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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七節

第五章

第七節

馬五說:「赤芍小姐拿去在看。」鄭康成問:「為何?」馬五說:「赤芍小姐最近也在苦讀詩書、習字學畫,拿大人的信當帖去臨了。我這就取來。」
鄭康成讓劉備重新坐下,說道:「我與袁紹的祖父、父親早有交往,我去信,他絕不會置之不理。他一直想讓我到他那裡為他壯門面,我婉拒多年。這次寫信,或可解玄德之急,但可能又把我多少抵押給了袁紹。他若再請,我這人情也就難卻了。」劉備坐在那裡連連拱手道:「晚生實讓先生添累了。」鄭康成說:「此信一出,天下生變,這我知道。所謂尺書可以動天下之謂也,所謂言語可以起風雲之謂也。」
他轉頭對馬五說道:「馬五,將那封信拿來。」
才過第一個庭院,看見上百名鄭康成弟子一排排席地而坐,齊聲背誦《論語·里仁》:「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劉備與陳登在馬五引領下靜悄悄從人群前面走過。
前面又一個院門,門口肅立著鄭康成的幾個弟子,他們對劉備、陳登長揖行禮,同時肅然說道:「鄭大人年事已高,每日修身養性,敬請來賓少言節語。」劉備一愣,陳登早已見過此場面,二人點頭允諾,又在馬五引領下進此院門往裡走。
鄭康成接過一看,兩個大字:「外勢。」鄭康成一下悚然:「原來如此。」
劉備說:「備齋沐三日,只為今日拜見鄭大人。」
鄭康成接過,遞給劉備:「玄德看看,若可以,便派個可靠之人,徑直送往袁紹那裡即可。」劉備打開取出信來一看,大喜道:「鄭大人如此之信,真可謂字字珠璣、句句千金!袁紹看了必有所回應。」他將信遞陳登,陳登說:「劉皇叔若信得過我,末將願送信前往。」劉備點頭:「那是最好。」鄭康成也一指陳登說:「陳登送信,再可靠不過。」而後對劉備指赤芍說:「這個外孫女赤芍,玄德是否見過?」劉備答道:「過去幾次來府上,只見過那位文質彬彬的白芍,未見過這位虎虎有生氣的赤芍。」赤芍調皮地一撇嘴。鄭康成問:「玄德這次在許都可曾見過白芍?」劉備說:「她的才華已經譽滿京都,曾把文魁孔融說得無地自容,但我只見過她一次,是在曹府後花園飲酒時。」鄭康成問:「看著她與曹操相處如何?」
面前又一門,門前肅立七八個弟子。見劉備、陳登到,長揖行禮,而後伸一指噓在嘴前,表示敬請靜默。進了這個院門,眼前一片肅靜。數百個弟子整整齊齊席地而坐,兩眼雙垂靜默無聲。
徐州刺史府大門戍衛森嚴九_九_藏_書。刺史府內劉備正趴在床上,張飛給他按摩著腰背。關羽則站在一旁關切地看著。關羽說:「為何一聽說曹操要帶兵征徐州,兄長的腰就開始痛了?」劉備說道:「泰山壓頂,實是壓力太大呀。」關羽說:「兄說馬騰此人可靠,何不速派人與他聯絡,他在西涼許都西方,我在徐州許都東方,東西夾擊,豈不可以殺敗曹操?」劉備趴在那裡搖了搖頭:「談何容易?馬騰雖有精兵十萬,但在西邊也有不少麻煩,不是一下就能出兵的。即使能出,我們東西加在一起也難能打得過曹操。徐州這裏,若別人領兵來,兄都不在話下,唯曹操親征,其多謀善變,甚難對付。」
關羽、張飛莫名其妙,但均答道:「遵兄命。」
劉備說:「如何一計,請講。」陳登說:「曹操現在橫行天下,所懼者唯有一人,袁紹也。袁紹現虎踞冀、幽、青、並四州及周圍諸郡,擁兵百萬,文官武將雲集。何不寫信到彼處求救,除此之外,別無良策。」劉備說:「我與袁紹向無交通往來,又剛剛把他的弟弟袁術滅了,他如何肯出兵相助?」陳登說:「要想求得袁紹出兵相助,唯有一法。」劉備說:「何法?」陳登說:「徐州此地有一人與袁紹三世故交,且此人海內外德高望重,子弟如雲。若得其一書致袁紹,紹必來相助。」劉備問:「何人?」陳登說:「此人乃過去皇叔在徐州時多次折節敬禮者,何故忘之?」劉備猛然醒悟:「莫非指鄭康成先生乎?」陳登說:「正是。只要他肯寫信,斷能調動袁紹。然此事又極難。因鄭康成已年壽七十有三,數月來身體欠安,已經發話不再介入天下紛爭之事。其弟子在他府內層層設關,不許他人近得鄭康成,更不容有事打擾。登于昨日為皇叔打前站,試探一說此事,雖多年與鄭公深有交情,但進得鄭府已三分難,到得他身邊更十分難,再要張嘴說正經事二十分難都不止,有比登天還難之意。全看劉皇叔能否叩開其門。」劉備沉吟道:「如你所說,救當前之困局,唯有一計,求袁紹出兵相助。而若成此計,又唯有一法,必得鄭康成出面致書袁紹。而求鄭康成出面寫信,現確比登天還難。」陳登說:「正是。」劉備說:「此事我來做。」陳登告退。
此時鄭康成正在書房內慢慢踱步。管家馬五進來稟告:「啟稟大人,門衛說,有劉皇叔劉將軍前來拜訪。」鄭康成緩緩站住,說道:「知道他要來,果然來了。又必定是那個陳登陪著來。好吧,此人還是難以不見。」他一指卧榻:「我還是躺下吧。去年曹操與劉備一同來征徐州攻呂布時,曹府來的人我躺著見,劉備來我是坐著見。今日劉備我也要躺著見了。」說著,眾人服侍著躺下,鄭康成對馬五說:「馬五,去迎客吧。」
陳登已經進來,一見劉備就行叩拜大禮:「末將陳登叩見劉皇叔劉將軍。」
赤芍手裡拿著一封信函read.99csw•com,遞給鄭康成:「外祖父,信在這裏。」
眼前庭院中有二三百個鄭康成的弟子一排排席地而坐,齊聲朗誦《易經·乾卦第一》:「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于鬼神乎?……」劉備與陳登又是在馬五引領下悄然走過。
劉備、陳登剛下台階,馬五已出門趕上:「鄭大人請劉皇叔留步。」陳登一看有轉機,眼睛頓時一亮。劉備用袖揩了揩淚,與陳登回身進到書房,來到鄭康成面前。鄭康成嘆了口氣,對劉備說道:「我雖言告四方不再管天下事,但玄德至忠至誠,難以拒絕。現曹軍來犯,救玄德唯有一計,即請袁紹出兵相助。」鄭康成停頓了一下,接著說,「而求袁紹出兵相助,其實也只有一法,由我鄭康成出面寫信。我還是出面幫你吧。」劉備說:「弟子實不忍有勞鄭大人。」鄭康成說:「信,我其實已然寫就。我預知此事逃不過去,但總想能逃就逃,天命也不一定是死的。沒想到今日竟是如此這般逃不過去,也沒想到,人情竟同天理一般大。你們可知否,天下何為最大?皇權?軍權?錢財?非也,天下唯天理與人情最大,所謂天理難違,人情難卻。悟透這兩件事,可以得天下、治天下。」
這時,外面來軍吏稟報:「陳登將軍求見。」
進到屋裡,劉備、陳登看見的是躺在那裡的鄭康成,枕頭略微墊高,周圍侍立著幾個弟子與家僕。劉備鄭重謙謹地大步上前行禮,放低聲音說道:「鄭大人安否?弟子劉備特來看望請安。」鄭康成抬手示意,讓劉備、陳登坐下。早有人將幾個坐榻搬來,劉備就在卧榻前落座。陳登搖手不坐,侍立劉備身後。
陳登站在其後眼睜睜地看著,束手無策。
劉備一手摩挲佩玉一手輕輕搖扇,半晌無語。
劉備想了想,斟酌字句道:「看著還平和,內里如何備看不出。」
赤芍與馬五一同進到書房。
大門前劉備站在那裡久等,站站又踱兩步,踱兩步又站站。陳登說:「如何久久不來回話?」他又要上台階與守門家僕追問。劉備伸手示意他不用多事:「靜等即可。」此時,緊閉的大門開了,馬五齣來說道:「請劉皇叔劉將軍進府。」
劉備一手拿扇,一手摩挲著腰間的佩玉。這也引起了鄭康成的注意。過了許久,鄭康成問:「你手摸佩玉,又有何講?」劉備解下佩玉遞鄭康成:「請大人過目。」鄭康成接過一看,上面刻有兩個字:「鄭言。」劉備解釋道:「鄭言鄭言,對他人讀作鄭重謹慎言語,備自己實知乃牢記鄭大人之言。若不聽鄭大人之言,備何有今日建外勢之發端?」鄭康成又嘆了口氣,神思恍惚,將佩玉遞還劉備,而後說道:「還是那句話,我不想再多管天下事,尤其不願再出面管天下事。望玄德好自為之,自謀前途。」而後,垂下眼https://read.99csw.com,靜坐在那裡。幾個弟子上來給他輕輕捶背。
鄭康成點點頭:「明白了。」然後一指陳登手中的那封信說道:「我方才講過,此信一出,天下生變。曹操的日子將不好過了。」
前面又一院門,又神情肅穆地立著幾個鄭康成的弟子,照例是長揖行禮,說道:「鄭大人年事已高,疏遠天下紛擾之事,敬請來賓只談問候,不談其他。」
三日過後,劉備與陳登帶著十幾個隨從騎馬來到鄭康成府門前。大門前有家僕數人肅立守衛。門前一片靜穆。劉備與陳登下得馬來,將馬交給隨從,陳登快步上前,對守門家僕說:「請稟報鄭康成大人,現有劉皇叔劉將軍前來拜訪。」守門家僕道:「鄭大人現今一般不會客。容先去稟告,再來回復。」說著,有家僕轉身進了大門。人一進,大門又緊閉。劉備與陳登在門前靜等。
鄭康成在裏面聽見,於心不忍,抬了抬手對馬五說道:「再請他回來。」
鄭康成一下子睜開了眼:「此話言重了。」劉備坐在那裡行禮道:「在天神明備信有但實未見,人間神明備實見耳,大人即備之神明。」鄭康成聽此話悚然,欠起身對左右弟子們說:「扶我坐起。」眾人想勸又不敢違抗:「大人……」鄭康成說:「扶我坐起來,玄德此言不可卧而受之。」眾人扶鄭康成坐了起來,在他背後墊上軟墊。鄭康成對劉備說:「劉將軍,你方才確實言重了。神明在天,我鄭某實不敢當。」劉備搖了搖頭,表示對鄭康成的話不能認同,而後拿起掛在腰間的絹扇輕搖著,久久不語。鄭康成嘆了口氣:「知你來必談天下大事,但我已對天下有言不再管天下大事,實是讓玄德失望了。」劉備又微微搖了搖頭,不語,依然搖扇。鄭康成半晌沒話找話地說:「玄德,你志在天下,英雄人物,何時搖開這種文人扇子了?」劉備收起扇子,說道:「備用慣的東西會熟視無睹,這從未用過的扇子,隨身帶著,就總能警醒不忘。」鄭康成不解:「為何會警醒不忘?」陳登與眾人也都驚異地看著劉備。劉備將扇子搖了搖,似乎欲言又止。鄭康成說:「玄德但言不妨。」劉備嘆口氣說道:「本不想說,但鄭大人再問,備不得不如實稟告。」說著,將扇子遞給鄭康成,「請大人看,上邊寫有兩個字。」
劉備說道:「去年離徐州前,請教大人,大人曾教誨:曹操在許都內勢強,在四方外勢弱,望備到四方求一隅,發展外勢以自存。備半年多來無一日敢忘大人教誨,每日此扇隨身,日日想著爭外勢一事。這次得機會,敢冒天大的風險,請命帶兵征徐州滅袁術,而後又殺車胄占徐州,皆是遵大人教誨而來。無大人教誨,沒有劉備今日這初建外勢。」鄭康成聽明白了,點點頭,嘆了口氣,將扇子還給劉備:「你是不易呀。響鼓不用重捶,良馬不用鞭策。但往下之事,我不能多管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望玄德好自read.99csw.com為之,自謀前途。」
過了許久,劉備說:「憑大人神明般的指示,備有了今日之外勢。往下,備實不知該如何安身立命,守此外勢。既然大人又有話,備便只得勉為其難,自謀出路,只怕半途夭折,或令鄭大人失望。好,今日看望了大人,弟子就此告辭。請受備弟子之禮。」說著,起身在鄭康成面前伏地三拜。鄭康成連忙抬手說:「不敢,不敢。」劉備起身同陳登告辭出了書房。一到門外,還未下台階,劉備仰天痛哭道:「雖有鄭大人神明指示,備實無能啊!備實無能啊!備實無能啊!」三嘆而罷,揮淚下台階欲去。
鄭康成面露思索,又問:「陛下那裡如何?」劉備看看左右。鄭康成說:「我這裏無一外人,玄德但言不妨。」劉備說:「樣樣正吃緊,樣樣在抓緊。」
劉備趿拉著還未完全穿好的鞋上去攙扶道:「萬萬不可行此大禮,你我並無上下之別。」他一指左右的關羽、張飛,「如同我和雲長、翼德一樣,皆是兄弟關係。我年長於你,無非是個愚兄而已。」說著給陳登讓座,自己也坐下。張飛蹲下身,將劉備趿拉的鞋給他穿好。陳登問:「劉皇叔正歇息呢?」劉備說:「腰痛,翼德正在給我按摩。聽說你來,慌忙起來,不及穿戴嚴整,見諒。」陳登搖頭嘆道:「皇叔禮賢下士,實為天下第一,人心所向。陳登原本跟隨曹操攻下徐州,輔佐車胄,按曹許諾,登很快會接替車胄任徐州刺史。然劉皇叔一反曹,登義無反顧跟隨劉皇叔。」劉備說:「這下可惹惱曹操了,他要領大軍前來,正不知如何應對。賢弟有何良策,想你此來必為此事。」
劉備便與陳登二人拾階而上,進了大門。
倒是鄭康成緩緩開口:「早就聽說玄德到了徐州,只不過這次不是跟著曹操征徐州,而是反了曹操征了徐州。」說到這裏,旁邊侍立的兩個弟子小心勸道:「大人還是少語多歇。」鄭康成點點頭閉上眼,過了一會兒睜眼對劉備說道:「我今年七十有三,已與孔聖人壽齊,知道自己壽數將盡,所以修身養性不多問天下事。他們,」他指了指周邊的弟子們,「也管著我呢。」說著又閉眼,停了一會兒慢慢說道:「玄德這一向都好吧?」這是應酬之語,劉備只得接話道:「託大人之福,備離別半年多來,都還好。」鄭康成依然閉著眼:「徐州人都在議論你,這三日來閉門謝客,不升堂不辦公,為何,是身體不適?」劉備答道:「並非身體不適。」鄭康成依然閉著眼,又緩緩發問:「在齋沐祭祀神明?」劉備答道:「確在齋沐。不是祭祀神明,勝過祭祀神明。」鄭康成微微睜開眼:「何為勝過祭祀神明?」
劉備又被堵。陳登看了一下劉備的反應,兩人仍隨著馬五往裡進。
劉備早被一路上的氣氛、書房內的氣氛壓住了,一時不敢張嘴說話。
陳登說:「末將通盤想過,要救此局,唯有一計。」
劉備一聽立刻說:「請他進來。」同時起身九_九_藏_書穿衣。關羽有點諷刺地說:「你的中軍將軍到了。」張飛則說:「兄何至於這麼著急?」劉備一邊撐著腰下床趿拉鞋,一邊說:「這次殺車胄奪徐州后,封雲長、翼德二位分別為左路軍將軍、右路軍將軍,而封陳登為中路軍將軍,二位賢弟不要不服。此陳登實為非凡之人:少有大志,多謀略,年紀輕輕擔任廣陵太守,一年就使廣陵大治;曾領兵與江東小霸王孫策作戰,以一對十以寡敵眾,居然大獲全勝;他一離廣陵,全郡百姓皆棄家相隨,他走到哪兒百姓落戶到哪兒。去年曹操征徐州,離了陳登亦無法成功;今年我們能殺車胄奪徐州,又是陳登毅然決然背棄曹操站到我們一邊。此人舉足輕重,不可慢待。」說著劉備已匆忙穿戴好,出到前面廳堂。
劉備對關羽、張飛說:「這個鄭康成真是不得了。當年漢桓帝時,已做到尚書,後來十常侍之亂,他便棄官歸田。到漢靈帝時,何進、袁魁、董卓先後請他出來做官,都拒之千里。此人不願做的事情,要請動他確比登天還難。但這個難別人無計可施,兄卻獨有辦法。你們今日就為我掛出謝客牌,連掛三日,不見客,不登堂。」關羽說:「兄現正執掌徐州軍政大權,三日閉門謝客,豈不鬧得街談巷議、人心惶惶,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劉備搖頭:「不用多問。」又對張飛說:「賢弟為我尋把絹扇來,要舊的不要新的。」張飛驚詫:「此乃文人騷客手中玩物,兄何以玩它?」劉備說:「一把扇子中自有雄兵百萬。另請賢弟在扇面為我寫兩個字,都知賢弟字寫得好。」張飛說:「何字?」劉備說:「取來扇子筆墨后,兄自告你。另外記得,字寫好后將扇子掛在院里風吹日晒兩日。」張飛更驚詫了:「又是何故?」劉備笑笑,道:「把新寫的字也做舊,與舊扇相同。」張飛與關羽不解其意,睜大眼看著劉備。劉備說:「二弟不用多問,去辦就是。另外,即刻為我找個玉匠來。」劉備說著摩挲著自己腰間的一塊佩玉,說道:「將我這塊祖傳佩玉略做加工。」
劉備與陳登穿過這片人群中時,真如入寂靜世界。
裏面庭院中,又有上百名鄭康成弟子一排排席地而坐,齊聲朗誦《孟子·告子下》:「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築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于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劉備和陳登在馬五引領下不敢有擾眾人,悄悄走過。
前面便是鄭康成的書房。門前立幾個弟子並家僕,見劉備、陳登照例長揖行禮,然後微微抬手向劉備、陳登示意,請安靜節言。馬五對他們低聲道:「貴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