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弄到的？從哪兒弄到的？」

9月17日。昨晚科洛克失蹤了。我非常害怕。卡洛斯很擔心。我打算派他回去找麥克斯韋爾，麥克斯韋爾大概已經在去河邊的半路上了——絕不能失去這件文物，我相信它是無價之寶。我將繼續尋找科洛克。森林中處處可見小徑，無疑是科索伽人——真不知道文明能如何戰勝這種地形一也許科索伽人最終將會得到拯救。

「其實沒什麼緊要的嘛，」史密斯柏克說著往後翻，「惠特塞這人看來惜字如金。唉，天哪，希望我沒有平白簽字，把美好一生拱手送人。」

我：問她，什麼惡魔？

我聽得目瞪口呆，繼而歡欣鼓舞——這個故事完全符合通過二手傳播的神話的特徵。我吩咐卡洛斯多問一些有關姆巴旺的細節——老婦忽然逃開，消失在灌木叢中——年紀這麼大，倒是很有活力。卡洛斯追上去，空手而歸——他似乎很害怕，我沒有追問。勘察茅屋。等我們返回原路，嚮導已經跑了。

「里克曼的辦公室，」他答道，「我不得不為之作出重大犧牲，簽下一份禁止我和你交談的協議。」

9月16日。今天上午留在營地重整裝備。麥克斯韋爾堅持帶著他的「發現」返程。愚蠢的傢伙，討厭的是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返程。午餐后，大隊人馬離開，只給我們留下兩名嚮導。科洛克、卡洛斯和我繼續向前。我們幾乎立刻停下重新打包板條箱，裏面的標本瓶碎了。我打包的時候，科洛克外出散步，偶然發現廢棄的茅屋……「總算有料了。」史密斯柏克說。

卡洛斯：她說你帶走了惡魔。

里克曼拿起聽筒：「是的，溫斯頓。什麼？《郵報》又來了？好，我跟他們談。你已經派人去找伊坡立託了？很好。」

他接著讀下去。

「多半在問他送上去的那份准入申請表是怎麼回事，」史密斯柏克說：「正在模仿托爾克馬達的把戲。」他朝房門打個手勢，「門為什麼沒鎖？」九-九-藏-書

史密斯柏克讀了兩遍，然後抬起頭。

「里克曼為什麼要扣下這東西？」史密斯柏克哀嘆道，「沒啥見不得人的。那麼緊張幹什麼？」

卡洛斯：她說姆巴旺是惡魔的孩子。愚蠢的科索伽巫師請惡魔齊拉什凱派兒子幫助他們擊敗敵人。惡魔讓他們殺死並吃下自己的所有孩子，然後把姆巴旺當禮物送給他們。姆巴旺幫助科索伽人擊敗敵手，隨即反叛，開始殺死他們所有人。科索伽人逃上台地，姆巴旺緊追不捨。姆巴旺長生不死。科索伽人很想擺脫姆巴旺。現在白人來了，要帶走姆巴旺。當心，姆巴旺的詛咒將毀滅你！你把死亡帶給同胞！

里克曼回到辦公桌前，笑逐顏開。「比爾，我很高興這東西沒有派上用場。」她把第二張紙放回去，關上抽屜，「看來你還有足夠的腦子，看得出別無選擇。」

「終結？你是要槍斃我還是要讓我滾蛋？」

「她知道他們要把神像帶回去！」史密斯柏克說，「她說的詛咒肯定就是那東西！」

里克曼站起身：「真是讓人厭煩。要麼現在給我簽字，要麼你就終結了。」

「我同意那些限制條款。」他答道。

卡洛斯翻譯。老婦歇斯底里，哀嚎，按住心口。

卡洛斯和老婦交談，老婦稍微平靜了些，說了很長一段時間。

史密斯柏克變得非常安靜。他忽然露出笑容：「里克曼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史密斯柏克驕傲地點點頭。

「不能聊博物館事務。沒錯。」里克曼說著拍了拍脖子上的佩斯利呢圍巾。

「開玩笑吧。」

我：問她對姆巴旺有什麼了解。姆巴旺是什麼？

9月12日。早餐吃掉了最後一份腌牛肉雜繪。沒有昨天那麼潮濕了。繼續走向台地——中午烏雲散去—https://read.99csw.com—台地的海拔大概有八千英尺——溫帶雨林——看見五隻罕見的坎德拉里亞野山羊——發現了吹箭和吹箭筒，保存極為完好——蚊子成災——午餐吃欣古西揣肉乾——不難吃，像熏豬肉。麥克斯韋爾裝了幾板條箱無用的垃圾。

「不。」

「如何？」她側著腦袋問，「你怎麼看？」

我：科索伽呢？

「你雇我寫書，而不是製造三百頁的宣傳稿件。博物館史上最氣派的開幕式之前這一周內發生了連串殘忍血案，而你卻想告訴我書里不能寫？」

「這話怎麼說？」史密斯柏克用被掐住脖子的聲音說。

「為什麼？昨天那份備忘錄給我戴上的腳鐐難道還不夠沉重？」

我：山上？哪兒？

「很好，」史密斯柏克說，「我拿著手稿隨便找一家商業出版社好了。你和我同樣需要這本書。你和我同樣知道我能靠博物館兇案的內情一步登天。另外，請相信我，我知道內情。全都知道。」

「繼續讀。」瑪戈催促道。

內部通話系統響起了吵鬧的鈴聲：「里克曼夫人？萊特博士找你，一號線。」

瑪戈一臉訝異，「噢，大概是忘記了。」

「這完全是踐踏第一修正案賦予我的權利。」史密斯柏克憋出這麼一句。

「是不是這個意思？」史密斯柏克說，「如果沒有你的允許，我甚至不能和別人邊吃飯邊聊天？」

「比爾，你知道原因。事實證明你不堪信任。」

史密斯柏克悶悶不樂地發現辦公室和先前毫無區別，沒有哪個小玩意兒偏離了原位。他跌坐迸椅子，強烈的既視感襲上心頭。

……帶著裝備前去調查，重新打開板條箱，取出工具袋——在我們開始探查茅屋之前，土著read.99csw.com老婦蹣跚走出灌木叢——不確定是病了還是醉了——指著板條箱，大聲哀嚎。乳|房垂到腰際——沒有牙齒，幾乎禿頂——後背有大塊潰爛，像是燙傷。卡洛斯拒絕翻譯，但我堅持要知道：卡洛斯：她說，惡魔，惡魔。

史密斯柏克迎上她的視線，伸手拿起文件夾：「不介意我在簽字前再讀一遍吧？」

日誌描述著探險隊如何逐步深入雨林。他們開吉普車走完第一段行程，然後搭直升機沿欣古河上行飛了兩百英里，接著雇傭本地嚮導，帶領隊伍逆著泥漿般的河流走向塞羅戈多台地。史密斯柏克繼續往下讀。

「我知道你在博物館里四處亂跑，跟與你毫無關係的人談話，問一些和新展覽沒有聯繫的荒謬問題。如果你認為你能就……嗯……最近的事態搜集信息，那我就必須提醒你，合同第十七條禁止你使用任何沒有得到我授權的信息。我不會授權你使用與近來這不幸境況有關的任何信息，我重複一遍，任何信息。」

老婦繼續哀嚎。指著我們打開的板條箱。

走了兩步，他回到桌前，抓起備忘錄，在最底下潦草地簽上名字，出去時遞給秘書。「留著簽名，有朝一日會值大錢的。」他頭也不回地說，門砰的一聲關上。

「哦，當然。」史密斯柏克說。

日誌到此結束。

我：卡洛斯，問她是否知道科索伽。

「沒那回事。破壞合同的是你，我們只是在尋求補償而已。你當不了英雄，這事情甚至上不了《時報》。如果你真打算走這條路，比爾，勸你先找個好律師諮詢一下，讓他看看你跟我們簽的合同。我相信他會說這份合同滴水不漏。你要是不反對的話，我願意立刻接受你的辭職了。」她拉開抽屜，又拿出一張紙，但沒有關上抽屜。

她掛斷電話，走向房門。「確認一下伊坡立托是不是去館長辦公室了，」她吩咐秘書，「至於你，比爾，我沒時間跟你客氣了。要是不肯簽協議，就收拾東西走人吧。」

卡洛斯：姆巴旺。她說你把姆巴旺裝進了箱子。

9月15日。西南風。早餐吃燕麥片。河流被樹枝阻塞，因此今天通過陸路起運三箱貨物——水淹到胸口——水蛭很厲害。午餐時間左右，麥克斯韋爾湊巧ｈｔｔｐs://ｒｅａd•9９cｓw.cｏｍ採集到某種花卉樣本，他極其興奮。當地植物確實非常獨特——特殊的共生現象，從形態學上說非常古老。但我敢確定，前方還會有更加重要的發現。

史密斯柏克進來的時候，瑪戈剛放下聽筒。她今天還是獨享實驗室，製作標本的同事又突然申請續假了。

「我剛和佛洛克聊過，」她說，「我們不但沒能在板條箱里發現更多證據，我也沒機會去找剩下的莢果，這讓他相當失望。他大概希望我能找到怪獸存在的證據。我想跟他說那封信和約根森，但他說他沒法說話。估計庫斯伯特在他辦公室。」

9月6日。把獨木舟留在上岸地點。現在一路全靠腳走。今天下午第一次瞥見了塞羅戈多——雨林高聳入雲。圖蒂特鳥的叫聲，逮住幾個做標本。護衛們悄悄咬耳朵。

里克曼猶豫片刻。「可以。不過你會發現上次讀是什麼意思，這次讀還是那個意思。裏面沒有允許曲解的空間，所以就別費神找灰色地帶了。」她環視一圈，拿起記事簿，走向房門，「比爾，我警告你，別忘了簽字。請跟我出去，把簽好的文件交給秘書。回頭給你一份複印件。」史密斯柏克嫌惡地抿緊嘴唇，望著她扭著百褶裙下的屁股離開。他鬼鬼祟祟地最後又掃了外間辦公室一眼，然後飛快地拉開里克曼剛關上的抽屜，取出一件小東西，塞進上衣口袋，他關上抽屜，再次環顧四周，邁步走向房門。

里克曼把文件夾遞給他：「比爾，讀讀這個。」她的聲音沒那麼歡天喜地了。

卡洛斯：她說你是來帶走惡魔的。

「不完全是。總而言之，折磨我折磨到一半的時候，她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我一眼就看見了這本破舊的小簿子。看著像個日記本。不像里克曼會收在辦公桌里的東西。接著我回憶起你說的話，借走日誌的應該就是她。」他裝模作樣地點點頭，「我早就懷疑是她。因此，我在離開她辦公室的時候順手牽羊了。」

8月31日。徹夜下雨——早餐吃培根罐頭——直升機今早出了問題，浪費一整天無所事事。沒法忍受麥克斯韋爾。卡洛斯和霍斯塔·吉爾巴奧又有爭執——要額外的工資，因為……「真沒意思，」史密斯柏克讀著讀著忽然插嘴道，「誰ｈtｔｐｓ://ｒeａｄ.９９csw•ｃom關心他們早餐吃培根罐頭啊？」

里克曼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地湊近史密斯柏克，提示道：「那麼——？」

「請別在我的辦公室高聲叫喊。」里克曼說。

我：什麼惡魔？

里克曼拿著一個薄薄的文件夾從秘書的辦公室回來，臉上掛著一成不變的假笑。「今晚可是大場面喔！」她快活地說，「打算參加嗎？」

史密斯柏克坐了起來。「不幸境況！」他爆發了，「你就不能用本名稱呼它嗎？謀殺！」

瑪戈好奇的神情迅速化作震驚：「天哪！是那本日誌嗎？」

「請允許我鎖上——以防萬一。」他擺弄了一會兒門鎖，然後笑呵呵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小冊破舊的簿子，皮革封面上蓋有交叉雙箭頭的印戳。他像舉起戰利品似的舉起簿子，接受瑪戈的檢閱。

里克曼臉色慘白，但笑容絲毫不變，抵住辦公桌的指節顏色發白。「這將違反你的合同，」她緩緩地說，「博物館雇傭了華爾街的丹尼爾斯、索勒和麥卡比律師事務所。你無疑聽說過他們的名字。你要是敢那麼做，立刻就會成為合同訴訟的被告方，你的經紀人和任何蠢到和你簽約的出版商也一樣。我們會盡我們所能施加壓力，等你輸了官司，恐怕就永遠也沒法在這個領域找到工作了。」

「書里能寫什麼不能寫什麼由我說了算，而且只有我說了算。明白嗎？」

史密斯柏克合上簿子，罵了一聲：「難以置信！都是已經知道的情況。我把靈魂賣給了里克曼……就為這鬼東西！」

卡洛斯：她說，科索伽去山上了。

「我的辦公室容不下你這種輕浮言行。要麼簽了這份協議，要麼我立刻接受你的辭呈。」

他翻看日誌：「現在，小蓮花，請安靜。老爸念故事哄你睡覺。」瑪戈靜靜傾聽，史密斯柏克開始朗讀，初時很慢，等熟悉了馬虎的字跡和不時出現的縮寫，他越讀越快。前面的大部分篇章都很短，匆忙幾句，大致描述當日天氣和探險隊的位置。