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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衛兵文藝浪潮的興起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

第一章 紅衛兵文藝浪潮的興起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

是那樣的安詳坦然
戰鬥結束后,在一班炮位上,二炮手、三炮手、五炮手倒在血泊里,預備炮手趙建軍滿臉滿身的泥血,倒在炮輪里側。在他汗涔涔的臉上,一雙失去光澤的眼睛凝視著遠方……
從來沒有這樣藍
比薩的塔尖,
你的眼睛微笑著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甜
一個紅衛兵在越南作戰犧牲的故事,在1968年就已在北京紅衛兵中間悄悄地流傳,在這個傳說中還有一段,關於烈士墓前擺放著一個血染的紅袖章的細節。這個故事令紅衛兵們為之神往。昆明、北京的紅衛兵越過中緬邊界,在緬共人民軍中作戰的事情,也確實曾經在「文革」中在全國範圍流傳。
《獻給》一詩適合了當時的思潮,它應運而生,並且紅極一時。形式上,它吸收了賀敬之政治抒情詩的手法,韻腳綿密,朗朗上口。它的忽發奇想,它的敘事性,它的通俗風格,都註定了它會是一首走紅的詩歌。
《望北斗》一歌出自歌舞劇《井岡山的道路》,在1966-1968年,是紅衛兵中最走紅的歌曲之一。歌曲中有這麼一段歌詞:「贛江邊你領導我們反圍剿,打敗蔣匪百萬兵……」在演出時被改為:「伊洛瓦底江邊你指引我們反圍剿,打敗奈溫百萬兵!」
第二天晚上10點,河內到了。藉著路燈,他們看見了巴亭廣場、主席府和隱在樹后的高射炮。
趙建軍的父親是我軍某部司令員,母親也是一位部隊幹部。兩位身經百戰的老軍人含著淚給部隊回了一封信:
有一段最高指示,在當時的青年人中影響很大:「我們這一代青年將親手參加埋葬帝國主義的戰鬥。任重而道遠,有志氣,有抱負的中國青年一定要為完成我們的偉大歷史使命而奮鬥終生。為了我們的偉大歷史使命,我們這一代要下定決心,一輩子艱苦奮鬥。」
白宮華麗的台階上
瑞士的湖光,
留下你殷紅的血點斑斑
用最誠摯的語言啊,
《人民日報》以通欄篇幅不斷登出世界各國人民熱愛毛澤東,手舉毛主席語錄、畫像的大幅照片和事迹。
我們曾沿著公社的足跡,
經過了無數「不眠的日日夜夜」,「浴血的南征北戰」,我們不可戰勝的隊伍「緊跟紅太陽,一往無前!」星星之火,在全球燎原。最後,世界一片紅,只剩下「白宮一點」。
以上這些事實及各種傳聞,是否直接影響和導致了《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一詩的創作,現在還不得而知。但這一切,必然與此詩的誕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10月30日,這十名紅衛兵把所有物品塞到背包里,帶上幾十塊錢和百多斤糧票,登上了北京去南寧的列車。
穿過巴黎公社的街壘,
摩天樓頂上
「……建軍是我們最疼愛的大兒子,我們老了,組織上不會批准重返前線。為烈士報仇,為千百萬越南人民報仇的重擔要由你們挑起來。孩子們,勇敢地戰鬥吧!我們要在越南統一的那天,等候你們的凱旋。」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的作者是北京101中學老紅衛兵藏平分,至少在1969年秋,就已經從北京傳出,開始在全國各地流傳。
一手是綠葉,
向前!
黃堯在《最後音符》一書中追憶當年的越國境行動時寫道:
緊舔著拼花地板。
「緬甸革命戰爭正在經歷著長期的艱難困苦,高潮和低潮,曲折不平的道路,向著勝利前進……」
我們曾飲馬頓河岸,
「我將你緊緊抱在懷裡,痛苦直滲進我的心田,空間——消失了,時read.99csw.com間——停止了,胸中仇恨在燃燒,耳畔雷鳴電閃。山嶽沉默、大海嗚咽,秋葉飄落,濕雲低緩……」
這一切啊:
輕輕地
怒江已到洪水季節,聽說有知青「無證」過橋被阻,不得已泅渡怒江,已被淹死。但那是別人。各自報了一下情況,水性都還不錯。如果空身泅渡,加上選好灘頭,測准流向流速,估計有六成以上把握。
全世界革命列車都在這條大道上奔走!——
黃堯、趙力、毛昆明、寶章在乘車前往中緬邊界的途中,被扣留在保山縣。保山專署安置辦公室姓藍的軍代表宣布:「你們有嚴重政治問題,按規定不能到邊境五縣插隊……」並派民兵看押他們。黃堯回憶說:
《捧一捧井岡山的土》北京?夏春華
因為我們有,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一詩,充滿了對共產主義「新世紀」的美妙、純真的憧憬。
整個地球必將在鬥爭的烈火中煉得紅光閃閃!——
沖啊!
北美的百合花開了
旗一般紅的熱血
那僵硬的假笑
臨行前,十人聯名給周總理寫信,表示「不怕死在戰場上」。
讓阿芙樂爾的炮口再對準新沙皇的寶座,
這些文字,對一個中國紅衛兵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這是純粹的馬列主義!
西班牙的紅酒,
孩子們的笑容
第二天,在已加入緬共人民軍的中國知青紀隆帶領下,黃堯等四人偷渡成功,到達緬共游擊隊兵站。
傾訴我深深的懷念。
「……緬甸共產黨的指導思想是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緬甸共產黨認為,必須堅決沿著建立農村根據地,以農村包圍城市,最後解放城市,廣泛地進行游擊戰爭,消滅敵人壯大自己的持久的人民戰爭道路前進。
獻上素潔的花環,
文化大革命的號角調遣了全世界無產者的革命大軍,
……
佔領最後一個制高點。
黑非洲的清泉。
原來是周恩來總理打來了專電。根據任熱河、瞿紹東的回憶,電文大意如下:
1969年春天,由一些山地民族青年(他們出境幾天,返回中國時就身著簇新的草綠色緬共游擊隊軍裝,軍帽正中嵌著用薄氈製成的紅色五星),帶來了一份「緬甸共產黨黨章」。這份油印的《黨章》迅速地在知識青年中傳播,成為中國紅衛兵了解異國共產黨的第-份有憑有據的材料:
趙建軍提出,紅衛兵不但要拿起筆批判舊世界,而且要拿起真槍真刀去「埋葬帝修反」。身高一米八二的大個子任熱河是這些人里的「長者」。他認為,毛主席接見紅衛兵后,「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已經燃遍全國,紅衛兵要繼續在革命路上打先鋒,就應該到國際舞台上經風雨、見世面。那麼到哪兒去呢?十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越南。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成立五年多以來,那裡的游擊戰越打越猛,規模越來越大。國內的報紙、廣播,幾乎每天都要報道游擊隊的戰績,這不由得使他們心裏發癢——「對,到越南南方去,到叢林游擊戰中大顯身手!」
趙建國、任熱河向駐越大使朱奇文陳述了越境過程,然後不厭其煩地重複說:「我們一定要去南越,不管路多遠,困難多大,我們都能堅持下去。」朱大使聽後有些激動,按照這些娃娃們的說法,可以算出,他們三天之中只吃了一頓飯。他一面讓廚師趕快去準備飯,一面耐心地勸說他們先休息幾天,等使館向國內請示后再說。
不僅是狂熱的中學生,包括當時社會上的許多人,都確信自己正https://read•99csw.com生活在「帝國主義走向全面崩潰,社會主義走向全世界勝利」的時代。當時的造反組織有的就起名為:世界革命紅衛兵造反總部、國際紅衛兵中國支隊。
天空啊
將克里姆林宮的紅星再次點燃。
他們未經中越雙方批准,私自到越南,使我們感到為難。但他們援越抗美的精神可嘉。建議先到我援越部隊鍛煉一個時期,待部隊輪換時回國。如胡主席接見革命小將,請大使陪同。另外請將他們的出身、姓名、家庭及住址一併報來。此事下不為例。
就要在我們這一代手中實現
你在這裏躺了一年又一年,
井岡山的土鋪出中國革命勝利的大道呵,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是「文革」中流行比較廣的「手抄詩歌」。這首政治幻想詩,集中體現了當時老紅衛兵的狂熱。此詩產生的背景是整個社會對毛澤東的極度崇拜。
出發前,誰也沒有告訴父母,連一件換洗的衣服也沒帶。
不久,趙建軍的父母收到了兒子生前所在部隊的一份紀念品:一個用有機玻璃做成的盒子里,放著一架用美製F-105飛機殘骸製成的小飛機。在用越南的彩色石子鋪成的底座上,鐫刻著一行小字。上面寫著:「父輩英雄兒好漢」。
他的兩條腿自腹股溝下血肉模糊,密集的槍彈打斷了兩側動脈,幾乎整個地截斷了他的腿——敵人使用的是達姆彈,彈口處撕去大塊肌肉,他的綠色軍用挎包和衝鋒槍彈夾上塗滿了他自己的皮肉和碎骨。
呵,涅瓦河,你為什麼這樣歡騰,你看見,
在廣西邊境憑祥,他們被扣留,送回北京。只有趙建軍、任熱河、孫智忠、瞿紹東最終越過了邊境線,穿越叢林,深入越南。
躍出戰壕,向濃煙滾滾的坡下撲去。看不清敵人,只管摟死了扳機,潑水般潑齣子彈。
它作為一個思想標本留存下來,已超出了它自身原有的文學上的意義。
「我們一腳踏在那濕潤的土地上,空氣是綠色的,遠處的大青樹上有成群的白鷺飛過——夢中自由的領地。」
當代,我們的毛主席立在馬列主義的珠穆朗瑪峰巔,
經過幾天集訓,趙建軍、孫智忠分到316大隊2分隊,任熱河、瞿紹東分到320大隊2分隊。四人都是預備供彈手。
攻上白宮最後一層樓頂,
「瞧,都來了!」紀隆點了一支煙。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就是對完成這一歷史使命而作出的熱烈而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它的出現不是偶然的,具有巨大的社會思潮背景。為了讓讀者廣泛了解《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一詩的時代背景,有必要將當時一些中國紅衛兵的越國界進行「世界革命」的行動,作一些簡要介紹。
早在《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之前,已有不止一個、兩個紅衛兵詩人,發出了「世界革命」的吶喊:
而你
街上行人稀少,四個人用學過的幾句越語問路,又費了一番周折,總算來到了中國大使館。望著使館上的五星紅旗,他們又高興,又懊喪。正在想著,使館二等秘書走出來,親熱地握著他們的手說:「歡迎!歡迎!你們到家了。」
時間:1969年7月5日。
輕輕地走到你的墓前。
明天
1966年9月,在全國政協禮堂召開了一次紅衛兵大會。就在這次會上,北京市第100中學(這實際上是一所飛行員預備學校)的高二學生趙建軍、任熱河與北京市第56中學的高二學生孫智忠、北京航空學院附屬中學的九九藏書瞿紹東相識了。接著,他們又把各自在「串聯」和造反中結交的朋友王菊生、李小倩等六人一一介紹。
一手是毒箭——
從中國這塊紅色根據地出發,向舊世界舉行全面圍殲!
一座座大理石總統的雕像,
翻過烏拉爾的高峰,
哈瓦那的烤煙,
看啊!
關於當年投身「國際共運」的紅衛兵是否有什麼文學創作,還不得而知。但據當年廣州中山大學學員陳建軍(原雲南軍區某醫院護士)提供的情況,1968-1972年間由緬甸遷至國內醫傷的緬共游擊隊員中,有不少中國紅衛兵。緬共派過來慰問傷員的文藝宣傳隊,也大部分由中國紅衛兵組成,當時,就有護士發現說:「報幕的不是昆明×中的××嗎?」演齣節目全是中國「文革」中的節目:《×部隊戰士想念毛主席》、《北京的金山上》、《遠飛的大雁》和《望北斗》等。不過歌詞有相應改變,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創作」吧。
克里姆林宮當年的紅星閃耀在中南海。
開火,轟出新蘇維埃的河山——
幾個月後,兩位老人又把趙建軍的弟弟趙奠軍送到了哥哥曾戰鬥過的部隊。在友誼關南面63公里處,弟弟把一個燦爛的花圈放在了哥哥的墓前。
鋼槍在手,
駛騁在歐羅巴的每一個城鎮、鄉村、港灣。
馬克思的預見
「在衝天的火光中,我們肩並肩突進敵人的三百米防線,衝鋒槍向剝削者噴吐著無產階級復讎的子彈。」
十個人開始了緊張而簡單的啟程準備。每個人買了一塊指北針,天天晚上學著在夜間根據星座辨別方位。請人教幾句必要的越語,把「同志」、「繳槍不殺」這些詞背得滾瓜爛熟。趙建軍不知從哪兒搞來一張標有中越邊境的軍事地圖。王菊生、李小倩採購了麵包和十幾斤糖。任熱河、孫智忠帶上了幾把鋒利的匕首,以便防身。當時已近深秋,大家顧不上天涼水冷,一星期幾次到頤和園、八一湖去練習負重泅渡。
陳建軍向中山大學的朋友描述了當時一些傷愈出院,重返緬共游擊隊的紅衛兵含淚向她們道別時的情景。還有人讓昆明籍的護士向家人轉告自己還活著的信息。
「夜空中升起了三顆紅色信號彈,你拍拍我的肩膀:喂!夥計,還記得不,『中美戰場上見娃娃們的紅心』——這20年前,一位政治局委員的發言?」
在第三次世界大戰勇士的墓前,詩人向戰友告別:「安息吧,親愛的朋友!戰後建設的重任有我們來承擔,共產主義的大廈,有我們來創建!」
「記得!」我說:「這是最後的鬥爭,人類命運的決戰!」軍號響了,我們紅心相通,疾步向前……
被扔進熊熊的火焰。
1967年1月19日,天空晴朗。上午9時,指揮所接到敵情通報,美航空母艦北移,溫縣防區可能會出現「大型攻擊波」。下午4時11分,刺耳的防空警報撕碎了空氣,大地也微微顫動起來。20多架敵機向交通線撲來。為了壓倒高炮火力,四架F-105雷公式飛機對我炮兵陣地瘋狂轟炸。
還記得嗎?
葉門的晚霞,
異國的陵園。
金元帝國的統治者,——
全詩共240餘行,共分5段。在詩的開頭,詩人——一位參加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毛澤東的戰士,在戰後向自己的戰友、紅衛兵、老同學的墓前獻花:
毛澤東的教導
火一般的紅旗
重任在肩。
似乎在命令我
11月8日,使館機要員忽然闖進他們的房間。
踏著國際歌的鼓點,
趙建軍犧牲后,師黨委決定追認他為中九_九_藏_書國共產黨正式黨員,並追記二等功。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通電全體援越部隊,號召所有指戰員向趙建軍烈士學習。
照亮了你目光燦爛

1.潛入越南參戰的四名紅衛兵

尹里奇的遺囑
詩人由此回憶起和「勇士」共同的往事:在「公園裡一起『打游擊』,井岡山一起『大串聯』。」並一起「在那令人難忘的夜晚」,收聽國防部的宣戰令。「在這最後消滅剝削制度的第三次世界大戰」,「編在同一班。」
時隔多年,當那最後的音符在邊境那邊的山地叢林漸漸沉落,有人才在一份舊日的檔案里讀到有關部門的統計數字:1969年6月,因各種原因逾境參加緬共游擊隊的紅衛兵達300餘人,他們的籍貫包括雲南的昆明、保山、潞西、騰衝、施甸,其中昆明知青略佔一半。也有少數原屬建設兵團的北京、四川知青。
他背著槍消逝在黑色土丘之後,當他再次走出來時就是一個死者——戰爭的魔法變幻似乎只間隔了一秒鐘!

3.《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和它的創作源起

在去河內的公路上,四個人截住一輛卡車,一個勁兒地說:「巴亭、巴亭。」越南司機立刻明白這四個中國人要去的是河內巴亭廣場。巴亭廣場就像中國人熟悉的天安門廣場一樣。趙建軍、任熱河、孫智忠、瞿紹東一上車,不顧車廂的劇烈晃動,呼呼大睡了起來。
選擇的困難消失,剩下的只是行動。
朱大使並告四位革命小將:
摘下發白的軍帽,
「海洋上,天水相連;胸懷中,激|情萬千。毛澤東的戰士們返回祖國。他們將向祖國莊嚴彙報:母親啊,你優秀的兒子,為了人民的幸福、歷史的必然,而長眠在大西洋的彼岸、那異國的陵園」。
《神聖的十月》河南 東方
一面赤色的戰旗
「沖啊——」

2.緬共游擊戰中的中國知青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你撲在我的身上,用身體擋住從角落射來的一顆罪惡的子彈,你的身體沉重倒下了……
《涅瓦河之歌》 四川 趙荷華
你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
「在戰壕里,我們分吃一份麵包;含吮著一把咸鹽,低哼著同一支旋律,同蓋一條舊軍毯。……」
「有好消息,快到大使辦公室去!」
在馬恆昌犧牲后,游擊隊軍中曾有這樣的流傳:是兩個克欽族戰士(其中一個是救護員)將他從槍彈下搶出來的。馬恆昌當時還清醒。他的上身還在拚命掙扎,要挺起來向前沖。過後他明白自己不行了,安靜地依在一棵小小的紅木樹下,他伸手往下一按,整個下肢完全浸泡在血窪里,被槍彈撕碎的破布筋下,熾熱的血柱突突地噴涌,像由他無端地捧著的血的泉眼——「我的血!我的血!」他興奮地大叫,兩頰出現淡淡的紅暈。他從未見過這麼多血!這是他的血!中國的血——只是由他一次地奉獻了。
跨過烏克蘭的草原,
太陽啊
又凋謝
都來了!沿著公路,在濃濃的林蔭里,在中央大道陽光潑灑的路面上,成百弟兄呼擁而來,喊著、叫著……
從來沒有這樣暖
朝霞升起的時刻,
金邊的佛殿,
這橫行了整整兩個世紀的黃銅鷹徽,
這是一種聖潔的情感。整整一代青年人把馬克思的《共產黨宣言》當成他們的紅色聖經。毛澤東早已向他們發出了號召;「我們這一代青年人要親手參加埋葬帝國主義的戰鬥。」「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要掃除一https://read•99csw.com切害人蟲,全無敵。」他們相信「文化大革命」中國的今天,就是世界的明天。相信共產主義的勝利會在有生之年到來。他們滿懷著對世界上三分之二受苦人民的同情,蓄積起自己的全部勇氣,準備迎接一場隨時會到來的戰爭。他們盼望著這一天。
卻將長眠在大西洋的彼岸
都不曾使我們留戀!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政治幻想詩)不過是這些詩歌的登峰造極之作。
他的血頃刻就流光了,在將近二百米的山坡上,血像湧泉一樣噴洒。那樣地慷慨、無私、迅疾。
經過兩個月的訓練,師長批准他們的參戰。當天晚上,趙建軍向連黨支部遞交了一份入黨申請書。
趙建軍當時就攤開日記本寫道:「再見了,年邁的父母,等到越南統一之日,再回來見你們!」
當晚,我們認真策劃:由趙力即刻與芒市長途電話接上聯繫,速派一名緬共人民軍戰士帶軍裝及證件趕到保山接應。四人分兩批走,以免引起注意,只要喬裝一番,相信可混過關卡。如若接應失敗……把行李都扔了,泅過怒江。
……
第二天上午,聽使館的同志說,朱大使特地為此事約見越南總理,並向越方表示了歉意。四個年輕人這才感到了問題的嚴重,一整天坐卧不安。
我們就要返回那親愛的祖國,
濕潤了你的笑臉
隨著人們勝利的歡呼,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中國人的喊聲,一個戰士將槍一扔,捂住眼睛在陣地上亂撞——一發敵軍的槍榴彈在他的槍體上爆炸,他兩眼一黑,沒有倒下,他往左側沖,又往坡下沖,他高舉著兩隻血淋淋的手去撲殺看不見的敵人……
富士山的櫻花,
在呼啦啦地迎風招展
向前!
黃堯記錄下了幾個中國紅衛兵陣亡時的情景:
自雲南省革命委員會1968年8月成立之後,江青、林彪直接下令搞清查運動,大批老幹部及紅衛兵被判為「站錯隊」,僅昆明地區的中學生紅衛兵兩萬人,被判「站錯隊」。到處「劃線站隊」,刑訊逼供,街上貼滿「槍斃」布告。在緬共部隊中有不少「黑幫」子弟,因為無法洗刷掉自己身上的罪名鋌而走險。在游擊戰中陣亡的紅衛兵,許多沒有留下父母姓名、家庭地址,一些留下姓名的則發一紙陣亡通知給其家庭,政府對其家庭並不給予「軍烈軍屬」待遇。
南越、印度、緬甸、泰國的革命戰爭勝利捷報頻頻傳來。1968年5月,西歐、北美爆發了廣泛的學生運動,巴黎大街築起了街壘,與軍警連環「浴血搏鬥」(《人民日報》語)八天,用棍棒、石頭、燃燒瓶……這一運動波及紐約、波恩和羅馬等城市。在羅馬的街頭貼出了毛主席語錄:「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都要反對。」整個中國對此的反映是欣喜若狂,5月25日全國1700萬人舉行聲勢浩大的示威,聲援西歐、北美人民鬥爭。《人民日報》載文說:美帝國主義和一切害人蟲「他們被埋葬的日子不會太長了」。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集中表現了整個群體在1967-1978年期間的一種「夢境」:迫不及待、浮躁、革命饑渴、興奮、渴望犧牲與自我升華、期望從運動困境中解脫、純而又純的世界、永遠年輕……各種情緒都曲折地折射在這首並不複雜的長詩中。所有不同的種種願望和解脫,都可以通過「世界革命」——國際間戰爭的方式達到。希望打仗,在眾多青年心中往往是一種「下意識」。反映出他們對周圍環境開始產生出一種焦慮、拒絕、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