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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深思:未來的挑戰和難題 遭遇「短木板」的管理挑戰

第十一章 深思:未來的挑戰和難題

華為在與「巨人們」的較量和合作中逐漸長大了,要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舉步維艱了。全球電信巨頭合併的浪潮剛過,剩下的都是「真正的高手」了,因此未來的華為面臨著更加艱巨的挑戰。
任正非,華為的導航人,時刻想到的都是危機,他明白華為的未來將面臨怎樣的挑戰與難題,然而他決不回頭,一定要從「北坡」攀登上「珠峰」,領略那「高處也勝寒」的境地。
未來的路很難走,但是還是要走;前面充滿了無數的艱險,但是還是要勇往直前。經受得住未來的挑戰,成功解決前進路上遇到的難題,關係到華為的長久發展。任正非要做「有高度的事業」,使華為成為世界級的企業,這是必須面對的。

遭遇「短木板」的管理挑戰

在特殊的「戰爭年代」,華為造就了優秀的員工,占員工總數79%的技術和市場人員是最優秀的員工,同時也成為產生中層管理者的最佳土壤。從這兩部分人群中提拔的幹部,按理說,內行管內行,應該是最優秀的管理者,但是實際情況卻不然。
在華為,做秘書是很辛苦的。凡是職權不明確的,說不準哪個部門負責的,都要交給秘書去做。任正非強調:「秘書永遠不可以說不。」
引進新的管理制度,只有實現引進、消化和創新有機結合,才能不斷進步。不然一味引進,永遠落在人家後面,沒有長進。技術引進來了,還要認可它,不能任由自己的主觀意志隨意拋棄。
華為的官本位思想濃厚,太多的「官」,見人都是「總」,紛繁複雜的頭銜使許多媒體感到莫名其妙。對於社會而言,建立官民秩序,官管民是必需的。但是,泛濫就會出問題。
任正非借鑒這一模式,重整了管理體系,採用事業部制,開始分權。但是,華為的規定則不然。事業部沒有財務權,就連經營決策權也不全包括。明是放權,實則不然,權力還是集中在公司手中。
在華為,任正非提倡「賢人治理」,提出「高層重大決策從賢不從眾,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裡」,大家都同意的不一定是正確的,最後定奪的是總裁,因為只有「總裁有最後的決策權」。
解決不好中層管理的問題,華為的發展就快不起來。中層管理是制約華為的「瓶頸」,如何突破這一瓶頸,任正非需要重新考慮。
華為過去的高增長,使許多員工犧牲了健康。長期過度的操勞,使許多老員工患上了各種慢性病。許多老員工身價過百萬,消磨完了鬥志,得過且過,形成了管理沉澱層。
這是一個難題,當年毛澤東說,如何跳出歷史周期率,他找到了民主這條道路。相信任正非也會找到解決方案的。
俗話說,「船小好掉頭」。要想管理好一個龐大的企業,需要高度重視中層管理者的作用。任正非認識到這一問題,他明確提醒高層管理者:「華為公司總有一天會沉澱的。現在華為公司是一個發展很快的公司,長江大浪推著走的時候,長江邊上的沙子都洗得沒有泥,乾乾淨淨的。但是,你們會發現水流得慢的地方就充滿了淤泥,下面同樣是沙子。因為有了淤泥,水就流得更慢了,由於更慢了,就沉澱了更多淤泥。華為公司有一天也會充滿了淤泥的,那麼華為公司就開始走向死亡了。」任正非採取了很多措施來激活管理層沉澱,比如內部創業、中高級主管職務輪換等等,但是對於活躍中間管理層作用不大。

內行管理的局限

分權的悖論

華為22000名員工,400多名中高級管理者,100多位副總裁。副總裁又分為常務副總裁、高級副總裁、執行副總裁、部門副總裁、地區副總裁、產品副https://read.99csw.com總裁等。幹部隊伍龐大,但是授權又不明確。
對於中國的民營企業家來說,實現權力的放和收,達到什麼程度是關鍵。怎樣做到分權和制衡,保證企業經久不息的活力,成為他們共同面臨的課題。
這種提拔方式雖然可以「不拘一格降人才」,但並不一定能滿足管理的要求。管理是一項複雜的事業,是對人方方面面的素質的綜合考驗。因此,這種管理方式有待提升。
一位華為員工談到,他進公司時的工號是一萬號以後,這就意味著將有萬人大軍在排隊等著提升,按常規程序走很難有提升的機會。而那些老員工們都手握巨額股票,就是什麼也不做,每年也可以取得高額分紅,日子過得滋潤。新來的人哪裡還有心思拚命工作呀?
任正非指出「一定要強調改進木板最短的那一塊」,他正在艱難地尋找解決問題的秘籍,他要為華為找出一條通往「光明頂」的路。
19世紀,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曾經提出科層制,這種制度有其明確的技術化、理性化和非人格化特點,適應了當時資本主義發展的需要。隨著社會的發展,科層制弊端也不斷暴露。
為了解決這一難題,任正非啟動了內部創業計劃,本來是打算把那些創業元老體面地請出去,可是一大批年富力強的技術骨幹卻更想出去看看,結果他們紛紛出走,華為的軍心開始不穩。
任正非常說,上層務虛,基層務實,中層奉行中庸之道。中層是溝通上層和基層的橋樑,起到上通下達的作用。但是中庸本來就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中層管理者的職權如何界定,這是一個關鍵問題,也是制約華為發展的「瓶頸」。
1997年,延俊華剛從清華畢業,給任正非寫了一封信,題為《千里奔華為》。信中指出了華為存在的問題,並提出了發展建議,被任正非以「一個會思考並熱愛華為的人」為由,直接提升為部門副部長。
問題的關鍵在於,任正非說「中庸」,中庸是個什麼概念,如何定位中庸,他深邃的辯證智慧是普通員工無法理解的。中層管理者的許可權該給多少,他沒有很好地解決。
管理是一門綜合課,需要各方面的素質,行家管理有一定的優越性。但隨著現代管理日趨複雜,分工日益細化,內行管理的局限性凸顯出來了。
引進了這麼多「舶來品」,能否與華為的實際有機融合是關鍵。任正非一直在思考:引進國際化的管理經驗,與國際接軌;同時又使得華為能夠有效地吸收這些「養分」,融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實現引進、消化、吸收、創新的有機結合。
傑克·韋爾奇說:「一個首席執行官的任務,就是一隻手抓一把種子,另一隻手拿一杯水和化肥,讓這些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讓你周圍的人不斷地成長、發展,不斷地創新,而不是控制你身邊的人。你要選擇那九*九*藏*書些精力旺盛、能夠用激|情感染別人並且具有決斷和執行能力的人才。把公司的創始人當成一個皇帝,從長遠來說這個公司是絕對不會成功的,因為它沒有可持續性。」

激|情不再燃燒

華為光副總裁就100多位,足夠讓人頭暈目眩了。官多了,管理層級遞增,人力成本提高,如果責任再不明確,就很容易相互扯皮,推卸責任。如何理順管理層級關係,實行卓有成效的管理,這是華為面臨的又一個難題。
雖然也引進了職業資格認證體系,但是人治色彩依舊很濃。任正非對自己在華為的霸氣供認不諱,李一男、張建國、胡紅衛、聶國良、黃耀旭等幾位副總裁相繼離他而去,他公開自陳:「現在的決策體系,個人霸道的決策已經不存在了。問題討論不出來就下次再討論。我心裏怎麼想的,嘴上也不說。最後大家說的和我想的一樣,我就說也贊成這個方案,最後是大家的。」
華為的中層幹部沒有明確的任期,副總裁一級的一般也只有兩年任期。這就更增加了任正非的隨意性,達成共同認識,就提拔;有分歧,就靠邊站,甚至以群眾運動的面目,讓人體面地交出手中的權力。沒有規章,沒有制度,也沒有說法。
張永傑2000年初被調入華為數據通信部,任項目經理,這個部門主要負責接入服務和IP電話。他來了以後本來想可以施展宏圖,提了許多技術方案,但都被駁回。當時,華為在上海大敗思科,他提出發展視頻的有遠見的方案又被大筆一揮否定掉了。英雄無用武之地,他只好選擇離開。2001年,他自己創辦公司,開發視頻產品,市場前景大好。
自從「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秦始皇建立中央高度集權的統治以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種秩序一直延續了兩千多年,在傳統中國文化中有一層深厚的積淀。但是,高度的集權會產生許多問題。
華為的管理在國內算是一流的,但是華為發展異常兇猛,「狼」以加速度的形式奔跑,管理和發展速度逐漸不匹配了。因此,管理還是制約華為發展的「短板」。華為的管理像波浪似的,忽而平衡,忽而失衡,問題就出在了中層管理上。
據有人保守估計,華為的官民比例不低於1:4,1個部長、2個助理、1個秘書的部門在華為屢見不鮮。只不過,這些「官」不用民養。在華為,高級工程師比比皆是,普通工程師人人有份。不僅官位多,而且相互交叉,稱呼繁雜。為此,華為還出過笑話。一客戶到華為某辦事處拿到了3張名片,第一張「辦事處代表」,第二張「管理代表」,第三張「行政助理」,三張名片出自同一個人,客戶就納悶了,究竟他們之間是個什麼關係。
松下公司規定:在事業部的利潤分配上,事業部把利潤的60%上交read.99csw.com總公司,並將銷售額的3%上交,其餘的歸事業部。這部分資金按規定存入「松下銀行」,事業部可以吃利息,並擁有支配權。

有待理順的管理層

1992年,從人民大學畢業不久的張建國在華為工作了兩年以後,被任正非派往福建設立辦事處,當上了辦事處主任。兩年後,升任營銷副總裁,當時張建國還不大明白如何管理營銷人員,一切只得從零開始,補了好幾年的管理課。

「舶來品」的內化

18世紀的孟德斯鳩說:「權力產生腐敗,絕對的權力產生絕對的腐敗。」因此,他提出三權分立理論。
一個管理者可以把一個小企業從頭管到腳,但是企業一大,他就管不過來了,必須任命管理助手;企業繼續擴大,僅有助手也不夠,就會產生助手的助手,這時候就在最高管理者和員工之間,形成了中間管理層。企業從小到大的過程,就是企業家和員工逐漸分離的過程。企業小的時候,企業家可以直接指揮他的員工;等企業長大了,企業家就得依靠中層管理者。
明朝末年,李自成帶領農民起義軍浴血奮戰,攻進北京,推翻腐敗王朝,意氣風發。但是他被勝利沖昏了頭腦,軍心浮躁,沒過多久就敗北了。毛澤東也一再告誡人們,務必使同志們繼續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保持艱苦奮鬥的作風。
口口聲聲講分權,卻又緊握大權,這是悖論。要想消解這個悖論,任正非就得與部下分權。在中國,自上而下的改良流血最少,成效最顯著。因此,能夠為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作出貢獻的必定是一些理想主義者,適當分割自己的權利,讓出許多既得的利益。相信任正非也會走這一條道路,適時分出自己的一些權力,帶領著華為完成向民主制的過渡。
借鑒了IBM管理經驗的華為,就像任正非開的大奔一樣「無法剎車」。一名華為高層認為,巨資引進國際先進管理體系無疑對公司的長遠發展有利,尤其是在理論上是很好的借鑒。問題是如何與公司的實際相結合,如何從公司內部達到實施先進管理制度的要求。
為了讓企業超越企業家的生命,任正非大刀闊斧地向國外大公司「取先進的管理經」。他向Hay公司買了一雙「美國鞋」,不惜重金請教IBM專家,甘願當小學生,派人出國學習引進職業資格認證體系,引進先進的財務管理……
華為的崛起,經歷了分娩的痛苦,走過了世間的滄桑,親歷了人間的風風雨雨。華為經過自身的努力,終於成就了今天的壯麗事業。
懂技術會管理是華為管理層的優勢,但管理層很多人有意無意地重技術輕管理。華為引進了國外的流程管理后,他們中許多將全部希望寄托在整套的規章制度和流程上,老問題沒有解決,新問題又凸顯出來,導致「多米諾骨牌效應」。
有人這樣形容read•99csw•com任正非:「他給人待遇,卻從不給人獨立操作企業的舞台和機會。」
華為在迅速地成長,管理的「短木板」日益凸顯,這已嚴重影響到華為的可持續發展。為了克服這一弊端,任正非大刀闊斧地進行改革,積極借鑒先進的管理經驗改造華為。但是,這一挑戰並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
在創業初期,華為人個個鬥志昂揚,大家生活在「激|情燃燒的歲月里」。可時間久了,華為在市場上勝利進軍,人們的鬥志反而削弱了。
中國傳統文化中關於「中庸」的論述也始終不明確。孔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中庸》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宋代理學家程頤解釋說:「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道。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極高明而道中庸」,是儒家所追求的理想生活。中庸是一個模糊的字眼,沒有明確的定義,常人很難把握。
華為在剛剛開拓市場之際,人員短缺,先封官后招兵,多數以銷售額決定升遷。那時是「亂世出英雄」的時代。就像軍隊里攻佔一個山頭或活捉一個師長,立馬就被提拔成排長或連長一樣,畢業兩年的學生可以管理一個五六十人的部門,提升最快的高級工程師是在工作后第7天,做成一兩件事就能平步青雲。
20世紀80年代末,管理大師湯姆·彼得斯預測性地指出,等級結構已成為大公司管理的桎梏,並預測未來的組織結構形式將以扁平化的組織結構為主。扁平化組織結構的優勢在於,降低了企業管理的協調成本,大大提高了企業對市場的反應速度和滿足用戶的能力。
許多員工認為在華為的發展空間已盡。一位副總裁黑色幽默式地說:「你們現在的職位已經是部長了,部長就是『不漲』的意思,如果是科長的話,也許還有長一點的機會。」對於公司業績連年上台階,而工資卻不見漲,許多員工抱怨:「讓我們努力貢獻,工資卻不升,獎金也一年比一年少,工作要求又非常高,還不如選擇其他創業型企業,雖然收入可能少一點,但職業發展機會和自由空間都會大一些。」
1999年,華為學著開始按照流程搞研發。2001年,華為的高端路由器產品開發速度開始落後于競爭對手。任正非開始打破規矩,搞突擊研發。產品短時間內在市場鋪開,但是,究竟要不要遵守流程就成為疑問了。
通用公司的事業部除了公司規定的價格幅度外,完全自治;聯想的「艦隊結構」,強調集權與分權相結合,事業部享有經營決策權、財務支配和人事管理權。海爾集團的事業部對外是獨立法人,對內聽從統一協調。
華為的中層管理存在著很大缺陷。一名基層員工這樣形容華為目前的管理狀態:「就像一根中間斷裂的繩子,雖然兩頭的人都在用力擰,但是九*九*藏*書,由於中間斷裂,力量傳達不到,用力再大也擰不到一起去。」高層制定的措施到了下層就變味,「豬聽不懂鳥的語言」,「白天不懂夜的黑」,中間管理層沒有很好地起到溝通上下的作用。
2003年6月,IBM公司總裁郭士納訪問中國,到深圳考察了IBM公司基地。當時,在廣東電信圈內流傳著一個杜撰出來的笑話:一天,郭士納開著一輛富康車在深圳的北環大道上慢慢騰騰地行駛。任正非開著一輛賓士從後面疾駛而來,在與郭士納相遇的那一剎那,任正非對著郭士納大喊:「你開過賓士嗎?」郭士納以為這人在與他賽車,一踩油門超了過去。一會兒工夫,任正非開著「大奔」又趕上來了,又向郭士納大喊:「你開過賓士嗎?」郭士納一踩油門又超過去了。但很快就被任正非的「大奔」趕上來了,任正非又向他大叫:「你到底有沒有開過賓士?」這次,郭士納不高興了,不再搭理任正非,慢慢騰騰地開著自己的富康車。沒過幾分鐘,郭士納突然看到任正非的「大奔」撞在了路邊的防護欄上,就下車過去幫助。任正非說:「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你知不知道我想問你什麼——你是否知道賓士車的剎車在哪裡?」

中層管理的「瓶頸」

20世紀,為了挽救中華民族亡國滅種的危局,先進的中國人開始大規模地向西方學習。一時間,達爾文進化論、實用主義、實證主義、生命意志、權力意志……各種「舶來品」在中華大地上爭鳴。經過艱苦的實踐,最終選擇了馬克思主義。因為只有馬克思主義更適合中國國情,與中國文化融合在一起。
中國人喜歡講資格,倚老賣老。一些創業初期的老員工由於待遇豐厚,不思進取。以前的激|情找不到了,遇到問題就相互推諉。以前研發部開會,大家針鋒相對,現在卻是鴉雀無聲了。2002年,為拓展數據通信市場,公司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攻堅戰」,但研發出來的產品屢出問題,市場部反饋后拖了幾個月,仍未得到解決。
扁平化的組織結構,就要講究分權和制衡。事業部制就是一種很好的扁平化組織結構,現在被一些大公司廣泛採用。通用公司在20世紀20年代初,合併收購了許多小公司,內部管理混亂,當時通用公司的副總經理斯隆參考杜邦化學公司的經驗,實行事業部制,管理很快收到了實效。
任正非關於分權的看法是:在中央集權的基礎上,層層有序分權,充分授權,嚴格限制。但是分權的限度有多大,仍不太明朗。
就像20世紀50年代蘇聯實行「專家治國」存在的問題一樣,「專家管理」也存在許多局限:第一,管事重於管人,眼中只有技術,以解決技術問題代替解決人的問題;第二,缺乏科學合理的業務流程,對於下級的創新和設想,依賴於自己的經驗;第三,對做人的工作重視不夠,片面地理解管理,將管理簡單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