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佐山這麼說，中原陷入了沉默。因為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我可以向奧雷打一聲招呼嗎？」

「會不會是精神異常……或是吸毒的人所為？」佐山搖了搖頭。

中原在杯中泡了日本茶的茶包後端到佐山面前，「不好意思。」佐山微微欠了欠身。

佐山皺著眉頭，點了點頭，「關於命案，你有沒有想到什麼？」

「離火葬還有一點時間，請你們在這裏和牠最後道別。」中原說完，轉身走去一樓，室內只留下齋藤一家人。

掛上電話的一小時后，佐山來到『天使船』。齋藤家愛貓的火葬已經結束，但還沒有撿骨，但中原已經交代神田亮子和其他人接手後續的作業，他和佐山面對面坐在辦公室內的沙發上。

「喂？」

神田亮子正在挑選花。那些花要放進棺材。棺材雖然很小，卻是桐木材質。齋藤家挑選了最頂級的火葬服務，奧雷生前一定備受寵愛。

「是喔。」

「她是四年前搬到目前的公寓。」

「牠的表情很安詳，」中原說，「離開前沒有痛苦嗎？」

「牠腎臟不好，所以都要定期去醫院報到，但最大的原因就是牠年紀大了。」那隻貓十八歲了，算是長壽貓。所以，可說是壽終正寢。

時間到了，他帶家屬前往火葬場。火葬場位在大樓的停車場內，是一棟水泥的四方形建築物。

「對，她獨自住在一房一廳的公寓。」

「差不多五年前，那時候她還住在娘家。」

「不好意思，在你上班時間打擾，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佐山。」

「我七點多離開公司，之後去經常光顧的定食餐廳吃了晚餐，我記得九點左右才離開。」他的手機上有定食餐廳的電話，他向佐山出示了號碼。

他看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忍不住偏著頭納悶，但還是接起了電話。

「那倒是無所謂……」中原皺起眉頭，注視著對方的臉，「所以並不是隨機殺人嗎？」

「不知道，目前還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濱岡女士九-九-藏-書被發現時，手上空無一物，連皮包也沒有，很可能被兇手拿走了。雖然我剛才說，那裡很少有人，但並不是完全沒有，所以有不少意見認為，如果是為了錢財犯案，兇手應該會選擇在更晚的時間犯案。」

建築物的入口是玻璃門，中原和神田亮子並肩站在門內。

「雖然立刻在警務系統發布了緊急動員令，但目前尚未發現任何可疑人物，今天上午成立了特搜總部，搜查一課派我們這個股加入了特搜總部。我看了特搜總部的搜查數據，才知道被害人的身分。」他把茶杯舉到嘴邊，喝了一口后，又放回了桌上，「一開始，我並沒有發現她是你太太，因為她的姓氏和以前不一樣，但看到相片后，我很快就想起來了。」佐山說到這裏，搖了搖手說：「對不起，是你的前妻，我一直說錯。」

「恭候各位已久，請節哀順變。」中原鞠了一躬，看著少年手上的紙箱說：「呃，那就是……」

「喂？」佐山在電話中叫著，「喂？中原先生，聽得到嗎？」中原握緊電話，在內心嘆了一口氣。

「啊，喂？請問是中原道正先生嗎？」電話中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中原以前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

「因為離婚後，我們從來沒見過，甚至不知道她住在那裡。」

「是嗎？」

裏面躺了一隻深棕色的貓。身體四周放了保冷劑，閉著眼睛，四肢伸得很直。

「話說回來，真是太驚訝了，」中原低著頭，握緊雙手，「沒想到她會發生這種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眾人合掌送別，小小的桐木棺材消失在火化爐中。負責火葬的是一位資深作業員，一定會燒得很乾凈。

「是啊，我們一定全力以赴。」

「我也很驚訝，真的太可憐了。」

中原抬起頭問：「你在電話中說，是遭人刺殺……」

「當然不可能，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如果是他的靈魂之類的在作祟，我也會有相同的遭遇。」佐山https://read.99csw.com不悅地把頭轉到一旁，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最後向你確認一件事，昨天晚上九點，你在哪裡？」中原屏住呼吸，眨了眨眼，看著佐山的眼睛。

他走下樓梯，來到一樓，發現神田亮子等在那裡。雖然她看起來很年輕，但今年四十歲的她是中原得力的助手。

「沒有，但如果有人想要殺她，」中原目不轉睛地看著刑警的臉，「應該是……蛭川吧？」佐山張大了眼睛，緊張的氣氛像一陣風，從他們之間一吹而過。

中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我可以說出目前正在想的事嗎？」

「牠是因為生了什麼病，所以走路不方便嗎？」

「希望可以儘快破案。」

「不可能，那種人不可能搶走皮包。況且，那種人很快就會被發現。」中原覺得有道理，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剛才說，是昨天晚上發生的？」

「嗯，我知道。」

「……想什麼？」

「喔，原來如此，」佐山有點尷尬地用原子筆的筆尾搔了搔太陽穴，「所以，最後一次接觸是……」

刑警左右搖晃著原子筆，微微低頭說：「不好意思，這隻是例行公事。」

佐山寫下號碼後站了起來，「謝謝，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

中原把家屬帶去休息室后，回到了三樓的辦公室，坐在計算機前。這次要推出新的宣傳簡介，只是遲遲無法定案。為了節省經費，再加上他之前有過相關的工作經驗，所以這次沒有發外包。

「你剛才說，你們離婚後從來沒見過？」

佐山默默點了點頭，準備做筆記。中原回憶了昨晚的情況。

「是嗎？我完全不知道。」

中原突然笑了起來。

「因為，」中原無力地苦笑著，「因為沒有意義，我們是為了忘記彼此，才決定離婚的。」

「對，我們帶來了。」

「當然啊，因為沒有理由聯絡。」

「對，沒錯，」佐山痛苦地說道，「既然我們出動了，就代表有他殺的嫌疑。昨天晚上，濱岡小夜子九*九*藏*書女士在住家附近被人刺殺身亡了。」

「齋藤家的人來了。」

「佐山……先生？」他突然恍然大悟，「該不會是那個時候的佐山先生？」

「喔。」中原放鬆了肩膀的力量。

「我以前在廣告公司，主要負責設計工作。」

「啊，沒錯，什麼時候辭職的？」

「差不多四年前……不，快五年了。」中原努力回想后說道，然後又補充說：「在離職前不久，和小夜子離了婚。」啊。佐山微微張了張嘴。

「沒錯，呃，」佐山打開了小型筆記本，「案發地點位在江東區木場的路上，幹線道路旁有幾棟公寓，案發地點位在公寓的後方，那裡很少有人經過。你太太……不，濱岡小夜子女士就住在那棟公寓，後方也有入口，也許她打算從後門回家。」

中原拿起放在桌上的佛珠，整了整領帶，走出了辦公室。

「不知道他們打算怎麼處理骨灰？」中原問。『天使船』這裡有以年度方式出租的納骨室，可以寄放寵物的骨灰。

「我是齋藤。」男人對中原自我介紹。

「對。」中原簡短地回答。

「對，昨晚九點時接獲民眾通報，說有一個女人倒在路邊。在接獲通報的同時，救護車也立刻出動，但濱岡小夜子女士在到院前死亡。」佐山抬起頭，「她的後背被銳利的刀刺中，傷口深及心臟。驗屍官認為，如果不是很用力，無法刺得那麼深。」

「她一個人住嗎？」

「不知道。」齋藤偏著頭說：「那天我們外出回家，不見牠的身影。雖然牠走路不方便，但平時都會出來迎接。那時就覺得不太對勁，四處找牠，最後發現牠躺在衣櫃里，身體已經冰冷了。當時，牠張著眼睛，用手指撫摸了一陣子，才讓牠閉上眼睛。」這種情況很常見。中原點了點頭。

「啊，對不起，聽說你們離婚了。」

「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佐山有點尷尬，「我被分到關調組，負責調查被害人的人際關係，所以要調查被害人的家人和朋友，但reａd•99cｓw.cｏｍ我一直放不下你這條線索。」中原吐了一口氣，抓了抓頭，「我幫不上忙。」

「也許吧，但我還是想請教你幾個問題。」

「是，聽得到。小夜子去世了，所以呢……」他在說話時，發現了一個重大的事實，「佐山先生，你還在搜查一課吧？既然是你打電話通知我，該不會……」他無法繼續說下去。

「對不起，我說了莫名其妙的話。」中原向佐山道歉，他很後悔說了無聊的話。

「對，不瞞你說，」刑警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她在昨天晚上過世了。」中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刑警說的那句話，讓他的腦筋一片混亂，一時說不出話。

「是啊……」中原不知道該說多少，況且，有必要向這名刑警解釋嗎？「小夜子怎麼了？」那是他前妻的名字。

「離婚後一年左右，曾經互通了幾次簡訊，可能也打過一、兩次電話，但都是為了處理事情，從來沒有聊過各自的近況。」

「來這裏之後，我有點嚇到了，」佐山喝了一口茶后說道，「因為我沒想到你目前在做這種工作，我記得以前是……」

「沒錯，那起事件已經結束了，今天聯絡你，是為了另一件事。關於你太太的事。」

將近下午一點時，外面的停車場傳來引擎聲。三樓的辦公室內，坐在計算機前的中原道正起身向窗下張望，一輛深藍色的休旅車正倒車進入停車場。

佐山撇著嘴角，輕輕點了點頭。

「奧雷。」

「他們要帶回家裡。」

「牠叫什麼名字？」

好久未見的刑警似乎胖了一圈，感覺比之前更有威嚴和份量。中原看了名片，發現他目前是巡查部長，但不記得他之前是什麼職位。

「深表哀悼。」中原再度低頭鞠躬。

「好，請便。」

「沒關係，」中原說，他不會因為這種事心情不好，「為什麼會來找我？因為我是她前夫？」

「兇手……還沒抓到吧？」中原向刑警確認。

「你們離婚後，你和她娘家的關係也疏遠了嗎？」

「為什麼？」

「有沒有電話聯絡？或是簡訊、寫信之類的？」

「沒錯，原來你還記得。我就是當時負責偵辦那起案子的佐山，好久不見。」烏雲在中原的內心急速擴散。不愉快的回憶蘇醒，同時產生了不祥的預感。他為什麼打電話給自己？

「我太太……」

禮儀室位在二樓。那是一間模擬教堂的西式房間，但只點了幾根蠟燭，沒有任何令人聯想到特定宗教的擺設。中原把裝著老貓遺體的盒子放在小小的祭壇上。

「是。」他充滿警戒地回答。

乾脆設計得華麗一點——正當他暗自這麼決定，準備移動滑鼠，放在桌上的舊式手機震動起來。

「想必你當時很痛苦。」

這樣也好。中原心想。因為有不少飼主把骨灰寄放在這裏之後，就不曾來看看。

「我很慶幸離婚了，很慶幸那時候和小夜子離婚了。」佐山訝異地微微偏著頭，中原對他說：「如果不是當時已經離婚，我差一點再度成為死者家屬。」佐山露出痛苦的表情說：「我深表哀悼。」

中原在火葬場入口把貓的遺體從紙箱移到桐木棺材內。因為一直用保冷劑冷卻的關係，遺體冰冷，伸直的四肢僵硬。神田亮子把裝了鮮花的水桶遞到家屬面前，齋藤一家人小聲交談著，把花放在愛貓的周圍。他們似乎已經面對了現實，每張臉上都露出輕鬆的神情，不時展露笑容。

「有什麼事嗎？」中原努力擠出聲音，「那起事件應該都結束了。」

中原不發一語地鞠了一躬，茫然地想到，刑警所說的和自己剛才對貓的飼主說的話一樣。

中原接過紙箱，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雙手合掌后，緩緩打開了蓋子。

「我記得上次你也問了我的不在場證明。」

不一會兒，一個年約四十的男人，和一個看起來像他妻子的女人，以及另外兩個應該是他們兒女的少年、少女走了進來。少年大約十五、六歲，雙手抱著比裝橘子的紙箱稍淺一點的紙箱。一家四口都面色凝重，個子嬌小的少女雙眼通紅，可能前一刻還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