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柏克咧嘴一笑。「我有我的消息來源。」他又往嘴裏填了塊千層面，「其實呢，我湊巧撞見一個給《新聞周刊》寫稿的朋友。有人從紐約警局的某條內線搞到了情報。下午的報紙肯定全是這個消息。能想象萊特見了會是什麼表情嗎？喚，我的上帝啊。」

「不開玩笑，」史密斯柏克繼續道：「壓力很大，非得破案不可，特別是大展開幕在即。據說條子徵募了一名特別驗屍官。辨認爪傷裂口的本事不亞於海倫·凱勒讀盲文。」

兩人找座位坐下，瑪戈努力鋸開千層面的硬殼。

「沒看見我在吃東西嗎？」瑪戈說。

莫里亞蒂扭頭面對瑪戈。「你就是研究古老民族藥物學的那位研究生，對吧？」他問。

「正如我預言過的，」史密斯柏克說著拿起一小塊，咔嚓一聲咬掉一角，「至少從今早九點就擱上蒸汽加熱台了。」

史密斯柏克嘿嘿笑了幾聲，這才再次填滿嘴巴。他吃完自己那份，準備向瑪戈那份發動攻勢。他很痩，但吃得像頭猛獸。

「我對這個題目很感興趣。」他笑著打量了瑪戈一眼，「大展有幾個展櫃專門分配給藥理學和藥物。說起來，我正想和你談談其中的一個展櫃。」

「沒錯。按照我聽見的，真的被撕成了碎片。」九*九*藏*書

瑪戈抬起眼睛：「求你了。」

聽她提起這個名字，史密斯柏克做個怪相。瑪戈知道博物館的公關主管拉維尼婭·里克曼雇了史密斯柏克寫書，酬勞是博物館提供的預付款和版稅。儘管史密斯柏克對合同細節不甚滿意，但大展讓這本書前途光明，若是展覽取得成功，銷量很容易就能達到六位數。瑪戈覺得這樁交易對於史密斯柏克來說並不壞，特別是考慮到他前一本寫波士頓水族館的書銷量平平。

「我只是想說史密斯，」柏克沒有搭理瑪戈的震怒，「聽說她是大型貓科動物方面的專家。瑪蒂爾達·日涅維奇。名字夠古怪的，對吧？聽著就覺得很胖。」

史密斯柏克停下來：「瞧瞧里克曼的功勞。」他把那張紙推到瑪戈面前。這段話用粗線打了個叉，旁邊空白處有兩個紅色大字：去掉！

「開玩笑吧？」

「是嗎？那好，聽著：警察找人帶獵犬迸了博物館，尋找那龜孫子的蹤跡。」

瑪戈咯咯直笑。

瑪戈儘管惱怒，但還是險些沒克制住笑容。史密斯柏克或許是個混蛋不假，但好歹是個有趣的混蛋。她推開餐盤。「都是從哪兒聽說的？」她問。

莫里亞蒂掃了幾眼手稿，用單純而莊重的眼神看著史密斯柏九-九-藏-書克。「我並不吃驚，」他說，「何必要讓博物館的家醜外揚呢？」

「里克曼？麻煩？」史密斯柏克嗤之以鼻，「唉，天哪。她就是麻煩這個詞的化身。聽我給你讀一段。」他從筆記本里抽出一頁紙。

「該死的，史密斯柏克，」瑪戈扔下叉子，「我受不了你這種沒心沒肺的態度，受不了你描述血淋淋的細節，我正在吃午飯呢！就不能先讓我吃完，然後再聽你說這些？」

「博物館怎麼可能有野生動物亂跑呢？」瑪戈問，「荒謬。」

「沒問題。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她更仔細地端詳著莫里亞蒂。莫里亞蒂在各個方面都是你想象中的標準博物館人士：普通身高，略微發胖，不紅不黑的棕色頭髮。粗花呢上衣皺皺巴巴，顏色也是符合博物館規矩的藍紫色。他身上只有兩個地方與眾不同，一是戴著狀如日冕的碩大手錶，二是他的眼睛：榛褐色眸子異常清澈，在角質框眼鏡后閃著智慧的光芒。

一個年輕男人陡然在餐桌邊現身，他稍微有些超重，戴著角質框眼鏡，抱著亮閃閃的皮革手提箱，手提箱上擱著餐盤。「我能坐下嗎？」他不好意思地問，「很抱歉，房間里就剩下這一個座位了。」

「少來了，喬治。否則這故事還有什麼好玩九九藏書的呢？」

「沒錯，」她有些受寵若驚，「你怎麼知道？」

史密斯柏克抓住她的胳膊。「聽說餐廳今天供應的千層面很美味，烤得又老又干。」他拉著瑪戈奔向電梯。

「來吧，」他懇求道，「我有血案的新細節，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庫斯伯特博士向館長推銷全球土著文化展的點子，萊特為之心動。迷信大展擁有一鳴驚人的全部要素，堪比圖坦卡門寶藏展和特洛伊城七層展。萊特心知這對於博物館來說是巨量金錢，是向社會和政府機構籌款的千載難逢的良機。但有些資格較老的研究員不以為然，而是認為展覽沾染了嘩眾取寵的歪風。」

「很好笑嗎？」史密斯柏克追問道，「她在閹割我的手稿。看這兒。」他指著另外一頁說。

瑪戈搖頭道：「里克曼只想給博物館貼金。你倆肯定缺乏深入溝通。」

他嘎吱嘎吱地嚼著。「好吧，警察總算髮表官方聲明了。昨晚博物館發生了兩起殺人案。能調査出這個結果，算他們有本事！還記得記者問的那些野生動物的問題吧？哈，受害者確實有可能是被野生動物襲擊致死的。」

瑪戈決定換個話題。「里克曼還在找你麻煩嗎？」她問。

餐廳和平時沒有區別，坐滿了研究員、大聲交談的健壯九*九*藏*書保安、身穿白大褂的各種技術人員和標本師。一位研究員請桌邊的科學家同僚傳看幾件標本，其他人懷著敬佩和興趣喃喃低語。瑪戈湊近細看：標本是幾條浸制過的寄生蟲，蜷曲在渾濁的福爾馬林罐子里。

只要在博物館工作過，就肯定聽過這個故事。值夜班的維修工用眼角餘光瞥見過怪獸。穿過昏暗的過道走向標本儲藏室，助理研究員曾看見怪獸在陰影中走動。誰都不清楚那是什麼、來自何方，但有人聲稱怪獸幾年前殺過人。

史密斯柏克嚼完最後一塊千層面，把餐盤推到旁邊：「當然啦，還有最常見不過的傳說：博物館怪獸。」

「她都要把我逼瘋了。她刪掉了所有稍微有點爭議的內容，要我把全部精力花在和主辦展覽的怪胎談話上。她知道他老闆庫斯伯特叫那傢伙說啥，他就只會說啥。」他湊近瑪戈，詭秘地說，「你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一個馬屁精。」他抬起頭，呻|吟起來，「天哪，他來了。」

「那還用說？」史密斯柏克答道，「請坐。我們正好說起你。瑪戈，這位是喬治·莫里亞蒂。主辦全球土著文化展的就是他。」

史密斯柏克傾身向前，不耐煩地動了動，盯著莫里亞蒂和瑪戈。「好吧，」他說，「我很願意留下觀賞這一幕迷人的九-九-藏-書畫面，但我周三要去甲蟲室和人面談，手頭這章非得寫完不可。喬治，如果要簽大展的電影合約，記得千萬先和我談談。」他冷哼一聲，起身在餐桌間東繞西繞，走向門口。

來到外面，她險些和史密斯柏克撞個滿懷。他湊近瑪戈，淘氣地使個眼色。「共進午餐？」

「看得出來。」她加快步伐，惱怒於自己竟然被撩起了好奇心。

史密斯柏克朝莫里亞蒂晃晃那幾頁紙：「看看里克曼是怎麼對待我的手稿的。只剩下引文逃過了她的毒手。」

「不了，」瑪戈說，「忙得很。」一天兩次——她恐怕受不了這麼大劑量的史密斯柏克。

「是啊。上個月雜誌上發了我的文章，沒讀嗎？第一代博物館建立在不可能被一勞永逸抽乾的噴涌沼澤上，因此修建了隧道網導出地下水。原先的博物館在1911年毀於大火，他們又在舊博物館的地下室上修建了現在這個博物館。下層地下室面積很大，有好幾層，大部分甚至不通電。知道怎麼下去的人估計都已經不在世了。」

「隧道？」

「才不是呢。隨便找個保安問問好了。這鬼地方有一百萬平方英尺可供大型貓科之類的動物遊盪，其中包括五英里足以讓人爬行的送風管道。博物館底下還有迷宮似的廢棄隧道網。警察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