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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星期二早上,報道的數字已經變成「好幾百個」。
不久,市長沉默地把該晚動亂結果的統計數字發給新聞記者。
「除了那些已經說過一百次的話,我們還有什麼可告訴他們的,禁止他們的大會!如果他們不聽話,就把他們的頭頭兒抓起來。」
「市長先生,我們今天晚上請您來,是要請您告訴我們,為給我們提供我們迫切需要的,但我們覺得沒有得到的保護,您和您的司法機構有什麼計劃?
重傷人數:
男性——34
女性——48
台上坐著「市民行動團隊」的中央委員會成員。他們來自各個族裔,沒有一張臉孔特別鮮明突出。他們看起來像是法庭里的陪審團,而且臉上的表情也十足地像陪審員,專心中有點兒不自在。市長和其他官員坐在榮譽席的座位。
此外,還以該區公寓和大廈為單位組成巡邏隊,以「捍衛抵抗近日來不斷恐嚇紐約市的不良分子」。(曾有成員抗議宣言的用詞「過激」,不過當「決議委員會」指出「帝維街和鄰近民眾向來就被看做是一群豬玀」時,過激的文字還是被保留了下來)。巡邏隊的紀律參照軍隊,巡邏人員必須配備手電筒、系臂章以及「具防禦功能的可用武器」。晚間9點開始實施宵禁,禁止兒童外出;路燈必須開到次日天亮為止;房東和商店老闆必須另外加強建築裡外的安全措施。
「我已經老了,想不起我是從哪裡來的,據說是某個沒有女人的地方——這點我覺得難以置信——可是我好像記得,是我覺得有必要把火種帶給人類的。如果那真是我做的,那麼我就是文明的創始者,所以我應該有資格對這件不愉快的事情發表一些看法。
但是市長搖頭:「你不能訂一條禁火令來撲滅一場火,巴尼。我們不能用武力阻止這種情況,絕對不能這麼做。我們必須做的是,想辦法控制它。」
令人難堪的是,沒有一個團體到局裡去。
埃勒里獨坐在洛克菲勒廣場的一張凳子上,周圍一片漆黑。除了那尊普羅米修斯雕像,廣場上空無一人。埃勒里大腦昏沉沉的,紐約沁涼的晨風吹拂著他手上和臉上的傷痕,和風清涼舒爽,讓他有一種少有的清新感。普羅米修斯從那個低陷的亭台噴水壁對他講話,有他做伴,埃勒里頗覺欣慰。
不必了,謝謝你,來一杯熱咖啡反倒有益。
市長出乎意料地轉請警察局長告訴大家,他們在逮捕怪貓方面使用過的措施以及目前正在籌劃中的對策。
市長同意新聞記者的看法,這是紐約市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動亂之一,可能是自1863年的徵兵暴動以來最嚴重的一次。
「大家坐下!警官!」
在會館附近,有好幾百名便衣警察梭巡不斷,而在裏面,還有另外好幾百位便衣夾在群眾之間。
他很不安。大都會會館里的氣氛中有某種東西讓他覺得不舒服,他看得出其他人也都感染了這種不安。這像是一種自發性的集體中毒,群眾在呼吸他們集體製造的毒氣。
突然,一個聲音響徹大都會會館,和門外的另一個聲音會合。那是來自遠方非常微弱的一陣雷響。但是,大都會會館里還有周圍所有街道上的警察全都緊張得抓住警棍,排整隊伍;而舞台上發言人旁邊的市長和警察局長,則雙雙臉色慘白。
「這種方法可能會引發公開衝突,造成全市暴動,到時可能就必須動用軍隊。除非用盡所有的和平手段,否則我決不讓紐約市走到那種地步。」
「怪貓!」
埃勒里搜索硬幣,那硬幣摸起來冰冰涼涼的。
突然間,像是找到了通風口,人群「刷」地衝出去到外面的街道,沖向場外驚愕發獃的數千名群眾,轉眼間他們也沸騰了起來。整個會館周圍的區域就像是一口大油鍋,鍋里的油炸物沸騰蔓延到警戒線,融化了在場的警員、馬匹和汽車等等,滋到了十字路口,四處流竄,一直淹到百老匯大道和第九大道,就這樣一條滾燙冒煙的液體奔流直下,所到之處無能倖免。
那是一個女人的尖叫聲,聲音高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市長講了很久。他的思路清晰,態度親切;他儘可能地發揮個人魅力,展示他對紐約民眾的了解。他追溯紐約市警察的歷史、成長,它龐大的組織和它的複雜性;他舉證該局18000名捍衛法律、維持秩序的男女警員值得驕傲的記錄;他指出謀殺案破案定罪的統計數字,以安定人心;他進一步從法律和社會的角度來探討組織治安維持會的做法,以及它對民主制度可能造成的威脅,同時說明了這種做法常從原先的遠大理想變質淪為暴徒掌權和滿足最低劣野蠻情緒的手段。他指read.99csw•com出這當中的危險性——以暴力招來更多暴力,導致軍隊介入,實行戒嚴法,並使民權受到壓制,那無疑是「走上法西斯主義和極權主義道路的第一步」。
當記者一再要求發表個人聲明時,法蘭克伯納搖頭說:「我心情已經亂得什麼也說不出來了。誰能說什麼呢?我們大錯特錯了,市長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不急,他心裏想,他們在叫賣「市民行動團隊」的訃告。
「依我看,」奎因警官回答,「怪貓絕不可能錯過這場大會。」
「榮譽席的意思就是,」市長用手遮著嘴,私下對卡扎利斯醫生髮表評論說,「可以讓他們監視到的位置。」
有這麼多人死亡,這麼多人受傷,這麼嚴重的財產損失。
他站在那裡,任憑左右的行人把他撞來撞去。
你要去哪兒尋找?
「市民行動隊」這個詞最早出現在星期二《紐約號外報》里一篇描述這個全市怪現象的文章上。該文作者署名「飛毛腿吉米」。當溫契爾、里昂、威爾森和蘇利文等筆名在他們的專欄中指出,「市民行動團隊」(Citizens' Action Tems)的縮寫正好是「怪貓」時,因此定下了這個名稱。
有人遭殃,就有人享福,埃勒里心想,看著那疊越賣越少的報紙。
天亮的時候,「怪貓暴動」已經平息下來了,這個「四日行動」成了口傳年鑒上一個血腥的段落。
之後他盡全力不使雙足著地。
「換一個角度來看,」市長說,「你那個看法也是很有道理的,警官,我是民眾選出來的,我應該和民眾站在一起。」他打開門說,「我一定參加,各位先生。」
一群人張牙舞爪地揮動手臂,想要從站在會館後方的群眾中擠出去。
「市民行動團隊」的訃告,怪貓的訃告……如果是後者,那才值得注意。怪貓的訃告,已經有七件。
十幾個女人開始尖叫。
看起來像是耐心、溫和、期待的表相……其實只是恐懼。
在這之前的那個周末,有一個叫做「街區治安維持會」的居民互助組織在下東城成立。星期六晚上,該組織在成立會議上通過了數項決議,起草了一份類似「宣言」的文件,並在第二天下午的「全體居民集會」中獲得通過。宣言開門見山,「基於正規執法機關的失職,全美國的守法公民有權自行結社以維護公共安全。」凡是居住在該區的人都有資格參加,尤其歡迎第二次世界大戰退伍軍人加入。他們組成各種巡邏隊,包括街道巡邏隊、屋頂巡邏隊和小巷巡邏隊。
「怪貓!」
那天早報的評論指出,同一個周末,四個互無關係的社會社區各自得出相同的看法,筆者懷疑,「這是否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真是一種巧合」。反市政府的報紙把責任歸咎於市長和警察局長,並使用諸如「傳統美國方式」和「保衛美國家庭的權利」這類的字眼。較有責任感的報紙則對事情的進展表示遺憾,其中有一家報社則相信「紐約人固有的幽默感終會使這些本意良好但情緒過激的人們恢復清醒」。自由派主力報紙的主筆馬克斯·斯通在社論中指出,「這無疑是法西斯主義在紐約街頭橫行」。
「可是,執掌權力的祭司有時也會失敗,突然間,你們被迫親身面對未知。那些你原先依賴、帶給你救贖和幸運、保護你使你免於面對生死之謎的人不再站在你和可怕的黑暗之間了。你們的神秘護牆全部倒塌,你們被丟在黑暗的邊緣,癱軟無力,不知所措。
兒童——10
交通部門的人觀察情勢之後,又呼叫來更多的騎警和巡邏車。
勒岡茲太太原來就有精神衰弱症,第一次發病是在她那潛水隧道工的丈夫死於職業性潛水病時。
「怪貓!」
埃勒里記得在暴亂開始時他曾放聲大喊吉米·麥凱爾的名字,一邊指著嚇呆了的賽萊斯特·菲利普斯,一邊拚命擋住不斷把他往後推的人牆。等他終於掙扎到一把椅子上並且設法站穩在上面時,他看見吉米好不容易擠過三排座椅,找到那個驚慌的女孩,把她攔腰一抱,然後他們就被淹沒在人潮里了。
隨著不斷傳進來的情報,恐怖的景象繼續擴大。逃亡的群眾不慎撞破第八大道和百老匯之間一些小街的店鋪窗戶,引來流氓、地痞、不良少年進入搶劫。想要干涉的過路人慘遭毆打,許多店主挨了打,有幾個還被刀刺傷。打家劫舍的情況一度幾乎失去了控制,又碰上百老匯劇院剛好散場,使得混亂的局面火上澆油,附近的旅館全都緊鎖門戶。
你要怎麼找?
女性——189
埃勒里在凳子上醒來,筋骨酸疼,早晨的陽光照射著他的導師。廣場上人來人往,車輛呼嘯而https://read.99csw.com過。對他來說,似乎是有人製造了極大的噪音把他吵醒,讓他非常不悅。
因搶劫、非法集會、唆使暴力等罪名被捕者(包括未成年者)共計127人。
總數——115
「你一定很奇怪,」金身巨人開口說,「這隻你們稱為怪貓的人形野獸居然能僅憑呼喊他的名字,就把好幾千人嚇得魂飛魄散,像受驚的動物一樣到處逃竄,造成這種悲慘的局面。
兒童——13
走道全都擠得滿滿的,但見萬頭攢動,湧向出口處。
大家來讀這些新聞!
樓上有一條欄杆斷了,一個男人掉進樂團的座廂。人們互相推擠著下樓,有些人滑了一跤,就此消失;樓上的防火門也擠了一堆人,推來擠去,遠遠看去活像一塊會尖叫的地毯。
一則新聞還說,在這段期間內,同時有三個類似的組織成立,它們之間顯然互無關係,而且也與「街區治安維持會」沒有關係。其中一個是在馬瑞山一帶,自稱為「馬瑞山安全委員會」;另一個是在西七十二街和西七十九街之間,叫做「西端義勇兵」。第三個是以華盛頓廣場為中心的「村莊家園衛隊」。
那是賽萊斯特·菲利普斯。
因為她的尖叫聲而觸發恐慌,繼而造成暴動的女人,市長說,她在混亂中遭踐踏致死。她的姓名是梅貝爾·勒岡茲太太,48歲,寡婦,沒有子女。她的屍體在凌晨2點38分,由其住在西六十五街四二一號修理蒸汽暖氣的弟弟斯蒂芬·喬蘭考斯基指認出來。事發時,勒岡茲太太附近的群眾作證說,根據他們的記憶,她並沒有受到任何人攻擊或騷擾,但是當時站在那裡的群眾擠成一團,可能旁邊有人不小心撞到她身上,使她內心的恐懼一下爆發了。
「市長先生,已經有好幾個人被那個瘋子殺害。自從怪貓開始犯案,到現在已經將近四個月了,可是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好,我知道你們沒辦法抓到他,或者說,到目前為止還沒辦法。可是,此刻我們有沒有任何保障?我並沒有指責警察的意思,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勤奮工作的人。但是,紐約市民想問您的是,我們的警察對這個案子做了什麼?」
那呼喊聲來自西邊,又嘶啞又欣喜。
正當局長在一片寂靜中翻過一頁講稿時,突然傳出這個聲音。
發生在9月22日至23日的所謂「怪貓暴動」是自15年前哈林區發生動亂以來紐約市第一次出現這麼大規模的民眾暴動。不同的是,這一次大多數的暴民是白人,驗證了上個月市長在清晨記者會上苦苦辯白的——怪貓這個案子沒有「種族的問題」,如果說有所謂的種族恐懼的話,那也是普遍存在人類心理底層的恐懼。
奎因老弟,你完了。只是你仍須復活,去追捕一隻貓。
你要做什麼?
「我不是來這裏演講的,大家來這兒不是要聽我說話的。我所要做的,只是問幾個問題。
報上仍是那隻眼熟的貓,但是他有了第八條尾巴,那條尾巴已經不是問號了。
男性——14
「你還沒說話,奎因警官,」市長突然說,「你有何高見啊?」
其中一個,就是埃勒里·奎因。
「他在這裏!」
像一顆石頭擊中由群眾組成的大鏡子一樣,人群晃動,鏡面破碎,小裂縫像變魔術般地一下子擴大了。原來群眾安坐或站立的地方,突然出現斷層,空隙急速擴張,向各個方向瘋狂地崩裂。人們開始爬上椅子,你推我擠;人群蜂擁;警察被淹沒在其中,尖叫聲此起彼伏,大會館變成一股大瀑布,絲毫分辨不出人的聲音。
麥凱爾在他的座位上,轉身看著他後面第三排的一個女孩子。那個一身粉紅的女孩子,正專心看著局長。
幸好警車及時趕到,驅散群眾,騎馬的刑警衝散集結的人群,人群才漸漸地散開。往南一直到四十二街,有好幾百家商店櫥窗被打破,貨物被搶。綜合醫院里的受傷者都被安置到走廊上來,紅十字會在廣場附近到處設置急救站;連遠在北邊的佛得罕醫院的救護車都被借調緊急駛來本區救援。附近的「林迪」、「圖特蕭」及「傑克·鄧普西」等餐館,都自動送咖啡和三明治給救援人員食用。
到晚報上市時,局勢已經是「如野火燎原,至截稿時止,行動委員會的數目已經超過上百個」。
「怪貓!」
「怪貓!」
市長說:「能不能請各位先生在這兒稍候一下?」
樓上不知哪裡有一個男人在大呼小叫,然後,那聲音斷了,彷彿有人掐住他的喉嚨。
「各位先生、女士,我們請紐約市長……」
9月22日的大會在一片嚴肅的氣https://read•99csw.com氛中開幕。晚上不到7點,大都會會館里的椅子就被坐滿了,會場外聚集的群眾很快就達到數千人,而且秩序良好。大批待命的警察無事可做,有一些小販出來叫賣印有怪貓頭形的便條紙和特大號的圓紙板做的「市民行動團隊」的領章等,還有人販賣有各種兇惡表情的橘紅色和黑色相間的貓頭面具,一看就知道是萬聖節的玩意兒。但是幾乎沒有人買,警察也不斷地驅逐這些小販。值得注意的是,幾乎看不到什麼小孩,而且也沒有人嬉笑玩鬧。大都會會館里的群眾都很安靜,講話時聲音都很小,廳外街上的民眾也都耐心等候著,而且秩序良好。就交通管制部門的老手看來,他們太有耐性、太守規矩了,顯然,他們寧可看到幾個醉鬼、幾個打架鬧事或是故意穿越警戒線的共產黨員。但是,放眼望去,沒有一個喝醉酒的,人們出奇地平和。如果當中有共產黨員的話,大概也是以個人身份來的。
「傑克,不要去!」
我們的希望隨著太陽下落而增長。
總數——39
然後,他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然後他就跟幕僚們一起到隔壁的一間秘密辦公室去了。
埃勒里繼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試著什麼事也不想。
財務損失(粗估):450萬美元。
他們在聆聽發自於他們內心恐懼的呢喃。
法蘭克伯納先生及中央委員會代表所有參加本次立意良好但考慮欠周的群眾運動市民,時昨晚在大都會會館發生的事件,表達最誠摯的謙意和深刻的遺憾。
群眾在呼吸自己的恐懼。恐懼像看不見的顆粒從人體中呼出來,充塞了整個大氣。
市長心裏明白,他的聲音越來越不自然。他的隨員也知道。他們在台上故作輕鬆地交頭接耳,一邊注意著群眾的眼睛和電視台的攝像機。
星期二晚上,市長上廣播台。他一點兒也不責難或質疑民眾成立社區防衛隊的誠意和用心,不過他確信所有理智的人都會同意,他決不允許任何個人由於不信任合法當局而篡奪世界最偉大城市警察當局的權力,無論其立意是多麼誠懇:「別讓人笑話說,在20世紀50年代時,紐約市還在訴諸邊睡小鎮的治安維持會法吧。」他相信所有的人都看得出來,這種事情所隱含的危險性比一個具有殺人傾向的精神病人所可能造成的威脅還要可怕。「古時候,在正式的警察系統還沒有建立以前,民眾自組巡防隊來保護社區免遭搶劫和謀殺之禍,無疑有其必要性,但是今天紐約既然有了口碑最佳的警力,成立這種巡邏隊有什麼道理可言?」
死亡人數:
男性——152
「各位先生、女士,請就座。只是有人歇斯底里……」
他們魚貫而入,有些緊張,但是神情都相當強硬。市長和其他與會人士好奇地看著這群代表,他們似乎包括了全市各階層的人物,但是其中沒有看起來特別過激和可疑的人。他們的發言人是一個看起來像是機械工人的30多歲的高個兒男子,自稱為「傑洛米·K·法蘭克伯納」,他是一個退伍軍人。
「這是一個紐約人的聲音,」法蘭克伯納開口說,「我叫什麼、住在哪裡,並不重要。我代表數百個紐約鄰里團體出來講話,組織這些團體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家庭和我們鄰居的家庭免遭一名足跡遍及全市的瘋子的毒手。我們當中有很多人在大戰中服過役,我們全都是奉公守法的美國人。我們不代表任何私利團體,我們沒有任何個人企圖,我們當中沒有流氓、騙子。我們是民主黨員、共和黨員,我們屬於獨立派、自由主義派、社會主義派。我們是新教徒、天主教徒、猶太教徒。我們是白人、是黑人。我們是生意人、白領階級、勞工階級、專業人士。我們是第二代美國人,我們是第四代美國人。我們是紐約人。
他從報童身邊走過,正要穿越第六大道去買咖啡,叫賣聲里有一個字眼兒忽然變得有意義起來,彷彿在熱塵中有一個東西揚起,停駐在他腦中——
這些團體雖然在文化、社會和經濟背景上不大相同,但是組成的目的和操作的方法卻都和「街區治安維持會」出奇地相似。
埃勒里蹣跚地爬上廣場階梯,穿過街道,僵硬地走向第六大道。
經過調查,她絕不可能是怪貓。
「我們來到這裏,市長先生,是要邀請你明天晚上到我們的群眾大會演講。大會堂可容納兩萬人,現場有廣播和電視轉播,本市任何人都可以參加,這是個民主的社會,這裡是美國。我們希望你告訴我們,市長先生,針對怪貓這個案子,你已經做了read.99csw.com什麼,你和你的手下對未來有什麼計劃。如果你的談話誠懇有理,我們保證星期五上午之前,將所有的『市民行動團隊』解散。你願意來嗎?」
有人開始沿著兩邊的走道跑出去。後面有人在打架。
「但是我發現最有趣的共同點,」普羅米修斯繼續說,他顯然沒留意到寒冷的拂曉使埃勒里凍得不住順抖,「是你們對環境的反應方式。進行思考的不是個人,而是群體。而昨晚的不幸事件表明,群眾的思考能力是極低能的。你們充滿了無知,而無知孕育驚恐。你們幾乎什麼都怕,但最害怕的莫過於親身接觸你們這個時代的問題。所以你們樂於窩在傳統的神秘高牆內,任由你們的領袖操縱神秘,他就站在你們和未知的恐懼之間。
過了很久以後,他找到他父親,他正在幫市長和局長指揮營救。他們都忙得沒時間說話。兩個人的帽子都不見了,都流著血,而且一身狼狽,警官的上衣甚至破得只剩下右邊的袖子。他沒看見麥凱爾或菲利普斯那女孩,也沒看見卡扎利斯醫生。他的眼睛不斷飄向那堆排列整齊而且還在繼續增加的屍體。然後,有人把警官叫走,埃勒里踏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大都會會館里幫忙照顧受傷者。他是臨時救護兵里的一員,他們當中有警察、消防隊員、救護車的醫生、紅十字會的員工、志願幫忙的街坊民眾。令人驚心的警笛聲不斷,淹沒了受傷患者的呻|吟。
這個後來被稱做「四日行動」(雖然從開始到暴動發生共歷時六天)的短命活動,是在9月19日星期一的早報上,首先引起大眾的注意。
大會9點準時由當晚的執行主席傑洛米·K·法蘭克伯納開場。法蘭克伯納穿著一身大兵制服,上衣胸口上別著好幾枚閃閃發亮的勳章,袖子上也有令人肅然起敬、代表海外作戰戰功彪炳的條杠。他的身材是魁梧的軍人身材,臉色凝重。他沒有用講稿,語調平靜。
女性——19
「請坐好!」市長站在局長旁邊,「請坐好!拜託!」
講台旁邊插了許多美國國旗,電台和其他媒體的麥克風密密麻麻地擠在講台前方。電視台的工作人員也已經準備就緒,在一旁等候。
兩萬顆頭顱同時轉動。
「抓住那個女人,快……」局長說。
輕傷及其他:
「我不知道這個辦法行不行得通,巴尼,」——市長的一個顧問說,他是黨內重量級的人物——「他們不是流氓,這些人代表為數眾多的選票,我們最好還是因勢利導。」
「事實上,昨晚發生的事和怪貓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今日的世界讓我想起遠古時期宗教剛誕生的時代。我的意思是,現代社會和原始社會有某種驚人相似。比方說,兩者同樣注重民主政治,可是,同時,你們當中又有一些人宣稱能與更高的力量溝通,所以就登上了天,統治大家,對於某些尋常的姓名和平凡的血統,你們硬是賦予它們不同的價值,把它們當成偶像來膜拜。在性別方面,你們的女人同樣也受到過度的尊重,也順理成章地被禁錮在神聖的牢籠里,所以佔有她們對男人來說就是大事了。你們甚至走飲食禁忌的回頭路,比如祟拜維生素、節食等等。」
市長、卡扎利斯醫生都欠起身來。
在周二早上的記者招待會上,市長微笑地說:「我再次聲明,怪貓這個案子已經被誇張渲染到荒謬的地步,更何況警察局每天24小時在辦這個案子,民眾實在沒有憂慮的必要。惟有依賴警察當局的建議和協助,這些民間團體才能發揮更大的公益功能。普察局長和他底下各部門負責人今天整天都在局裡,願意與各團體派代表團合作,以便協調他們的活動並將之系統化,就像戰時空襲預防小組的運作一樣。」
但是,紛紜思緒像泡泡似地不斷湧現。
到星期三下午,有消息傳來說,「市民行動團隊」的「中央委員會」已經決定要在星期四晚間于位於第八大道、寬敞通風的大都會會館里舉行一場「盛大的群眾大會」。不久,市長的秘書隨即察報,這個委員會的代表要求面見市長。
到8點左右,一圈繩索悄悄地把整個區域圍起來。南至五十一街,北到五十七街,東到第七大道,西到第九大道,堅固的警戒線看守在每一個十字路口。汽車全部改道,行人可以穿越警戒線進入大都會館區域,但是每一個要離開的人,都要先說明身份,並回答警察的詢問。
「《紐約號外報》!」
清晨4點45分的時候,有一位叫艾華茲·瓊斯的律師,把下列聲明交給新聞界:
就在局長走向講台的時候,埃勒里從觀眾席中站起來,走向中間走道,並朝記者席走去,一排排地仔細看。
其他人也都表明了意見,有的人和警read.99csw.com察局長站在同一邊,有的人則附和那名黨內人士。
埃勒里大笑。
周一晚上在市長辦公室舉行的緊急會議中,警察局長表示他贊成採取強硬的措施來遏止局勢繼續惡化:「我們不能讓城市裡一些阿貓、阿狗自命為警察,這是無政府狀態啊,傑克!」
市長在電台的呼籲顯然無效,星期三早上,紐約市流傳著幾個最荒謬的謠言:國家警衛隊已經奉命出動;市長已經乘坐緊急專機到白宮親自向杜魯門總統求救;警察局長已經辭職;在華盛頓高地,「市民行動團隊」和警察發生衝突,造成兩死九傷等等。市長取消當天所有的預定計劃,整天接連不斷地開會。警察局的高級官員一致贊成對「市民行動團隊」發出最後通碟,要求他們立即解散,否則就會面臨被逮捕的命運。市長拒絕這種做法。他指出,到目前為止,他們並沒有任何不軌的行為,這些團體有內部紀律約束,而且確實只進行他們所宣稱的活動。再者,已經有太多的人捲入這場活動之中,不宜採取這種措施。
穿著藍色外套的人隨即出現在會館的各個角落。後面的爭吵已經開始發酵,開始向中間走道侵蝕,吞沒一排又一排的座椅。
或者就像那位不朽的旁觀者說的,我應該待在床上。
總數——351
下一步是什麼?
兒童——6
市長的演講雖然輕鬆卻不失理智,而且也深具說服力,但是卻無法激起一點兒職業演講專家所據以衡量其演說成敗的徵兆或反應。眼前這群聽眾卻一點兒反應、表情都沒有。他們只是呆坐著或站著,木然地聽著;個個屏息以待,動也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麼……可能是一個足以令緊繃的神經為之鬆懈的字眼兒吧!
本人應今晚不幸釀成災難的會議主席傑洛米·K·法蘭克伯納和大紐約市所謂「市民行動團隊」的中央委員會授權,公開聲明:所有組織立即解散,一切組織性巡邏活動也立即停止。
尖叫聲開始此起彼伏,漸漸地像漩渦一樣開始旋轉,一圈又一圈地擴大。一個男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接下來是一個女人,然後是一對男女,然後是一群人,伸長脖子在張望。
那些男孩的聲音,像山谷里的隆隆巨響。
「而這一切,」市長故作幽默地說,「只因為我們在本市超過750萬的茫茫人海里一時找不到一名殺人的瘋子。」
研究暴民心理學的人認為「怪貓暴動」是個有趣的例子。如果說,當天大都會會館里那一片驚恐的情緒是因為那個因歇斯底里導致精神失控的女人所引起的,她可說是扮演了那個不可或缺的煽動者角色——群眾擁戴的核心,帶頭呼喊口號及指揮行動的領導人——如果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是點燃炸藥的導火索,那麼,從她的角度來說,她其實又是被那些激進的「市民行動團隊」所煽動才會當晚出現在大都會會館中。這些團體在暴動發生前的「四日行動」期間,在大都會區各處紛紛成立,可是沒有人知道激發成立這些團體的是誰,至少始終沒有一個人被認定應為此事負責。
「在這裏的各位先生、女士們,」法蘭克伯納說,語氣中帶有一絲激昂,「沒有一個不反對治安維持會法,我們要問你,市長先生,誰可以保護我們?我妻子和我母親都覺得那條絲繩可能今天晚上就會落到她們的脖頸上,可是好像除非要等一切都完了,也許只差喪事沒辦,才會看到警察出現。
到了星期一下午6點,新聞播報員向他們的聽眾報道說,「自從今天早上披露了帝維街、馬瑞山、西端大道和格林威治村的組織后,至少有三打行動委員會在本市五大區域的各個社區紛紛成立。」
他在賽萊斯特那一排最後面的走道上蹲下來。
局長開始講話沒多久,他就看到吉米·麥凱爾了。
在音樂廳精緻的門廊陰影下,埃勒里的精神振作了一下,男孩子的嘴巴在他突出的眼瞳下像表演特技似地一開一合。
埃勒里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想法、感受或直覺,使他停留在他們附近。或許只是因為看到熟悉的臉孔。
市長表示,如果被迫使用對應的措施來保護公眾利益,那將是一件憾事。他知道這一步是不必要的:「我呼籲所有已經開始運作的團體或正在組織過程中的這種團體立刻與管區的警察聯繫。」
他迅速抬起頭。
——是恐懼。
「在這種情況,」普羅米修斯說,「僅僅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呼叫出一個愚蠢至極的禁忌,就能把幾千人嚇得拔腿竄逃,這就不足為奇了?」
舞台上,市長、法蘭克伯納和局長互相擠來擠去,對著麥克風大嚷。他們聲音全混在一起,像微弱的混聲消失在群眾的嘶吼里。
他們並沒有聽台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