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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六節

第五章

第六節

吉平說:「曹丞相這病有幾年了,每年犯幾回,葯到便愈,好治卻難除根。」
聽見裏面漢獻帝的聲音越來越高:「這次滅了曹,朕不再允許任何人專權……」
當曹操將朱靈、路昭二副將帶來的劉備書信撕得粉碎摔在二人臉上時,漢獻帝同時也在宮內看到了劉備從徐州發來的奏章。漢獻帝看完大為興奮,對黃福說道:「劉皇叔從徐州發來奏章,他已滅了袁術,收編了袁術殘部,且已經讓曹操派去的兩位副將朱靈、路昭返回許都,他現獨領大兵鎮守徐州。黃福,你送來這個奏章真是恰逢其時,平添了朕的喜氣。這劉皇叔還真有兩下子,他這次滅袁術,比曹操去年滅呂布來得利索多了。」黃福在一旁哈著腰恭維道:「皇叔是沾了皇上的天子氣!」漢獻帝掐指算道:「劉皇叔征徐州領兵五萬,再收編了袁術降兵,至少有七八萬兵馬了,太好了,他的兵才是朕的兵,要不朕只是個無兵之天子。」他踱了幾步,站住問黃福:「董妃的病怎樣了,吉平太醫叫來沒有?」黃福說:「吉平太醫說話就到。」漢獻帝又問:「讓黃二宣國舅董承進宮,董妃病了,他進宮正是個由頭。」黃福說道:「黃二早就去了,這會兒該回來了。」
漢獻帝在殿里時走時站,揮著手說得興起:「朕打算讓劉皇叔將兵三分之一,西涼太守馬騰將兵三分之一,各佔東西;國舅將兵三分之一,居中,可任太尉,統領京城戍衛。這樣劉備、馬騰相互制約,你又制約他們二人。另丞相一職,可讓無一兵一卒軍權的文官擔任,工部侍郎王子服這次與國舅歃血為盟,可當丞相大任。另長水校尉種輯、昭信將軍吳子蘭也可掌握一些實際兵權,在你、劉備、馬騰三人相互制約中再加制約;種輯與吳子蘭可九*九*藏*書在你統領下分別掌控京都戍衛與皇宮戍衛。總之,你所聚集的忠義兩全之士將來論功行賞都要提拔重用。議郎吳碩可當中丞御史,孔融在朕和曹賊之間搖擺不定,不可重用,他的中丞御史要免掉。議郎趙彥忠勇可嘉,每每當廷摺奏曹操,實屬不易,可讓他任副宰相,或者就讓他任中丞御史,剛才說的議郎吳碩則任吏部尚書。」漢獻帝說得淋漓盡致,縱橫馳騁,「朕幼年稱帝,白手起家,只能在眾梟雄間左右平衡,逐漸發展勢力;但朕絕非一個僅供在那裡的牌位,不僅要有天子之名,還必有天子之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朕之臣民、將士。朕到時還要西巡大漠,東巡四海,這巡視路線朕都計劃好了。」漢獻帝一派憧憬,聲音沒了節制,全然不像往日那樣提防。
正說著,黃二匆匆進來。黃福說:「說黃二黃二就到了。」漢獻帝問:「董國舅呢?」黃二說:「啟稟皇上,我宣完旨往回走,他跟著也就乘轎來了。他說話就到,前後腳的事。我這是又到軍機處給皇上帶來一個八百里加急。」說著遞上一個紅漆密封的信筒。黃福不滿地瞟了黃二一眼。漢獻帝拆封打開一看,大喜道:「黃二,你帶過來的這個急件比方才黃福送來的劉備申奏更是好上加好啊。」漢獻帝抖了抖手中的加急密報,對黃福二人說道:「據報,劉備現已殺掉徐州刺史車胄。車胄本是曹操親信,這一殺,劉備滅袁術不是為曹操而是為朕就十分顯然了,他現在是公開扯旗和姓曹的幹上了。這八百里加急路上跑得快,雖然和劉備的奏章前後腳到,其實是劉備寫奏章三日之後的事。劉備滅袁術才三日就殺了車胄,公開反曹,進度相當快。朕再算一算,劉備去九_九_藏_書徐州將兵五萬,收編袁術殘部就有了七八萬,現在肯定把車胄的兵馬也全部收編了,這總有十萬了吧?」黃福說:「肯定十多萬了。」漢獻帝哈哈大笑:「太好了,這十多萬兵姓劉不姓曹,是我劉家的天下、劉家的兵。」
漢獻帝揚眉吐氣地說道:「楊彪太尉被曹賊整得回了鄉下,朕鬱悶了幾日。現在一個劉皇叔勝過十個楊彪。劉皇叔出兵徐州前對朕說過,鄭康成曾告誡他發展外勢,以裡應外合,鄭康成此言不虛也。看來今明兩年天下風雲必有大變。」漢獻帝站起踱了幾步,而後站住說道:「這兩日董妃身子小有不適,朕藉此宣你進宮來,為的是遮人耳目,本想和愛卿籌劃一下政局,現在接連接到如此兩個大好消息,朕的興頭來了,先將當下的事放下不表,要放眼一覽未來。」
漢獻帝與董承對視了一下,似乎都想到了什麼。
黃福問:「吉太醫要走了,皇上還見見他嗎?」漢獻帝想了一下:「見見吧,我和國舅也說得差不多了。」黃福轉身去安排。漢獻帝進到殿里,對董承說道:「吉平太醫已經給董妃看了病,朕讓太醫過來見一見,你這進宮探病也就說圓了。」說話間黃福已領著吉平太醫進到殿里。吉平要下拜,漢獻帝一抬手對黃福說道:「攙住他,不用拜了。」黃福攙扶了一下吉平,說道:「皇上讓你平身了。」漢獻帝很仁君地背著手踱了一踱,說道:「給董妃看過了?」吉平還沒有說話,黃福就搶著說道:「吉平太醫給董妃娘娘看病,如上次給皇後娘娘看病一樣,不照面,不把脈,只需董妃娘娘隔簾輕咳三聲,即可處方下藥,萬無一失。」漢獻帝說道:「朕記起來了,你是輕咳三聲診病法,絕技。」吉平道:「陛下放心,董妃娘娘身九-九-藏-書子不要緊,略服兩劑葯調理一下即可。國舅也請放心。陛下這裏若無其他事,臣就告退了。臣還要去給曹丞相看頭風病。」
董承說:「陛下請放心。對曹賊,我們將無所不用其極。」
黃福又說:「吉平太醫方才已進宮,給董妃娘娘看了病,說是偶感風寒,並無大礙。」漢獻帝噢了一聲。黃福壓低聲說道:「奴才還安排他給芙蓉妹也看了看,芙蓉妹近來身體有些不適,不意竟是有喜了,恭賀皇上。」漢獻帝愣了:「朕這可是憂喜參半呢。」黃福依然壓低聲說:「奴才知道,有了喜,少不了要給她名分,怎麼說也是母以子貴啊;但皇後娘娘、董妃娘娘那兒怕不是事,皇後娘娘、董妃娘娘至今未孕,倒讓芙蓉妹搶了先,她們能否相容?奴才知道皇上會為此犯難,光替皇上急這些事了,站在門口只想等著國舅走了好稟報,皇上在殿里講什麼委實一句沒聽見。」漢獻帝對此話並不信,瞄了他一眼,說道:「朕信你,你是忠朕的。」
此時,黃福趴在門外諦聽。黃二則在後面隱蔽處監視著黃福。
漢獻帝背著手站在那裡,突然高聲道:「黃福!」黃福說:「奴才在。」漢獻帝下旨道:「太醫吉平為朕與皇后、董妃禳病去疾,竭忠盡誠,實可嘉獎,賞宮絹百匹,錢二十萬,玉杖一個。」黃福說:「領旨。」吉平一下跪下:「謝陛下厚賞,但臣實不敢受。」漢獻帝驚詫了。董承在旁邊說:「皇恩浩蕩,為何不敢受?」吉平叩拜道:「若陛下還讓臣為陛下、皇後娘娘、董妃娘娘看病,則皇恩平平為好。」漢獻帝更驚詫了。吉平說:「啟稟陛下,太醫誠不好當。給百姓看病容易,手到病除;給皇親國戚權貴看病難,為陛下看病尤其難。」漢獻帝問:「為何?」吉平道九-九-藏-書:「太醫謹小慎微,生怕診錯,不敢處方,自古以來所謂天子之病最難施治之緣由在此。臣之所以還略勝此任,唯有一條秘訣,看病前後,知道是為皇上、皇后看病,看病之中診病處方時,實不知面前是陛下、皇后、董妃也,否則雜念一動,即下藥不準。所以,陛下越平淡對臣,臣越可為陛下儘力。」漢獻帝愣怔了一下,算是跟上了思路:「好,好,言之有理。」吉平起身道:「曹丞相就深諳此理,每次看病都說他非丞相,僅是一個需醫治的病人。」說著便告退。
董承有些擔心地看看門窗,終於忍不住打斷道:「陛下……」他指了指門外。漢獻帝愣了一下,有所醒悟,走到門口猛一拉宮門,黃福哈腰貼門差點被閃進來。漢獻帝喝道:「黃福,你這是竊聽朕講話?」黃福慌忙說:「奴才沒有。」黃二從後面隱蔽處上來報告:「啟稟皇上,黃福正是在這兒竊聽,已經許久了,奴才一直在後面監視他。」黃福說:「奴才是等皇上與國舅完了事,要稟報其他,皇上說什麼奴才沒聽見。」黃二立刻說:「我在後面都聽見了。」漢獻帝盯著黃二:「你聽見朕說什麼了?」黃二說:「聽見皇上說:以後滅了曹,不再允許任何人專權。又要封國舅為太尉。還有……」漢獻帝瞪眼喝道:「朕說了嗎?」黃二一下慌了,支吾道:「嗯……」黃福扭頭惡狠狠說:「竟敢信口開河!」漢獻帝喝道:「拉下去,杖三百!」黃二磕頭搗地求饒。黃福高聲吆喝「來人!」上來幾個粗壯太監。黃福說:「領皇上旨,拉下去杖三百。」黃二哭喊著:「皇上,我冤啊!」被拉了下去。黃福請示漢獻帝:「啟稟皇上,您是要他死,還是留他活?要死,杖一百即斷氣,要活,杖三百也留口氣。他雖是九_九_藏_書我親兄弟,但是我全聽皇上的意思辦。」漢獻帝說:「讓他死不了也活不成。」黃福說:「皇上的意思是讓他殘?」漢獻帝還在火頭上:「打聾他。」黃福說:「打個大半聾吧,留點能聽響動的,這樣既不誤了侍候皇上,也別再想竊聽的事了。」漢獻帝不耐煩地一揮手:「就這樣吧。」
漢獻帝立刻吩咐:「宣國舅進來。」黃福未及轉身,黃二先一步到殿門口高聲道:「宣國舅進殿!」董承入到殿里,行叩拜大禮:「祝吾皇萬歲萬萬歲!」漢獻帝已落座,一抬手:「國舅平身吧。」董承剛起身,漢獻帝就說:「國舅聽說沒有,劉皇叔已滅了袁術,收編了袁術殘部。」董承說:「聽說了。」漢獻帝擺擺手讓黃福等人下去,又接著說,「又得八百里加急,報劉皇叔已經殺了徐州刺史車胄,收降了車胄部下兵馬。」董承說:「臣略有風聞,還未聽說詳情;已知曹操正要去許都郊外駐軍大本營宣布將出兵征徐州、攻劉備。」漢獻帝立刻緊張:「果真如此,將會如何?」董承說:「陛下不必多憂,此乃好事。曹操一攻劉皇叔,劉皇叔必然去聯盟袁紹,袁紹劉皇叔一聯手,對曹操威脅就大了。」漢獻帝沉吟著點頭:「也算是迂迴救駕吧。」而後抬頭看董承,「劉皇叔和袁紹聯手之後,必和曹操開戰。這外仗一打,曹營內部就會人心動搖。你這一頭的內應也需加緊。」
董承說:「臣正日夜苦思揣摩,捕捉機會。」
看著太醫吉平離去,又將黃福揮退。臨董承告辭,漢獻帝再叮囑道:「劉皇叔那裡外線已開戰,你這裏內線務必加緊,以求裡應外合。」
漢獻帝注意了:「哦?」
漢獻帝聽見吉平此話,又與董承意味深長地相視了一下。
殿門外傳來高聲呼報:「車騎將軍國舅董承叩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