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七章 斯卡爾先生的故事

第七章 斯卡爾先生的故事

「閉嘴,」曼德爾應道,「我還要跟你說句話。到外面來。」
「那要是有什麼不對勁怎麼辦?要是你因為其他原因落網了呢?」
雅座漸漸坐滿了。斯卡爾要了另外一杯酒。曼德爾抓住他的手臂。斯卡爾轉過身說道:「你好啊,朋友,又回來了。喝杯能把老娘樂死的玩意兒吧。」
曼德爾輕聲答道:「不是我怎麼了,斯卡爾,是你怎麼了。你可攤上你這輩子最他媽大的問題了。蓄意謀殺,試圖謀殺,觸犯官方保密法。還要加上違反道路交通法,蓄謀詐騙國稅局,另外,等你蹲號子擺平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看我還能多想起來大概十五項罪狀。」
他在那裡站了會兒,盯著地上濕漉漉的泥土與煤渣,這是史邁利倒下的地方;車后燈的紅光什麼都照不亮。救護人員踩過,一些如同捉摸不定的禿鷲般來了又去的過渡安置房居民踏過,泥地簡直像被翻騰過了一遍。麻煩發生了。大家可不喜歡麻煩。
斯卡爾把酒託付給老闆保管,然後慢悠悠但不失尊嚴地走了出去。他沒有看那個女孩一眼。
「雜種。」曼德爾一邊低聲斥罵,一邊慢慢返回酒吧。
「哪個傢伙?」
「聽著,」曼德爾耳語道,「兩秒鐘之內我就把你這狗耳扯下來,你竟敢把謊撒到我頭上。」
「你打過嗎?」
「不行啊,朋友,不行啊。有人來了。」他用頭示意一名十八歲的金髮少女,那少女塗著米白色的唇彩,胸大得難以置信,這會兒就靜靜地坐在角落。她那描過的眼睛總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別想著自己走運了。給我十倍我https://read.99csw.com也不要跟你一樣。我會再回來的。」
「他讓我挑一個,我就起了金髮妞。他沒覺得這有什麼搞笑的,我們就用這個了。號碼是報春花0098。」
「我本來也不會告密的,」他說道,「但我不想被卷進來。但願一切平安無事,對吧,老兄?」
「別吵。」曼德爾應道。他累了。他把明信片拿回來,下了車,往醫院走去。
斯卡爾看來憂心忡忡。
醫院那邊沒有什麼新進展。史邁利仍然昏迷不醒。刑事調查處已經得知此事。曼德爾最好還是留下姓名地址然後回家去。醫院要是有什麼消息的話就會第一時間打電話過去的。經過好一番爭吵,曼德爾從護士那邊取回了史邁利的車鑰匙。
斯卡爾慢慢地繞到了車子的另一側。
「他就完全沒有消息?長時間玩失蹤啊?」
斯卡爾先生吸了口氣,然後又呼了出來,頗具喜感地做出順從的姿勢。
他下了車,揪住斯卡爾的手肘。斯卡爾急忙往後退。「你怎麼了,朋友?」他問道。
「那可不行,小商販。你在兩起大案子里被逮了個正著,懂吧,你就是那個傻帽兒。而我要做什麼呢?我會等到你爛在斯克魯伯斯監獄,只能盯著自己的大肚腩,那時候我一定會笑破肚皮。你看到那間醫院了嗎?那裡有個傢伙快要死了,他是被你那蘇格蘭高個子害的。半個小時之前他被人發現倒在你的院子里,血流得那個凶啊。薩里那邊還有個人死掉了,據我所知,扯上這事的都沒好下場。所以呢,這是你的問題,你這個可憐的傻九*九*藏*書子,問題可不是我的。還有一件事——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他,沒說錯吧?人家說不定想滅個口什麼的,你說呢?」
「哎,別說了,好吧?」
「我開始注意到一些現象。他很有規律地兩星期來一次,就在每個月的第一個和第三個星期二,除了一月跟二月。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一月過來。他通常會在星期四把車開回來。奇怪的是他今晚就回來了。但這樣的話他就不會再過來了吧?」斯卡爾把明信片從曼德爾那裡拿過來,捏在自己的大手裡。
「然後他就像我的良心那樣監視我,給了我很多舊鈔,就像用過的票據一樣。」
曼德爾仍把那50鎊攥在手裡。他把錢甩到斯卡爾的大腿上。
曼德爾帶他穿過街道,往過渡安置房走去。史邁利的側燈對著他們,照亮前面八十碼的地方。
「被偷了,這就是被偷了?」曼德爾問道。
該死的,曼德爾想,我會讓這混蛋付出代價的。
曼德爾沿著大路往下跑,守在那裡。幾分鐘過後救護車開到,一些專業人員把史邁利抬起來帶走了。
曼德爾看著他,思忖他是否已然死去。他把自己外套的口袋清空,把衣服輕輕蓋在史邁利的肩膀上,然後他撒腿就跑,發瘋般沖向醫院,猛地推開門診部的旋轉門,走進燈火通明的二十四小時值班室。值班的是一名年輕的黑人醫生。曼德爾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證,對他大喊大叫,還抓著他的胳膊,想把他引到路那頭。醫生耐心地笑臉相迎,搖了搖頭,打電話叫了一輛救護車。
斯卡爾在黑暗中轉向曼德爾,用他那隻尚能https://read•99csw•com自由活動的手拍著口袋找鑰匙。他費力地抽出三四把串在一起的鑰匙,摸索了好一會兒,終於把車門打開了。曼德爾上了車,找到頂上的客座燈並打開。他開始有條不紊地在車內搜尋。斯卡爾就站在車外候著。
曼德爾坐在駕駛座,從裏面打開了客座門。斯卡爾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他們沒有把燈打開。
「有,兩三年前我帶一個妞去馬蓋特十天。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他說一聲的。一個女孩兒接了電話——聽她的口音,也是荷蘭人。她說金髮妞在荷蘭,可以讓她捎句話。但之後我覺得沒必要了。」
「我在這兒的生意做得還算不錯,」斯卡爾輕輕地說,「生意雖然小,但是不間斷。但那傢伙來了之後就不是了。」
米特查姆,他現在覺得,就是一個差勁的居住地。
「為什麼?」
「聽著,斯卡爾,你就一個小商販,要賺大款的錢,是吧?這下子好了,你自己也是個大款了。我猜啊,到時你得蹲上十五年。」
他搜得雖然快,但很徹底。手套托盤、座位、底板、後窗台,一無所獲。他把手伸進客座門上放地圖的袋子里,掏出一張地圖和一個信封。灰藍的亞麻紙信封長而平整,是歐洲大陸風格的,曼德爾想。上面什麼都沒有寫。他把它拆開。裏面有十張5鎊的舊鈔以及一張普通的明信片。曼德爾拿到燈光下,看到這幾個用圓珠筆寫就的字:已結束。賣了它吧。沒有簽九_九_藏_書名。
「什麼名字?」
「他長什麼樣子?」曼德爾問道。
「我們有一個電話號碼。他跟我說,打過去呼叫一個名字就行。」
「被一個高大的蘇格蘭男人偷走了,人家還拄著拐,住在伊靈。現在人家高尚了,車子都給還回來了,是吧?過了這麼久,倒對你示好了。你可對你他媽的市場犯糊塗了,斯卡爾。」曼德爾憤怒得渾身發顫。「還有,為什麼側燈還亮著?把門開了。」
斯卡爾先生搖搖頭,同情地咂了咂嘴。
「等一會兒,警官,我們就沒必要走到那一步了。這到底怎麼一回事?搞什麼鬼會扯到謀殺上去?」
「一點一點說吧,警官,別催我。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沒見到他之前,我還不相信聖誕老人。荷蘭人,他當時就是這麼說的,做的是鑽石生意。我沒有裝樣子表示相信他的話,這明擺著,你不傻,我也不傻。我從來沒去問他做的是什麼,他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但我猜他混的是走私這行當。花錢如流水,到手了就跟秋天的樹葉那樣,嘩啦啦就沒了。『斯卡爾,』他說,『你是個生意人。我不希望被人關注到,一直都是。另外,我聽說你跟我是一路人。我想要一輛車。不是買,是借。』原話不是這麼說的,因為帶有些行話什麼的,但就是這麼個意思。『你有什麼建議?』我問。『我們想想怎麼做得了。』
「『好,』他說,『我比較低調。我要一輛車,誰都不能知道實情,即使我發生了意外。給我買輛車,斯卡爾,一輛漂亮的老車,引擎罩下面得有料。但要以你的名義去買。給我保管好。我先給你500https://read.99csw.com鎊,然後每月給你20鎊作為停車保管費。另外,每次我用車,斯卡爾,你都會有報酬。但我比較低調,所以你是不認識我的。這就是我給你錢的原因。』他說,『就是買你不認識我』。
「我絕對不會忘掉那一天。大雨下得稀里嘩啦的,我躲過了旺茲沃思的一個傢伙,彎身躲在一輛舊計程車里。我欠了一個賭徒40鎊,而警方對我買的一輛車非常敏感,那是我分期付款在克拉珀姆買的。
他們轉入院子。名爵車還在那邊。曼德爾牢牢地抓住斯卡爾的手臂,做好必要時把對方前臂往後一扳往上一提、讓肩關節折斷或脫臼的準備。
「他挺年輕的。高高的金髮小夥子。但很冷漠——冷得跟搞慈善的一樣。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他從倫敦給我寄信,用的都是普通紙。上面只寫『周一晚準備好』、『周四晚準備好』之類的話。我們都約好了。我把車子留在院子里,加滿油,安排妥當。他從來不說什麼時候會開回來。通常是在快打烊的時候,或者再晚些到,把燈亮著,把門鎖好。每次離開前,他都會留一些錢在地圖袋裡。」
「冬天他就更少出現了。他從沒在一月來過,二月也是。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
「好了,好了,」斯卡爾叫喊著,一臉歡喜,「她可回到老祖宗的懷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