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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年記 第二卷 第十六章

編年記 第二卷

第十六章

貝爾迷惑不解地搖了搖頭。他說那些鬼話是什麼意思?
「彼得,我想是的。怎麼想起問——」但是莫爾斯已經離開了,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指點貝爾。
「是嗎?」
死者的口袋裡沒有任何東西,只能看出他身上的暗灰色西服是「伯頓」牌,內衣褲是「聖米克爾」牌,淺藍色領帶是「芒羅斯邦」牌。莫爾斯自己不願意去看貝爾所說的那個「黏黏的、腐爛的髒東西」,而且很羡慕法醫的鎮靜自若,他說過不管死者是誰,看上去都不如他們在格雷夫森德水域里打撈出來的那些屍體可怕。有件事情很明顯,辨明屍體的身份不太容易——對貝爾來說不容易。貝爾盯著桌子對面的莫爾斯的時候,完全沒有開玩笑的心思。他提醒莫爾斯他肯定知道這個傢伙是誰。畢竟是莫爾斯把劉易斯帶到那裡的,不是嗎?而且,如果他確信自己會在那裡找到一具屍體,那麼他肯定非常清楚這具屍體是誰!
「他有一次討論土葬和火葬各自的優劣,這個老傢伙說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們以後把他怎麼樣。他說自己算是兩腳踩在兩個陣營里。」
但是莫爾斯並不清楚——就是這麼簡單。這一系列事件讓他格外關注聖弗里德斯維德九*九*藏*書教堂的塔樓,而他所做的——不管貝爾怎麼懷疑——不過是遵從本能的驅使,他的本能甚至壓過了他的長期恐高症。但是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那裡發現一具屍體。劉易斯在屋頂高聲喊叫,告訴他這一發現的時候,他的腦海里立刻跳出了那個流浪漢模糊的輪廓,還有他從獻祭盤裡偷走的一點點錢。
「而且完全不是那麼簡單。」現在是貝爾在自我陶醉。
「非常有趣。」
「不,我不能告訴您是誰發現的屍體。」
貝爾深深地嘆了口氣。「聽著,莫爾斯。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昨晚你又給我找到一具屍體,我真是太感謝你了,這意味著我又要派六個部下出去辦案。我剛才接到的電話說弗利橋下面的河裡撈出一具屍體,而且耶利哥的那些擅自占房的人更難對付。」他掏出手帕,用力擤了擤鼻涕,「而且我得了流感,你現在要我去抓某個人,這個人很久以前就經常去見約瑟夫斯的老婆——」
「不,就這麼多。如果您願意,可以明天打電話。我或許可以給您再提供一點信息。」莫爾斯當時感到最後這句話有點過於樂觀,現在他仍然這樣覺得。
儘管頭版的大標題和完整https://read.99csw.com的三欄都在報道「聯合罷工重創考利人」,但左邊一欄下半部分「教堂塔樓上發現屍體」的文章還是足夠引人注目。不過莫爾斯沒有專門去看。畢竟,兩個小時之前他還坐在貝爾的辦公室里,當時郵報的記者打電話到貝爾的辦公室,貝爾顯得很謹慎,回答完全是事實描述:「不,我們不知道他是誰。」「是的,我說的是『他』。」
貝爾又搖了搖頭。「我們沒有進一步調查。你知道這些情況。默里斯就在自己兒子的學校任教,而且——」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很老了。」莫爾斯繼續說,「一隻腳已經在墓地里了。」
「什麼?肯定是很久之前,沒錯。很久以前。」
下午。當天下午——貝爾這樣說過——他開著藍旗亞駛向卡爾法克斯的時候,有兩個首字母不斷在他的頭腦里浮現:驗屍、下午、首相、保羅·麥卡特尼、郵政局長、腐爛的雜物、佩里·梅森、憲兵司令、彼得·默里斯……read.99csw•com
「他可能殺了約瑟夫斯。嫉妒是最好的動機。」
「好了,好了!」貝爾咕噥道。
「你幹嗎不回家去?」
「我想把該死的車停在哪裡都行。」莫爾斯厲聲說道,「下次你跟我說話的時候,孩子,叫我『先生』,聽到沒有?」
「順便問一句。」莫爾斯說,「保羅·默里斯的兒子叫什麼?」
「嗯,他們把他火化了。」
「真的?」莫爾斯說,「我在報告裏面怎麼沒讀到?」
「我告訴過你,莫爾斯,我們有兩份身份辨認。」
「——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被截掉一條腿。他被卡在坦克裏面,他們必須很快把他弄出來,因為坦克著火了。所以他們把他的腳留在了那裡。」
第二天午餐時間,莫爾斯獨自坐在基督教堂對面的鬥牛犬酒吧,瀏覽早版的《牛津郵報》。
這個消息沒有讓莫爾斯的臉上出現多少吃驚或者失望。「我知道一位牧師曾經——」
「你不知道?」
「沒那麼簡單?」
他翻到末版,看見體育頭條是「牛津聯隊一敗塗地」。但是他沒有看這篇報道。其實他感到非常困惑,需要時間來思考。
「啊,是的read.99csw.com,我記得。一份來自瞎眼的老嫗,一份來自和布倫達·約瑟夫斯私奔的人,不是嗎?」
「當時他坐著——彈那個該死的風琴——當——」貝爾又打了個大噴嚏。
「我現在不能說,不行。他們今天下午驗屍。對您來說是很好的頭條新聞,不是嗎?下午,今天下午。」
北側的入口上了鎖,門上釘著一則通告:「由於最近幾個月里發生了數起肆意破壞公物的情況,我們非常遺憾地通知您,教堂從即日起,在工作日上午十一點至下午五點不對公眾開放。」莫爾斯很想重寫整個句子,不過也只是把「由於」劃掉,改成「鑒於」他就滿意了。
「您不能把車停在這裏。」
「我想可能有聯繫,沒錯。」
「這種說法愚蠢透頂。」
莫爾斯又買了一品脫,盯著玻璃杯里的氣泡緩緩散開。他再次坐下來的時候,頭腦好像清醒了一些。不,他們找到的不是那個流浪漢,莫爾斯對此很有把握。其實那些衣服——特別那條淡藍色的領帶。淡藍色……劍橋……畢業生……教師……默里斯……***貝爾還在辦公室里。
「別胡扯!」
貝爾搖了搖頭。他看上去疲憊不堪。「我們試過,但是——」
「保羅·默里斯怎麼樣了?」莫爾斯九_九_藏_書問。
「和約瑟夫斯的妻子私奔了,很可能是這樣。」
穀物市場盡頭的路口是紅燈,莫爾斯等候的時候,又抬頭看了一眼若隱若現的聖弗里德斯維德教堂的塔樓,還有西側的大窗戶,只有昨天晚上才在黑夜裡亮著燈,那時他和劉易斯……他突然決定在博蒙特路的街角轉彎,把車停在蘭道夫酒店外面。一個穿制服的年輕服務員立刻蹦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什麼?你沒告訴我默里斯還有個兒子!」
「你們找到她了嗎?」
貝爾推開他的椅子,站了起來,「你以後再跟我說吧。」
他始終覺得警方去抓捕這樣一個人比較容易。這種人幾乎肯定要依靠某些慈善或救濟機構,而且通常那裡的政府都會對他們非常熟悉。但是大量的調查都沒有結果,原因難道不是非常非常簡單的嗎?
莫爾斯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臉上掛著某種難以名狀的滿足,「你仍然覺得你在欄杆上找到的人真是勞森?」
「你知道。」莫爾斯平靜地說,「你處理好那些擅自占房的人之後,最好派一隊部下去把勞森那個老傢伙的棺材挖出來,因為我估計——只是估計,請注意——你在裏面發現的可能不是勞森那個老傢伙。」莫爾斯的臉上閃爍著淘氣的喜悅,他起身準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