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個傢伙會回來的，他對自己說。有一部那樣的車子，他不可能走掉。傑斯滑進他的卡麥羅前座，看向停車場。他累死了。人家可不知道坐在這裏幾個小時盯著一輛停泊的車子看多麼耗費精力。
「沒有，媽，我發誓！」大衛抱怨，聲音又高又響。
米蘭妮脫下她的白色橡膠手套，放進口袋。幾秒鐘后，她又拿出一根香煙點著，講話時一縷輕煙從嘴中溢出。
「我認識他，」安虛弱地說，垂下眼睛。
安感到如釋重負。她是露薏絲·李斯基夫婦的好朋友。
「那是什麼？我聽到女人的聲音。出了什麼事嗎，大衛？」
「嘿，也許你應該讓我送你去急診室。」
「抱歉！」米蘭妮靠近安，低聲說：「我通常只是用粉筆做記號，但是他們給了我那個菜鳥要我訓練，而那傢伙若不是跟蝙蝠一樣瞎就是個超級大白痴。每次我們到犯罪現場去，他總會剛好就踏進裏面。那是我所見過最瘋狂的事了。」她停下來看看安，「你不認為郡里應該檢查那些傢伙的眼睛嗎？我是說，如果你看不見，那怎麼做這種工作？」
「你在看色情節目對不對？你這小狗屎！我聽見的是色情節目。」她知道自己說對了。那些色情的呻|吟聲。這就是安通常不讓大衛在別人家裡過夜的原因之一。
她們看著他。他試著把梯子拉進卧室的門，但還是終於走進門框里說：「你要把它擺在哪裡？」他問米蘭妮，一邊揉著額頭上一個紅紅的凹痕。
一個年輕的金髮警員探頭進來，臉上帶著怒容說：「米蘭妮，梯子在貨車的最後面，而我們現在有一噸東西在裏面。要拿梯子，我就得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而現在雨下得很大，其它東西會弄濕。」
「噢！」他急忙說，「我們已經派出一輛拖車去把那輛停著的車子弄到化驗室。下雨天我們的車子會開得更快。」
「我不認為你會找得到任何指紋，」米蘭妮含糊不清地說，牙齒咬著香煙。她舉起一個塑膠袋，底部有極少量的白色粉末。然後她把香煙拿開嘴巴，把煙灰彈在手掌中。
「你還可以告訴我關於歹徒的任何比較明確的地方嗎？我是說，你確實看見了他？你是不是這麼說的？」
安搖搖頭。他們需要的是能夠讓他們辨認嫌犯好進行追捕的方法，而米蘭妮給她的卻是將他定罪的方法。
「很好！」米蘭妮說，瞥一眼安然後吐出一口煙。
「我不確定。」安說，「聞起來確實有點像嬰兒粉或爽身粉之類的東西。嬰兒粉會有什麼用處？我屋子裡沒有任何粉。」
「還沒有，請問你是誰？」
「湯米說你派了人跟蹤索耶，他不可能進到我家一英里之內。」
「非洲，當然。」米蘭妮吼道。抓過梯子，把它用力擱在子彈所在的牆上。
「你想幹啥？」大衛問道，彷彿她打電話來調查他的行動令他很沒面子似的。
「但你說你要讓我——」
他轉進岔路前，從後照鏡看見保時捷開始移動。那開車者沒有把手煞車拉上，現在那輛車子正滑下坡，向一輛停泊的車子撞去。
「嗨，大衛！」那男孩喊道，「你媽媽打電話來。」
安相當了解米蘭妮這個人，郡里每個執法官員都知道她能在法醫證據上造出奇迹的功力。在公路巡邏隊和其它單位都放棄調查漢克的失蹤案后，安和湯米曾逼迫米蘭妮來接手。八個月來，她利用自己的時間，細讀所有文件，整理所有證據，毫不要求報酬。最後她還是放棄了。因為嫌犯或嫌犯們顯然在漢克·卡萊爾回到警車前就襲擊他，然後把他運到也許是他們謀殺他的地方。這件案子是個法醫學上的真空。他們所有的只是嫌犯逃離現場時的輪胎印，和地上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犯人們留下的其它證物。根據米蘭妮所說，這是她頭一次如此努力卻一無所獲。
「安，」亞伯拉罕說，想要讓她安心，「我們會盡
九-九-藏-書全力調查。我們已經查出另外兩個男孩的姓名、相貌，而且已經發出『企圖居留』的通知，要調他們兩個來問話。一個是中國人，叫作陳彼得。我們只知道他沒有被逮捕過；有人說他到長堤州立大學去學習物理或什麼的了。另一個是當地人，叫作布雷特·維金森；索耶從高中時就認識他了。」
闖入者逃走後大概兩個小時，安跟諾亞·亞伯拉罕站在卧室里，估量著這次損傷；同時採證小組正在屋內小心翼翼地前進，以免破壞現場。兩個麻醉劑警官，格林博和米勒，在第一輛巡邏車到達后也抵達現場。傢具傾倒，東西丟滿了整個地板。警員們在房子里進進出出，采出一條泥印。成了個混戰區——安想，看著這一團亂，搖搖頭。
「我不是指那種指紋。」米蘭妮說。她站起來，將箱蓋放在採樣的樣品上頭。
「那是什麼意思？」安厲聲說，「有拿去化驗還是沒拿去化驗？你不清楚嗎？」
那傢伙到底出了什麼毛病？傑斯非常納悶。他把離合器弄得劈啪響，開得跟個白痴一樣。傑斯看著保時捷沖向前，停住，又沖向前。他可以聽見傳動系統拉緊的聲音。
「也許過一會兒我會想起來，想起在哪裡看過他。我經手過那麼多案子，這些年來處理過那麼多罪犯。可能是其中某個人。」
「你還好吧？」她說。
「我就是不知道，諾亞。」她說。這是她最誠實的敘述了。
「薄荷呢？有沒有薄荷？」
「安，」這個男人柔聲說，「何不讓我們來調查就好？坐下或甚至躺下來幾分鐘好嗎？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她平常臉色也是蒼白的，現在更是白得跟身後的牆壁一樣。
現在大衛的聲音變成哀求了：「不，媽，請不要。電視機關掉了，我們已經關掉了，我答應你不會再看了。拜託，媽！如果佛雷迪的爸媽知道，他會殺了我。他們還邀我這個周末跟他們一起去魔術山呢！」
這女人停下來露出笑容，滿意的笑容。那個佔據了她半張臉的笑容總能立刻使對方一輩子成為米蘭妮·鵲斯迷；這時候，她並不因為多年來在社會黑暗面工作、采舀著腦漿肚腸糞便而變得冷酷，反而看起來就像個小天使——一個小小紅髮、露齒微笑、滿臉雀斑的小天使。除了香煙以外，安想。
「那麼，」安失望地說，「他戴了手套了。」她想起他的觸摸多麼不像人類，原來她的皮膚上感覺到的是橡膠。
亞伯拉罕踢開一片玻璃，心中刺痛，因為她不要他。負責調查這件案子的警官是他，不是里德或威塔克。
「好！那麼，」米蘭妮回答，「你第一次開槍時他一定站在這裏。」
她跟那個侵入者的小衝突大概只有幾分鐘。
「但那不可能是索耶的。」安說，無法把受到嚴重打擊的神經安定下來。
「去他的可愛！」米蘭妮說。注意到那些圓錐后，她的淡藍色眼珠又活了起來，「這是嫌犯被你從背後摔開的地方，對不？」
「是啊！」米蘭妮說，臉上浮現出一絲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但是別擔心，我們得到不少東西可以研判。」她突然發現牆上有東西而立刻對同來的年輕警員喊：「亞力士，拿梯子來。」
「你回到貨車後面去，亞力士，然後把車門關上。不！我會把這個梯子帶回去。把門鎖上，今晚別再出來，直到我們回到警局。」
「你有沒有受傷？」年輕警員說，彎腰看她。
「我想沒有，米兒。我有些水果；一些葡萄。那有幫助嗎？」
亞伯拉罕繼續看著安，懷疑地注視她，不確定她會不會就這樣昏倒在他身上。最後在安打通電話時，他才走出房間。
安跟著這女人走，她的橡皮雨靴在地上吱吱響。到了走廊中央，就在大衛的房間外面，有人放了些橘色的公路警示圓錐，把牆壁圍出個半圓形來。
「離我遠一點！」米蘭妮說九九藏書，站起來拍拍身體。
「不！」安說。她希望是湯米陪在她的身旁，不是亞伯拉罕。
戴著橡膠手套的她，伸手到雨衣口袋裡拿出一根涼煙，隨後拿出一個金質打火機點煙，然後她把香煙叼在嘴裏。這是她一項坦率又令人討厭的嗜好。安想，米蘭妮把香煙留在嘴上是為了空出雙手來方便做事。每次她遇見這女人，她剛好都在嘗試其它一些戒煙的玩意兒：貼片、尼古丁口香糖、放在耳朵上精巧的裝置等。她甚至還去找過催眠師。但是現在看她又吞雲吐霧起來，安只好推測那個努力也失敗了。
「是的，」安說，「我猜我還好。你最近好嗎？」
「你覺得那是什麼？」
安舉手蒙住嘴巴，努力克制住眼淚，她不要他看見她這個樣子。她要他看見她堅強活潑，而不是驚恐脆弱。數年來她站在父親的影子里，努力要贏得諾亞這些男人的尊敬。現在她卻只是另一個嚇壞了的女性，如此歇斯底里而無法給他們明白的回答。
安忽然注意到米蘭妮的腳。她穿著一雙橡膠雨鞋，但是她太矮了，以至於鞋子的頂部已經高到她的膝蓋；再加上那件至少大四號的雨衣，讓米蘭妮看起來就像是小女孩拿她媽媽的衣服穿著好玩一樣。
「不，不是這裏。」她說，更正自己，「我確定他撲到我背上的時候，剛好就在我的卧室門口。」
「可能有。」亞伯拉罕說。
「我現在就要叫露薏絲到你們房間去看一下，你聽見了嗎？」安氣炸了。有人闖進她的房子里，而她的兒子在看色情節目。
「指紋呢？」安說。
諾亞的眼睛跟著她走入房間。她仍穿著那件黑色野戰外套，扣子扣到脖子上。淡金色的髮絲被雨濕透了，身體顫抖得很厲害。
「我以為你說那不是索耶。」亞伯拉罕問，「你有沒有仔細看那個傢伙？」
安朝旁邊看了一下，看見一個嬌小的金紅髮女人在房間里，彎腰撿起地上的碎玻璃。她馬上認出了她。米蘭妮·鵲斯是本郡最優秀的法醫專家之一。
「我們在城西那裡有樁刀刺案，所以我已經出來而且在附近了。」米蘭妮將近四十歲，至於多接近則沒有人知道。雖然身材嬌小，她在其它許多部位上卻是大的：嘴巴大、表情姿勢大；當她想笑的時候，那笑容更是巨大。男人都喜歡她。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欣賞是建立在尊敬之上。
「不能聯絡到湯米或是菲爾·威塔克嗎？」
「你也知道——我工作，然後再工作。這麼拚命，啊？」
「我不知道。」安虛弱地說，被這個問題問煩了。
「那就快點搬。」她說，噴了一口煙之後，到浴室里把煙丟進馬桶。
「湯米說他要跟菲爾去洛杉磯調查一些線索。」安說道，「你查到索耶的室友是誰了嗎？也許我們可以把他們抓來問話。他們一定知道索耶在哪裡。」
「對！」安不太確定地說。
「我對這事很抱歉，安！」他說，「我接到電話時人已經回到家裡。如果我還在上班，我會派輛巡邏車來看守你家。」
「如果你弄亂我們剛剛從那個混蛋傢伙取得的證物，亞力士，我會打斷你細嫩的脖子。蓋張帆布希么的在上面。」
「但是我不認得他。」發現到這聽起來多麼含糊矛盾后，她補充說：「那僅是短短一秒，諾亞。我只看見他一秒鐘，但他的眼睛——」
「我們在手術用的面罩上找到唾液。」
「那是什麼？」
「但是，米蘭妮，我以為——」
「指紋呢？」
「你在這裏啊，安。你有沒有口香糖？」
亞伯拉罕把面罩丟到採證塑膠袋裡，走了過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圓錐，拿著一個採樣杯和小小的塑膠壓舌板蹲下來。
傑斯決定在打盹睡著了之前開始準備一份報告，那是他明天早上九點以前必須完成的東西，否則會被叫去痛罵一頓。他打開地圖燈，墊著夾紙板寫。正要開始時https://read.99csw.com，忽然看見保時捷搖搖晃晃前進。
「安，」米蘭妮說，高高站在梯子上，用金屬工具挖著灰泥牆，一邊噴出一口煙，「幫我一個忙，把這傢伙銬起來，把他鎖在柜子里或什麼東西里。」
安信步走進客廳，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諾亞轉頭看她，噘噘嘴說：「我不喜歡這樣，安，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
保時捷最後終於駛出停車場，開到大雨滂沱的馬路上。它移動得很慢，但至少不再搖晃了。車子經過住宅區后，開始往小丘上攀登。
「不過，刮到屎要比刮到腦子好。而且這是塊好狗屎。」她說，再次大笑。
起初安沒有回答。她為什麼猶豫了一下？為什麼在燈光中看見他時，她不扣扳機？如果她開槍，他一定已經死了，而這件事情也將成為過去。
「我很好。」安說，「有沒有拿脫落的油漆去化驗，諾亞？」
「沒有，沒有！」他否認，咯咯的笑了幾聲。
「換低檔，干你娘的！你不能用四檔上山。」
「我要走了，明天早上會去接你。」
「好了！相信我，傑斯會有苦頭吃的。」他的眼中閃過怒火，一拳擊在另一隻手掌上。然後他的表情再次轉成關心，「你確定你沒事嗎？」
「我得看看大衛。」她對他說，電話筒拿在手上。
他急忙查對座位旁邊的文件上的牌照號碼。那輛車子絕對是索耶的，但索耶到哪裡去了呢？他得立刻回到購物中心去，看看他的對象是不是還在附近。
米蘭妮完全沒反應。
年輕警員拖著腳步出去后，安站在米蘭妮旁邊。米蘭妮拿出那包香煙想要再抽一根，隨即又放回口袋，顯然改變了主意。
安聽到格格的笑聲以及電視機所發出的隆隆巨響。可能是在播放搖滾樂錄音伴唱帶。
安搖搖頭，她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重新回想一遍。一切發生得太快了。
「你在看花|花|公|子頻道對不對？」
「佛雷迪的父母親到哪兒去了？」
「不過，他很可愛。」
「那沒什麼。關小聲點，佛雷迪。」背景的聲音不見了。
「他看起來很面熟。」她最後說，兩眼斜視著他，「我不認為是索耶，諾亞。」
米蘭妮開始爬梯子，香煙叼在嘴邊，頭上繞著雲霧。安走出房間，隨即聽到米蘭妮的尖叫，接著一聲巨響。安趕回房間。顯然是亞力士撞倒梯子，因為米蘭妮已經摔在地板上。
「狗屎！」當那男人走進去時他說。難道他像個傻瓜一樣跟錯車了嗎？
「我們會抓到他的。」他溫柔地說，「我向你保證，安，我們會抓到他的。」
「對！」安說，「還有一次是在車道上。」
安的手撫著肚子。米蘭妮也許賺得比她還多，但安對這工作則是避之惟恐不及。
「不管這個醜八怪戴的是什麼牌子的橡膠手套，裡頭都會有一點細微的粉末。我用的那副就有玉米粉在裡頭。那會讓橡膠變得柔軟有彈性，預防龜裂。還有，也讓手套比較好戴。」
雨水中他甚至看不見那個傢伙，擋風玻璃也起了霧。但如果他跟丟保時捷，要想不被湯米·里德抓到小辮子恐怕就比什麼都難了。
「你他媽的上錯檔了，笨蛋！」他說。那個討厭的小鬼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好車。他的醫生爸爸單單把車子給他就算了嗎？
安隨著她的視線，看到牆上有個像是蒼蠅的東西，靠近天花板的地方。
「第一發一定打到鏡子偏開，跑到那裡去了；就是上面那裡。」她又喊了一次：「把那該死的梯子拿來！現在就拿，亞力士！」
「葡萄？」米蘭妮說，臉上露出滑稽的表情，「我要葡萄乾什麼？算了！來看看我們在走廊里能找到什麼。」
羅哲蓋茲緊跟在後面，那地方街燈很少，天色又暗又下著雨。羅哲蓋茲斷定，索耶一定無法看見誰在後面。現在保時捷又開始拚命搖晃。
諾亞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思索著這件案子。該死！他想，九九藏書一定是索耶。那個小王八趁他們不注意時換了車子，也許就是特地要來這裏進行攻擊。更正——他對自己說，他來這裏不只是要傷害安。找上這女人的不管是誰，都是要她死得冰冰冷冷。這是他的看法。這是那個混球第二次明目張胆地攻擊她了，而他剛好負責調查這件案子。一定要把那個瘋子抓回來，不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安突然間想起大衛，立刻慌急起來。她跑到房間對面去拿電話，亞伯拉罕在後頭跟著她。
「我也不喜歡。」她冷冷地說，雙手攏緊，擺在膝蓋上。
「除了唾液和糞便，我們還得到很好的血液樣本。他打破你兒子房間的窗戶進來時，一定割傷了自己。這一切進行得太快，它可能還沒有被污染。那表示我們可以驗出這罪犯的指紋。」
「我只知道那個男人又高又大，穿著一件厚重的外套什麼的。光線太暗了看不清楚顏色，他戴著你找到的那個面罩。但是印象里他好像有鬍子，我不確定。他靠近我的時候，有頭髮或鬍子之類的東西掃著我的臉。我只在光線里看見他一秒鐘。如果他真的有鬍子，就不會是索耶了。索耶沒有鬍子。」
如許多媽媽一樣，安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擁有X光透視力，能看進那間屋子裡。聽到大衛的聲音，知道他沒事，讓她鬆了一大口氣，但那並不表示這小孩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沒什麼！」這女人說，挺起腰，然後向後仰，伸展一下背部。
「好，大衛。他們的房間離你的房間有多遠？」
「在他們的房間。你以為他們會到哪裡去？」
「沒事，媽！」大衛用手蓋住聽筒，對他的朋友大喊：「喂，佛雷迪，我說關小聲點，快。我媽媽聽得見，老兄，她聽得見。」
她又開始爬梯子，轉頭對安說：「看吧！我跟你說很糟糕，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話。沒有人相信我。人事官不相信，老闆也不相信。」
安看看鍾，現在還不到十一點，然而感覺上卻好像已經過了幾個小時。
「別碰我！否則你就死定了，亞力士！」她撿起掉在地上、仍在冒煙的香煙重新放回嘴裏，把梯子用力擱回牆上。
「太好了！」亞伯拉罕說，生氣著，轉身要走出房間，隨即停住，再次轉頭看著安，「他的眼睛怎麼樣？」
「你認識他？」亞伯拉罕說，跳起來，「狗屎！你讓我們在這裏為你傷透腦筋，忙得團團轉，而你卻認識那個人？」
「事情看來如何？」
「你認為我想擺哪裡，亞力士？」
穿著局裡所發的濕答答的黃色雨衣，米蘭妮看見安掛掉電話之後抬起頭。
安轉頭看看她所認為的攻擊地點。但那時候太暗了，她實在無法確定。
米蘭妮大笑，「把那爛人的屎給嚇出來了，安。你開槍時，他嚇出了大便。」
「我猜他們一定是在無線電收聽範圍之外了。」他回答，聳聳肩，「我們曾試著打他們的行動電話，但他們沒有開機。」
「活該！干你娘！」傑斯說道，急馳而去。
「這工作太好賺了吧，啊？」她說。
「你在屋子裡只開一槍，對吧？」
就在這時，那個金髮警員走進走廊，背上拖著梯子，立刻撞倒了兩個圓錐；然後繼續從米蘭妮標示起來的區域內穿過。她站到安的身邊對她耳語：「那傢伙瞎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好在我已經採下了證物。否則，我們就得從他的鞋子上颳了。」
「活該！誰叫你給我掉車。希望你漂亮的小保時捷撞個大窟窿！」
「知道嗎，一個平常的指紋好是好，但總不夠好。我們從來沒有辦法採到一整組的指紋。通常只是其中一根或兩根手指。那告訴我們嫌犯某個時候曾在房子里，但不能特別指出犯罪時間內他在房子里。而DNA指紋的話，我們就完全可以知道了。你們只需把那畜牲抓到法庭就行了。」
安笑出來。米蘭妮對跟她共事的人總會有些奇怪的故事說。
看見她的痛苦https://read.99csw.com，亞伯拉罕蹲到沙發前，把她的頭拉到他的肩膀上。
「不！那是嬰兒粉或玉米粉。看！」她說，隨即把塑膠袋打開，讓安聞聞看。
「那是什麼？」安往袋子裡頭看，「看起來像是灰塵。我不是個好家庭主婦，米蘭妮，所以別指望我會知道。」
他臉上內疚的表情打消了她的怒氣。
「狗屎！」他說，立刻開始行動。他把夾紙板丟到地板上，發動引擎。
「什麼？」亞伯拉罕失望地說，「給我點東西，安。」
「他——他……」她結結巴巴地說。回憶使她感到極為恐怖。
「等等！」安說，「我以為你說他戴了手套。」
一會兒之後，那車子停住，一個矮胖的人下車出來。羅哲蓋茲停在幾棟屋子外看著。那個開車的人走進一間屋子的玄關燈下時，他又再看了一下。不是索耶。
「這下子可好了！」安說，「所以我們現在不知道他在哪裡羅？那麼那輛停著被撞上的車子呢？有沒有拿脫落的油漆去化驗？」
「就在走廊上，但我們現在在客廳。你幹嘛問我這個蠢問題？」他停下來對佛雷迪大喊，「把電視機關小聲點。你爸媽會進來揍我們。」
「傑斯·羅哲蓋茲把他跟丟了。」亞伯拉罕苦笑地說道，「他說索耶大約六點進去購物中心，然後大概十點時，傑斯以為他回到保時捷上，但是那混帳將車子掉包了。」
「米兒，」安說，「我真的很感激你今晚出來工作，尤其是在這樣的晚上。」
安開始大笑。這是她遭厄運以來第一次心情好轉。那個年輕警員還站在那裡，不肯離開。
「佛雷迪？」她說，「你們睡了嗎？」
「他提到大衛的名字。那男人在找大衛；他問起大衛。我得先打電話。」
安凝望著空中，強迫自己回憶那男人在車道上時的影像。
安可以聽到後面有女人呻|吟的聲音。
「對！」安說，一股臭氣攻向她的鼻子，「那是什麼味道？」
眼淚慢慢湧上安的臉。
「但你也不是很確定，對吧？」老天，諾亞想，這女人曾經是個條子，而她竟然無法提供完整的描述。她要如何在法庭上指證那個傢伙呢？他太想逮住那個傢伙了，但她現在給他的線索卻是少之又少，難以進行。
「我想你把那東西的味道挑起來了。老天！快把蓋子蓋上。」
傑斯·羅哲蓋茲警官從六點起就停車在大街購物中心前，他從索耶醫師夫婦海馬街的住處跟蹤那個孩子和他的保時捷到這裏。他根本不知道那個笨蛋在購物中心裏幹什麼。那些商店九點就打烊，而現在已經將近十點了。
「我在很多東西的表面上找到這個，一些我猜他進來後會接觸到的地方。」
採證人員搜索時，腳跟把碎玻璃踩得嘎嘎響。亞伯拉罕在車道上撿到一個面罩，醫師動手術時戴的那種。他拿給安看，她現在知道那個面罩是讓那人聲音悶住變音的原因了。由於索耶的父親是個外科醫師，使得那個面罩也等於指出索耶是那個犯罪者。
「他的基因指紋。懂嗎？有必要的話，進行DNA檢驗。當然這不能幫我們找到嫌犯。很不幸地，我們必須在他身上採集另一個血液標本，否則就根本沒有東西可以比對。」
「抱歉我用雙關俏皮語，但是我們從這傢伙的糞便可以化驗出很多東西。」她把那個板子拿到眼前凝視，「像是他中午吃了什麼；舉個例子來說，附加一些其它有趣的事情。玉米。看，那是個玉米粒在裏面。」
「我只是難以想象，他們居然把他跟丟了。」
但是他很困惑。他可以理解索耶對付安是為了不讓她出庭作證，但是她的兒子跟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關聯呢？
「安·卡萊爾。我可以跟大衛說話嗎？」
「我知道那並不是你的錯。」安說，聲音降了下來。
最後羅哲蓋茲決定進去看看是否能發現他，但外面的門都已鎖上，又下著傾盆大雨。他只好回到車子後面，從行李箱里取出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