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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你的那本關於刺客的書。哦,是的。不過我們的小女孩沒能有自己的一個章節,這實在太糟了。」
埃莉諾當然不會樂於見到她的丈夫和以前的情人重修舊好。尤其是總統的女兒和女婿也參与其中。孩子們喜歡露西,並視她為他們體弱多病的父親的興奮劑。他們願意以欺騙母親為代價來換取父親在艱難日子中的一些舒適與快樂。總統也會到盧茲福特夫人在阿拉姆齊和艾肯的莊園去看她。很多記者也乘這條線路的火車出行,但得避讓等在鐵路副線上,似乎很樂於讓他們的領袖出軌。
「你,你雛鳥這個菜做得好極了,我提過嗎?」她舉起一根虛弱而胖胖的手指說。
「太好了,謝謝女士們。」
4月9日
「那看起來很重,你需要幫忙嗎?」莉齊說。
「給我體育版。」
朱蒂斯轉身朝房間走去,托盤就在她身前。她大步走進人群。很多隻手從托盤裡拿走了吃的。她走向總統,在離輪椅一步遠的地方停下了。兩人目光交會。
萊梅克手中鋪開的報紙震了震,是達格在敲。萊梅克疊起報紙,「什麼事?」
萊梅克納悶,誰是該死的盧茲福特夫人?他從來沒在羅斯福周圍見過或聽過這個名字,更不用說還是總統用他的豪華轎車接來的,並和他及他的女兒女婿共進私人晚餐的人。
萊梅克從美麗的植物園走到新鮮自然的空氣里。他從華埠走了一英里來到了白宮。進西南門時,他又一次給值班的海軍陸戰隊士兵看了折過來的情報機關的抬頭,這才進去了。已經過了五點,所以他不確定能否在臭脾氣的秘書下班前找到她。
「在過去的幾年裡,總統個人已經失去了很多,這對他影響很大。他將把這些都埋在心底,他不是那種把悲傷外露的人。他就是那樣一個堅定的北方佬兒。但是在去年,他的老朋友帕·華生和他的秘書蜜西·勒罕德都過世了。而且在上次就職典禮之前,他以前的校長皮博蒂教授也與世長辭了。皮博蒂教授在富蘭克林的每次典禮上都會為他祈禱,就像父親一樣的對待他。路易斯·豪,他政治上的賢明顧問,幾年前就去世了,而現在,哈里·霍普金斯,他最親密的顧問也病得厲害,他們倆幾乎再也見不到彼此了。四年前,富蘭克林的母親去逝時,這個可憐的人戴了一年的黑臂帶。」
肖馬托夫夫人和她的攝影師羅賓斯先生早飯一過就到了。畫家把車開進車道,沙礫在凱迪拉克下發出吱嘎聲。看到那輛車,盧茲福特夫人拍起手來,然後吩咐朱蒂斯到樓上的壁櫥去取一頂有帶子的適合去喬治亞州路上戴的草帽。
「不是。」達格頓了頓。他今天早上似乎不只說再見。很奇怪,他的臉柔和下來。「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就是小心點兒,好嗎?」
「那你如此感興趣的原因又是……」
「有時候,美國總統會允許我去看望他。他和我是多年老友了,在他當總統之前就是朋友了。我想,安娜特沒有跟你說過這些吧?」
莉齊指向另外一個女人,白皮膚,一樣矮胖,穿著輕便的衣服。戴西·伯納揮了揮手。朱蒂斯回應地笑了笑。她到後備箱去取盧茲福特夫人的手提箱。
「我的意思是你又要干你的活又幫我,實在是太善良了。可真是神奇,你竟能做這麼多活。謝謝。是的,我現在就去躺一會。等我醒了,就給你打點雜兒。要不我就給你一個人做塊特別的蛋糕。」
萊梅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它聽起來有些刺耳。實際上它並不是個問題。
盧茲福特夫人急匆匆地問:「她怎麼了?」
「怎麼?」
「我把房子留給你照管。我想你一定可以。安娜特和我會離開一個星期。安娜特,請收拾好我的行李,準備春裝,我希望天氣會變暖。」
她今晚不會行動。她還不清楚地形、安全布局和士兵分派的規模,而且也不能肯定穿過黑暗的森林到主路上的方向。
「嘿,教授。」
萊梅克起身,對這個女人再次表示感謝,然後離開了。在他之後的幾秒鐘,她鎖上了門,聽起來甚至對鑰匙都很嚴厲。在門口,他要回了手槍。比什夫人由她的方向溜達了出去,而他也在黑夜中回了卡爾頓酒店。
比什夫人微笑著,有一種官僚主義慣有的冷淡。
「小心點兒。」
在安娜特回三樓的卧室之前,上前抱了抱朱蒂斯。
「不知道。」
華盛頓特區
「為什麼你需要知道,博士?這重要嗎?」
埃莉諾——23:30——出發去北卡羅來納州,羅利市
醫生問安娜特最近都吃了什麼。盧茲福特夫人告訴他昨天晚上的食譜,她們三個都吃的雛鳥和土豆泥。醫生又問安娜特她覺得怎麼樣,她氣喘地回答說胸疼得不那麼厲害了。然後,很奇怪的是,幾分鐘之後,她眼前的一切變成了藍色。醫生遞給盧茲福特夫人一包活性炭,用以進一步清理安娜特的消化系統,以防這是由食物引起的。他說,她的心臟已經過度疲勞,必須在床上休息幾天。
「關於什麼呢?又要零花錢嗎?」
「是的。我很高興事情是這麼解決的。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時你就說你想見見總統。而且夫人問你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關於總統的事時,你又保守了秘密。你為了我那樣做,實在是太好了。我就在這兒,會好起來的。你將很愉快的。」
三十分鐘后,盧茲福特夫人和醫生一起來到了了傭人層,這時候,安娜特的脈搏有了些力度,心臟慢慢恢復了節奏,蒼白的臉也變得粉紅了些。她已經筋疲力盡,頭暈目眩了。
12:00——參議員李斯特·哈爾(阿拉巴馬州)
那就給他的下一站做了一個預先的結論。
這位秘書手指交叉,放在了鍵盤上。「博士。我向你保證你和第一次走進這扇門時一樣重要,一樣英俊,直到你覺得厭倦。在這裏。」
「很好。隨身帶著,那樣我才沒法阻止你。」
「你說盧茲福特夫人有兩個莊園。我想她也有工作人員。關於給她工作的人,你知道多少?」
在門口時,萊梅克交出了他的·38手槍,然後進了西翼。在長長的白色連廊的盡頭,辦公室的門開著,他想自己真是有令人懷疑的好運氣,比什夫人還在。
「既然安娜特要為你們兩個的離開做準備,活太多了,那我想也許今天晚飯可以由我來做。如果安娜特不介意的話。」
安娜特把一個瓷碗和一把木匙放在朱蒂斯胳膊中間的土豆裏面,然後去餐廳取最後一批茶杯和餐巾。在房子更裏面的舞廳里,一個來做客的鄰居在彈鋼琴。盧茲福特夫人則拿了把陽傘站在後院,聽著鳥兒的鳴聲。
「博士,這是個潛在的馬蜂窩。你太敏感了。遺憾的是,這裏還沒人有跟你一樣的特性。」
似乎所有人都十分樂於見到盧茲福特夫人。甚至一隻圓乎乎的蘇格蘭獵犬也喘著氣,想引起她的注意。小屋裡面的設施並不比外屋好。海軍照片裝飾著牆壁,幾個書架上擺滿了書,巨大的石壁爐似乎等著更加寒冷的夜晚的到來。桌子椅子都毫無生氣,地毯不過是另一張針織的地毯。唯一經過精心裝飾的就是壁爐台上的幾個木頭做的船模。
安娜特躺在床上,聽從醫囑,吃著朱蒂斯拿給她的早餐。這老女傭的臉色有些恢復,但是胳膊和脖子還是僵硬灰白。朱蒂斯現在可以肯定她劑量下大了;這個大塊頭女人的情況比朱蒂斯估計的要虛弱。安娜特會恢復的,儘管並不清楚她的心臟會受到什麼損傷。朱蒂斯一找到有白色絲綢帶子的草帽,就停下來和安娜特告別。
盧茲福特夫人回來了。她繞著床走到安娜特的另一邊坐下。她拿起安娜特的另一隻手,關上了桌燈。三個女人坐在大廳灑進來的燈光中。
「盧茲福特夫人跟羅斯福夫人有很大不同。她與總統更……情投意合。總統喜歡她的陪伴;他是總統,在這個話題上,博士,我不想再說了。除了以上那些,很明顯,你無權知道盧茲福特夫人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對我們來說她也是禁忌。」
肖馬托夫夫人抬高聲音接著說:「這位女士在海德公園去世之後,那裡最大的樹就漸漸衰敗了。」
「是的,夫人。」
朱蒂斯剛進廚房,戴西就塞給她一個大淺盤,裝著小吃和用碎肉、甜椒、乳酪做的薄脆餅乾。「端過去。」莉齊從爐子那兒喊,她正攪著一個聞著有燉肉味的大鍋。
13:30/14:55——(午飯-日光浴室)約翰·伯蒂格夫人,國務卿愛德華·R·斯退丁紐斯
「不行。」
「我沒能找到她。」萊梅克在空中張開了十指。「呸。」
盧茲福特夫人回來檢查安娜特的情況,然後說她會在樓下等醫生。這次額外的嘔吐使得女傭變得更蒼白了,呼吸變得更加費力了。
「謝謝你,比什夫人。最後一個問題。你說盧茲福特夫人住在南卡羅來納州,那麼在Q街住的又是誰?」
在這棟房子中,傭人和女主人之間的界線是很久以前就定下的。朱蒂斯接受了這界線,而且斷定對於在開羅她自己家中的傭人和她很不易相處。她考慮等她回去后她也會雇個法國女傭。
羅賓斯以前從沒見過總統。肖馬托夫夫人認為盧茲福特夫人最好簡短地給攝影師和女傭介紹一下總統,以及他的小白宮和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迅速地,萊梅克察看了下一張日程表,3月13號。她又出現了,盧茲福特夫人在19:15吃晚飯。她和總統共享兩個小時,還有安娜和約翰·伯蒂格,和加拿大首相麥肯齊·金。14號,羅斯https://read.99csw.com福又與安娜特和盧茲福特夫人共進午餐,然後晚上又和盧茲福特夫人單獨共進晚餐。
「我們聊聊吧。」
「醫生會來看我的。您可以讓個鄰居來核實。今晚我會像個孩子一樣的入睡,然後明天早晨送您和您的朋友們去拜訪總統。狄塞爾維應該見見他,夫人。對她來說,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安娜特看著朱蒂斯。「她自己是不會說出這些的。」
「好的,孩子,鎮定。我這就去看安娜特。」
在酒店停車場,萊梅克打開了車門。他查看了一下儀錶盤上的小儲物櫃。三個月來,他只是繞著白宮慢慢地開了幾圈。大部分,他都是步行。
朱蒂斯用一隻手舉了起來。
盧茲福特夫人模稜兩可地說:「我不知道。」
為了看完報紙,萊梅克坐著沒動。達格走過去時,拍了拍萊梅克的肩。他的手落在手槍皮套上。
「很對。無論如何,戰爭看起來很快就要結束了,四處都看不到我們的波斯女孩,他在考慮該讓你早點脫身。」
「狄塞爾維,拿把拖布,還有桶。」盧茲福特夫人命令道,然後進了安娜特的房間。朱蒂斯看到夫人橫跨過嘔吐物,坐在窄床的邊上,打開桌上的燈。盧茲福特夫人嚴厲地看了朱蒂斯一眼。「去收拾一下地板,孩子!」
朱蒂斯光著腳跑過大廳,跳進傭人的樓梯間,一步三級台階地到了二層的平台。她儘可能弄出很大的聲音,變得氣喘吁吁,顯得十分慌亂。
11:25——國務卿愛德華·R·斯退丁紐斯,司令官哈羅德·E·斯塔森,國會議員查爾斯·A·頓;教長戈爾德斯萊孚,參議員湯姆·克納利,國會議員索爾·布盧姆,參議員阿瑟·范登伯格(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市聯合國會議的代表)
離曼徹斯特漸遠的路上,一輛情報機關的車領路,而另一輛在那輛凱迪拉克後面,形成了一個車隊。一路上,朱蒂斯一直留意著通往溫泉療養院的道路和轉角。羅賓斯先生試圖跟她聊聊。但朱蒂斯保持著矜持,並沒怎麼說話。
安娜特對她的女主人笑了笑,說:「我還得準備咱們的午餐吶。」
18:40——返回,由盧茲福特夫人陪同
朱蒂斯點點頭。
她轉過來,繼續跟羅賓斯和朱蒂斯說道:「富蘭克林·羅斯福對我來說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重要的是,我們都了解他是哪種人,都清楚他的處境,所以我們不要讓他太累。第一,他身體不太好。說句實話,他的心臟有問題。最近幾個月,他工作得特別辛苦,就是去蘇聯訪問還有戰爭的事。你們會看到他比在新聞里要瘦得多。這次旅行是他的休假。他已經到溫泉療養院十天了,而我們只呆三四天,就是夠讓肖馬托夫夫人做完她的工作。總統需要休息,我們一定不能打擾他的休息。狄塞爾維,你在這次旅行中就是協助我、肖馬托夫夫人和羅賓斯先生。我不想因為我們的到來給總統或者他的工作人員增加負擔。他們現在都有很多事情。至於總統,他總是在復健,這次也是。」
到現在,這輛凱迪拉克已經穿過了州界,在喬治亞州向西飛馳,直奔奧古斯塔。盧茲福特夫人沖她的藝術家朋友笑了笑,極為欣賞她能把自己心中的男人描繪于畫布上的天賦。她繼續肖馬托夫夫人開始的話題。
「是有這麼回事。」羅賓斯說,沖朱蒂斯笑了笑。肖馬托夫夫人繼續講她在幾次簡短的見面中對總統的印象,講他許許多多的夜晚都是如何獨自進餐的;講他那有名的翹起的下巴和煙嘴如何掩飾了在飽受折磨的身體中日益衰弱的神經。這令他們在風中聽得津津有味。她重複說明她是如何努力地畫出羅斯福的神秘和矛盾。羅賓斯著迷地點點頭,表示他也希望能在膠片上捕捉到這些氣質。盧茲福特夫人的臉色有些不好,但並沒有阻止肖馬托夫夫人繼續說下去。朱蒂斯注意到這兩個藝術家似乎對羅斯福的神話印象深刻,像那棵正在衰敗的樹,還有孤獨的晚餐。露西本人是重實效的,想的是怎麼能幫上他,簡單地說是如何去愛他。
「他和總統在一起,萊梅克先生。那是他的工作。」
萊梅克坐了回去,對他從比什夫人那榨出的他想知道的一切很滿意。如果他再進一步逼問,她就可能認為他在恐嚇,然後就會讓人逮捕他。他為了獲得這些,對她的態度很粗魯。但是軟弱不可能形成強有力的請求,他可不傻。
安娜特拉近朱蒂斯的臉,吻了她。
沒有和平常不同的事情。對疲勞、患病的總統來說這是和平常一樣短暫的一天。一些匆匆忙忙的會面,與女兒和國務卿共進午餐,然後晚餐后,埃莉諾動身去羅利市,又留下他一個人。這份報告如萊梅克所感覺到的一樣陳舊沒有變化。他翻到下一頁,「3月12日」,他只在大廳里走了幾步路,這時他所看到的使他停住了腳步。
萊梅克在比什夫人前面坐下來,向她表示道他不想就這樣被打發了。「那麼到底在哪兒?」
「關於那個已經太晚了。喬治敦,Q街道2238號。她離開白宮時,我跟蹤了瑞利的車。除非你現在叫人逮捕我,不然我就會進到我自己的政府用車裡,開車到那兒,然後問她為什麼只在總統夫人不在時來拜訪總統。」
「我們去廚房幫戴西的忙。」莉齊答道。
賬單拿過來了,萊梅克說他來買單。達格從隔間里站起來。
在她旁邊的大理石桌子那,安娜特剛在大黃餡餅的硬皮上劃了個十字。這個老女傭把餡餅放到了晚上罐裝燒烤旁邊的冰櫃里。土豆還在濾鍋里等著削皮吶。等碟子一洗完,朱蒂斯就要把那堆土豆搬到外面門廊後面,那兒的微風帶著草地和附近馬廄的清香。
她歪了歪頭,暗示她能為萊梅克做的就這些。
「很厲害。」莉齊咧嘴笑了。「你的盧茲福特夫人說安娜特覺得不舒服。你回家后,告訴安娜特,我問候她。」
安娜特走到廚房地面的中間,在想著:大理石桌面上的麵粉和麵糰得弄乾凈;餐廳的桌子得在四點鐘準備好;一個小時后燒烤得放到烤箱里;這些碟子得洗好,擦乾,然後收起來;瓷磚地面得拖一拖。
盧茲福特夫人在她的座位上轉過身來,準備對羅賓斯和朱蒂斯說話。絲質飄帶在她臉前飄來飄去,她只好用一隻手壓住。
兩個方形的外屋在主屋附近。兩個外屋就在離前門五十步遠的山上。莉齊領著朱蒂斯去了右邊的外屋。「從這些台階上樓。你的夫人和她的畫家朋友將會避開總統的兩個表親。攝像師那個小夥子會和所有記者呆在城裡的溫泉賓館。你,我,還有戴西就在那裡,在車庫上面。我給你準備了摺疊床。」
朱蒂斯立刻直起身,表情變得柔和。總統眨眨眼,停下來,驚訝于這個女傭的突然抽身。有一秒的時間,他的嘴還張著,然後就開始咳嗽。
萊梅克指了指藏著的科特·38,「用這個嗎?」
「她對他很好。」
朱蒂斯走進了那棟小型建築。屋裡很簡單:四堵修飾過的牆,松木地板,針織地毯,兩張窄床,還有角落裡的兩把藤椅。兩張桌子上擺著紙墊和檯燈,泛黃的照片。這些卻沒裝飾到房間。很明顯,總統還有其他人到這個松樹林中的休養地來是尋求一種簡樸的格調。朱蒂斯十分欣賞這種簡約,但這並不是她希望從一位元首那兒得到的東西。
「非常好。現在我就要告訴你一個需要埋在心底的秘密。」
「因為,該死的,我他媽的想離開這兒,回聖·安德魯斯工作去。告訴瑞利你們就留著哈佛、耶魯和其他別的吧。我不要報酬了。讓我走,而且我想現在就走。給他打電話!」
11:45——陸軍大臣亨利·L·斯蒂姆森,海軍司令威廉姆·D·萊希
19:45——(晚飯)埃莉諾
「你是狄塞爾維?」
她本來希望安娜特在十點剛睡下時就對毛地黃起反應。少量的這種植物被撒在了女傭的烤雛鳥上,還和土豆泥混在一起作為裝飾。朱蒂斯想,這一定是她的口味。她擔心的是,她可能會錯誤估計給安娜特下的劑量,太多或者太少。
萊梅克踢到了鐵板,和他來時想的一樣。但是他沒打算就這麼等到瑞利回來再解決這件事。因這種想法他不耐煩地用腳敲著地。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比什夫人。我已經厭煩了。我沒什麼用處,而且更糟的是我變胖了。我希望你能在瑞利一回來就盡一切可能讓我回家。」
「你說得很對。那是盧茲福特夫人的姐姐,瑪格麗特的家。目前,據我所知,盧茲福特夫人不在那裡,而是在艾肯的家裡。所以你不需要開車去喬治敦了。」
「盧茲福特夫人!夫人!」
她把鼻子上的眼鏡壓了壓,他知道這個姿勢意味著她要發火了。
萊梅克想起了露西從白宮吃完午飯回來時透過Q大街的窗戶所看到的那個大塊頭女傭。
那位海軍醫生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他擠到朱蒂斯的前面,跪下來觀察總統的臉。他這麼做時,羅斯福又控制住了,咳嗽減弱了。醫生待了一會,確定癥狀全無後才站到了一邊。
在台階上,盧茲福特夫人把睡袍攏起來,迅速地走過樓梯。朱蒂斯跟著她。嘔吐的氣味從安娜特的房間傳出來,盧茲福特夫人沒半點猶豫。
她從廚房的水池中又摸出一個要洗的碟子,這時,肘部因肥皂泡沫而有點兒癢痛。溫熱的水拍打著她的前臂。窗戶開著,刮進下午的微風,也傳來了知更鳥的鳴聲。
朱蒂斯和她的主人換了個位置,夫人就下樓去打電話了。安娜特的眼睛還閉著。朱蒂斯把手放到安九_九_藏_書娜特的心臟那兒,感受著肋骨和層層脂肪下的跳動。她的手掌感到不規則的、沒有節奏的跳動,就像有人把東西往牆上扔時隨意的怦怦聲。
比什夫人依然處於「化石」狀態中,嚴厲的注視使她的下巴還沒有合上。
在門的裡邊兒傳來拖曳聲,盧茲福特夫人正在下床,迅速地穿上她的綢緞睡袍。一會功夫,門開了。朱蒂斯退後幾步讓盧茲福特夫人在前面走,自己則沿路把燈都打開了。
他已攢了足夠的到達南卡羅來納州的燃氣定量配給券。
「盧茲福特夫人讓我告訴你安放她手提箱的地方。然後我會帶你看看你要和我還有廚師戴西·伯納呆的地方。戴西就在那邊。」
萊梅克做了鬼臉,對這位秘書說再見。他把這個文件夾帶進了大廳。他一邊心不在焉地朝大門走去,一邊瀏覽前面的幾頁。「1945年3月11日的行程,」他讀道:
「明天早上,」她開口說,「我的一個老朋友,肖像畫家伊麗莎白·肖馬托夫夫人會到這。她是從紐約開車過來,和攝影師尼古拉斯·羅賓斯先生。狄塞爾維?」
朱蒂斯給大家一些小吃。盧茲福特夫人給她的畫家朋友和攝影師介紹了朱蒂斯。她解釋了安娜特沒能來的原因,而狄塞爾維會替代安娜特,盧茲福特夫人形容狄塞爾維是「非凡的」。肖馬托夫夫人,蘇聯的流亡者,高貴地側著頭。羅賓斯先生,也是外國人,但有個美國化的名字。他站起身,禮貌地和朱蒂斯握了握手。他們吃完后,朱蒂斯收拾打掃。當他們要走的時候,廚房已經是一塵不染了。
「是的,夫人?」
朱蒂斯點了點頭。「是的,夫人。」在她嚴肅的表情後面,她想的是在她的所有任務中她沒有完全欺騙的竟是佩夫人,最不高貴的人。露西·盧茲福特會讓瑪哈利雅·帕蒂古坐在桌子旁,跟她講話時響亮而清楚,像對寵物講話一樣。但是佩夫人會走開,做雜活,之後在玉米穗軸煙斗後會含糊地說出她自己的見地和看法,那比總統的一百個朋友想告訴總統的還要多。朱蒂斯遏制了這種後悔,因為知道只有不讓佩夫人在華盛頓談到狄塞爾維,在公共汽車上閑聊、擔心並且很納悶那姑娘到底去哪兒了,她的任務才不會被阻礙,她才安全。朱蒂斯壓抑住了對於殺死那位易怒的老廚師的悲痛,儘可能地緩緩壓抑下去。她回過神兒來,靠向盧茲福特夫人,表現出很渴望知道這位高雅的女士的秘密。
「他現在在哪兒?」
「達格在哪兒?」
「安靜,」萊梅克急促地說道。那女人還張著嘴。「沒有保羅·約翰遜夫人。我想現在就想知道這個盧茲福特夫人是誰,還有你為什麼要用個假名字來掩飾她。」
「總統覺得怎麼樣了?」
她跑過二樓,用手拍打著牆壁,她在失去平衡地橫衝直撞。停在裏面的卧室門口,她大聲地喘著氣。她敲著門,節奏控制在早起時間的急迫和尊重之間。
13:40/14:40——(午飯-日光浴室)約翰·伯蒂格夫人
21:25-22:45——秘書多蘿西·布萊迪
16:35——去辦公室
「四周之前,一輛帕克載著總統的一個老朋友去吃午飯。你告訴我那個女人是保羅·約翰遜夫人。」萊梅克把黃色的紙張弄得啪啪作響,比什夫人抬頭看著他。她臉繃著,眼神閃爍。萊梅克沒給她打斷的機會,繼續說:「這裏說有個盧茲福特夫人那天來吃午飯,不是保羅·約翰遜夫人。」
醫生用聽診器聽了聽安娜特的心臟,又用體溫計給她量了體溫。這位大塊頭的女傭斷斷續續地用法語抱怨著,醫生都聽不懂。盧茲福特夫人寬容地微笑著。
比什夫人拿下了夾鼻眼鏡,用指尖揉了揉眼睛。萊梅克從沒見過她除去過橫在鼻子上的銳利框架。他把這個姿勢解讀為自己的勝利,就像看到了敵人的堡壘降下了旗幟。
華盛頓特區
萊梅克放低手中的頭版,在他的咖啡和煎蛋旁邊那一堆周末新聞中翻找著。他把體育版遞給達格,達格把本地版向後遞給萊梅克。達格完全不管報紙原來是如何摺疊的,只是胡亂疊了一下。萊梅克把這些亂糟糟的報紙重新疊了,整齊地推成一摞。他叉起一塊煎蛋,然後在舉起來的報紙後面說道:「你令我不安。」
「他是個很棒的人,盧茲福特夫人。能和他做朋友實在是幸運。」
「是的,夫人。」
盧茲福特夫人撫平安娜特的眉毛,看向朱蒂斯。
朋友和同事們都圍著羅斯福。朱蒂斯站在通道入口那兒向大廳里看去。廚房裡除了那兩個高大健壯的傭人以外就沒有她的空間了。戴西·伯納用手肘禮貌地把她請了出去。「一會兒我再用你幫忙,親愛的,」這廚師說道,「但是我得說,你占的地方比安娜特少多了。」
「安娜特,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我們本應該明天下午到溫泉去,但是醫生十分肯定地認為你不應該出行。我想,我可以推遲這次旅行。」
達格盯著他,「你胳膊下面還帶著手槍嗎?」
「我聽說你們的肖馬托夫夫人要給總統再畫一張像。那另一個是攝影師,是嗎?」
在新年早晨游到海邊,四個月以來,她殺了人也正在策劃著殺人,而此刻朱蒂斯所期待的時刻才真正到來。露西·盧茲福特又開口道。
朱蒂斯轉身回到水槽前,她手還沒插回洗碗水裡就看到一隻知更鳥飛到窗戶旁邊新發芽的樹枝上。而院子里的盧茲福特夫人轉著傘,目光追隨著那隻小鳥。這時,她們的目光相遇了,都抬起了下巴,共同聆聽著鳥鳴聲。朱蒂斯聽了一會兒就把手放回水裡,用擦碗布開始洗碗,發出嗖嗖聲,撞在裝著盤子和玻璃杯的池子上,發出砰砰聲。盧茲福特夫人從院子里看著,一邊微笑一邊聽著朱蒂斯工作時發出的動聽曲調。
比什夫人嘆了口氣,指著一張椅子。萊梅克坐了進去。
盧茲福特夫人從床上站起來,說:「狄塞爾維,你陪著她。我去叫醫生。」
到了下午,盧茲福特夫人和肖馬托夫夫人都不再和後排座的人說話了。她們只是彼此說著話。朱蒂斯判斷羅賓斯一定是東歐血統。他正閉著眼睛,讓太陽和空氣掃過他的臉龐。朱蒂斯看著美國南部的大片草地飛逝而過。道路起伏著,越過綠油油的舒適的群山,山上有著未成熟的莊稼、雜草和清新明亮的樹葉。土地被久未粉刷的古老籬笆或小河劃成了一塊塊開闊的農田。牛群、羊群還有很多雞要不在祖母綠的陰涼處活動著,要不就在陽光下琥珀色的塊塊土地上。上了年紀的白人和黑人把衣服晾在繩上,開著吱嘎的拖拉機,牽著病態凹背的牛或騾子沿著路緩緩步行,本應上學的孩子們要麼穿著軟布鞋要麼光著腳髒兮兮地到處跑,凱迪拉克穿過的每個小鎮都很小而且是粉刷過的;他們走的路是穿過小鎮的唯一一條路。經過他們的每個人都會停下來看看他們。朱蒂斯感受聞到了貧窮鄉村的溫暖,然後想到美國的各個地區之間是多麼的不同啊。她離那個冰冷的新貝利港、貧民區街巷和華盛頓的大理石高樓有多遠,她離所有這些的結束又有多近呢。
「連洗澡時都帶著。」
「是的,」她很自豪地說,「我很高興認識他。不管怎樣,既然你已經被納入我們的信任圈,你就必須守住這個秘密。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在戰時,總統的活動是機密的。美國的敵人急切地想知道他每時每刻都會在哪兒。而且,坦率地講,總統在國內的政敵也想拿我們的友誼做文章。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安娜特聽了大笑起來,朱蒂斯離開,只留下她繼續笑著。
「我並不擔心。在四千年的文明進程中,並不缺乏素材。」
朱蒂斯急切地點點頭,表現出想完全介入到這個家庭中的願望。
「納比特探員出了華盛頓,他也有任務。他在為總統不久后的一次出行做前期準備工作。我們沒有忘記你的波斯人,博士,不管你會怎麼想我們。我們在安靜地做著我們的工作。畢竟我們是情報機關。」
朱蒂斯又靠了過去。總統用瘦骨嶙峋的手掩住了嘴。盧茲福特夫人輕拍著他的後背,而人群則都停了下來。羅斯福雙頰上的血色褪去。他襯衫的領子至少比脖子大了一號,由於咳嗽而拉緊的脖子上的鼓出的青筋清晰可見。離得很近,朱蒂斯深吸了一口氣,聞到了這個還活著的男人的氣息。她把盤子換到另一隻手,然後伸出去觸碰總統的胳膊,好像安撫他似的握了握。然後她知道了他的體重、健康情況,和該給他服用藥物的劑量。
「明天,肖馬托夫夫人、羅賓斯先生和我會開車到喬治亞的溫泉去。總統將在那的小白宮休息兩個星期。」
在另一張黑白「帘子」的後面的另一邊,達格哼哼著說:「抱歉啊,親愛的。」
朱蒂斯離開房間前,安娜特又說:「小心點,親愛的。他喜歡女人,會和她們調情。」
「現在,做什麼呢?」她問莉齊。
11:40——去辦公室
11:20——去辦公室
阿瑟似乎對這個有色傭人問出的問題感到驚訝。他一邊反覆思考著該怎麼回答,一邊盯著他所負責的房間。
「此刻,那聽起來更像你的問題而不是我的。她是誰?」
「不用擔心。等著看總統就好。他看起來比我還糟,只有看到夫人時才好點。呃,這很神奇,她是如何取悅他的。你會見識到的。然後你回來時要給我講講你的所見所聞。」
肖馬托夫夫人扔下凱迪拉克,隨盧茲福特夫人進了總統的車。這時,羅賓斯先生接過了這輛大摺九_九_藏_書疊車篷轎車的方向盤,因為有點兒冷,朱蒂斯讓他把頂篷合上。她還坐在後排車座上,低下頭以避開好奇的目光和落日時的光線。
「我是莉齊·麥杜非。總統在紐約時我負責給他做家務。」
「好吧。穿著海軍制服的那個年輕的小夥子是總統的醫生;另外一個是總統的藥劑師和按摩師。越過去,挨著壁爐的那個男的是個秘書,跟他說話的兩個女士也是秘書。現在你看,另外兩個姑娘,正站在你的盧茲福特夫人身邊的。她們是總統的表親。對他們好點,別擋他們的路。然後就是你已經見過的莉齊和戴西。」
門後面,盧茲福特夫人嘟噥著,昏昏欲睡,猶豫著要不要開門。
11:45——中國大使
朱蒂斯挨著安娜特坐下。「我們都會愉快的。只是你,我很擔心。」
「夫人,您快點來吧。樓上,是安娜特。」
18:30——從辦公室途徑醫生診所返回
「不要。」盧茲福特夫人回答說。「狄塞爾維得留在這兒,她得照看你。」
朱蒂斯彎下腰,為他把淺盤放低。總統瞥了小吃一眼,沒什麼興趣,然後直視著朱蒂斯的眼睛。然後他僵住了,似乎看到了似曾相識的東西。朱蒂斯推測他的確看到了,因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他的臉上生出的寒意使她想起了阿格哈的眼睛,那個買她的老丈夫;這種帶有敵意的疏遠她也見過,那是當父親拒絕親生女兒回來時臉上的神情;還有在教她行刺的老師的眼睛中;在她被付了很大一筆錢之後所要殺的數十個目標神情中的,他們那是有權有勢的男男女女。這種寒意也在她的眼中生了根。這種寒意只能被另外一個同類人辨別出來。有這種冷漠眼神的人知道其他人都可以被利用,然後再被拋棄。羅斯福緊盯著她,正要開口說話。
他笑了,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齒。手上的青筋和他寬寬的肩膀顯示了他的力量。
4月8日
「我記得十分清楚,夫人。」
「盧茲福特夫人是你無權知道的人,博士。」
達格喝完了咖啡。他打手勢示意買單。「我已經和瑞利談了關於讓你做什麼的事。你也已經開始令他不安了。」
凱迪拉克比原定時間晚了三十分鐘到了梅肯。那兒沒有絲毫跡象表明總統正在附近,沒有情報機關露面,沒有人群。肖馬托夫夫人用俄語嘟噥著。羅賓斯先生用手指在地圖上比劃著,然後宣布他們應該直奔溫泉療養院。盧茲福特夫人在街上徒勞地搜尋著。
巴頓和蒙哥馬利已經越過萊茵河了。國防部擔心希特勒會向南進發,開始進行山地阻擊。蘇聯有三百萬人在波蘭、德國邊境,等著大舉進入柏林。海軍泰然自若地在沖繩登陸,使用「跳島戰術」,一路血流成河地來到東條英機的後院。
「不是。不管你怎樣看待比什夫人、頭兒,還有我,我們都對你所做的感到欽佩。但事實是,情勢已經得到了控制。差不多就是這樣。而且坦率地說,教授,您已經無計可施了。」
車在盤旋的鄉村路上行駛了十分鐘,高高的楓樹傾向道路中央,形成陰影,預示著寒冷夜晚的到來。盧茲福特夫人緊緊抱著自己,急於到達目的地,不想停下來使自己遲到得更多。凱迪拉克在綠色陰影中按盧茲福特夫人指的方向又飛馳了半個小時,等他們到達曼徹斯特的小鎮梅肯時,距他們本應與總統見面的時間晚了九十分鐘。幾乎沒在主路上減速,肖馬托夫夫人發出呼喊。盧茲福特夫人把雙手緊扣在胸前。人群繞著另一輛敞篷車—— 一輛停在藥店門口的福特。幾個穿著黑色套裝的男人,和這個小城鎮顯得十分不合適,監視著在車周圍打轉的穿著棉質裙子的女人和穿著工作服的男人。肖馬托夫夫人把車停得很近。凱迪拉克一停下,盧茲福特夫人就打開了車門。兩個情報機關工作人員過來保護她穿過人群。人們分開時,朱蒂斯看到了美國總統,在二十英尺遠處。他在後排座上靠向一邊,手裡拿著一杯可口可樂,歡迎著盧茲福特夫人上車坐到他身邊。
「我理解你焦急的心情,博士。但遺憾的是,這不是辦公室的職責。我不會因傳達一件行政事件而打擾瑞利主任保護總統的工作。還有你只能等他回來。為了向你表明我不是硬心腸,也不是不信任你,可以告訴你,瑞利和總統在喬治亞州。」
「這給我省下了一個情報員。萊梅克博士,祝你今天快樂。另外可以肯定的是,雖然我們會想念你的,但是我還是會儘力讓你快些離開。無論如何,我們都會照顧好自己的。」
秘書把眼鏡架在了鼻子上。萊梅克猜想這預示著她的耐心告罄。
樓下,羅賓斯忙著把盧茲福特夫人的行李塞進後備箱。朱蒂斯拿著她自己的小手提箱。攝像師在他的相機、肖馬托夫的畫架顏料和他們的幾個袋子旁邊找到一點空間放朱蒂斯的箱子。
13:30——從辦公室回來
和之前做的一樣,他對事物沒怎麼注意,而是又看著朱蒂斯,現在的神情則是突如其來的疲憊和憂鬱。
萊梅克把報紙收拾起來,放在一邊,示意女服務生添些咖啡。
「安娜特,很抱歉。我不是想搶你的工作,我只是——」
情報機關的工作人員都沒有進到小屋的人群中。工作使他們必須守在防禦邊界上。羅斯福的輪椅就在朱蒂斯正前方的不遠處。她只是瞥了幾眼總統的側面;他似乎很蒼白,骨瘦如柴,雙頰泛紅。但是他說的話在這個擁擠的房間每個角落都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像升起的風箏一樣又薄又細。他因為一個女人——可能是他的一個表親——所說的話而大笑起來。他轉向跟他比肩而坐的盧茲福特夫人,大聲說:「你不喜歡嗎?」朱蒂斯瞥見不管鬧的是什麼笑話,盧茲福特夫人都會碰碰總統的肩膀。羅斯福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有好一會兒。兩個人彼此凝視,似乎這隻有他們倆兒。朱蒂斯把手放進口袋裡,觸到一個裝著白色粉末的小瓶。
「是的。我只是盡職盡責。而我的社交日程表就是塞車。」
12:00——預算主管哈羅德·D·史密斯
「那麼兩位,現在晚安了。安娜特,請不要再像這樣嚇我了。我的心臟幾乎無法承受。狄塞爾維,在睡覺之前把行李收拾好。」
13:40——從辦公室回來
她們倆走出去,在寒冷夜晚中,看著山下小屋的窗戶里由於露西的到來所帶來的興奮場面。在他們周圍河南側的森林中,朱蒂斯什麼都聽不到,除了獵食的蝙蝠發出的振翅聲和一陣陣溫暖的喬治亞州的微風。
近兩個星期,羅斯福每天都往艾肯打電話,與盧茲福特夫人用法語聊天。朱蒂斯進行了竊聽,知道了羅斯福正在那兒。
23:45——休息
萊梅克坐在石凳上,不時地交叉著疲乏的雙腿,盯著一株巨大的非洲蘭花。在高空中,植物園巨大玻璃罩下的空氣潮濕悶熱。下午的陽光穿過玻璃照進熱帶的薄霧中,使寬大的樹葉和叢林的螺旋植物奇形怪狀地顯現出來。萊梅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人造空氣,渴望著蘇格蘭真實的寒冷和薄霧。不只是天氣,還有自由。
「他還好。他挺好的。聽他說話就知道了。」朱蒂斯很清楚地看到這位貼身僕人棕色的面龐上滿是希望。
「我會好起來的。」這個女傭堅持著。「最糟的已經過去了。你可以帶著狄塞爾維。」
朱蒂斯微笑著端走了托盤。
她和朱蒂斯說話時就像在和一個聰明的小孩兒說話,堅定的語氣,毫不含糊的用詞。根本看不出她是一個窮困的酗酒者的女兒,也看不出她是社交秘書、情婦或家庭教師。她已經成了繼承亡夫遺產的未亡人,一個富有的寡婦,總統的密友。露西·盧茲福特並不複雜,她使自己完成了一件簡單的事,就是成為一位出身高貴的女人。
「夫人,這女孩在這兒陪我就是浪費。帶上她吧。她會對你有很大的幫助,比我強,她更年輕,動作也更快,是吧?而且她很會做頭髮。」安娜特把手溫柔地放在朱蒂斯的鬢角上。「這頭髮就是她自己剪的,我告訴過你嗎?看,怎麼樣?」
夫人離開了。朱蒂斯等到安娜特睡著了才走。回到房間,她很快準備好了一切。
萊梅克改變方向。他在大廳里走出了不到十二步,又六步走回到了比什夫人的門口。開始講話時,門把手還握在他手裡。
管家走了出去,急著回去招呼客人們。
這個特工大步向外走去。萊梅克叫住了他,「我只是一個歷史學家,達格。我們做學問的人只要能避開就絕不會使自己遇到麻煩。遇到麻煩,那是你的工作。」
12:30——赫曼·巴魯士
4月1日
「你好。」他說。
「你不需要叫我先生,女孩。我是阿瑟·普瑞特曼,總統的貼身僕人。你是和盧茲福特夫人一起來的吧,那麼很高興見到你。」
「我會的,夫人。」
「你起來歇一會吧。」朱蒂斯對安娜特說道,「我把剩下的洗完,然後弄土豆。」
「可能明天,總統先生。」
「是的。謝謝。」
狄塞爾維垂下眼睛。「安娜特告訴過我。」
「我聽說了。你知道那些人都是誰嗎?除了你一起來的那些人。」
4月3日
安娜特雙手滿滿地回來了。她又矮又胖,所以當她走近水槽放下瓷杯時,就不能不碰到朱蒂斯的屁股。有好一會兒,朱蒂斯都在俯視著這個法國女人。
「我不必了,」他說,「謝謝你。我沒什麼食慾。」他的聲音並不像個將死之人的聲音,而是堅九_九_藏_書定,充滿了誘惑。
「是的,夫人。」
朱蒂斯坐在後座上羅賓斯的旁邊。肖馬托夫開車。畫家把凱迪拉克設定為低混合狀態,然後從維治利大廳開出來到泥土路上。這條路上,穿著白色打高爾夫球衣的人和球童在路上走著。朱蒂斯頭向後仰,看著在身邊加速過去的老楓樹和松樹的樹冠。
南卡羅來納州,艾肯
比什夫人仰起了頭。萊梅克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廚房的活兒幹完了,餐桌也擺好了,朱蒂斯拿著抹布閑逛著穿過很大的一層樓。大廳的三層樓從她兩周前到這兒起,都是一塵不染的。她把外面那個裝著土豆的盆端到門廊。那隻知更鳥飛了,從那樹枝上飛了。
那個女人,像茶壺一樣胖,伸出手來和朱蒂斯握手。在朱蒂斯看來,握手禮在美國婦女中並不常見。
朱蒂斯轉過頭看到一個衣冠楚楚、面容英俊的黑人男子。
「才凌晨一點鐘,狄塞爾維。」
總統用亞麻手帕擦著嘴。在他身邊,盧茲福特夫人正關切地注視著他,一隻手放在了幾秒鐘前朱蒂斯放手的前臂上。房間里又恢復了正常,又變得喧鬧起來。羅斯福周圍的女人們又眼神明亮盯著他,重新爭著想得到他的回視。朱蒂斯把托盤端給盧茲福特夫人,她只是用牙籤叉了一小塊熱狗。朱蒂斯再次把托盤端給總統。
「太好了。如果你是來見主任的話,他出去了,下周三四才能回來。我會告訴他你來找過他了。」
「我不知道。我只能猜如果你不告訴我,那就是很重要。」
12:45——國務卿愛德華·R·斯退丁紐斯,助理國務卿阿道夫·A·伯爾勒,代理巴西外事部長
達格盯著他的空咖啡杯,說:「那真是他媽的令人難過。」
萊梅克用拇指敲著油氈桌布。「這是個愚人節玩笑嗎?」
朱蒂斯離開,走去大廳的壁櫥,在她後面,盧茲福特夫人低聲說:「安娜特,親愛的,親愛的,讓我看看。」
關於這座樓的故事都儲藏在安娜特寬闊的胸中。好幾個晚上,當盧茲福特夫人喝了一杯香熱甜酒或者打了一圈牌上床睡覺之後,安娜特和朱蒂斯都會一起坐在廚房橡木桌子邊上。她們倆把盧茲福特夫人的雪利酒倒進咖啡杯,以免被人逮到在偷喝。安娜特給朱蒂斯講關於維斯洛德先生的事情。這位先生和露西·梅沙結婚時比她大二十九歲。他強大且極富男子氣概,是一個共和黨人,他還是一個獵人,善於克敵制勝。他的第一個妻子得的是慢性病,當她一過世,他就立刻把注意力轉向年輕漂亮的家庭教師。他對他第二任妻子的愛是佔有式的,而且是令人窒息的。露西撫養了六個孩子,五個是他以前的孩子,一個是他們倆的孩子。人們都很喜歡她。她是個忠貞的妻子和母親。很多次,安娜特都提到了露西的忠貞。但她從來沒提起過,在這棟大房子里的每一處是否都找不到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到過這兒的證據。
「不用,夫人。你必須得走。他是總統,你不能取消和總統的見面。」
「再有兩個星期吧。讓巴頓和麥克阿瑟再幹掉些敵人,肯定會讓戰爭走向結束。那應該就是打開你的籠子的時候了。你到時會做什麼?回蘇格蘭嗎?」
敞篷車裡的氣氛十分愉快。預計四點能到達溫泉療養院。到時候總統會在梅肯市接見他們。事實證明,肖馬托夫夫人是個技術高超的車手,她以令人興奮的速度在鄉村小路上飛馳。盧茲福特夫人壓低了帽子,她下巴上系的帶子就像鴿子一樣飄動著。
「羅斯福總統是最聰明的人。他極富魅力,是個可愛的人。就像你們所知道的,他年輕時患上了小兒麻痹症。在公眾目光以外,他是坐輪椅行動的。媒體從來不會把他坐在輪椅中的形象曝光,而羅賓斯先生,你也一樣。沒有總統的允許,無論什麼照片都不可以照。你們會見到他坐在輪椅中,不管什麼情況下你們都不能提。還有,狄塞爾維,你應該注意,總統認為自己是個大眾情人。」
17:50——乘汽車
「我們就要走了。你會好起來吧?」
「是的,先生。」
朱蒂斯咧嘴笑了。「我可能給他一巴掌。」
維治利大廳周圍有足夠的隱私空間;這三個女人在這兒住得很好。在三樓,朱蒂斯和安娜特佔了九間卧室中的兩間。其餘房間就成了盧茲福特夫人套裝的衣櫥和孩子們紀念品的儲物櫃。二樓有五間卧室。維斯洛德的房間還保留著原來他生病時的樣子,打掃起來很恐怖的一個地方。盧茲福特夫人有一間自己的卧室,其他房間留給隨時會有的來訪者。第一層則是一串的客廳,一間書房,一間舞廳,還有餐廳、門廊、配膳室和大廳。穿過房子,在叫做班泥路的泥土路的另一邊是蒲葵高爾夫俱樂部。韋特是那兒的委員會主席。通往艾肯馬場的車道把幾千英畝的樹林分開了,這幾家就在樹林中心的街道邊上。
「工作是對神的禮拜。」朱蒂斯腦中出現這句古老的諺語。
朱蒂斯把安娜特的手放到膝蓋上。
朱蒂斯把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和那個貼身僕人伸出的手握了握。「我是狄塞爾維。」
在回答之前,她使自己鎮定了一下。眼鏡還放在桌上。很簡要的,比什夫人概括了總統和露西·梅西·盧茲福特的關係。那女人和之前被描述給萊梅克的一樣,羅斯福的密友,很完美。但是這個故事有個轉折:她不只是老熟人,而是老情人。三十年前,露西幾乎毀了羅斯福的婚姻。被發現和責罰后,羅斯福發誓再也不見露西了。不過,這些年,總統和她仍然通過信件和電話保持聯繫。總統對露西的繼子很感興趣,還為盧茲福特的兩個兒子分配了軍事任務。露西的電話是由白宮首席接線員路易莎·海克梅斯特以代碼保羅·約翰遜夫人轉給總統的。近幾年來,露西開始以同一個名字親自到訪白宮,這個名字就作為保護性的掩飾以防埃莉諾會看傳達員或者接線員的工作記錄。自從去年露西的丈夫去逝以後,她的到訪就更加頻繁了。但是上個月,羅斯福已經厭煩了「約翰遜夫人」這種掩飾,就指示工作人員以真名來接受盧茲福特夫人。四周前,當萊梅克問到那位訪客時,比什夫人就用代碼名字稱呼露西,部分原因是出於長期的習慣,大部分則是為了讓萊梅克失去她的行蹤。「當然,那是沒有用的。」這位秘書不情願地承認。
莉齊隨後讓朱蒂斯回凱迪拉克去取她自己的行李。提著廉價的手提箱,朱蒂斯跟著管家來到第二座外屋,然後走過樓梯來到車庫上面。莉齊指著缺少光線的門廳里那張很小的鐵床。莉齊和戴西有她們自己的小房間和床鋪。朱蒂斯沒有在莉齊面前打開她的包,而是把包扔到床下面。
「我的工作在那裡。對現在來說。我得知道我的那本書完成後會發生什麼。」
萊梅克不讀報了,他聽到達格對著體育新聞嘟噥。達格咒罵著佛羅里達的賽馬、春季壘球……因為戰爭都是由女人參加比賽。他嘖嘖地啜著咖啡,然後把杯子重重地放在碟子上。萊梅克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就繼續看他的世界新聞了。
「我不清楚,夫人。剛才我醒過來,聽到她在嘔吐。到她房間一看,她正躺在床上,蒼白得像個鬼。我想可能是她的心臟有問題。我不能肯定。」
「親愛的,廚房是我負責的。」
「似乎都像很好的人。」阿瑟若有所思。
這位秘書吸了一口氣,那句反擊之言剛到嘴邊,但沒有說出來。
這輛車十分確定地從小鎮中呼嘯而去,朝羅賓斯先生指的方向駛去。十五分鐘后,肖馬托夫夫人宣布她肯定他們又迷路了。羅賓斯先生沖地圖咆哮著。最後,盧茲福特夫人發揮出她的權威,說:「繼續走這條路。」她透過擋風玻璃向前指著。肖馬托夫夫人繼續開著車。羅賓斯沖朱蒂斯聳聳肩,私下表明他並不確定。
肖馬托夫夫人從後視鏡里捕捉朱蒂斯的目光,看她對於要照顧他們三人是什麼反應。朱蒂斯面無表情,好像這個指示十分自然。肖馬托夫又盯著羅賓斯。她用帶著俄語口音的英語說:「他很寂寞。我以前給他畫像時就發現了這一點,即使他是世界上最有權力的人。我試著捕捉住這一點。權力,孤獨。」
「我很快就回來,親愛的。」朱蒂斯回她的房間調一種催吐葯,將很強的芥子滲在水中。一隻手放在安娜特的脖子後面,然後她把葯餵給安娜特喝下去,當她又吐到拖布桶里時,朱蒂斯的手扶著安娜特的頭。「我們得把你的胃清空。」朱蒂斯小聲說。這個女人的脈搏在朱蒂斯的臂彎中迴響著。毛地黃使她年老的心臟緩慢地跳動,像風箱一樣收縮著。她的臉顯得灰白。「好安娜特,你會好的。」
「是嗎?那麼,我就跳過這一點,我相信你有這個常識。他還認為自己是個建築師。老實講。他並不擅長這個。你們會發現小白宮十分小而且簡樸,並不是最舒服的地方。這一點你們也不要做任何評價。」
羅斯福的聲音仍然在房間上空回蕩。所有的女人都為他的魅力所折服。她們傾慕地低頭凝視著他,除了盧茲福特夫人,她和總統坐得一般高,時不時地低聲交談。作為回應,羅斯福輕快地回答他們,輕輕揮動他那瘦弱的手腕,用像蠟一樣慘白的手把蠟燭拔得儘可能的明亮。阿瑟看到這個,也因此更喜愛總統了——也許是在愚弄著自己。這個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愚弄著自己,朱蒂斯想,包括羅斯福。
「我已經說了不只一次了,盧茲福特夫人和總統在一起,享有特殊地位。我們不能窺九*九*藏*書探太多和她有關的事情。我們信任她,因為總統信任她。如若不然,我們就會被我們為之工作的男人責罵,讓他不高興。明白了嗎?好的。現在,就這些了吧?我想在夜晚到來之前回家。你並不是唯一一個討厭待在我辦公室的人。」
朱蒂斯回來把安娜特胃裡吐出的東西拖走,那些五個小時前的食物的殘渣。她取了濕布給盧茲福特夫人,擦了擦安娜特的嘴,放在她的額頭上。夫人給老女傭診了診脈,又把灰白色的頭放在安娜特胸前聽了聽。朱蒂斯看到安娜特隨著胸內的擊打聲抽搐著。
「我同意。」
昨天,他參觀了國家美術館和佛瑞爾藝術博物館。上周,他參觀了史密斯納研究院、航空博物館和藝術工業館,還有各種不同的紀念碑、塑像和多處名勝古迹。今天早上,在參觀植物園之前,他去了國家檔案館。現在萊梅克正閑歇著,像一個遊客在華盛頓遊覽,除此之外他沒有呆在這個城市更有力的理由。
「什麼事,狄塞爾維?」
他毫無退步。「給他打電話。」
喬治亞州,溫泉鎮
朱蒂斯向盧茲福特夫人保證這是她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並表示這真是個極好的消息。
兩個人交換著沒有情感的眼神,那是槍手之間的對視。萊梅克先移開了目光,達格笑著看向別處,搖了搖頭。
肖馬托夫夫人放開方向盤上的一隻手,拍了拍盧茲福特夫人。「露西,別跟他們講這些。」
「夫人?」
在安娜特向後要站起來時,朱蒂斯站了起來。
等這支受到保護的車隊到達松樹嶺時,黑夜已經降臨了。四輛車減了速,但並未因前方沙礫路上立著的關卡而停下車。兩個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向汽車敬禮。朱蒂斯看見被女人包圍著的羅斯福朝士兵們舉了舉瘦弱白皙的手。從這條路得穿過松樹林和未經修剪的灌木叢才能下山。朱蒂斯記下了方向和地形。在樹叢和黑暗中,沒有人造燈光。羅斯福的休假地沒有鄰居。通往小屋的沙礫路從主路鑽進了全是樹木的黑暗中,已經繞了一個多英里了。朱蒂斯還沒看到保衛的巡邏和哨兵。
萊梅克笑了笑,並不為這個評價所煩擾。「我是條被拋棄的老狗。什麼時候?」
「很高興認識您。」朱蒂斯說著,微微行了個屈膝禮。
「肖馬托夫夫人已經應我之邀給總統畫一張像了,我又向她預約了一張,是給我女兒的。羅賓斯先生將給總統拍照,因為總統擺不了太長時間的姿勢。他是個大忙人,而且有時他會很快就累了。狄塞爾維?」
幾分鐘之後,燈光劃破了樹葉。車隊拐了最後一個彎,開下一個緩坡,在樹林中一陣急沖后在一個白色的小屋前停下了。那小屋燈火通明,顯得十分好客。兩輛情報機關的車都在最後一個關卡停了下來。總統的車和凱迪拉克經過衛兵身邊開了進去,在通往小白宮前門的環形車道上發出吱嘎聲。
盧茲福特夫人在早餐餐廳里吃早午餐。朱蒂斯給她準備了甜茶和瓜片裹肉。房間里陽光很好,夫人在看早報,正對著南面朝高爾夫球場開著的杜鵑花。她吃完飯,讓朱蒂斯去廚房找安娜特,然後讓兩個人都在桌子旁坐下了。
在車道旁邊,侍從們已經在草地里等候了。三個男人穿制服,另外兩個男人穿海軍官員的藍色服裝。另外還有七個女人。大家都走到總統的車旁,迎接盧茲福特夫人和肖馬托夫夫人的到來。羅賓斯從凱迪拉克里走了出來,忘記了坐在車後座的朱蒂斯。朱蒂斯自己走了出來,一動不動地站著,手放在背後,並不引起注意。羅賓斯先生大步走到歡迎的人群中,然後被介紹給總統及他的工作人員和客人。朱蒂斯看到,給羅斯福開福特車的情報機關特工走到打開的後車門,把總統抱了出來,放進輪椅。羅斯福在魁梧的手臂里顯得很瘦弱。人群中並沒人表現出驚奇和悲傷,羅斯福尤甚,從車裡出來后他愉快的眼神從沒離開過盧茲福特夫人。所有的女人都笑得很開心。男人們則全方位地打量著總統。朱蒂斯站在凱迪拉克旁邊,一直被忽略著。這時,盧茲福特夫人在進屋前和一個矮胖的黑人婦女說了幾句。這個女人舉止適宜地走向朱蒂斯。
見那鳥兒飛了,盧茲福特夫人轉身,悠閑地散步到籬笆旁,輕輕撫摸著鄰居家的一匹小馬。朱蒂斯看著她轉身離去。這女人全身沒有絲毫邋遢之處,甚至她的後花園也一樣。她穿著一條長及腳踝的裙子和一件長袖上衣來保護皮膚;擔過肩膀,打著一把陽傘,像印象派畫家筆下的油畫。她十分清楚她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南方社會中和家庭中的位置。但大多時候,盧茲福特夫人都很愉快。作為一個傭人,朱蒂斯則歸安娜特管。拉瑟福德夫人很少跟她說話,即使是在從華盛頓南下的火車上和朱蒂斯剛開始工作的幾天。盧茲福特夫人帶著她巡視了屋子,包括盧茲福特夫人床邊地板上的凹處,那是最近一位老先生為了讓人注意用手杖敲出來的。但是盧茲福特夫人大部分是在描述家務活的分工。安娜特負責盧茲福特夫人的梳妝、髮式、壁櫥、更衣室、廚房和每日食譜。朱蒂斯則負責打掃衛生、鋪床、洗衣服和端飯上菜。幹家務事的時間不用商量,只要需要,就得去幹活。
她費力地把沉重的行李抬上樓。莉齊勉強跟著她,不停地說話,並不在意朱蒂斯沒什麼回應。這個房間跟樓下的沒什麼不同,都是兩張一模一樣的床和簡樸的斯巴達式裝飾。朱蒂斯想象著露西·盧茲福特夫人,富有的已婚婦女,寡婦,總統的密友,蜷縮在其中的一張小床上,和一個看起來會打鼾的移民的畫家共享這個小小的房間。朱蒂斯嘲笑這種愛情和由此而來的這奇怪的地方。她把盧茲福特夫人包里的東西放到老舊梳妝台的抽屜中。
萊梅克等著服務生給他添了咖啡之後才回答說:「什麼都沒發現。比什夫人每隔幾天都會給我一疊總統的行程表,但總是三個星期前的,有時候更久。我看了又看,那傢伙在白天的行程中幾乎不見什麼人,就是幾個參議員,一些辦事員,可能有一個內閣成員。他妻子在時會見她,不過她很少在。當他們在紐約時見見他的一個兒子。總統女兒安娜似乎成了白宮的女主人,她的丈夫約翰則也經常在白宮出現。因為某種原因,挪威王儲和王儲妃現在住在白宮,所以羅斯福偶爾會和他們共進晚餐。總統還會去幾次醫生那兒。他似乎不能一直工作,而是花大部分時間來逃避和休息。一周開兩次車。每隔一個周末坐火車去海德公園,但到了那兒他什麼也不做。他總是會帶上他兩個老女傭中的一個或兩個。加拿大首相是他最喜歡的夥伴。三個秘書來來去去。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有一英里厚的安全檢查單。不管什麼時候我看到有我不知道的名字和羅斯福一起出現時,我都要查一查。但每次都是錯誤警報。情況就是這樣。在他親近的活動圈以外,沒人能見到他,就像那個該死的奧茲國魔術師一樣。現在,達格,你知道了,這個男人有些病態。」
四點時,肖馬托夫夫人迷路了。凱迪拉克路過一個標誌,上邊的圖標表明車已經開過了溫泉療養院。她停下車,很生氣。羅賓斯負責看地圖,盧茲福特夫人緊張地講著話,把行駛的事交給了那兩個移民藝術家。朱蒂斯則一直看著天空,還有那一片深藍色中的獵鷹和烏鴉。這時,羅賓斯先生說服了坐在前排的女士他們應該走哪個方向。結果他領著他們又轉錯了兩次。肖馬托夫夫人在油門上的腳變得沉重起來,這時,盧茲福特夫人為了讓她平靜下來,說總統也有很多悲劇的。幸運的是,一個標牌在美妙的風景中挺立著,清楚地指明了去梅肯的方向和距離。
她從打字機那兒抬起了頭。「博士。上周沒怎麼見到你啊。達格說你不像以前那樣經常來報道了。還忙嗎?」
凌晨兩點半,盧茲福特夫人把醫生送到門口。朱蒂斯呆在樓上,坐在安娜特身邊。這個老女傭沖朱蒂斯搖了搖頭。
盧茲福特夫人放開了安娜特的手,站在床邊,俯視著她們倆說:「早上我會給醫生打電話。如果他同意一天看你兩次,然後就讓勞倫斯夫人給你準備飲食,那麼狄塞爾維就和我一起走。狄塞爾維,你同意嗎?」
達格問:「你找出什麼了嗎?」
莉齊來到角落裡,彎了彎手指,示意朱蒂斯到廚房來。她離開阿瑟,穿過正房,這時她聽到了肖馬托夫夫人和羅賓斯在講今天下午迷路的事。總統愉快地催促道:「不對!拐錯彎了!哈!」
盧茲福特夫人在風裡大聲喊道:「他們都知道他是誰。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他都當了十二年的總統了!我想該告訴他們一個他們所不知道的總統。」
朱蒂斯把手從水槽中拿出來,指節上粘著泡泡。
19:30/22:30——(晚飯-書房)空軍上校,約翰·伯蒂格夫人,盧茲福特夫人
盧茲福特夫人看到她的法國女傭表示同意,就說:「那太棒了,做點兒特別的菜。」
「當我被要求違背了自己意願時,我是能產生這種效應。」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問你能保守秘密的事嗎?」
15號,她離開。那天,埃莉諾·羅斯福從北卡羅來納州回來。
達格一邊聽著一邊喝著溫熱的咖啡。「你沒能找到她?」
她把身後餐具柜上的文件夾取了下來,遞給了萊梅克。萊梅克彈開它,立刻就知道這是從羅斯福的日程表上複印下來的另一份黃色紙張。這些日期涵蓋了從3月11日到3月18日的一周。是四周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