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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四十節

第三章

第四十節

雖然疲憊不堪,但他強打起精神笑了笑:「沒事,我相信它很快就會下來的。」
「我可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我們整晚都要被困在這裏了。」

蘇黎世

彼得森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抬起頭來,房間對面的電視屏幕正無聲地閃爍著。國內晚間新聞快播完了。伯爾尼和蘇黎世發生的大事都報道完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沒營養的專題片和無關緊要的新聞。彼得森以前從來不關心這些,不過今晚,他把音量調大了。正如他所料,電視里播報了一則安娜·羅爾夫的新聞,只不過內容說的是她在威尼斯的演出大獲成功。
「來,讓我幫你點。」彼得森的打火機吐出藍色與黃色交織的火舌。他平舉著火光跳躍的打火機,等她過來點煙。她把香煙末端伸進火舌里時,手指輕輕地觸摸著他的手背。這一有意為之的親昵舉動彷彿放出了一股電流,傳遍了他的手臂。
地道的蘇黎世方言,彼得森心想。她絕對不是外國人。彼得森用他那閱人無數的眼光快速打量著她。她九*九*藏*書留著一頭深色的秀髮,皮膚白晳如玉——這個組合向來很對他的胃口,藍色牛仔褲使她的細腿更顯修長,皮夾克裏面穿著黑襯衫,領口微敞著,露出胸罩的蕾絲。她身材姣好,骨架嬌小,但卻不是回頭率百分百的那種街頭美女。她很年輕,但也不至於太嫩,三十齣頭的樣子,頂多三十五歲。她似乎注意到了彼得森細細打量她的眼神,因為她那雙水靈靈的灰色大眼睛正俏皮地迎著他的目光。他已經六個月沒有婚外情了,是時候開始一段新的艷遇了。他上一個情婦是一個同事的老婆,同事是反詐騙司的,跟他沒什麼往來。彼得森拿捏得很好,這段婚外情充實而快樂,並在該結束的時候平靜地結束了,雙方沒有任何怨恨和遺憾。
眼見著新聞播完了還沒有出現他想要的消息,彼得森關掉電視,把桌上的文件鎖進私人保險箱。或許安東·奧爾薩蒂的殺手一直沒找到機會下手,因為安娜·羅爾夫受到的保護太嚴密了。或許他害怕了,臨陣脫逃了。又九*九*藏*書或許他們已經死了,只不過屍體還沒被找到。他的本能告訴他,最後一種情況是不可能的,威尼斯那邊肯定出了岔子。明天早上,他會通過老渠道聯繫奧爾薩蒂,看看發生了什麼。
「你男友遲早會來幫忙的,你不覺得嗎?」
他慢慢地走過車庫,一陣沉重的倦意突然滲進骨髓里。他穿過公寓樓的門道,進入門廳,準備搭電梯上樓。有個人站在緊閉的不鏽鋼電梯門前,仰頭看著門上顯示的樓層數。那是個女人。
彼得森在被拖出門廳,扔進一輛廂式貨車的後座時,看了眼他的救星。那人看起來像個猶太教教士,透著股書生氣,還有一種奇怪的儒雅氣質。彼得森試圖道謝,但他正要張嘴,就昏死了過去。
這番話里的調情意味已經顯而易見,彼得森決定跟她玩下去,看他們到底能進展到什麼地步:「你住這棟樓?」
彼得森覺得外來工人可惡至極,卻也必不可少。沒有他們,經濟就發展不起來。但有時候蘇黎世這些該死的葡萄牙人和巴勒斯坦人似乎比https://read.99csw.com瑞士本地人還多。
「我男友住這裏。」
他往公文包里裝了幾份文件,關掉檯燈,走出了辦公室。由於彼得森位高權重,他可以擅自把車停在鵝卵石大院里,這樣他就不用專程大老遠跑到鐵路站場旁邊的員工停車場。最近他叮囑手下要特別看住他的車,至於為什麼,他沒有說明。
他在想她男友是誰,她今晚會待在哪間公寓。然後他放任自己構想了一次短暫而匆忙的激|情體驗。可這時一陣倦意湧上心頭,趕走了他所有的征服欲。這一次是彼得森按下了緊急呼叫按鈕,氣急敗壞地咒罵了一聲。
「他今晚在日內瓦。我只是來幫他看家的。」
格哈特·彼得森的辦公室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盞小鹵鎢燈在桌上投下一圈光團。他之所以這麼晚了還不回家,是為了等一通電話。他不確定打電話的人會是誰——可能是威尼斯市政警察,也可能是卡賓槍騎兵——但他知道肯定會有人打電話過來。「彼得森先生,真抱歉這麼晚還來打擾您。但是今晚威尼斯發生了一起九-九-藏-書慘案,當事人是小提琴家安娜·羅爾夫……」
他在維迪肯的大街小巷裡開了二十分鐘的車,然後穿過蘇黎世湖,進入公寓的車庫。穿過金屬安全門后,他特意在門裡邊待了一會兒,確認沒有人步行跟蹤他。穿過蜿蜒的通道,他把車開向自己的停車位。牆上掛著個標示牌,上面寫著6C,那是他公寓樓的單元號。他把車開進停車位,熄掉車燈,關掉發動機,在裏面坐了很長一段時間,兩手抓著方向盤,心臟怦怦直跳。這個心跳對於他這個年齡段的人來說未免有些過快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彼得森完全被迷住了,以至於他沒有注意到她的打火機已經近在眼前。她猛地按下打火機,一陣芳香味的化學噴霧瞬時間充滿他的肺。他猛地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女人,雙目圓睜,不知所措。她把煙扔在地上,從手提包里拿出一把槍。不過拿槍已經沒必要了,因為化學藥物已經起到了作用。彼得森兩腿一軟,眼前天旋地轉,他感覺到地板衝著他迎面撲來,他擔心自己會撞到頭。但在他倒https://read•99csw.com下去之前,一名男子出現在門廳里,架住了彼得森的胳膊。
她連按了好幾下緊急呼叫按鈕,氣急敗壞地咒罵著。接著,她注意到了彼得森的存在,轉過身來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在這裏等這鬼電梯已經等了五分鐘了。我覺得這破玩意兒肯定是壞了。」
他開著車,沿著錫爾河向南行駛。街道上一片荒涼,這裏駛過一台孤零零的計程車,那裡站著三個等電車的外來工。外來工人住的地方無非是錫爾河外區那些擁擠不堪的小公寓。彼得森手下的職責之一就是確保他們不鬧事,不策劃針對原籍國的抗暴政運動,不參与抗議瑞士政府的活動。一言以蔽之,就是干好你的活兒,拿好你的工資,閉上你的嘴。
「它不會來了。」她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包煙,從中抽出一根,放到唇間,按下打火機。打火機點不著,她又按了好幾次,悻悻地說:「媽的!今晚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他看了看後視鏡,似乎後面沒有人跟蹤,但是他也不確定。他知道怎麼跟蹤別人,但是在反監視這一領域,他所知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