跟羅伯特手上的那把小型的左輪比起https://read.99csw.com來，簡直就像玩具槍，因為它只有四點五英尺長。瑟羅耍了耍手中的槍，塞進口袋：「奎因先生，你是這裏唯一的外人，我請求你當我的助手。」

「當然是決鬥法則。奎因先生，先禮後兵！」然後瑟羅走向他弟弟，他弟弟被嚇得目瞪口呆。羅伯特獃獃地伸手抓起一把程亮的鍍鎳手槍，埃勒里認出那把手槍是屬於SW38132型，是一種點三八口徑的左輪手槍。它不算是一種大型武器，幾乎不到半英尺長，然而拿在羅伯特木麻似的手上，活像是一挺小型輕機槍。麥克林坐在他孿生兄弟的旁邊，臉部有著和他孿生哥哥一樣的獃滯表情。

「警告我的腳。你只不過是愛說大話罷了，瑟羅大哥。」羅伯特·波茲生氣地說，「你是一個偽君子，大騙子，而且還是一個愛哭鬼，如果你不停止你對生意愚蠢的干涉……」

「媽，」麥克林說，「你可以阻止這種瘋狂的行為，你明知道你能阻止，你只要對瑟羅說一句就行了，他怕你怕得要死……」——她不吭聲——「不是嗎？」

「媽，我們不會太介意的——」其中一個人開始講話了，滿口炸雞。

「假如瑟羅能夠約束一下自己，少插手管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另一個接下去說。當然，他就是麥克林。

「你還自以為在經營一家價值連城的公司。」羅伯特火爆起來了，「那也沒關係，你還可以繼續自認如此……」

「是嗎，羅伯特？」老女人表情嚴肅地說。她至少還能分辨出他們。

「可是他絕不可能！」羅伯特大聲說，還一邊丟叉子。

「羅伯特，好了，不要read.99csw.com說了。」他的孿生弟弟小聲對他說。

「決鬥！」席拉盯著她哥哥。

奎因先生沒多說話，只點點頭。

埃勒里坐下來：「多麼有趣的小槍啊，」他說，「可以讓我看一下嗎，波茲先生？」

「你的——」埃勒里開口了，話到嘴邊卻出不來。

「等……一下，請你等一下，」瑟羅七竅生煙地說，「說到毀壞公司，我能說的跟你們倆一樣多——媽是這樣講的！對不對，媽？」

「羅伯特，天亮時在鞋雕前碰面。」瑟羅如錫笛一般的語氣充滿著輕視的口吻，「如果你沒來、往後只要我一看見你，我就會要你的命。」說完瑟羅再一次離開飯廳，像一個芭蕾舞演員昂首闊步離開。

「可是媽，他已經離開了而且……」

老女人還那麼坐著。

「你們都是大人了，不是嗎？」老女人嘴角耷拉著。

埃敬里·奎因心裏想，這該是我施展身手的好時機了。

「可是為什麼你他媽的一定要浪費家裡的錢去打你自己那些愚蠢官司……」

她點點頭輕輕走了出去。

埃勒里腦中浮現出這兩兄弟在黎明時刻面對面朝著草坪上那個醜陋的銅雕像走近的畫面，他幾乎笑了出來。他看了瑟羅一眼，趕緊忍住。

「看你還要怎麼護你這個白髮兒子，媽，」羅伯特諷刺道，「雖然已經所剩無幾……你是知道的，生意會毀在瑟羅手中，如果——」

「他說我會毀壞我們家的事業！」瑟羅大叫。

「那本書，埃勒里，」查爾斯·帕克斯頓在吵鬧聲的掩護下大聲叫道，「他看了那本《決鬥史》，他要和羅伯特決鬥！」

書上是這麼說的，埃勒里向自己重複了一次，九九藏書覺得有點頭暈。

「我還是覺得這是瑟羅想堵住我嘴巴的把戲，」羅伯特強顏歡笑，「雖然天知道他從來就不以幽默感而聞名……」

「好一個惡棍……」

這時候羅伯特和麥克林走進飯廳並被介紹給客人，他們坐到桌旁，氣氛又恢復正常了。他們顯然是雙胞胎，長得極相似，好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他們穿得相似，金髮梳成相同的髮型，兩人都有高大健壯的身材，而且他們都有悅耳的童聲。

「規矩？」埃勒里眨眨眼，「什麼規矩啊，波茲先生？」

瑟羅突然闖了進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埃勒里像是掙斷線的氣球般站起來。瑟羅手裡揮動著兩把手槍。

「羅伯特，吃你的晚餐。」

「啊呀，你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媽……」

「鞋雕？」羅伯特還沒回過神來。

「當然，波茲太太。」

老女人對她的小女兒看都不看一眼，反倒盯著埃勒里：「晚安，奎因先生。我不知道查爾斯·帕克斯頓今晚帶你來這裏的用意何在，不過現在你已經看過我的家庭了，我希望你口風能夠緊一點。我不希望受到陌生人的干擾。」

查爾斯站起來，坐下，又站起來：「沒事的，席拉。瑟羅開的一個玩笑。說是天亮時要在前面草坪鞋雕那邊決鬥，只是說說罷了——」

孿生兄弟盯著埃勒里，帕克斯頓，還有席拉……可是就是沒有包括梅傑·高斯，埃勒里突然悟到梅傑·高斯早已不在場了。在這場鬧劇中，這個機靈的老山羊找機會溜了。

「難道不是嗎？」羅伯特·波茲厭惡地說。

不過查爾斯倒是很興奮，悄悄跟他說：「埃勒里，看在聖彼得分上，先順著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