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出的泉水量減少，或許是太閣死期將至的前兆吧。」

「那麼我就告辭了，要趕緊去水尾。對了，我去何處向您彙報工作呢？」

牛一鑽出被窩，穿戴整齊，將走廊一側的窗戶打開半截。一瞬間，早晨的陽光從斜刺里灑進房間。還是清晨。

「是的，非常討厭。」

「是嗎？沒有大的變化嗎？」

「對不起。」牛一趕緊道歉，深思熟慮一陣之後，「那就叫你『多志』吧。」

「連這個也要說嗎？」牛一隻能苦笑，「因為以前我獨身的時候，曾暗戀過她。等以後喝紅酒時再告訴你這個單相思的故事吧。好了，放過我吧。你可不能讓男人太著急喲。」

「悄悄潛入京都的寺廟和神社，這件工作價值兩枚金幣。」

（說得好！）

「我不撒謊。據說丈夫村重一時糊塗，偏向基督教的時候，曾要求多志夫人也要信教，還硬給她一個教名，但遭到強烈抗拒。這是我聽道薰本人說的。在我的《信長記》里，有些多志夫人憧憬極樂世界的和歌，你記得嗎？道薰為了贖罪，拜託我盡量將那些詩句流傳後世，所以我才特意寫進書中。」

「等一下，您還……」

不愧是多志，非常熟悉情況。

「那可不行。您讓我拿回副本，我沒有完成任務。您上次在天滿給了一袋碎金子，我必須還給您一半。」

牛一再次將手伸向女人的睡衣，吮吸起猶如淡紅小花的乳|頭來。女人輕輕地拒絕著。

「馬上就出發嗎？」聽聲音，她不是很起勁。

「或許就因為這個緣故，大人您從伏見回來后，就說不想寫書了，覺得空幻，對吧？」

女人鬆開夾板，認真地蹺起無名指，給牛一看看，他順勢滑進被窩。

牛一還要讓這個男人給自己辦事，他不想吝惜金錢。

「不用擔心。抓緊時間回去，完全來得及。」

「難怪您書裏面有許多多志夫人的和歌呢。當時，我光顧著謄抄，沒有記住。您能對我說說那個嚮往極樂世界的多志夫人的和歌嗎？」

說完，她輕輕閉上眼睛，鬆開兩腿。

多志搖了搖頭吃完早飯，兩人前往隔著兩條街巷的那個太閣祈願泉。該泉位於臨近溫泉寺的一座小廟內，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周圍是三尺多高的岩石堆。小廟內拉著繩子，禁止閑雜人等入內。從岩石堆深處，茶褐色的溫泉水潺潺流出。不過，牛一覺得和以前相比，水量確實明顯變小了。多志目不轉睛地看著小廟，確定周圍無人後，身手輕快地跳到岩石堆上，扭頭看看牛一，微微點一下頭，很快便消失在岩石堆中。

「你還要拒絕？」

多志的眼睛突然濕潤了。

「您的意思是說從這裏從有馬，能否直接到丹波？」多志問道，她顯得有些意外。

「按照您的吩咐，我把那男人的兩根無名指『咔嚓』了。」

「是吧。不過事實和你們想的相反。信長公對待那些不喜歡自己的人，就算關係很近，也非常殘酷。年輕時，那個拖油瓶帶來的女孩不喜歡自己，這種記憶造成他對多志夫人實施酷刑。因此，我不想涉及六條河原事件，即便寫也想一筆帶過。但是，太閣那傢伙不允許我這麼做。」

無法想象人們會祈禱他康復。那些朝廷的貴族大臣聽說信長公在本能寺慘死後，偷偷地不分晝夜，連續多日，觥籌交錯，沾沾自喜，說那是天譴。

「太閣大人怯弱九*九*藏*書呀。」

（不過，只有信長公另當別論，只有他是不一樣的。）

太閣背叛了同樣出身的廣大農民。他們出於自衛而準備的刀劍武器被沒收，隨著重新測量土地，他們的自留地被發現，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太閣。太閣下令測量土地，城主可以準確把握稻米產量，在中間吃差價的人被排除掉，這是事實。如此一來，處於末端的佃農們也多少能留存一些餘糧。

（要是信長公病死了……）

牛一一屁股坐在亭子的凳子上，充滿期待地詢問起來。

「幸虧多志夫人不是異教徒。她信奉阿彌陀佛。」

「但是……」多志略微露出撒嬌的神情，「那個玉米……不就吃不上了？」

他們乘船渡過淀川，從尼崎北上，在伊丹住了一晚上。位於該城西北方向的昆陽是攝津平原中央的戰略要地，西部地區的主幹道由此穿過。

「明白了。」

如此不敢透露姓名的江戶買家無疑是德川家康。才藏獨自一人是無法從他那裡奪迴文稿的。

牛一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一下女人的頭髮。女人閉著眼睛，默不做聲，任其而為。

（來這裏，真好。）

「鎮上的人是這麼說的。」

「他死活都不肯說出買家的名字。沒辦法，我只能用盡辦法，讓他至少開口說出賣到什麼地方呢？」

從她美麗的指尖上，一些紅茶色粉末掉落在地上。看來，她摳挖過什麼東西。

牛一用力扒開女人的衣服，她那可憐又可愛的乳|房露了出來。

「為什麼呢？」女人用一種盤問的語調說道。

牛一再次考慮太閣受歡迎的原因。

「你們說泉水變細了。」

「十五卷版的賣到江戶，十六卷版的賣到大坂，就是這個情況。但他死活都不肯吐露買家的情況，說是和對方約定好了。如果我再用勁，就會要了源兵衛的小命，就罷手了。您覺得該怎麼辦？要不我再去一次，逼他說出買家的姓名？」

「與此相比，有件好玩的事情，就是有馬的太閣析願泉。」

（在這個國家，掌握天下的英雄當中，有不是壞人的嗎？）

「我只知道太閣大人和丹波之間有某種關聯，其他就不知道了。」

「有什麼可笑的？」

在有馬的第一個夜晚，他想在女人溫熱的肌膚中，暫時忘卻內心中的自我厭惡感，就像在天滿的那個晚上。

牛一盤著腿，一屁股坐在床前。

「您醒了嗎？」

「是的。」

「您能這麼說，謝謝。」

一天早晨，昏昏沉沉的牛一突然被多志搖醒。

過了片刻，多志從裏面出來，抬頭看著牛一，嫣然一笑。

「七月上旬，最晚中旬，我就會回到大坂的隱居地。我會再和你聯繫，告訴你具體日期。」

旅途中，牛一越來越悔恨寫了《信長記》，罪惡感強烈，被一種強烈的自我厭惡感所折磨。

多志斬釘截鐵道。

不過，並非僅僅如此。牛一自問自答起來。

有馬是個歷史悠久的溫泉城鎮，奈良時代，僧人行基認為溫泉有治病療效，便創立溫泉寺，後來在鎌倉時代，僧人仁西在寺院里開設了十二個住所，象徵如來佛的十二神將，供前來參拜的人住宿。

為了不弄疼她的手指，牛一把女人的兩個手臂直直地抬到頭頂上方。女人年輕的肌膚雪白光滑，乳|房也從睡衣中蹦露出來。

才藏隨口答道，就像冊斷小樹枝一樣。

「那件https://read.99csw.com事吧……」才藏皺著眉頭，「很遺憾，我到處找都沒找到，只好逼問源兵衛。他說很快就有了買家，都賣了。」

「是吧。信長公不喜歡正房濃夫人，從年輕時就經常去吉乃夫人那裡，她是尾北豪商生駒家的離婚女人，有一個孩子。吉乃夫人和信長公親密后，生了好幾個孩子。其中就有信忠公子，而她和前夫所生的孩子就是多志夫人。那時，多志夫人不喜歡經常去媽媽那裡的信長公，而信長公似乎也疏遠她，很早就把她送到一個不知名的公卿家寄養。荒木村重加入秀吉的隊伍，討伐播磨地區，在攻打神吉城的戰鬥中建立功勛。於是，信長公將長大的多志許配給荒木村重做二房，以此褒獎他。這或許也是秀吉無聊多嘴才結成的姻緣，如果吉乃夫人活著，絕不會同意的。世上知道這事情的人不多，甚至有人說多志夫人是村重的正房，又說她不是吉乃夫人拖油瓶帶進織田家的。如果是吉乃夫人的女兒，就算關係不融洽，對信長公而言也是繼女，就不會在京都六條河原遭受那麼殘忍的酷刑。」

「是嗎？是呀。」

慶長三年六月下旬，牛一帶著女人離開了隱居地。

儘管如此，他們還主動地為太閣析福，這是為什麼呢？

女人似乎吃了一驚，轉過身，面對著牛一。

「再等一會兒。您說想喊我多志，這是為什麼呢？您還沒告訴我呢。」

「沒忘。」牛一苦笑著答道。

「是吧，他說什麼呢？」

「丹波這個地方比我想象的有趣。你的手指好像也好了，我們要去給你媽媽上墳，我也想見見你爺爺。」

牛一掀起被褥一角，誘惑起女人。

才藏飛奔而去回到房間，多志一身男裝坐在床鋪旁邊，抬頭看見牛一，撲哧笑了。

「是的。」她點點頭，垂下右手，讓牛一握住自己睡衣上的系帶，「大人，您解開這個系帶吧。就算是虛假的多志，也請您盡情疼愛我吧。以後，我也會用心地做多志。」

女人扭著身子，躲開牛一的手。

「從這裏到攝津三田，不是沒有近道。從這裏照直往北，在筱山盆地，沿著山腳走，穿過一個叫后川的村落，就能到達攝津三田，那是一條近道，但近似於山間的野獸小路，中途山谷幽深，在這個季節還有野豬和熊出沒，很危險的。」

「而且，多志夫人是信長公的養女。」

就這樣，不記得過了多長時間。

「是嗎？那到外面說。」

「那肯定是丹波人乾的，大人。如果是丹波的山民，很容易就讓溫泉冒出來，也能將泉水變小，還能堵住泉水。」

「多虧您，完全好了。」

「您忘了？」

還因為有配角——為數眾多，被他豢養的大名；不知廉恥，虛構出太閣傳說的藝人；像大村由己和自己這樣，為他著書立說的文人。《信長記》就是這樣。從事情的前後經過來看，其實又是一個粉飾太閣的道具。

「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你想得不錯。你謄抄過我的稿子，應該記得。這是有岡城主荒木村重妻子的名字。」

「後世或許不會猜出太閣的真實意圖。不過，所謂史書，就是這麼回事，由勝者決定。」

「您還沒賜予我名字。」女人雙腿緊閉，做出拒絕男人的姿勢。

「那麼，為防萬一，我們帶上嚮導，兼做護衛。」

「說吧，事情的經過怎樣https://read.99csw.com？」

牛一想衝著天穹高喊，但還是忍住了，沒出聲。

之後的幾天里，牛一完全沉浸在和多志的歡愛中，試圖忘卻寫作的罪過。他用一種男人的本能填滿精神的空虛。

「明白了。還有一件工作呢？」

「知道了。這筆錢數額大，我先收下，請您交給我相應的大任務。儘管吩咐。」

「受到神佛懲罰的事情，我不會讓你做。放心！你只負責帶路，讓另外一人謄抄那裡的文稿。負責謄抄的人，我來安排。但是，這是你完成水尾工作后的事情。聽完你在那裡的工作經過後，我再決定。上次，我想問你太閣的身體狀況，怎麼樣呢？」

「不是不可思議，那是什麼？」

「沒錯，肯定是丹波人乾的。」

「我也這麼認為。」

「那麼，這個……」才藏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油紙包，「我把源兵衛賣書所得拿回來了，請收下。據說他賺了不少，賣給江戶，賺了兩枚金幣；賣給大坂，賺了一枚金幣。總共三枚。」

但是，不僅僅是空幻，寫作本身就是一種「罪過」。牛一欲言又止，沖女人發牢騷於事無補。

農民的無知——有這方面的原因。但還有一點，就是太閣戴著平民出身的面具。這就是問題所在。秀吉天性姦猾，他有意識地利用這個面具，扮演起「為民著想的強者」的角色。

「無名指不疼了吧？」

牛一雖然不怎麼起勁，但決定姑且聽一聽。他知道在有馬有個「太閣祈願泉」的傳說——秀吉用拐杖敲地，說泉水從這裏出來，之後溫泉就冒出來了。

才藏一笑不笑，不知他是否知道牛一在撒謊。

「又哭了？」

但從長遠來看，測量土地會讓居於頂端的太閣更好地控制、掌握農民。

「因為我這段時間不在伏見，不知道具體情況。應該沒有什麼大的變化。我曾經囑咐過一些人，如果有突變，要通知我。」

「晚了？」牛一不禁咋舌。

「這個可笑嗎？為什麼？」

「真的嗎？」女人開心地扭動起來。

「完全不是。我很高興。之前，我還不知道您賜予的這個名字對大人而言如此重要，有如此多的回憶。」

從遙遠的平安時代開始。許多人在京都的權力鬥爭中被驅逐出來，自詡是貴族後裔，擁有很高的技術、文化水平。其中一部分就住在丹波。他們生來就是流動性很強的種族，但現在分成了兩個族群，一些人進入平原地帶，和當地人融合；一些人則定居山地，專門從事燒炭、制陶工作。人們將其總稱為山民。

「不過——」

「麻煩你了。那麼，稿件的事情呢？」

「那麼，多志夫人也信基督教？我不喜歡信奉基督教的女人。」

牛一作為寫手的好奇心又突然復甦了。

牛一不禁大笑。

他完全痴迷於多志的雪白肌膚、柔軟四肢，就這樣沉醉著，就這樣墮落著。對於自己這種不知廉恥的行為，他有時驚訝，有時仿徨，有時愕然。但是，他無法控制住自己，依然貪婪地迷戀著女人的身體。

「大人您說不可思議。」

他沒有說京都方言，這是專註于工作的表現。

牛一略微感到失望。

「那麼，丹波人為何要做如此預告呢？」

「和你同床共眠的時候說這些話，不合適。不說了！」

「庭院附近……」

「三年前，太閣做了相似的事情，受到人們的猛烈責難。他將關白秀次的正房一台ｒead.9９ｃｓｗ•coｍ夫人，連同三十幾個妻妾，斬殺在三條河原。他當然想讓眾人知道有先例——他的舊主曾經干過更加殘酷的事情。」

牛一想到了近衛前久所在的東山慈照寺東求堂以及吉田兼見所在的吉田神社。他準備讓才藏和多志前去謄抄二人的日記。

長期以來，這個城鎮孤立在大山中，秀吉曾來過這裏九次，於是修建了從大坂、山陽道通向這裏的道路，其北面依然沒有出入口，被大山隔斷。秀吉害怕泡溫泉時遭到襲擊，出於自身安全考慮，不願將南北道路打通。

「正如鎮上人說的，那是一種預告，說明太閣大人來日不多。」

「多志夫人是信長公的養女？我可是第一次聽說。」

「哎呀。」女人臉頰上泛起紅暈。

躺下就抱著，起來就吃飯，然後又躺下抱著。

「你不要硬撐。」

女人閉上眼睛，等待著。

「是嗎？如果這樣，我就收下。我還有工作交給你辦，作為預付金，你先留著。這樣行嗎？」

「你討厭基督教？」

「是的。」牛一想省去麻煩，不想從大坂繞路。

多志囁嚅著，她感覺周圍有人，已經迅速換成男裝。

但是，他遇到的不全是開心事。一路上，各個寺廟都在為太閣大人舉行祛病祈禱儀式。在村落、城鎮，就連小土地廟中，都能看到農戶、平民聚集一堂，進行祈禱。一打聽，才知道朝廷也打算為太閣康復，舉辦規模盛大的祭神舞會。舉國上下都在為太閣這個出身卑微的男人進行康復禱告。

房子對面有一座蓮花池。在通向旅店正房的小路上有個小亭子。在那裡，無人能聽見兩人的對話。

「這是什麼？糨糊？黏土？」

牛一思忖著。必須早點結束武士破壞人們生活的時代。為了不破壞心情，牛一沒有前往有岡城遺迹，那會讓他想起當時的戰爭。他去了據說由僧人行基開創的昆陽池、伊丹寺遺址等處。最後，他遍訪新興的酒庫，品嘗美酒，體味旅情。

「不用了，犯不著為這種事殺人。」

如果是普通的糨糊和黏土，乾燥得慢，無法堵住噴涌的泉水。這或許是其他的封堵材料。

不管怎麼想，牛一都感覺怪異。

「擇日不如撞日嘛。而且，太閣死期將至，那個男人一旦死了，不知大坂城內會出什麼事情。」

一個旅行裝束的男人在庭院一角，低著頭，打起招呼。

這本是一座熱鬧而古老的溫泉城鎮，但現在人並不多。

「是嗎？有什麼怪事嗎？」

「是嗎？為什麼呢？」

「今天一大早，我就趕到這裏，想在天亮之前找個地方泡泡溫泉，消磨一下時間，就去了鎮子上的浴場。在那裡，我聽說最近太閣祈願泉的泉水突然變小了，就趕過去看了一下。現在，微微還有泉水冒出，但之前沒來過，無法比較。太田大人應該知道過去的泉水量吧。說不定你今後可以當做一個素材呢。」

牛一將手伸向她的睡衣。

「不好意思，一大清早就打擾您，實在是有些急事……」

才藏的性格就是一言九鼎。

牛一望著早晨的庭院，詢問道。

「買家是誰呢？」

年輕楠正辰的辛辣話語突然浮現在牛一的腦海里。

（要是沒寫就好了。早知道不要那筆錢了。）

「和你在床上吟誦那些和歌，有些掃興。下次吧，行嗎？在《信長記》中，有多志夫人這樣一首和歌——『當磨心中月，陰霾消散時，方可去西天。九*九*藏*書』所謂西天，就是極樂世界。這樣說，你能明白了吧？」

才藏這時才露出微笑。

「多志？」

牛一去了溫泉寺後面一家熟識的旅店。他以創作為旗號，包了一個離開主房的獨間。這樣一來，可以隱藏女伴。而且，他還說自己解決伙食，讓旅店的人不要進入。

「你盤問一下女人，天正十年五月末，四郎次郎的宅子里有沒有召開過秘密會議。就算她不知道來客和接待者的姓名，盡量描繪出相貌和年齡也行，什麼都可以，讓她儘可能回憶得細緻一點。另一個人，就是那個從愛宕山出發，給武士帶路的男人，他應該連武士的名字都知道。對他，你要狠狠地盤問。他不會不知道。如果有人讓他封口，你就花錢讓他開口。怎麼樣都行。」

「這話聽上去不可思議。我散步的時候，順便去看看。」

第二天早晨，他們穿過蓬萊海峽，將近傍晚時分，從有馬大道到達有馬溫泉。

「什麼呀？」

「我是在丹波的大山中長大的，從孩提時代就知道一草一木都有靈魂和思想，人無心搖動，草木就會慘叫。而基督教則說上帝為我們人類創造了世界。我討厭這種允許人們肆意妄為的教義。」

「是才藏嗎？我昨晚寫東西一直寫到黎明。」

牛一沒想到她的回答如此直接，頓時對女人的回答感興趣起來。

考慮到要去丹波，小心起見，牛一讓女人剪短頭髮，打扮成年輕武士，他覺得帶一個年輕女性不好意思，而女人則覺得這副裝扮有趣。

「為什麼丹波人要將太閣祈願泉的水流弄細呢？」牛一覺得奇怪。

「賣給大坂的卷數要多，反倒便宜？不愧是大坂人，真會做生意。不管怎樣，你辦事認真、負責。我要好好感謝你。我不需要錢，你拿走吧。」

多志顯得很高興，猛地鞠個躬。

「是的。」

二十年前，荒木村重控制這裏的時候，這裡是要塞，信長公整整攻打了一年，煞費苦心。如今，這裏改頭換面，成為制酒地，到處排列著酒庫。在全國範圍內，像這樣的城鎮為數不多，當地人率先品味到和平的好處。

在七月上旬的這一天，牛一硬拉著多志，急急忙忙離開了旅店。

「昨天。經過伊丹，我突然想這麼叫你。不喜歡嗎？」

牛一再次迷戀起這個女人。他覺得這些話應該讓假冒基督徒的官兵衛、道薰（村重的教名）等人聽聽。

「您還笑。」女人使性子側過臉去。

「找出來后怎麼辦？我只懇求一點，別讓我掰斷女人的手指。」

「其中一枚金子，用於愛宕山腳水尾的工作。那裡有茶屋四郎次郎的別墅。十六年前。當地有人在茶屋的宅子里做使女或女僕的，你給我找出來。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還要找一個當地的男人，年紀不詳，在天正十年的五月末，乘著夜色，這人帶著一名武士從愛宕山出發，來到位於水尾的茶屋別墅。你負責找出這兩個人。」

文祿地震導致這裏的溫泉水過燙，而且太閣本來打算從今年五月開始來這裏待一段時間，這個預定取消的同時，秀吉重病的消息自然傳到這裏。整個城鎮的人都比較自律，所有的溫泉旅館都沒什麼客人。

「不過，這個名字難不成是……」

「不過，從這裏去丹波，怎麼走呢？」

才藏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忍者非常迷信，不喜歡隨便進入那種地方。

「是嗎？你說是山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