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走到這裏？」

「剛好。」

「我得和我的當事人商量一下。」房地產經紀人說著，向院子里走去。

「一個殺人犯的女兒，高傲個什麼勁。」見女孩兒沒有動，房地產經紀人嘟囔著走了過去，「聽著，現在有人要買你的房子，但是只肯給80萬，你要是同意的話，現在就可以簽合同拿錢，當然，最遲後天，你就必須從這裏離開。」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他胸前的工作牌鄭岩辨認出，他是房地產經紀人——正在和一對兒看上去40幾歲的中年夫婦討論著什麼。

「你們簡直是趁火打劫。」

「你會釣魚？」鄭岩沒有接她的話，「我的同事說你會釣魚。」

他不敢回家。家裡那張床不能帶給他一絲的溫暖，只有潮濕的冰冷和孤獨，以及洶湧而來的恐懼。

「可他也是你的父親。」

「快點，你到底想要什麼？我沒那麼多時間。」女孩兒催促道。

「你是個有意思的人。」女孩兒笑了一下，「不過我想你會失望的，我沒參与那些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雖然那些人我都認識，和我的關係也不錯。」

他脫離這個社會太久了，在這樣的雨夜，他甚至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杜麗喝上一杯本來是個不錯的選擇，然後她會給他安排一個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覺。但是，鄭岩受不了她沒完沒了地嘮叨那些事。

「還有呢？」

鄭岩頂著雨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不必了，謝九*九*藏*書謝，反正那筆錢最後也不會屬於我，他能賺多少是他自己的事兒。」女孩兒依舊坐在鞦韆上，淡淡地說道。

「好吧，我確實很在意。」鄭岩攤了攤手，笑了一下，「但我現在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我害怕是我想的那個答案。」

他不甘心地揮舞著手裡的手術刀，向鄭岩衝出了幾步之後便轟然倒地，手已經抓住了鄭岩的腳踝。再向前五步，那把手術刀就會插|進鄭岩的胸膛，然後隨著他的倒地，鋒利的刀鋒會徹底劃開鄭岩的胸膛。

那樣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可以見到杜婧，兩個人就可以在一起，現在的苟延殘喘，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他經常忍不住這樣想。

殺人償命，兇手……鮮紅的字跡刺眼奪目，擦都擦不掉。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看看你，那樣的話，也許不會發生現在這些事。」過了半晌，鄭岩才吐出了這句話。

「看來我們是在浪費時間，你和被害人無關，可我也不認識你，和我坐在一起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他們也會把你當成殺人犯的。」女孩兒轉回了頭，看著蒙蒙的細雨。

「這是獨棟別墅，300平方米，200萬的價格已經很公道了，如果你去買一棟全新的，400萬你也未必能買到手。」房地產經紀人有些氣急敗壞，「如果不是屋主急著出手的話，我絕對不會同意這個價格的。」

「100萬，不能再多了。」男人隨口說出了一個價格read.99csw.com。

這是第一次，有人真實地死在了他的面前。儘管那件事情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一周了，可是，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耳邊就會響起那聲震破耳膜的槍響，然後，就是那個釀酒師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口，看著一團血漬在胸前蔓延。

「100萬，多一分都不值。」

尤其是在他耳朵剛剛好的時候。

鄭岩不由得苦笑，從兇手在這裏被擊斃的第二天，這棟別墅就徹底成了那些被害人家屬發泄的目標，他們整日聚集在門前焚香燒紙，甚至向裏面扔磚頭瓦塊，就連牆壁上都被潑上了油漆，還有血紅的大字。

「就這些。他告訴我要聽話，要有耐心，外面的世界很糟糕，所以一定要留在他身邊。你知道我高考的成績嗎？我可以離開這裏到國外去。但是，他說那樣更糟糕，我必須留在這裏，否則，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可死在這裏的人是被人殺死的。」

「警察？」女孩兒臉上露出了譏諷的笑容，「那件事情結束了，不是嗎？那個人罪有應得，他甚至還想把我也做成那樣，他死多少次都無法彌補他的過錯。」

他走近了幾步才聽清，那對夫婦對房子的報價不太滿意。

「可我覺得你很在意。」女孩兒看著鄭岩的眼睛，說道，「我能看出來。」

「這樣的傷痕她也有，她是每次解剖完屍體進行縫合的時候，因為有時候會用手扯斷那些細線才留下的，你手上的這reａｄ.99cｓw•ｃｏm個，她猜要麼你會釣魚，要麼你曾經經常替別人做手術，后一種顯然不太可能。」

鄭岩沒有說話，只是將警官證遞到了她的面前。

「我看未必。」女孩兒輕輕搖了搖頭，「你們一定很想知道，我爸爸是怎麼抓住那些女孩兒的，有警察來問過我，他們不認為那些女孩兒會心甘情願地跟他走。」

「但這房子是凶宅。」那個丈夫好整以暇地說道，「這裏面出過殺人犯，還死過人。」

「我只負責抓住兇手，對別的事情，我沒興趣。」

「喂，你，過來一下。」那個房地產經紀人大聲朝院子里坐在鞦韆上的女孩兒喊道。

鄭岩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兒，那些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就像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等那個房地產經紀人離開之後，鄭岩走了過去，在她旁邊的鞦韆上坐了下來。

「這是我這幾天聽到的最動聽的話，雖然，在他們看來，我和人渣沒什麼兩樣。」女孩兒笑了一下，似乎對這種評價沒有任何的反對，「那麼，警察先生，你來這裏又有什麼事？」

「至少，我會走正常的途徑，而且不會威脅你做任何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會做出那種事的人，和人渣沒什麼兩樣。」

「只是隨便走走，我現在下班了。」鄭岩指了指手腕上的手錶，「剛好走到這裏。」

鄭岩無言以對。

「你把房子賣了？」他問道。

轉過一個彎，鄭岩悚然一驚，他又來到了案發現場。rｅaｄ.９９cｓｗ•ｃｏm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每次放空思想，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的時候，最後都會來到這個地方，那個釀酒師的家。

「那是假的。」女孩兒面無表情地說道，「魚的記憶沒有那麼差，它們可能會有一個月甚至一年以上的記憶。爸爸也跟我說釣魚要有耐心，不過，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

讓鄭岩意外的是，對於這個房地產經紀人的無禮，女孩兒沒有任何的反應。她只是抬起頭，漠然地看著他，絲毫未動。

「哦，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你的房子實際賣了100萬，那傢伙坑了你20萬。」已經走出幾步的鄭岩突然停下了腳步，說道，「我會把那20萬給你要回來的。」

「你們能出多少？」房地產經紀人放棄了掙扎。

「他教了我釣魚，但我一直沒學會。」

鄭岩也跟了過去，他的腳步很輕，那個房地產經紀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也許那些搬家公司的人注意到了，但沒把他放在眼裡。

「那需要耐心，魚雖然只有七秒的記憶，但是它們很聰明，會在咬鉤前進行試探。」

「我從10歲那年開始學釣魚。」

「可以。」女孩兒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

「這不行，這差太多了。」他再次跺了跺腳，「180萬，不能再低了。」

「你爸爸的確不可能做到和那些女孩兒接近而不引起警覺，但是我覺得除了有個人在幫他，還有很多別的辦法，比如從背後下手，用氯仿，那read.99cｓw•ｃom玩意不難獲得，以他的人脈，可以很輕易就能得到。他選擇的每個目標都有很嚴格的標準，在那之前他一定已經觀察了很久，包括她們的行動軌跡，找到合適的下手時機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鄭岩站起了身，「還有，如果還有人騷擾你的話，給我打個電話。」他把名片塞進了女孩兒的手裡，「再見，我該回家了。」

「如果你也是被害人的家屬，你和他們不會有任何區別。」

一輛搬家公司的車正停在門邊，幾個穿著工作服的人正把裏面的東西搬出來，裝進車裡。

女孩兒不屑地反駁道：「那又怎麼樣？如果他不是我的父親，我現在也不會這樣。」

「在法院的判決下達之前，沒人有權利要求你賠償。」

「這房子只值這個價，還是現在，等這件事捅到網上，到時候根本不會有人來買的。」

「我沒說過這件事。」女孩兒仰著頭，想了想說道。

「秦玲，我們的法醫，她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她看到了這個。」鄭岩指了指女孩兒手上的傷痕。

「到底是哪個渾蛋說的？」房地產經紀人跺了跺腳。

「哪棟房子里沒死過人呢？」房地產經紀人對這個理由感到難以接受，但明顯有點心虛。

女孩兒側過頭，看了一眼鄭岩，臉上依舊帶著冰冷的神色：「我不記得你是哪個受害者的家屬，如果想要賠償的話，對不起，我現在沒錢。或者，你可以隨便提出要求……」

「他教會了你釣魚？」

不過今天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