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嚴厲的)：「是這樣嗎，波茲先生？」

福林特：「什麼事？奎因先生？」

埃勒里：「它的確是很像你和羅伯特決鬥時所用的那把槍。不過它並不是真的那把槍。它是另一把同型的手槍，你從康瓦爾里奇店裡買來的，記得嗎？」

「我早就有所防備了，」埃勒里輕聲說，「你們三個人到這邊來。」

瑟羅：「不。哦，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但我搞不懂為什麼這樣，好像有點兒不真實，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奎因先生——」

埃勒里沒有答腔。

「我以為你從前在荷屬東印度群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埃勒里照著草稿說起來了。

瑟羅：「不！我只是覺得它看起來很像我和羅伯特決鬥時用的那把槍……」

瑟羅：「在……在那棵無花果樹上？是的，我已經聽說了，奎因先生。」

瑟羅(摸摸額頭)：「這一切真是讓人想不通。」

他身後的陽台幽暗不明，陽台後面傳來吱吱的蟬叫聲。

埃勒里只好客氣地揮揮手讓賀拉提奧走，然後再傳喚斯蒂芬·布倫特。

埃勒里·奎因在一個陰暗角落裡斜靠著一扇敞開著的法式門橫格木，就在茶几一旁稍後些。這是一個悶熱的傍晚，所有的門統統敞開著(不過我們早已知道奎因善於心計，所以差不多可以猜得到門統統打開其實是另有目的，而不只是因為天氣悶熱)。埃勒裏面對桌子後面的直背椅，也面向著左邊通休息室的門。

埃勒里：「這張桌子，波茲先生，桌——子。這張好看的桌子就在你的鼻樑底下，波茲先生。你為什麼連看都不看一眼？」

瑟羅(愛搭不理地)：「幹嘛？」

埃勒里：「你為什麼不正眼瞧瞧這張桌上的東西，波茲先生？」

「你頭腦壞掉了。」高斯搖著頭說道。當埃勒里第五次打開那把自動手槍，把玩子彈后，他就離開了。

他被震懾住了：「他們為什麼這麼說，這些可惡的騙子！」

瑟羅：「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想怎樣，奎因先生，我可不想站在這兒忍受你的侮辱——」

「胡說。」大偵探說話了。

「沒有用的，埃勒里，」老警官說，「你設了一個圈套，這下可好了——他們全都以為你知道是誰乾的，而且這裡有一把裝了子彈的、很容易弄到手的槍——你是布置了一個陷阱，不過你真以為我會讓你把自己當成一個活生生的釣餌——」

他很令人難堪地斷然否認事先知道任何有關藏在樹上自動手槍的事情，說完就很快地離開。

埃勒里輕鬆地說：「你知道，我們查read.99csw.com得出來的。」

「你去找啊，找不出來就去死！」

當窗帘拉起的時候，我們看見書房裡充滿著暗淡朦朧之美，書牆一片陰影。大部分的家飾都沉浸在幽暗的氣氛里。只有右前方靠近法式門的地方透著光亮，這亮光顯而易見是刻意布置出來的。光源是一盞立式燈，光線主要投射在茶几前一張覆蓋著皮套子、並不怎麼舒適的直背椅子上，光線的邊緣剛好掃到茶几上——那把沾了鳥屎的點二五柯爾特自動手槍正半躺在一個從樹上拿下來的白頭翁鳥巢里。

在書房陰暗隱秘的另一角，席拉·布倫特和查爾斯·帕克斯頓依然期待而迷惘地坐著。

「你閃到一邊去別出聲，福林特。」

瑟羅(大口喘氣)：「我沒有！自從我連同另外十三支槍買下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到它了！」

「聽著，波茲先生。是你把這把上了子彈的自動手槍藏在這個白頭翁鳥巢里的，是吧？」埃勒里又開始從頭到尾表演一次他先前所做的，打開槍，玩弄著子彈，然後再關上。

「是這樣嗎？」她懷疑地說。

瑟羅：「是的，奎因先生？什麼事？」

「當然裝了子彈，」查爾斯邊皺眉邊說，「他冒了很大的風險給他們看裏面的子彈。」

「這隻不過是計劃中的一部分，計劃中的一部分，」埃執里神情愉快地說，「目前還看不出什麼效果……」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麼，埃勒里，」查爾斯悶悶不樂地說，「不過不管你用意何在，就我目前看來，你什麼也沒查到。」

一個細長的東西從漆黑一片的陽台猛然衝進來，是一條蛇。可是定睛一看並不是蛇，而是一條人的手臂。這是一瞬間的影像，一切發生得十分突然，他們除了呆住，什麼也不能做，包括埃勒里在內，大家目瞪口呆，動也動不了，更別說去搞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或在幹什麼。

席拉立刻從陰暗處跳出來：「我不懂你為什麼把我父親也拖下水，」她尖刻地說，「用對待其他人的方式來對待他——」

瑟羅(慢吞吞地)：「我知道那人——就是你父親——跟我們說媽媽的自白書是假的，這個案子又得重新開始調查。真搞不懂，開始是，我在決鬥中打死了羅伯特——」

埃勒里(出其不意地)：「福林特(福林特警探從通休息室的門口往書房探頭進來。)」

「他們從來沒聽說過有你這個人，高斯。」

「你這是在拷問我爸爸嘛！」席拉說。

席拉開始用一種嚴峻冷酷的眼神檢視著埃勒里九_九_藏_書。查爾斯警覺到他必須留神，以免她跳起來跑出去追她父親。

「裏面還裝著子彈，警官！」席拉說，「埃勒里，你父親說得沒錯。」

場景：樓下書房。

「埃勒里，你這個狡猾東西！」查爾斯大叫著跑向前來，「豈有此理，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了！」

「你當然知道。」

埃勒里：「得了吧，波茲先生，我們全都見識過你為所欲為那一套了，而且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們用空包彈調換了你手槍里的真子彈，以免你做出傻事，後來有人在決鬥前的那天晚上溜進你的房間，把一順真子彈裝回自動手槍里，這麼一來，你一開槍，羅伯特就只得死了——正如他後來真的死了一樣，波茲先生，他真的如此遭到謀殺死了。」

埃勒里嘿嘿一笑：「維利守在外面陽台上那些摩爾式柱子之中的一根柱子後面，誰要是一闖進來，他就會立刻捉住他——」

時間：傍晚時分。

老警官跟著埃勒里走到更陰暗的地方，遠離窗口：「什麼防備？」

「煙幕彈，席拉。」

埃勒里(語氣和緩)：「坐下來。」(瑟羅愣了一下，然後在桌旁那張不舒適的椅子上慢慢地坐了下來，雙膝併攏，把胖胖短短的手擱在膝蓋上。他在強光下眨著眼睛，坐立不安，他還是沒有正眼看那支槍或那個鳥巢。)「波茲先生！」

隱約可見老警官進到這個光線昏暗的房間，舉棋不定地尋找他兒子聲音的來源。

之後，埃勒里嚴厲地質詢梅傑·高斯。這個老海盜立刻開口了：「我在這個屋子裡一直是很囂張，沒錯，先生，」他大吼大叫地說，「但是你沒有權力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我什麼死人骨頭也不知道，這是你不能否認的事實！」

查爾斯和席拉也退離窗口加入他們：「你最好離開這裏，席拉——」

席拉的父親一上場，劇情又開始了。老人家很緊張，儘管埃勒里一再安撫，布倫特的情緒還是不能稍微緩和下來。

可是在其他三人採取任何行動之前，有一件事情發生了……戴著手套的手扣了柯爾特手槍的扳機，接著就看到槍口一陣火花，埃勒里應聲倒地。

「如果他們當中有誰偷偷溜到陽台上。你一定察覺不到，你當然也看不到他。」老警官走到桌子那邊，「他只要從陽台伸進手來，搶走這把槍，隨便一槍就可以打死你。」

埃勒里回頭盯著他父親：「事情不太對勁兒，」他喃喃自語道，「維利遇上麻煩了，快跟我來！」他跨了兩大步朝茶几後面敞開著的法式門跑過去，其他人全跟在後面九-九-藏-書。沒過多會兒他停住了，就停在光線照射範圍的最邊緣地帶。

「就是如此，」席拉屏息地說，「他剛剛盤問過每個人，問了一大堆無聊的問題——」

「沒事，沒事，爸。」埃勒里很快地從陰影里跑出來，「快躲進陰影這邊，爸，我們正在等。」

埃勒里：「你為什麼放到那裡去？」

這個時候大家都看出來了，剛才埃勒里和瑟羅會晤的那一幕是故意為接下來的事件而安排的。當勞拉·波茲晃蕩進來時，帶著一副不怎麼友善且過度自信的神情。長時間活在她母親的陰影之下，透露出一個悶悶不樂、心理不太正常的老處|女的警戒多疑，埃勒里根據心裏早打好的草稿，小心應對著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角色。

他結結巴巴地表達完自己的意見。

「說實在的，」賀拉提奧若有所思地接著說，「這個極端的想法真是太愚蠢了。如果是我把瑟羅的槍藏在樹上不給人看到，今天下午我還會當著你的面找出它來嗎，奎因先生？錯了，錯了，先生，你完全搞錯了。」

埃勒里：「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埃勒里，你不可以這樣做，」老警官斬釘截鐵地說，「這太危險了。」

埃勒里以同樣的問題開場，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桌上的那把槍上，他再一次拿起槍支，動了動雜誌，玩弄著子彈，放回雜誌，把自動手槍丟到桌上，然後間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把瑟羅這把上了子彈的手槍藏在這個白頭翁鳥巢里，波茲小姐？」

「我？」賀拉提奧露出吃驚的臉色。

瑟羅：「有什麼事？聽警探說——」(他停住了。埃勒里突然間離開他一直站的法式窗口，一言不發地走向前來，繞過茶几，轉了個身後站住，這樣一來，剛好和瑟羅面對面，迫使他跟他四目相對。)

「等一下，查爾斯，」老警官突然大叫，「埃勒里，到底是什麼防備？」

「他就是為了讓他們看到桌上的這把槍，」查爾斯說，「就在靠近陽台的地方！」

福林特砰的一聲重重關上休息室的門。

埃勒里搖著頭，輕聲喊著：「爸，爸。」

然而埃勒里只是對著席拉和查爾斯·帕克斯頓笑笑，繼續傳喚賀拉提奧·波茲。

「在陽台上……」查爾斯小聲說。

「等什麼啊？好了，可是我不會整晚等下去的——」

「我把它藏在鳥巢里？」賀拉提奧跟著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怎麼樣，奎因先生？」福林特警探從休息室門口問，「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奎因警官從一扇法式門走進書房。

艾勒吧：「的確九-九-藏-書是有兩把」(他突然走向前去，瑟羅本能地向後退了一下。艾勒里從鳥巢里拿起那把自動手槍，挪開雜誌，身軀略向前傾，讓光線更清楚地照射在槍支里裝的彈藥上。瑟羅嚇呆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埃勒里忽然把雜誌塞回原來的位置，然後又把自動手槍丟回鳥巢里。)「你知不知道我們今天是在哪兒找到你這把裝有子彈的手槍呢，波茲先生？」

埃勒里：「別繞圈子了，波茲先生。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瑟羅：「你說什麼？」

瑟羅：「啊？」

「結果是我們根本不必去找。高斯，這是最後一次盤問。我們那個兇手朋友沒有太多的慈悲心，你為什麼把槍放在鳥巢里？」

「我希望你能指點迷津，」這個胖子繼續說，帶著窺笑，「聽起來可以寫成一本小說。」

梅傑·高斯嗤之以鼻：「說我是榜上有名的混混，先生。這根本就是很荒謬的。我背了一個大黑鍋，我曾經很出名，沒錯。」

埃勒里急急揮手要他們趕緊躲到暗處，他自己也急忙摸黑趴在一面牆上。四下靜寂無聲，只有老爺鍾滴答滴答地響，然後他們聽到快速而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從幽暗的陽台那頭傳來。在暗影里，埃勒里全身縮著。

瑟羅(神情緊張)：「對，沒錯，我記得我買的十四支槍好像有兩把柯爾特點二五手槍……」

埃勒里假裝對於這個消息的「走漏」感到生氣。

瑟羅：「你是指我母親？」

埃勒里：「請看看那把槍。(瑟羅舔舔嘴唇，慢慢轉過頭去看桌子，有點兒驚訝的樣子。)你認得它嗎？」

「你有沒有使用其他的名字，高斯？」

勞拉從直背座椅上彈跳起來，她肌黃的身軀顫抖：「把我從重要的實驗中拉出來只是為了問這種無聊的事情？我從來沒見過這把槍，我也沒把它放在鳥巢里，我什麼也不知道，我拜託你，奎因先生，不要再擾亂我的科學實驗的進行！」說完便憤怒地大步走開。

席拉似乎並不怎麼服氣：「可是這又為什麼？」

那是一隻戴了手套的手，隱約看得出是一隻手套的形狀，他取走了擺在桌上鳥巢里的點二五自動手槍，只見槍支被速度飛快地比劃了幾下，緊接著扁而微翹的槍口對準埃勒里的心臟。

埃勒里：「福林特！去叫勞拉·波茲來。」

「可是埃勒里，不可以，」席拉跟著也跑向前大聲說，「千萬不可以。太危險了！」

「真好笑，長官，」賀拉提奧很囂張地單刀直入，「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媽會殺雙胞胎兩個人。這太沒人性了，你知道。女王殺人記九九藏書，不，絕不可能的，雖然自白書上是這麼說的。真是聰明。奎因先生，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埃勒里也有同感。

埃勒里：「請瑟羅·波茲進來。」(福林特警探縮回去。瑟羅·波茲進來了。身後休息的門搖晃了幾下關上；他很緊張地回過頭看了一下。然後慢慢走進來，有點兒猶豫不決地停在光圈外線。這時候，椅子、茶几還有放著槍的鳥巢剛好就位於他和埃勒里之間。埃勒里冷冷地注視著他。)

「噓，」席拉壓低音調說，「有人……」

「現在你已經知道是誰乾的，」賀拉提奧話鋒一轉，「至少我是這麼聽說的。」

埃勒里以他原有的姿勢最後巡視四周一次，神色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開口說話。

賀拉提奧的表現可令眾人跌破眼鏡。為了配合現場氣氛，他變得像換個人似的，相當理智。如果真相因此被揭露，那他出人意表的正常答話以及埃勒里令人難料、敏銳深人的一連串問題將使得大家注意到這個龐然大物或許是智慧型罪犯。

埃勒里(諷刺地笑了一下)：「真的嗎，波茲先生？」(然後厲聲說)「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埃勒里把他父親拉到陰暗處。

「我不喜歡這樣，」老警官發牢騷，「這到底怎麼回事？我進來時你們為什麼這麼緊張？這麼安靜？」然後他瞄了一下桌子上鳥巢里的柯爾特自動手槍。

「怎麼搞的？」奎因警官還看不清楚他們到底在哪裡，「不可以什麼，埃勒里？」

埃勒里(出其不意地)：「坐下來，波茲先生。」

「維利？」老警官瞪大眼睛，「我才剛從陽台過來，而維利沒看到或聽到我進來。外頭黑得像煤炭一樣——他不可能知道那就是我——那他為什麼不在我踏進法式門之前就捉住我？」

埃勒里：「我是指你母親的自白書！」

埃勒里(口氣嚴肅)：「瑟羅·波茲！」

(瑟羅眨眨眼，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當場被這種命令式的喝退給嚇了一跳，也覺得很窩囊。過了一會兒，他頭也不回地急急離開現場。)

「我必須從頭到尾用同樣的方式平等對付所有的嫌疑犯。」

這傢伙坐著不動，過一會兒他說：「沒有。」

「原來如此，」老警官緩緩地說，「那就是你為什麼把這些東西拿到這裏來且讓他們一幫人以為你知道兇手是誰的原因，這是一個圈套。」

頃刻間連續發生了幾件事。席拉尖叫起來，緊緊抓著查爾斯。埃勒里抬起手來抵擋。老警官大叫一聲，低頭奮身撲向埃勒里的雙腿。

瑟羅：「你說這話不太客氣，先生！」

埃勒里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