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掛著「請勿關門」的標牌，但植物標本室和平時一樣大門緊閉。瑪戈敲敲門。史密斯，答應一聲吧，我知道你在裏面。她又敲敲門，這次用的力氣大了些，她聽見一個暴躁的聲音喊道：「好了好了，就省點力氣吧。這就來！」

「百分之百正確，」川北說，「但你為什麼說殺人案不是頭一遭？」

見到川北把他的清單放在櫃檯上，瑪戈連聲反對：「喂，等一等！」老人看了看清單，抬頭望著川北。

「但據我所聽到的，這不是頭一遭。也不是最後一遭，」他把清單湊到鼻子跟前，轉過身去，「這是什麼？Muhlebergia dunbarii？我們可沒有這種東西。」

「我什麼也不認為，」史密斯立刻答道，「我只是轉述而已，沒別的意思。必須承認，我從許多人那裡聽說了許多事情。」

「你倒是要幹什麼啊，格雷戈里？」瑪戈悄聲呻|吟道，「這下我再也拿不到我的樣本了。」

川北一臉困惑：「占邊？我好像不認識他——」

瑪戈不想鼓勵史密斯，因此一言不發。

「不是頭一遭？」

老人聞到蜚短流長的氣味，臉色友善了些。「真是可怕，」他搖著頭說read.99csw.com：「我這四十二年從沒見過類似的事情。但我並不覺得驚訝。」他補充道，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還沒完呢。有個研究員，他要做什麼實驗，因此養了很多貓，」史密斯繼續道，「好像是叫斯隆，斯隆博士，動物行為學部的。一天，他的十幾隻貓逃跑了。知道然後怎麼了嗎？再也沒有人見過那些貓。消失了。有點意思吧？至少該有一兩隻露個面什麼的。」

「什麼不是頭一遭？」史密斯冷冰冰地盯著川北。

「唉，好吧，」川北飛快轉換話題，「我需要幾件樣本。」

「真的？」川北問，「什麼樣子？」

史密斯咕噥著起身，慢吞吞地拿起清單，不滿地上下掃視：「估計需要一會兒才找得到，你知道的。明早來取怎麼樣？」

瑪戈忽然聽見背後傳來說話聲。

「下下周行嗎？」他問。

「貓也許離開了，因為沒有老鼠可吃。」川北說。

「我懂了，」川北硬邦邦地說「當然。」

「我沒有注意到，」川北說，「我會特別留意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瑪戈輕輕踢了一腳川北的小腿。

「求你了，史密斯先生。聽說上頭隨時都有可能九九藏書閉館。我真的非常需要這幾個樣本。」

「我懂了，」川北說，「你認為是博物館怪獸做的？」

「嗯一一」史密斯才開口就停下了，他終於注意到川北在逗他玩。老人的表情一變，「我記得，川北博士，那東西很像占邊先生，」他說。

瑪戈朝川北丟去一個提醒的眼神，但他還是說了下去：「你說這次的殺人案不是頭一遭。」

「怪獸？」川北問。

「那麼，有人見過這頭……呃……怪獸嗎？」川北沒能掩飾住他的笑意。

說話的是格雷戈里·川北，昨天早晨陪她在職員休息室等候的年輕助理研究員。瑪戈讀過博物館里關於川北的介紹：父母很有錢，幼年時成為孤兒，離開原住地橫濱，在英格蘭親戚家長大。從牛津抹大拉學院畢業后，先在麻省理工讀完研究生，然後進入博物館，從助理研究員開始職業生涯。他是佛洛克最耀眼的門生，有時讓瑪戈不免心生妒恨。在她眼中，川北不像願意支持佛洛克的那種科學家。川北對博物館內的政治有著本能的九-九-藏-書嗅覺，而佛洛克是個離經叛道的爭議人物。儘管總把自己擺在第一位，但川北的聰慧也難以否認，他和佛洛克合作的基因突變模型只有他們兩個人完全搞得清楚。在佛洛克的指引下，川北開發出了「外推器」，這個程序能比較和綜合不同物種的遺傳密碼。每次他們使用博物館強大的電腦推演數據，整個系統的處理能力就會降低到人們笑稱為「手算模式」的程度。

「我懂了，」川北努力掩飾住笑容，「有恐龍在博物館里亂跑。」

門開了，植物標本室年老的研究助理貝里·史密斯坐回辦公桌前，滿臉惱怒的神色，翻看起了郵件。

史密斯聳聳肩：「我只是轉述而已。也有人認為是許多年前劫掠某個墳墓時帶回來的。被詛咒的什麼器物。你們懂的，就像圖坦卡門法老的詛咒。要我說，那幾位老兄也是活該。我才不管他們怎麼給臉上貼金呢，考古學、人類學，還是巫毒學，在我看來就是明目張胆的盜墓。他們不會去挖自家祖墳，對別人下手卻毫不猶豫，拿走裏面所有值錢的東西。我說的對不對？」

「我只是在重複大家的話，川北博士。我可不喜歡隨便造謠。」「那是當然，」川ｒｅad•99ｃｓｗ•ｃｏm北說著朝瑪戈使個眼色。史密斯惡狠狠地盯著川北，「他們說那東西出現有很長時間了。住在地下室，吃老鼠、耗子和蟑螂。你們注意到了嗎？博物館沒有老鼠和耗子亂跑。應該有的，老天作證，紐約全城到處都有。唯獨博物館沒有。你們說，好玩吧？」

他的好脾氣煙消雲散。他不喜歡被人開玩笑，瑪戈心想。能開別人的玩笑，自己卻開不起玩笑。

貝里·史密斯哼著歌，不搭理她。儘管他年近八旬，但瑪戈懷疑他只是假裝耳背，就只為了激怒別人。

「我一點也不驚訝，」史密斯自顧自地說道，「首先，我這人不迷信，」他說著靠在櫃檯上，「但這不是第一次有怪獸遊盪于博物館的廳堂之間。至少別人是這麼說的——提醒一句，並不代表我真心相信。」

史密斯投來狐疑的眼神。「唔，要是你們告訴別人是我說的，我一定會矢口否認。不過五年前博物館確實出過怪事。」他停了好一會兒，像是在衡量他的故事有多少分量。「有一位研究員，莫利塞，還是蒙塔納，還是什麼別的。他和一次結局悲慘的亞馬遜探險關係密切。你知道我說的是哪一次，所有人都死了的那一次。總而言之，某天九_九_藏_書他忽然消失了。誰也沒再得到他的任何消息，於是就有了風言風語。一名警衛偶爾聽說有人在地下室發現了他被嚴重損毀的屍體。」

瑪戈毅然決然地走向前方。貝里·史密斯似乎覺得他是被迫接下這份垃圾工作的。每次一找到機會開口，就很難再讓他閉嘴了。瑪戈通常只會送個申請便條下來，以免遭受他的折磨。但為了完成論文的下一個章節，她必須儘快檢驗乞力比圖植物樣本。莫里亞蒂的宣傳文稿尚未完成，她聽到風聲說博物館又發生了可怕的殺人事件，今天剩下的時間也許會閉館謝客。

史密斯沒有搭理他：「有人說西伯利亞來的某個板條箱里裝著恐龍蛋，結果孵出了那東西。」

貝里·史密斯忽然哈哈狂笑，瑪戈也忍不住咧開了嘴。「川北，」她說，「我認為他的意思是說科諾夫喝醉了。」

「史密斯先生！」她喊道，「我需要這幾個樣本，謝謝。」她把清單從櫃檯上推過去，「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就要。」

「嘿，當然啦。事實上，還有不少人呢。認識金屬加工車間的卡爾？科諾夫老先生嗎？三年前他說他見到了，他提前上班趕工，發現那東西趴在地下室的一個角落裡。親眼所見，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