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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案犯的困境 第二章

同案犯的困境

第二章

「到家以後呢?」
「原來如此,這樣很好。」
田中審訊官分析:「沒有跟坂田留美接觸過的證據,是掛川理直氣壯的命|根|子。」的確,這是警方的薄弱點。在偵查過程中,始終沒有找到掛川跟坂田留美聯繫過的證據。一般而言,男女間的問題,通過在電話局調查手機的通話記錄,就可以找到證據。但是,坂田留美的丈夫是個非常守舊的男人,不允許老婆買手機,而掛川的手機最近幾個月的通話記錄里,沒有一個是打到坂田留美家裡去的。
「嗯,應該把以前借過那輛車的人調查一下。」
被害人坂田留美,丈夫在家裡開了一個小作坊,專門製作木雕偶人。坂田留美跟丈夫、公婆在一起生活。家裡人透露,也許是因為覺得家庭主婦的生活很無聊,坂田留美經常以各種理由外出。
「31號是星期一,去接孩子了吧?」
從開始偵查到逮捕掛川非常順利。鎖定掛川,是通過在通往陵園的縣道上設置的N系統裝置——汽車牌照自動讀取機查出來的。傍晚時分,一輛通過了N系統裝置的租賃汽車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經查,租借那輛車的人是掛川。掛川自己沒有車,也不懂N系統裝置。
「說吧。」
「問過了,他對此保持緘默。」
想到這裏田畑站了起來說:「到審訊室看看去。」
「太過分了吧?我要跟我的律師說!」
「你去幼兒園接孩子的日子是周一、周三、周五吧?」
「恐怕是吧。」
田畑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伴內教給他的方法還真靈。絕對不能放過這小子!
「2月5日呢?」
快到S市警察署的時候,田畑合上了卷宗。
「接了孩子以後呢?」
「在家裡看電視,跟我女兒一起在家裡看電視!」
「什麼時候借的?」
伴內說:「人哪,都有感到困惑、打不起精神來的時候。但是,一旦面對犯罪嫌疑人,你的困惑就沒了,你的精神頭就來了。這是為什麼呢?那小子明明殺了人,卻硬說沒殺,還想逍遙自在地活著,你能就這麼饒了他嗎?你要是就這麼饒了他,就不配當刑警!」
「幾點到家的?」
「真叫人噁心。我對這個不感興趣。」掛川說完笑了。
「幹嗎問我那麼久以前的事情?」
「什麼節目?」田中問得很細。
田畑感到渾身血液九九藏書倒流。
「有什麼新情況嗎?」田畑問道。
「能聽見聲音嗎?」田畑問道。
這就是朽木所說的將掛川「剝他一個體無完膚」的做法。
「接了孩子以後呢?」
「沒有。我手下和S市警察署的刑警們正拿著掛川跟坂田留美的照片在賓館和車站周邊搜尋目擊證人。」
「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女人。」
「跟坂田留美的接觸呢?有什麼新情況嗎?」
不管怎麼說,這兩個情報說明,掛川或坂田留美都有可能跟兩個以上的異性接觸。理由很簡單,如果上個月中旬那一對男女是掛川和坂田留美的話,上個月底掛川如果是在等坂田留美,就沒有必要再拿著報紙作為「接頭暗號」了。
「說完了2月10日的事情以後再去。」
「是啊。」
「小田,當你感到困惑的時候就去看看罪犯。」這是30多年前伴內對田畑說過的,作為一個審訊官的心得。
「什麼節目?」
掛川雖然有時候所答非所問,但還是可以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然而,一問到2月3日的事情,馬上就說:「我有權保持沉默。」掛川臉上的表情是勝利者的傲慢。
田畑和朽木一起順著樓梯下樓,走進刑偵課。5個審訊室,只有2號的紅燈是亮著的。二人走進1號審訊室,通過單面透明的大玻璃往2號審訊室看。
掛川又咋了一下舌頭:「6點到8點。」
「用不著那麼著急嘛。」朽木淡淡地說道。
犯罪嫌疑人就在裡邊。
田畑也微微一笑。但是,他的眼睛沒有笑,機警地觀察著褂川的一舉一動。
聽田畑這樣說,朽木的眼睛里閃著黯淡的光:「殺了人的就是殺了人的,早晚拿下。現在正在調查掛川日常生活的全部情況,剝他一個體無完膚。」
「上個月27號。」
田畑忽然想起了伴內。
叫警方感到意外的是,掛川堅決否認是他殺害了坂田留美。
「哪家彈子房?」
「去幼兒園接孩子。」
田畑暫時停止思考,問道:「掛川的表現怎麼樣?」
「他是那麼說的。」
「在家裡看電視,跟我女兒一起在家裡看電視!」
「除了案件以外的事情,什麼都說。」
即便如此,也不能認為掛川沒有跟坂田留美聯繫過。以前掛川在外邊搞婚外情被老婆發現,差點兒離婚,後來老婆每月都到電話公司去查掛川手機的通話記錄,掛川當然不敢用手機跟坂田留美聯繫。另外,在坂田留美家的壁櫥里,發現有大量描寫性行為的漫畫和Two-Shot電話廣告。綜合分析的結果是,掛川和坂田很可能是通過公用電話聯繫,但是,要找到證據比登天還難。正是由於掛川的老婆隨時檢查丈夫手機的通話記錄,同時也是由於坂田的丈夫不讓老婆買手機,掛川才敢非常肯定地說「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女人」。https://read.99csw.com
現在看來,島津的人情味兒太重了,這樣的人不適合當重案組的刑警。
「是不是辯護律師讓他這樣做的?還有,他否認坂田留美坐過他租借的車,說什麼在他以前也有人借過那輛車,坂田留美是那時候把頭髮留在車上的,是不是這樣啊?」
「那天我就是想開車兜風散散心」、「租借那輛汽車的人也不只我一個人」,這些狡辯任誰都知道是徒勞的。頭髮是有力的證據,一班的審訊官田中經驗豐富,無人匹敵。因此,田畑向尾關部長報告說,用不了半天就能把掛川拿下。
伴內是即將退休的三班的審訊官,幹了一輩子刑警,是個身經百戰的強者。他那古銅色的臉上刻著的皺紋可以證明這一點,但是,他臉上的皺紋有時看上去像是在笑。
「捲成圓筒的《體育報》」這個詞語引起了朽木的注意,通過Two-Shot電話認識的掛川和坂田留美要見面,總要有個「接頭暗號」之類的東西吧。
「也是。不過,怎麼才能拿下呢?在找不到掛川跟坂田留美接觸過的證據的情況下應該怎麼辦,這點應該考慮進去。」
朽木把手伸向隱藏在窗框下邊的開關,2號審訊室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
「朽木,一定要把他拿下!」田畑說完轉身離去。
田畑也曾試圖改造一班,他把刑偵二課的審訊官島津安插|進一班,因為以前在警察署的時候,島read.99csw.com津是他的部下,有能力,而且對他絕對忠誠。然而島津辜負了他的期待,不堪忍受一班工作的巨大壓力,很快就被壓垮了。真沒想到,島津竟然在審問一個搶劫殺人的犯罪嫌疑人時,表現失常,被媒體抓住把柄,連縣警察本部都被媒體批評了。田畑沒有同情島津,甚至為他給自己丟臉感到憤怒。當時田畑只顧咒罵島津無能,連島津的內心到底怎麼想都沒有認真想過。
「8點以後呢?」
「肯定是用在不可告人的地方了。」
「去啦。」
掛川咋了一下舌頭:「美少女動畫片和智力競賽節目。」
家庭主婦被殺案件偵查指揮部設在S市警察署的會議室里。會議室里只有朽木一個人。除了審訊官田中以外的8個刑警,全都跟S市警察署的其他刑警們一起出去了。單獨跟朽木在一起,田畑覺得很不自在,因為朽木的言談舉止表現不出一點點對上司的尊敬。
早在上個月底,朽木就向山野邊車站派出了刑警,調查結果是有人在進站口附近看見過掛川。提供這個情報的是跟掛川住在同一個住宅區的家庭主婦,她說「掛川先生手上拿著一份捲成圓筒的《體育報》」。
「2月3日的事情你不願意說就算了,那麼請你回答,2月4日呢?」田中非常冷靜,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這就是說,是在案發前一周借的。
朽木默默地坐了下來。從朽木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偵查工作是否有進展,他的目光敏銳,臉色卻是蒼白的,沒有任何表情。在田畑的記憶中,朽木從來沒有笑過。
犯罪嫌疑人掛川守,鵝蛋形臉盤,堪稱美男子,兩片薄情的嘴唇正在不停地翕動著。
「繼續回答我的問題。上個月31號你都幹了些什麼?」
「他媽的!少跟我來這套!我告訴你,我什麼都沒幹!你有在這裏問這些無聊問題的工夫,還不如去找找真正的兇手呢!F縣的警察都是無能之輩!所以大家都說你們這些人簡直就是浪費納稅人的錢!」
原來並不是這樣的。兩年前,刑偵一課課長田畑,總是精力充沛地指揮調動。但是,朽木總是裝作沒聽見,我行我素,按照自己那一套去做。當時田畑就打定主意,只要朽木一個案子破不了,馬上就把他撤掉。結果這個機會一直沒有等到,朽木說https://read•99csw•com話的口氣也越來越強硬,根本不把田畑放在眼裡。
「問過掛川為什麼要借這筆錢嗎?」
「三個月以來借過那輛車的名單已經做成了,正在一個個調查呢。」
「沒輸沒贏。」
S市一個叫坂田留美的家庭主婦被人勒死,本月4日早晨,屍體在山野邊陵園附近的垃圾場被發現。據陵園管理員介紹的情況分析,屍體應該是前一天的晚上7點以後被遺棄的。很快S市一個叫掛川守的34歲公司職員被逮捕,但審訊陷入膠著狀態,直接而確鑿的物證也還沒有找到。
田畑坐在後座上翻開了關於家庭主婦被殺案件的卷宗。那是一班的田中匯總的偵查報告。
「什麼?」
朽木毫不客氣的說法刺得田畑耳朵生疼。雖然勉強維持住了上司的面子,但從對話的內容來看,簡直就是在向朽木請教破案方案。
第二天下午,田畑坐進偵查指揮車,準備分別去三起殺人案件的偵查指揮部看看。
警方對掛川借的那輛車進行了徹底搜查,結果在副駕駛座位下面找到了坂田留美的頭髮,於是對掛川實行了緊急逮捕。掛川是一家食品公司的會計,老婆也有工作,有一個正在上幼兒園的女兒,一家人住在縣營住宅小區里。他最大的愛好是買競輪彩票。由於老婆管得特別嚴,掛川只能從有限的零花錢中擠出幾個錢來買。總之掛川是一個極普通的工薪族。
掛川連續咋了好幾下舌頭:「喝酒,睡覺!」
但是,掛川死活不招供,從逮捕到今天已經過去6天了,一點兒進展都沒有。掛川的辯護律師給他支過招,審問過程中只要一涉及案發當天的事情,掛川馬上就說「我有權保持沉默」,然後就緘默不語了。
「對不起,我要上廁所。」
「幾點到幾點?」
「因為我們想了解你的一切。」
「我老婆回娘家了,我去彈子房打彈子,一直打到店裡播放《友誼地久天長》。」
看來強大的陣容還是必要的,不能把這種罪犯拿下的軟弱部下是不需要的。只要不讓罪犯逍遙法外,不管刑偵部辦公室的空氣有多緊張,不管自https://read•99csw•com己的自尊心受到多大傷害,都是無所謂的。
朽木沒說話。田畑絲毫沒有介意,邁著大步離開了2號審訊室。
類似的情報還有一個。上個月中旬,有人看見一個男人手上拿著一份捲成圓筒的《體育報》在進站口附近跟一個留長發的女人走在一起。這個情報引起了偵查指揮部的重視,因為坂田留美也是長發。提供這個情報的是一名工人,刑警馬上讓他看坂田留美的照片,結果那個工人說「除了長發以外別的什麼都不記得了」。讓他看掛川的照片,他說「有點兒像,不過也許是別人」,回答得模稜兩可。這也難怪,當時那個工人的注意力在卷著的報紙的通欄大標題上,男人和女人的臉都沒顧上看。
「11點多。」
田畑讓朽木在沙發上坐下。
最先去的是家庭主婦被殺案件偵查指揮部所在的S市警察署。本來應該先去M市警察署的廚師被殺案件偵查指揮部的,但正如真木記者所說,只要二班班長楠見出手,永井貴代美今天就可能招供。從縣警察本部大門出來的時候,田畑發現至少有三輛記者的車跟了上來,如果先去M市警察署,就會激發記者的想象力,在警方還沒有正式公布結果之前,把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的消息過早地見諸報端,透露出去。
「正在調查。」
「贏錢了嗎?」
朽木點了點頭:「掛川借了100萬高利貸。」
「這個嘛……車站前邊的,叫什麼來著?」
眼下縣警察本部重案組的實力的確很強,大家一致認為是迄今為止最強的陣容。但是,刑偵部辦公室里沒有笑聲,沒有喜悅。老一代刑警具有的那種從容和瀟洒一點兒影子都沒有,有的只是死板的空氣。偵破事件,壓倒別的班、壓倒同事,搏鬥、競爭,把對方整得體無完膚。現在的刑偵一課,只不過是一架以勝利為目的的戰鬥機。在戰鬥中稍有躊躇就會被一腳踢開,並且還要被打上「不是男人」的烙印。一般人的神經經受不起這種激烈競爭。對於島津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地方,不光是對島津,對於懷裡抱著三個魔鬼似的班長的田畑來說,也是一個非常殘酷的地方。
田畑又覺得不自在了,他誇張地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怎麼也得把掛川拿下,周末拘留期限就到了。什麼時候能拿下?拘留期限之前,還是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