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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五節

第八章

第五節

漢獻帝眼冒怒火,從座位背後抽出一把寶劍,直衝牆上掛的那軸白芍畫的君子好逑圖而去,揮劍將那幅畫砍得破碎。他持劍轉身道:「朕之所以一直留著此畫,是心存一念,想白芍說不定就是那把快刀呢。不曾想到,竟然如此。這個白芍真乃罪該萬死!」說著,轉身對那幅早已破爛不堪的君子好逑圖又砍一劍。
天下沒有人比漢獻帝更關心官渡前線的戰事了,此刻,他正在殿里背著手來回急踱。伏皇后坐在那裡憂鬱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黃福進到殿來:「啟稟皇上皇后,太尉伏完、車騎將軍伏劍已到。」漢獻帝煩躁地一揮袖:「宣他們進來就是。」說著,一屁股落座。黃福則對殿外宣道:「宣太尉伏完、車騎將軍伏劍進來。」伏完伏劍二人進來,照例是行叩拜大禮:「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漢獻帝不耐煩地一揮手:「平身。」二人剛起身,漢獻帝就問:「官渡前線到底戰況如何?」
當夜三更時分,出軍三路劫寨。袁軍猝不及防,混亂應戰,惡戰到天明,曹操收兵,袁軍折其大半。曹操又于中軍帳召集左右商會。曹操說:「昨夜袁軍十損六七,現論兵數,他已不佔優勢,論士氣、論軍力,更是我強彼弱,我可否于明日全面出擊?」荀攸諫道:「還不可全面攻之。彼雖失烏巢,但各營寨所餘糧草看來還可支數日,另據情報,審配正緊急從冀州押糧草來援。要攻袁紹,必使其更加動亂才可。所謂欲攻之,先動之,欲取之,先亂之。」曹操說:「如何動之、亂之?」荀攸說:「今可揚言調撥人馬,一路攻冀州老巢鄴郡,一路取黎陽,斷袁兵歸路,袁紹聞之必然驚慌,分兵拒我。我趁其兵動寨亂時擊之,袁紹可破也。」曹操說:「昨日,孤用許攸計劫寨成功,今日,則用荀攸計動亂袁軍,大破之。」
曹操依然弓著腰小心地抬眼看白芍:「主簿肯赦孤之罪否?」
正值此時,白芍獨自一人在中軍帳踱步,心事重重。
曹操停住了,白芍直盯盯地看著曹操,沒有言語。中軍帳內十分寂靜。
曹軍八路齊出,直衝袁紹營寨。袁軍皆無鬥志,四散奔走,大潰敗。
劍沒有劈向那將士的脖頸,而是將置於車幫的頭盔劈裂。
曹操察言觀色了一下,問:「你還有何心事?」
漢獻帝一聽愣了,而後問:「竟是白芍?」
張郃、高覽二人喜出望外,再三拜謝。
此時,袁紹正在中軍帳內接見幾個剛從烏巢敗退回來的將士。只見淳于瓊耳鼻皆無,滿面血跡。袁紹問:「烏巢如何失守?」幾個敗將不得不如實稟告:「淳于瓊將軍醉卧,軍無主將,因此戰敗。」袁紹大怒,立刻喝令:「將淳于瓊押下去斬首。」烏巢敗將接著稟告:「蔣奇先鋒騎兵曾趕到烏巢,也被曹軍殺敗。又聽說,蔣奇親率大軍隨後也被曹軍在返回途中殺敗。」袁紹聽了,愣怔道:「何至於此?」烏巢敗將又接著報道:「不過,曹操在烏巢被射中一箭,生死未知。」袁紹聽罷略思忖,揮手讓幾個敗將退下:「汝等之罪,暫且記下。」
烏巢敗將剛退下,中軍帳外護衛又高聲報道:「張郃、高覽將軍派使到。」袁紹令:「宣他進來。」報信將領一進來就叩拜道:「我軍攻曹營,先遭左中右三路攻擊,又遭曹操領兵背後殺來,張郃、高覽將軍死戰,只率得千數殘軍逃脫,現正在狹路口緊急紮寨,防曹兵追擊,也為收攏殘部。」袁紹聽罷大驚失色。信使退下,他對站在左右文武中的郭圖說道:「郭軍師曾言,曹操領兵夜襲烏巢,其營必無防備,攻曹營必勝,為何事出所料?」郭圖說道:「曹操夜襲烏巢,專註于攻,必忽略于守,其何會防備?必是張郃、高覽一番託詞而已。袁大將軍身經百戰,深諳用兵之道,若張郃、高覽全力以赴,所率五萬兵自可抵十萬二十萬大軍,如二人懈怠,則不抵五千人用,二人必未用全力。張郃本來反對攻曹營,臨行心有不甘,如何肯全力攻曹營而證明彼之言有錯?」郭圖停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聽說二人早有降曹之心,此說雖不可輕信,也不可完全不信,望大將軍明察。」
袁紹厲聲問:「張郃,你的意思是?」張郃說:「還是我與高覽帶兵去救烏巢,無論蔣奇勝敗,我都截住曹操夜襲部隊,合力將曹操擒獲,回過頭來,對曹操營寨進可攻退可守。且曹操若被擒獲,曹軍不戰自亂也。」郭圖說:「必是先攻曹寨為最佳方案,可一舉連曹營帶曹操夜襲之軍共同拿下。」
白芍沒有回話。她先掀開一輛車上的九九藏書白布單,是外祖父鄭康成閉眼安詳地躺在那裡。白芍淚如雨下。曹操曹丕站在一旁無言以對。過了許久,白芍將鄭康成蓋住,再到第二輛車,掀開白布單,看到妹妹赤芍閉眼安卧在松柏枝的圍簇之中。白芍伸手輕輕理了理妹妹額前的頭髮,止不住又淚如雨下。最後,她將赤芍的白布單也蓋上了,在風寒中獃獃地立著。曹操看著白芍,不知如何是好。
郭圖高聲道:「大將軍當機立斷,派兵擊曹營。」張郃高聲道:「大將軍不可輕舉妄動,還是派兵救烏巢為妥。」郭圖最後高聲道:「大將軍,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滅曹操在此一舉。」袁紹盯著郭圖:「郭軍師,你有把握?」郭圖說:「現派兵攻曹寨,自然有全勝把握,但必須派精兵強將,全力以赴。」袁紹一拍案幾:「就按郭軍師之計行,往下無須再議,議而不決失時機也。張郃高覽!——」張郃、高覽挺身道:「末將在。」袁紹下令:「派你二人帶精兵五萬擊官渡曹營,你等雖反對先攻曹寨,然軍令已下,須全力以赴,不得猶疑。」張郃、高覽面面相覷了一下,高聲道:「大將軍既然令下,我等必全力以赴。」
曹操領兵最後巡視糧寨,準備撤離。一箭射來,正中曹操肩臂相連處。許褚一見,大喝一聲,領兵圍過去,從一處正燃燒的糧草堆后搜出幾個袁軍將領,押到曹操面前。此時,淳于瓊也被曹軍押到曹操面前。曹操一邊令人拔下身中之箭,一邊一指面前淳于瓊等幾個袁將下令道:「削去他們幾人耳鼻,捆縛于馬上,放回袁紹大營去報告軍情。」曹軍立刻將淳于瓊幾人削割耳鼻,捆在馬上放走了。
曹操一邊聽任軍士為他包紮肩臂,一邊下令:「速回兵救我營寨。我軍襲擊袁紹烏巢,袁紹必派兵反襲我營寨。」許褚說:「我們殲滅了蔣奇的先鋒,後面還有蔣奇大軍。」曹操說:「再以詐克之。來時我們詐稱蔣奇之兵增援烏巢,回時便詐稱烏巢潰敗下來的淳于瓊之兵,迎面突襲蔣奇之軍。」許褚說:「明白。」立刻指揮將士將淳于瓊之軍的旗號衣甲全部用上。
數十袁軍將士騎馬護送著鄭康成乘一輛戰車撤逃。
白芍還是目光直愣,沉默無語。曹操直起身,仰天悲嘆道:「過去,主簿父親曾死於我曹軍亂箭,孤二年來一直在心中對主簿暗賠不是。現主簿二位至親又死於曹軍亂箭,孤實哀痛難言。」說著,真性情起,長嘆掩泣道:「嗚呼!上天既降主簿助孤陪孤,何又如此無情絕情!痛矣哉,痛哉我心乎!」白芍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曹操指著門外說道:「現二人遺體已安置妥當,主簿可出中軍帳親看。」
鄭康成坐在車上。赤芍站在車上,拉弓搭箭,射向後面追趕的曹軍。
當夜,曹操領兵疾行。將士皆知曹丞相親自率兵事關重大,隊伍前後嚴整如臨大敵。每過一個袁紹營寨,守寨兵問是何處軍馬,曹軍都有人高聲應答:「蔣奇將軍奉命領兵增援烏巢。」袁軍見是自家旗號,遂不起疑,沒有多問便迅即放行。如此過數個營寨皆詐稱蔣奇之兵,並無阻礙。
曹丕見赤芍中箭倒下。他縱馬而出,拔劍對曹軍將士喊道:「汝等何敢違抗軍令,讓你們住手,為何還射?」眾將士全愣了。曹丕馳馬過去,先用劍指著戰車旁殘餘的袁軍,令他們投降。袁軍見曹軍將士已包圍上來,皆扔下弓箭刀槍,下得馬來。曹丕將劍插入鞘,從馬上直接跳上戰車,見鄭康成和赤芍已中箭倒在那裡。赤芍身上中了數箭,曹丕伸手抱起赤芍。
曹操正在中軍帳與左右文武議事,聽此報,曹丕先說:「張高二人來降,未知虛實。」曹操說:「彼二人戰敗,或恐袁紹治罪,來降合乎常規。再說,一夜一晝間,袁紹失了烏巢囤糧之地,攻我營寨又遭慘敗,此時不是他用詐降之計的時候。」荀攸說:「諒他也無此智此膽。」曹操說著下令道:「縱使二人未全意來降,留有少許異心,我施恩于彼,也可感化之。傳令開轅門,放張郃、高覽入營寨。」說著,曹操領文武眾人出了中軍帳,往中軍寨轅門去。中軍寨轅門早已打開。張郃、高覽二人入了轅門,放下刀槍,卸去盔甲,拜伏于曹操面前。曹操說:「倘若袁紹肯聽從二將軍之言,不致有敗。今二將軍肯來相投,如微子去殷、韓信歸漢也。現孤就封張郃為偏將軍、都亭侯,封高覽為偏將軍、東萊侯,隨即申表朝廷請旨定封。」
伏完說:「那把快刀出事了。」漢獻帝轉頭看黃福:「你前不久不是說一九-九-藏-書兩天內必割下曹操之頭嗎?說割不了曹操頭,就割你黃福的頭。現究竟如何?」黃福一下跪下,以頭搗地:「奴才是怕皇上生氣,沒敢實情稟告。那把快刀早已出事。」漢獻帝問:「那把快刀到底是誰,又出了何事?」黃福看了看伏完,說道:「還是國丈說吧,國丈那裡第一手情報。」伏完說:「那把快刀,現在才知道,就是潛伏于曹操身邊的朱六,是曹府管家朱四之弟。」漢獻帝一聽愣了:「朕記得,上次鄭康成另一外孫女赤芍冒充白芍到相府行刺,就是被這個朱六所擋。」伏完說:「正是他。」漢獻帝問:「為何?」伏完說:「他擋赤芍,為的是自己割曹操頭賣錢。他乃一賭徒,輸了幾千萬賭債,要割曹操首級到袁紹處領賞九千萬。」漢獻帝驚愕道:「這等人物,朕也是前所未聞。他因何敗露?」伏完說:「朱六本已深得曹操信任,隨軍任中軍帳總管,可惜最後關頭,被白芍所擋……」
白芍凝神站了一會兒,緩步離開座位,走出中軍帳大門。曹操與曹丕跟了出來。
於是,張郃、高覽率殘餘兵馬打上白旗,到曹操營寨投降。
凱旋大軍進到營寨內,在開闊的練兵場上整齊列陣后,曹操登上高高將壇,面對十數萬大軍揮手致意。全場歡呼雷動。歡呼聲過,曹操開始慶功宣講。將壇前一左一右各有五百將士整齊排成的「傳宣營」,面對前面黑壓壓的十數萬大軍。曹操開口的第一句話:「全軍奮戰,大獲全勝!上下將士,功大可嘉!」總共千人的兩個傳宣營便都齊聲呼喊重複曹操原話:「全軍奮戰,大獲全勝!上下將士,功大可嘉!」十數萬之軍陣立刻歡聲雷動。曹操揮手平息歡呼聲,又講第二句話:「所有繳獲,不論金錢財物,一概犒賞全軍!」傳宣營又高呼重複了曹操講話,十數萬之軍陣又歡呼雷動。曹操又講第三句話:「待班師許都,還要加倍厚賞全軍將士!」傳宣營重複呼喊完,全場又歡聲雷動。
白芍目光恍惚,在想其他,聽此話反應了一下,應酬道:「丞相那樣做是有些過。」曹操說:「知道這事會得罪主簿,孤在烏巢殺紅了眼,一時顧不得那麼多。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是有些不講規則。」白芍說:「唯勝券在握,才講規則?」曹操說:「優勝者總更寬容大度。這次夜襲烏巢,著實是急了。孤現已打勝這一仗,往下統一北方指日可待。再征伐天下,更是從容,不會再如此殺紅眼了。」白芍對此話已經有些心不在焉。
荀攸一揮手,勝利炮聲一下一下響起,鼓號齊鳴,旌旗舞動。
白芍看了曹操一眼,不語。曹操想了一下,小心說:「是否為你外祖父與妹妹赤芍的下落不明?」白芍又看了曹操一眼,沒否認。曹操欲言又止,顯然張嘴困難。曹丕急步進來,對曹操耳語幾句。曹操示意白芍稍等,轉身匆匆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與曹丕一同進來。曹操伸出雙手:「請主簿當堂而坐。」說著,要攙挽白芍坐自己主持軍機會議的當堂大座。白芍詫異。曹操再三堅持:「就請主簿坐這一次,必有道理。」說著,強請白芍坐下。又而後,曹操臉色哀戚,面對白芍三次長揖禮拜。白芍更為驚詫,又似乎猜到了事由。曹丕站在曹操身後靜靜地看著。曹操對白芍說道:「關於主簿外祖父鄭公與妹妹赤芍之下落,方才因為還未安置妥當,孤未敢言。現已安置妥當,當實言相告。二人下落,實是早已知道。」白芍問:「究竟如何?」曹操說:「此話實難出口,但不得不出口,你外祖父鄭康成大人和妹妹赤芍皆死於我曹軍亂箭之下。」
曹操一揮手:「今夜劫寨,靜等張郃、高覽建頭功。」
寒風過來,唯見兩隊士兵身上披的白斗篷雪白飄飄。
曹軍這裏進襲烏巢,烏巢守將淳于瓊卻與眾將徹夜飲酒作樂。淳于瓊還酒酣意暢地誇口:「烏巢並非袁軍前線,前邊袁軍營寨彼此相連,曹操如何能近我烏巢?放心飲酒自是無事。」曹操這裏詐稱蔣奇之兵往烏巢去,後面真蔣奇則領兵跟著趕來。每過一袁軍營寨,守寨兵問何處軍馬,蔣奇兵自然答:「蔣奇將軍奉命往烏巢護糧。」守寨兵便驚呼:「前面已有蔣奇將軍領兵而過,汝等又稱蔣奇之兵,豈非有詐?」蔣奇騎在馬上大怒:「我乃蔣奇,何能有詐?有袁大將軍令箭在此。」守寨兵便說:「此軍是真,前軍必詐。」蔣奇便揮令軍馬速往前追趕。連過數寨皆是如此,蔣奇急了,對副將說:「派你先鋒,帶騎兵急速追擊。」副將得令領騎兵https://read.99csw.com急追而去。
蔣奇副將領先鋒騎兵遠見烏巢起火,火速衝來。曹軍有將士飛報曹操:「有蔣奇騎兵在後攻來,請丞相分軍拒之。」曹操大喝道:「諸將士現只顧奮力向前,待追兵趕到背後,方可回戰。此時有進無退,全面攻擊。」於是,眾將士全然不顧後面袁敵,爭先掩殺,一霎時火焰四起,煙彌太空。袁寨內守軍潰散四逃。曹操這才勒馬指揮將士回戰。蔣奇副將所率先鋒騎兵屢沖屢潰,終於抵擋不住,被曹軍殺敗。這時天已發亮,整個烏巢糧寨皆被攻陷,糧草盡在熊熊焚燒。
袁紹正躺在中軍帳內室休歇,盔甲不迭,穿單衣裹布巾,就欲逃出中軍帳上馬,其子袁尚帶數親隨攙扶。袁尚指著中軍帳內室堆積的金銀財寶圖書器物說道:「這裡有何要緊之物需隨身帶上的?」袁紹說:「這些身外之物,棄之都不可惜,只需把命帶走,來日必尋機滅曹報仇。」慌亂中,袁尚一指那隻黃金鎖紅木箱:「父親大人,此箱是否不可丟棄?你一直走哪兒帶哪兒。」袁紹踢了紅木箱一腳:「這次本可勝者為王,但弄不好很可能敗者為寇。此箱內儘是許都朝內與我暗通往來的信件,現一併留給曹操,讓他血洗朝廷。」說著,隨袁尚出了中軍帳,上馬,臨放馬韁繩之即,又下令親信將士車載鄭康成祖孫二人撤逃,說罷縱馬逃去。
伏完說:「若無白芍阻擋,朱六已割下曹操首級。若朱六割下曹操首級,現早已是曹軍敗、袁軍勝。而若曹軍敗、袁軍勝,陛下自然是如願以償了。」漢獻帝騰地站了起來,在殿中急踱片刻,站住說道:「如此說來,天大的事情只是被這個相府主簿白芍破壞了。」伏完說道:「正是。」
曹軍騎兵越追越近,赤芍一箭箭射去,箭無虛發,被射中的曹軍一個個中箭落馬。鄭康成所乘的戰車突然碰到泥坑,車輪陷住,曹軍圍追過來,其中一將領率先衝出,正是曹丕。赤芍拉弓正要射他,一下認出來了,赤芍高喊道:「曹丕,你又不要命了!」曹丕聽喊,愣了一下。赤芍略抬弓箭,一箭射去,又中曹丕的頭盔,將簪纓射掉。
袁紹軍探聽聞此信,來中軍帳報告:「曹操兵分兩路,一路準備攻冀州鄴郡,一路準備取黎陽斷我後路。」袁紹一聽大驚。郭圖也臉色大變,有些不知所措。鄭康成坐在一旁蹙眉道:「這是否曹操『動敵』之計?」袁紹說:「當下之勢,彼強我衰,曹操狼子野心,很可能妄圖圍抄我。無論其是真是假,都不可不防。」說著,立刻下令,其子袁譚分兵五萬救冀州,大將辛明分兵五萬救黎陽,連夜出發。一時間袁紹兵動寨亂。曹操得知消息,于中軍帳對左右文武說道:「荀軍師之計成矣,攻敵之時機至矣。敵動攻也,敵亂取也。現孤下令:許褚、李典、徐晃、張遼、曹丕、張郃、高覽七人各率一軍,孤也親率一軍,八路齊發,攻擊袁紹營寨。荀攸、許攸二位軍師留我營寨駐守。最後滅袁,在此一舉。」眾人齊聲「諾」。
聽見外面歡聲雷動,炮聲連響,鼓號齊鳴。再接著,歡呼聲、炮聲、號角聲都過去了,而中軍帳外響起一派喧鬧聲。接著,曹操與諸文武官員說笑著進來。荀攸說:「今日要將最後幾壇御酒打開慶賀。」許褚說:「今日褚也開戒,當丞相面喝上一杯。」曹操哈哈大笑:「孤今日也要痛飲。」迎面見白芍神情孤寂,曹操怔了一下,先止住了話。而後蹙眉一想,略一抬手。眾人面面相覷,隨後退下。
曹軍漫山遍野追殺袁軍。張遼、李典等將則帶軍追趕袁紹。百里之內,這邊殺聲震天,那邊潰如洪水。曹操領兵來到袁紹中軍帳。許褚領二將士抬出那隻金鎖紅木箱,放曹操面前:「啟稟丞相,中軍帳內皆是袁紹金銀財寶圖書器物,已令士卒清點收繳,唯這紅木箱,乃為要害之物,先呈丞相過目,其中全是許都朝廷文武官員與袁紹的通信,丞相可逐一點對姓名,收而殺之。」曹操一聽,略蹙眉思忖,說道:「鎖上,貼上封條。無孤令,任何人不得開啟。」許褚立刻說:「諾。」喝令將士鎖箱、封箱。
張郃、高覽聞訊大驚,還未詳問,袁紹信使到。高覽問:「主公喚我等,為何?」使者說:「不知何故。」高覽隨即拔劍斬殺來使,張郃大驚。高覽說:「袁紹聽信讒言,必為曹操所擒,我等豈可坐而待斃,不如去投曹操。」張郃咬牙想了片刻:「除了投降,有無別的出路?」高覽說:「你看袁紹如何用人,再看曹操如何用人?良禽擇木而棲,此時不https://read.99csw.com棄袁投曹更待何時?」張郃說:「投曹志定,無有退路。」
一夜一晝,軍情如此大變,曹操立即在中軍帳召集文武要員商議軍機。曹操當堂而坐,面前一邊整齊站立著許褚、李典、張遼、徐晃等諸將,另一邊站著曹丕、荀攸、許攸、張郃、高覽等人。白芍仍然側坐擔任書記。曹操略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肩臂,而後開門見山:「昨夜以來,我與袁紹之間形勢大變,烏巢糧草失陷,彼已慌亂,又失軍師許攸,戰將張郃、高覽,」曹操一邊說一邊指著以上三人,「又損兵十余萬,袁紹走了個大下坡。但現若論兵數,仍是敵眾我寡,只是論士氣,彼低我高,往下該用何計?」眾人思忖,許攸、荀攸扭頭相視。曹操一指二人說道:「過去,袁紹有許攸,孤有荀攸,今二攸都在孤這裏,汝新舊二位軍師共同一悠,必將袁紹『悠』敗了。」許攸出列道:「袁紹失烏巢糧,又損兵去將,必上下人心惶然,今夜,丞相可趁機派兵劫其寨。」曹操點頭:「此計可也。現我與袁紹糧草都難持久,宜速決,不宜拖延。若今夜劫寨,張郃、高覽可領兵中路先行,許褚、李典各領兵左右迂迴,三路出擊。」張郃拱手:「今日方投誠丞相,丞相即派如此重任與我和高覽,唯有死戰,以報厚恩。」
又有將士押著手腳被縛鐵鏈的沮授過來。沮授一見曹操,高呼道:「沮授不降,要殺即殺!」曹操說:「沮授可以不降,我也可以不殺。袁紹無謀,不用君言,君何至今如此執迷?我曹某若早得足下,天下不足慮也。」令人立刻開鑿鎖鏈,而後令人牽過一匹馬來,曹操親自攙扶沮授上馬:「請君上馬,與我同回許都。」沮授看了看前後左右,翻身上馬,乘人不備,突然縱馬逃去。許褚一見,彎弓搭箭,一箭射去,將沮授射下馬來。有將士跑過去察看一番,沮授已被射死。曹操指責許褚道:「汝濫殺忠義之士也。」許褚認罪。曹操再三感嘆:「可惜哉沮授,沮授可惜哉。」
袁紹聽罷狐疑片刻,下令道:「速派使者急召二人歸寨問罪。」左右有人答道:「諾。」立刻出中軍帳去安排。袁紹站起身背手踱步:「我倒要問清張郃、高覽究竟為何兵敗。」郭圖說:「容我再去告信使,令張郃、高覽不得以任何借口延誤來中軍帳。」說著,他匆匆出了中軍帳,急召在帳外不遠處站立的一將過來,對其低語道:「張邠,速去告你兄張郃,主公怒其兵敗,已遣使喚他與高覽回來,要問罪殺之。」張邠一聽,震驚萬分。郭圖又添話道:「我與你兄雖用兵之計不同,但素知他和高覽忠勇,不該死罪。你快去,但勿說我通告你,免得人多嘴雜,傳到主公耳中牽罪於我。」張邠點頭,立刻上馬急奔出寨,搶先趕到張郃、高覽營寨,報告張郃:「主公要殺你與高覽,隨即派使來喚。」
曹操領兵趕到烏巢,四更已盡。曹操下令軍士將所帶草木圍袁寨四周舉火,而後舉著火把鼓噪突入袁寨。此時淳于瓊與眾將飲酒剛罷,醉卧帳中,聽聞四下鼓噪之聲,連忙跳起:「何故喧鬧?」喝聲未罷,早已被衝進來的曹軍用撓勾拖翻捆縛。曹操與許褚、李典在糧寨內四面攻殺袁軍,一邊攻殺,一邊放火點糧草。
曹操決戰大勝,袁紹雖未被抓獲,但百萬袁軍被消滅被擊潰被招降。曹操率大軍凱旋歸寨。中軍營寨三聲炮響,轅門大開,荀攸、許攸率守寨將士隆重列隊迎接。當曹操率十數萬大軍浩蕩入寨時,一片旌旗飄揚、鼓號齊鳴。
曹操下令道:「立刻令大小三軍四處揚言,即日攻鄴郡、占黎陽。」
張郃、高覽出中軍帳領兵去了。袁紹思忖片刻,看著郭圖說:「郭軍師此計不會有失吧?」郭圖說道:「只要高覽、張郃儘力,破曹寨勢在必然。」
白芍當堂坐在那裡直愣愣盯著曹操,半晌無語。
天剛明,袁紹在中軍帳內聞報:「正北方上空火光滿天。」急出帳一看,果然如此,驚道:「烏巢有失!」急令速召文武官員來中軍帳商議。片刻,文武官員彙集于中軍帳內。袁紹說:「速當遣兵救烏巢。」戰將張郃邁出一步。袁紹說:「張郃有何要說?」張郃一指旁邊戰將高覽說道:「我與高覽同往帶兵救烏巢。」
且說曹操襲烏巢,殺散淳于瓊部卒,消滅蔣奇先鋒騎兵,盡奪袁軍衣甲旗幟,偽裝成淳于瓊部下敗軍,一路急行回曹營。在偏僻山路上,正遇蔣奇大軍。蔣奇軍士問:「對面是何路人馬?」曹軍答道:「是淳于瓊部下,敗退逃來。」蔣奇聽見未疑,只令將士加速趕往烏巢。九_九_藏_書未曾想所謂「烏巢敗軍」迎面過來,許褚突現,大喝一聲:「蔣奇休走!」蔣奇措手不及,被許褚斬于馬上。袁軍失了主將,頓時大亂;曹軍將陷入混亂的蔣奇之兵就地殺盡。
張郃、高覽領兵五萬攻打曹營,剛剛臨近曹軍營寨,左張遼、右徐晃同時殺來。正慌亂迎戰,迎面曹營轅門大開,曹丕與荀攸率諸將衝出,三面夾擊。袁軍大敗,張郃、高覽且戰且退。曹操又領夜襲烏巢之兵趕到,從背後殺來,四面圍住掩殺。張郃、高覽只率千騎奪路逃脫,退到狹路口,匆忙紮下營寨,既為防曹兵追擊,也為收攏再逃而來的殘部。張郃、高覽派信使急去袁紹中軍帳報告敗退消息。
赤芍氣息奄奄地睜開眼看著曹丕。過了好一會兒,用最後的力氣輕聲說道:「我本該狠狠心將你射死,又白白饒過你一次。」說著,要伸手拔身上的箭,還未拔手便落下,頭一歪,閉上了眼。
只見冬日寒風中,肅然停著兩輛大平板馬車,車上鋪白蓋白,車頭還綴滿青翠柏枝。兩隊士兵各近百人,甲衣外均披白色斗篷,盔帽的簪纓上也都系著白絹,手持戈柄上也飄系著白綢帶,整齊肅立守護在車兩旁。白芍走到車前站住,曹操跟到身後,說道:「現正寒冬臘月,且又加了防腐香料,遺體可保長久不壞,先隨大軍班師回許都,再隆重置辦棺槨。若需安葬徐州,孤派將士一路護送你及靈車去徐州。」
曹操看了白芍一眼,接著說道:「雖然主簿也知孤戰前明令諸將不得傷及鄭公與赤芍二人,也雖然兩軍亂戰很難不傷及無辜,但如此結果,孤實知得罪主簿得罪狠了,還望主簿赦過囿罪!」說著,又深深長揖行禮,弓腰不起。
曹操扭頭看了看白芍,說道:「主簿自然還留守中軍帳。」又回頭對眾人補充令道:「對袁軍上下,降者納,不降者殺。但對隨袁軍之鄭康成及其外孫女赤芍,必予以保全,不可傷及,違此令者斬。」眾人又齊聲說「諾」。
對面郭圖出列道:「去救烏巢實為不必。昨夜袁大將軍已派蔣奇帶兵兩萬增援烏巢,此時或已趕到。若蔣奇兵勝,則烏巢已救,余火也必被撲滅。若蔣奇兵敗,再派兵往烏巢,等到達時,糧草必燒成灰燼。現該派精兵攻曹操營寨,曹軍夜襲烏巢,曹操必領兵親往,其營寨必然空虛,現縱兵先擊曹寨,攻而拔之,再派大軍包抄曹操夜襲之軍,使曹操前不能回寨,后無退路,首尾不顧,必被擒也。如是,曹軍全面崩潰。我雖失烏巢之糧草,但各寨都有三五日軍糧,憑此直取許都,大功告成。」張郃說:「此計不妥。曹操多謀,外出必為內備,領兵夜襲烏巢,必先預防我方劫寨。今若貿然攻曹營而不拔,曹操夜襲之軍殺回,不是他首尾不顧,而是我方遭首尾夾擊,那時被擒的不是曹操,而是我等了。」
曹丕這才認出對方是男扮女裝的赤芍,他揮劍令眾將士住手,但圍追上來的將士亂中並未聽清曹丕命令,數十箭齊發,射向戰車和護送戰車的袁軍。
曹丕抱著癱軟的赤芍,待了一會兒,放下赤芍,在戰車上站起,指著四周圍上來的曹軍將士,拔劍厲聲喝問:「是哪個帶頭射箭的?丞相有令,不得傷及鄭康成祖孫二人,違者斬!」圍上來的曹軍將士皆愣怔:「我們實是不識得鄭康成。」曹丕瞪圓血紅雙眼,怒不可遏:「究竟哪個帶頭射箭?」一個將領在馬上道:「我帶頭射的,要斬斬我吧。」又有數人爭道:「是我先射的。」
曹操看著白芍說:「還是對孤割淳于瓊耳鼻之事不滿?」
黃福也從地上斗膽爬了起來,說道:「全是這個白芍壞了皇上的事。」
曹丕向那個先開口的將士一伸手,怒喝道:「摘下頭盔。」那將士摘下頭盔。曹丕將他的頭盔撂在車幫上,而後舉劍。那將士挺脖閉眼,曹丕大喝一聲:「斬!」
漢獻帝停了一下,厲聲問:「你們總說的那把割曹操頭的快刀呢?」
曹操揮手講最後一句話:「論功行賞,功大大賞,功小小賞!全軍無一人無功,人人要賞!」全場再一次歡呼雷動。
曹操騎在馬上揮劍下令:「速返官渡營寨。」
兩邊爭執不下,袁紹站起來,躊躇不已來回急踱。
伏完、伏劍面面相覷,黃福對他們要說什麼顯然也神情緊張。伏完最終小心說道:「好像是袁紹那邊不行了。」漢獻帝惱道:「到底是怎麼個不行了?」伏完小心說道:「看樣子,袁紹快要被打敗了,或者,已經被打敗了。更確實的消息,曹操會有軍情急報送來。」漢獻帝斥道:「若等曹操申表來報,我還不是聽什麼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