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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四節

第八章

第四節

曹操答道:「夜襲烏巢只可帶兵五千,再多勢必暴露。而以五千之兵擊烏巢數萬袁軍,他人恐難勝任。此行確是冒險,但不冒此險,唯有坐而待斃。」說罷,曹操親率五千精兵,打著袁軍旗號,許褚在前、李典在後、曹操居中,軍士皆束草負薪,人銜枚、馬勒口,黃昏時分往烏巢進發。很快天黑,夜星滿天。
這時,中軍帳外又有守衛高聲報道:「冀州信使送急件到。」袁紹揚了一下下巴示意,郭圖說:「宣他進來。」信使進來,行禮呈信。郭圖接過信遞袁紹,袁紹看了,臉色頓變,他對許攸冷冷說道:「你未見今日中軍帳少了何人?」許攸愣怔了一下,看看左右:「審配軍師不在。」袁紹冷冷地盯著許攸:「你可知他為何不在?」許攸搖頭:「攸不知。」
此時曹操剛剛解衣,于中軍帳內室躺下,準備休歇。白芍在旁為他掖整被子。這時聽得外面中軍帳大堂內有人高聲報道:「曹丞相,現有南陽許攸從袁軍營寨跑來要見丞相。」曹操一聽大喜:「天賜我也!」一下從榻上坐起,匆匆穿上外衣,還不及穿鞋,赤足跑出內室,到了中軍帳大堂內,高聲道:「快請進來!」說著,要迎出中軍帳大門。許攸已被領進來。曹操一見撫掌歡笑,上去拉住許攸手,一直把他引入座位,而後對其長揖行禮。許攸慌忙站起:「公乃漢相,我乃一逃奔而來的匹夫,何至謙恭如此?」曹操說:「公乃操故友,故情重於山,我豈敢以爵位名分而分上下。」許攸說:「攸選主子未選對,屈身袁紹,言不聽計不從,甚至蒙屈受辱,今特棄暗投明來見故人,願丞相收錄。」曹操放懷說道:「公肯遠來相助,我大功成也。願當下請教破袁之計。」說著,揮手令眾將士退下。
袁紹聽此話,沒好氣地下令道:「宣他進來。」
沮授拖響著鐵鏈進到中軍帳內,叩拜行禮道:「袁大將軍,聽說軍師許攸昨夜逃亡,不知去向。」袁紹說道:「他逃亡是他的罪,早晚對他清算,與你何干?」沮授說:「許攸若逃亡,必投曹操,而投曹操,必會建議曹操領兵夜襲我囤糧之地烏巢,此事關重大,袁大將軍不可不提防。宜速遣精兵猛將增援烏巢,並於去往烏巢的各條山路上巡邏阻攔,免遭曹操所算。另觀星象,今夜有異變。」袁紹怒斥道:「汝乃戴罪之人,何敢再次妄言惑眾、擾亂軍心?」說罷,一指兩個監押沮授的士兵,「我下令汝等監押沮授,汝等何敢隨意放出亂行到此?」二人磕頭不已,但求恕罪。袁紹怒氣令道:「來人,將此二失職的監押者拿下問斬。」早有若干刀斧手一擁而上,將兩個求饒不已的監押者拖下去斬首。袁紹又下令,再換數人監押沮授,從此不許他擅動寸步,有違令者照殺不赦。沮授被牽出中軍營帳,面對暗夜星空掩淚嘆道:「我軍亡在旦夕,沮授之屍骸不知落何處也。」
鄭康成略示意,赤芍立刻收劍,迅疾回到鄭康成身後站立。
審配有些不解地看著鄭康成和赤芍。
許攸言歸正傳,說道:「先說我曾如何教袁紹破曹之計。我曾教袁紹以輕騎乘虛襲擊許都,對你曹軍首尾相攻。」曹操聞之大驚:「若袁紹用公之計,吾敗矣。」許攸道:「他不聽我破曹之計,我今只好對曹公獻破袁之計。先問丞相,今軍糧尚有幾何?」曹操說:「可支一年。」許攸笑道:「恐怕未必。」曹操說:「有半年耳。」許攸拂袖而起,邁步要出中軍帳:「我以誠相投,而公見欺如是,豈吾所希望哉。」曹操上前挽留道:「許兄勿惱,容我實說,軍中糧實可支三月耳。」
許攸急切說道:「明公今若不乘機兩路攻取曹操,必將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正說著,外面將士高聲報道:「軍師許攸到。」
中軍帳內,袁紹見沮授被牽出,余怒未息,搖搖頭,對鄭康成說:「對沮授看押不嚴,九_九_藏_書打擾鄭公了。」鄭康成沉吟了一下,委婉說道:「沮授之言,自然不必當真,但前數日就聽袁大將軍講過,準備再派蔣奇將軍領兵增援烏巢。袁大將軍此話實是明鑒明言,烏巢囤糧之所,確該多加防備。」袁紹愣了愣,火氣半過半未過,下令道:「宣蔣奇將軍來。」沒過多會兒,蔣奇穿甲戴盔剽悍而來:「拜見袁大將軍。」袁紹拿出令箭一支,遞蔣奇:「令你速帶精兵兩萬增援烏巢,並於沿路各山道布哨嚴防。」
中軍帳內燈火通明,袁紹正與鄭康成對飲閑話。女扮男裝的赤芍站在鄭康成身後。袁紹酒飲得舒暢了,轉頭對赤芍說:「赤芍,早知你武藝高強,今夜我與你外祖父飲酒正酣,你何不露一手,舞劍一番,為我倆助興。」鄭康成回頭看了赤芍一眼,呵呵一笑,未表示反對。赤芍略顯為難。袁紹一臉酒興地說道:「就如此女扮男裝舞劍更好看。你再是一身男裝,也難掩出眾容貌。」赤芍一拱手行禮道:「赤芍就在袁大將軍面前獻醜了。」說罷,來到中軍帳大堂寬闊處,拔出隨身佩劍舞了開來,真可謂英姿颯爽,劍光繚亂。袁紹看得興起,連連撫掌讚歎,帳內眾多侍從也一片喝彩。正值此時,門外護衛高聲報道:「沮授將軍有急事求見袁大將軍。」赤芍聽此,一下停住劍。袁紹一臉不悅:「有何急事連夜來擾,一個戴罪之人如此不安分。」他揮斥之言剛說出口,外面一陣鐵鏈聲中,沮授高喊:「大將軍,沮授確有要事,連夜冒死一諫。」鄭康成勸道:「見上一見不妨。」
許攸愣了,有些不知所措。袁紹將方才看罷的冀州急件拍在案几上,勃然站起:「早有人向審軍師報告,說你利用擴軍備戰及籌措糧草之機,濫受民間財物,且縱容子侄等多人橫徵暴斂,肥自家私囊。審配前幾日專程趕回冀州查辦此事,現已拿下你的子侄多人下到獄中。」袁紹拍了拍案几上那封信,「這就是審軍師的親筆信。」他指著許攸大怒道,「如此貪贓枉法之人,尚有面目於我面前獻計?」
許攸一聽,立刻疑問:「淳于瓊?」
第二日,曹操于中軍帳召集文武要員商議去烏巢劫糧。曹操說:「孤已準備採納許攸之計,今夜親率精兵五千突襲烏巢,方案一如許攸策劃,詐稱袁將蔣奇領兵到烏巢增援,並按許攸所畫路線圖行軍,穿越袁軍大小營寨。」眾人面面相覷。曹丕說:「此事太險。」張遼說:「袁紹囤糧之所,安得無備?丞相未可親往,恐許攸有詐。」李典說:「許攸可疑之處甚多,兩軍相持三月,為何今日才降?」荀攸也在那裡蹙眉存疑,說道:「倘若丞相親自率兵前往,必萬全才可。許攸之降是否有詐,還待詳察。」曹操說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許攸此來,乃天敗袁紹。今我軍糧不繼,難以持久,若不用許攸之計,是坐而待困也。自然要防詐降,但孤認為他是真降而非詐降。理由一,彼若有詐,安肯留在我寨中?理由二,倘若詐降,必與袁紹共謀,袁紹與許攸斷想不到孤會親往烏巢劫糧,若許攸詐降半天,只詐得我派普通一將前去襲擊,袁軍賠上許攸這個軍師,也沒大便宜;理由三,我熟知許攸此人,他雖原本為袁紹軍師,但絕非捨命竭忠之死士,不會冒如此之險自薦詐降,此種詐降,非有舍己之命而成全袁紹大事之誓死之志不可。」
中軍帳內袁紹正與左右文武議事,文有軍師郭圖等人,武有大將高覽、張郃等人。許攸一進中軍帳便對袁紹行禮道:「啟稟大將軍,現截獲曹操發往許都催糧急信一封。」說著將信呈上。郭圖接過遞袁紹,袁紹取出信件掃了一遍,問道:「汝何能截獲此信?」許攸稍有些得意地說:「我數日來一直派小隊人馬迂迴到曹營後面巡邏埋伏,就是想截獲其與許都的書信往來,現終得所願。」袁紹https://read.99csw.com冷著臉與郭圖交換了一下眼色。許攸未看清袁紹顏色,接著諫道:「曹操囤軍官渡,與我相持已久,許都必空虛,現若分派一軍星夜掩襲許都,則許都可拔,曹操可擒也。今曹操糧草已盡,正可乘此機會兩路擊之。」
許攸若遭雷擊一般愣在那裡。郭圖看著許攸又是冷笑。
白芍從內室走出來,將鞋放到曹操腳下,曹操趿拉上鞋招白芍一旁入座,並對許攸介紹道:「此乃相府主簿,鄭康成之外孫女白芍,我之至信,當其面,公盡可放言。」許攸看白芍一眼,說道:「在冀州,早聞主簿之名。」想想又對白芍說:「你在丞相這裏相陪,你外祖父卻在袁紹中軍營寨內隨軍。」曹操聽罷,頷首表示已知。白芍不語。許攸又說:「你外祖父身邊還跟隨一個英俊少年,長得酷似你,不知是否為兄弟?」白芍仍不語,許攸又添了一句,「再說句冒昧話,攸隱隱聽說,那英俊少年是主簿孿生妹妹女扮男裝,不知是否?」白芍看了許攸一眼,不置可否。
許攸喝令:「搜!」眾袁軍從曹軍信使身上搜出書信一封,交許攸。許攸拆開一看:「果不出我所料。」接著喝令,「押下去!」而後,獨自拿信匆匆趕到中軍帳。
袁紹嘆道:「甚為可惜。」而後扭頭看著赤芍說道:「這個朱六,似曾聽你說過。」而後又一指審配對赤芍說道:「審軍師乃我第一親信,你這女扮男裝之身份告審軍師不妨。」
曹操又對荀攸說道:「冒充袁軍蔣奇之兵夜襲烏巢,須有全套袁軍旗號。」荀攸說:「早有準備。按丞相慣例,與敵軍交戰,必先預備敵方全套旗號,以備偽裝而出奇兵。」張遼又說:「也須預防袁紹乘虛來襲我營寨。」曹操笑道:「孤早已籌劃熟矣。孤今夜與許褚、李典領兵五千去劫烏巢,你與徐晃各帶一軍埋伏於我營寨左右,以備袁軍來襲。荀軍師與曹丕率諸將鎮守中軍寨,統一調動。」
袁紹略瞪眼:「有何不妥?」審配在一旁幫腔:「淳于瓊剛武果斷,甚能獨當一面。」許攸看了審配一眼,把話咽下了。袁紹便再次下令道:「宣淳于瓊將軍領命。」
審配轅門外下馬,入得轅門來,匆匆趕到中軍帳。早有人報:「審配軍師叩見袁大將軍。」聽見裡邊說:「宣他進來。」審配進了中軍帳。袁紹當堂而坐,旁邊坐著鄭康成,二人正在說話。鄭康成身後立著女扮男裝的赤芍。袁紹問:「審軍師何以如此急慌?」審配說:「回稟大將軍,事情不妙,那把快刀折了。」袁紹一聽坐起身,急問道:「究竟如何?」審配看了一眼袁紹身旁的鄭康成,接著說道:「事已至此,配不得不將此樁由我單線聯繫的秘密買賣交待明白。這把要割曹操首級的快刀,實是潛入曹府已一年的朱六,他在曹府任副管家,曹操出兵,他隨軍任中軍帳總管。前兩天,與他秘密聯絡的密探報告割曹操首級就在這幾日,未曾想到他已敗露,被殺。」
袁紹最初是緊逼曹營面對面下寨。數十日急攻曹營未下,袁紹將營寨後撤了二十里,與曹操相持不戰熬長久。袁紹百萬大軍依然連營百里,中軍營寨依然氣勢雄壯。中軍營寨轅門高高飄揚著袁大將軍的旗幡,門口兵強馬壯戍衛森嚴。從轅門通往中軍帳的道路兩邊一個挨一個站著如狼似虎的將士。中軍帳門前更有虎賁軍威風凜凜守衛。
袁紹神情冷淡,說道:「曹操詭計多端,此書信莫非不是誘敵之計?」說著,拍了拍面前案几上的那封信件。
袁紹將曹操那封信件從案几上撿起,摔給許攸道:「曹操這封所謂催糧的詐騙信,你自家留著受用吧。」許攸撿起信件,搖搖晃晃出了中軍帳。中軍帳外虎賁護衛們看著許攸像風中枯草一樣瑟縮搖晃著遠去。
曹操對許攸說道:「接風宴罷,公便留宿營寨之中,待我用公之計破袁紹之後,再九-九-藏-書對公行重謝厚賞。」許攸聽罷,也高興大笑。
白芍始終含而不露地注意觀察著許攸。
蔣奇接令箭高聲道:「蔣奇得令。」
曹操喜道:「願聞良策。」許攸說:「袁紹軍糧輜重盡集烏巢,今派淳于瓊看守。淳于瓊嗜酒成性,必然無備,公可選精兵襲擊烏巢,盡燒其糧草輜重,則袁紹大軍不到三日自亂也。」曹操說:「我與袁紹是南北相對,我在南他在北,烏巢在袁紹中軍營寨北面四十里,我如何穿越袁軍相連營寨襲擊烏巢?」許攸道:「公可帶兵詐稱袁將蔣奇領兵到彼護糧。這些日,一直在說派蔣奇去烏巢增援,但還未行。如此打蔣奇之旗號,沿途袁軍必不多疑。另行軍路線圖我已為公畫好,必十分妥當。」說著,從懷中掏出圖紙一張,遞曹操。曹操看罷大喜,高聲說道:「來人。」眾將士聞聲進來侍候。曹操大手一揮:「立刻排夜宴為許公接風。」眾人一聲「諾」,急去安排。
曹軍將士先是吃驚,既而疑惑,未敢全信,又未敢不信。領軍將領一揮手,眾兵押許攸急奔曹寨而去。
有如閃電在昏暗中掠過,許攸愣怔了一下,似乎猛醒。
袁紹接著嘆道:「這樣的局面,倒被那個大胆妄言的沮授言中了。他一開始就諫議,我兵多糧廣,宜持久戰消耗曹軍。」審配立刻說道:「沮授言之無理,天下之事向來此一時彼一時,倘若開戰便言持久戰,便沒有一開戰我軍之勝。現在言持久戰,則是相機而動。大將軍當時未錯,現如此抉擇更是有理。」袁紹說:「審軍師向來高人一籌。現就和曹操相持下去,我這裏兵多糧廣,再熬上半年一年不在話下。曹操想必糧草不繼,挺不了幾日了。」許攸諫道:「但有一事,主公須重視。我軍糧草現皆囤積烏巢,此次攸押來的萬車糧草也皆送到烏巢。這等要害之地,務必再派強將精兵加強守護。」
曹操一笑:「主簿不答,你我就不再多問,還望公教我以破袁之計。」
曹操停了一下,說:「孤還有最後把關的。」他轉頭看坐在身側的白芍:「主簿,你向來對人有靈覺,昨夜我與許攸見面,你始終在旁,你看他是真降還是詐降?」眾人全盯著白芍。白芍書記了一會兒,停住,簡單說道:「不是詐降。」張遼問道:「那就是真降了?」白芍一邊書記一邊答道:「不是詐降,即是真降,莫非還有不真不詐之降乎?」曹操立刻鬆口氣,對眾人說道:「諸位不疑了吧?告訴汝等,我想劫袁紹糧草集中之地久矣,只是不摸情況。今夜劫糧之舉勢在必行。我與袁紹決死相戰,成敗就在今夜之舉。我若坐失時機,錯疑人而不用,敗也;反之,勝也。」說著拔出佩劍,「此事已決,諸君勿再多疑。」
曹操說:「朱六這等賭徒,孤還真是前所未遇。許攸這種人,孤卻是見多了。」
正值此時,郭圖向中軍帳匆匆趕來。沿途經過一個營帳,沮授手腳鎖著鐵鏈正出門張望,郭圖看見,對看押沮授的士兵說道:「何以讓他出來?」士兵答道:「一日兩次放風。」郭圖瞟了沮授一眼:「沮授啊沮授,你總該活得明白才是。」沮授懵懂搖頭不語。郭圖匆匆而過,最後來到中軍帳。門外將士高聲報道:「軍師郭圖到。」聽見裏面說:「宣他進來。」郭圖一進來,袁紹就看著他說:「郭軍師今日何以面色驚慌?」郭圖說:「剛得急報,曹將張遼、許褚、徐晃等人帶兵劫我一隊糧車數百輛,大多就地燒毀,少數掠走。」袁紹一聽就瞪眼了,審配接話道:「這正說明曹軍糧草匱乏,堅挺不住,千方百計打劫他人軍糧以熬時日。所以我方才說,很快就能將他熬敗。」袁紹說:「我軍糧草也還需再加充實。許攸回冀州籌辦糧草,為何至今未到?」
入夜,許攸暗步出營,徑投曹寨。一路上前瞻后望,行色匆匆。
許攸看看袁紹,又看看郭圖等人,不甚明九九藏書白。
袁紹點頭:「宣淳于瓊將軍來。」
曹操接著對曹丕說:「我曾對你講過孫子之言,可勝在敵,這次乃是可勝在敵之天下第一戰例。我與袁紹大軍相持百日,我用人得當,用兵嚴整,而袁紹用人不當,用兵不嚴,熬了三個月,終於熬得他犯下逼反許攸的過失。他之過錯,必是我之時機。」曹丕說道:「丕明白,交戰相持,有時必熬得敵人出錯方可勝。」
曹操軍糧告竭,他在中軍帳親筆修書一封,交軍師荀攸,說道:「孤已寫就急信,速發往許都郭嘉軍師並孔融、陳登等人,令他們作速籌辦糧草,星夜解赴官渡軍前接濟。孤已告之,這裏糧草已難以為繼。」荀攸說:「攸立刻派使送信。」中軍帳內其餘文武要員也都知情勢嚴重。迅即就有送信使者飛馳出中軍營寨,卷塵狂奔,一路丘陵、田野、樹林掠過。行不到三十里,前後衝出數十袁軍,將信使圍住捉下馬來,而後將其捆縛撂到一匹馬上,煙塵滾滾趕回袁軍營寨,押送到軍師許攸的營帳中。許攸喝問:「你是否送信去許都的?」信使不語。
審配與郭圖交換了一下眼色,又都心懷嫉妒地白眼許攸。
接近曹寨時,被埋伏在路邊的曹軍拿住。許攸急忙說:「我乃曹丞相故友,快與我通報,說南陽許攸來見。」說罷,回頭看有無追兵。
當天夜裡,被袁紹拘禁在營寨中的沮授要求再放風,監押他的二兵士將他放出營帳,只見繁星滿天。沮授仰天看罷,拖著鐵鏈在營帳外石頭上坐下,見數個將士匆匆路過,正議論許攸。甲說:「許攸軍師昨夜逃亡。」乙說:「為何逃亡,何以知道他逃亡?」甲說:「聽說昨夜許軍師遭袁大將軍怒斥,今早發現他已逃離營寨,不知去向。」議論的將士們遠去了,沮授卻備感震驚,他仰望天象,思忖再三,嘩啦啦帶響手腳鐵鏈站起,說道:「求帶我去見袁大將軍,有要事稟告。」二監押士兵甚是為難:「我等並不敢得罪沮將軍,不知何日袁大將軍一高興,沮將軍還可能官複原職指揮我等。但我等又不敢違抗袁大將軍令——禁止你隨意走動。」沮授說:「此事甚急,務必速引我前去,否則延誤大事,汝等擔當不起。」二兵士相視了一下,猶豫再三,領沮授前往袁紹中軍帳。
許攸路過一個營帳,沮授正手腳系著鐵鏈出得帳門,站在那裡昏昏聵聵望天。他看到許攸如此頹敗地過來,露出一絲詫異。許攸看了沮授一眼,又看了看沮授左右看押的士兵,眯著眼走了過去,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左右隨從見許攸此狀,皆大驚失色:「許大人為何如此?」許攸仰天嘆道:「忠言逆耳,袁大將軍聽不進去,豎子不足與謀。現我之子侄皆在冀州遭審配之害,進不得成功盡忠,退不得全身保家,我還有何臉面復見冀州之人?」遂欲拔劍自刎。左右上來奪劍勸道:「公何輕生至此?袁紹不納直言,后必為曹操所擒。公既與曹公有舊,何不棄暗投明?」
袁紹聽了大喜:「說許攸許攸到,宣他進來。」中軍帳門內兩邊站立的將士高聲宣道:「宣軍師許攸進來。」許攸入得中軍帳,對袁紹行禮道:「袁大將軍,攸押糧草車萬輛已到達。」袁紹一指許攸說道:「擴軍備戰,你曾立了第一大功。現又押送大批糧草按時到達,又立第二大功。此次若能滅曹,許軍師居功之首。」
許攸笑道:「世人皆言曹孟德奸雄,果然如此。」
許攸最後諫道:「我軍囤糧烏巢,曹操未必知道。除派重兵把守,還須嚴守秘密。同時可在其他幾處佯裝糧草囤積之象,以假亂真,使曹操不知烏巢為囤糧處。」袁紹一擺手:「他知道也不怕,我有淳于瓊將軍守衛,他又奈何?當然,讓他不知更好。許攸軍師落實就是。」袁紹說著站起:「今日議事到此。」他對鄭康成說:「鄭公,你我可接著飲酒說話。」
未過多時,淳于瓊穿甲戴盔https://read.99csw•com進得中軍帳來:「拜見袁大將軍。」袁紹下令道:「命你領精兵兩萬去加強烏巢的守衛,那裡原有的諸將與士卒都歸你督領。我這百萬大軍的糧草就交付你了。」淳于瓊聲音雄壯行禮道:「大將軍放心,我必將烏巢守得鐵桶一般,鳥都難飛過。」袁紹滿意地點頭,對眾人說道:「就此消耗曹操,耗敗他。」說完,轉頭看鄭康成:「鄭公有何高見?」鄭康成說:「此時無須用奇兵,只須如大將軍所部署,守護好糧草要地,曹操無隙可乘,最終必被耗敗。」
袁紹介紹道:「這位年輕公子實是鄭公的外孫女赤芍,與在曹營的白芍是孿生姐妹。白芍文,詩書琴畫,赤芍武,藝高膽大,曾經冒名白芍到曹府行刺,就被這個朱六所擋。」審配睜大眼看著赤芍,極力領會了一下:「明公不說,我還不知這個背景。」赤芍驚詫不解地說:「他既然殺曹,為何擋我?他若不擋,我早已將曹操一箭封喉。」袁紹說:「他擋你才得曹操信任,得曹操信任才能割其首級領賞,實是太可惜了。」袁紹說到這裏連連長嘆,對鄭康成說:「天下如此分裂,就連你的兩個外孫女,一個在對面曹營不離曹操左右,一個跟你在我袁營中軍帳內。」審配說:「大將軍勿嘆惜,仗打到此時,不靠刺客也罷。我方已把曹軍逼困三月,估計他已糧草耗盡,只看他營寨內將士操練由一日三次改為一日一次,就可知快揭不開鍋了。如此再熬他若干時日,曹操必挺不住。等他動搖後撤,我則乘機追擊,一直打到許都。」袁紹點頭。
白芍聽此言不由得微微一笑。曹操看見白芍笑,更是大笑道:「豈不聞兵不厭詐?」而後湊近許攸耳邊低語道,「軍中只有此月之糧也。」許攸高聲道:「曹公休瞞我,汝軍糧已盡矣。」曹操愕然:「公何以知之?」荀攸從懷裡掏出截獲的曹操發往許都的催糧信遞曹操:「此信何人所寫?」曹操拿過一看,驚問道:「何處得之?」許攸說:「汝之信使被我所派袁軍小隊截獲,我持此信去見袁紹,諫議他趁曹軍糧草告竭,分兵襲許都、攻曹營寨,他卻不領教,還懷疑這是你曹公誘敵之信。」曹操一聽,長舒一口氣,拉住許攸手:「公既念舊交而來,實情也已盡知,願立刻教我破袁之計。」許攸說:「明公以孤軍抗大敵,而不求急勝之方,此乃取死之道也。攸現有一策,不過三日,使袁紹百萬之眾不戰自破,明公還肯聽否?」
荀攸仍在躊躇,說道:「丞相也須防智者千慮,難免一失,豈不見朱六前車之鑒?」
許攸跪下,以頭搶地再三:「明公,攸秉公辦事,無論是擴軍備戰還是籌辦糧草,並無貪污一事。至於子侄之輩是否貪贓枉法,早晚會查清。當下明公與曹操殊死決戰,還望明公採納許攸之諫議,趁許都空虛立刻分軍星夜襲擊許都,同時正面攻擊曹營,這樣兩路擊之,則許都必破,曹操可擒。大敵當前,攸先不申辯個人冤屈,前不久,明公還褒獎攸擴軍備戰有功,籌措糧草有功,功大難免遭人猜忌……」郭圖冷笑道:「你的意思,審軍師,甚至包括我等,都在猜忌陷害你了?而袁大將軍則是偏聽偏信,被猜忌者蒙蔽了?袁大將軍自是明公明鑒,如何被他人蒙蔽?」袁紹聽郭圖此話更為惱怒,指著許攸說:「我自然不能被你蒙蔽。昔聞你與曹操有舊,想來你受他賄賂,為他做姦細,裡應外合,誘我貿然出軍,中曹軍之埋伏。今本當將你斬首,權且先將你的頭寄存在你的項上,可速退出,今後不許再來相見。」許攸跪在那裡頹然難以自辯,最後像被霜打的秧子一樣衰衰地站了起來。
聽此話,袁紹更是冷下臉,郭圖則在一旁冷笑。
袁紹放下臉道:「你在冀州可曾干下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站在鄭康成身後的赤芍,聽到朱六的名字十分震驚。
當晚出發前,白芍問:「如此冒險,莫非必丞相親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